莫氏听到阿九的话后,失望的说道:“我也不是非要如何,只是想多晓得他一些事儿。方才总是陆指挥使救下我……”

“那可不一定。”莫昕岚道:“只有姑姑您把陆阎王当做好人,没准他肯出面,一是想在父亲身上得到好处,毕竟父亲是清流的表率,锦衣卫的指挥使总会被清流鄙视,二来他肯定对康宁侯有所不满。在陆阎王眼里贵胄都是敌人。”

“九妹妹不知陆阎王的事儿,我听说了不少。方才同姑姑说的那些还算是温和的。”

莫昕岚又细说起京城关于陆阎王的凶残事迹。在她口中,陆阎王成了无恶不作,骄横跋扈。残忍凶残的魔头,而且莫昕岚重点提起陆阎王有多好色,经常出入教坊司祸害那些犯官女眷。

阿九几次想要开口为陆叔叔申辩,最后都被莫昕岚意有所指的目光阻止了。突然阿九有几分明悟,也许二姐姐不仅为姑姑。还为她过于亲近陆叔叔而生气了。

莫氏唏嘘不已,稍稍荡漾的心平静了几分,“阿九,陆指挥使真如岚姐儿所言?”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阿九沉思一会,仰头笑道:“陆指挥使的官职总会做些让人害怕的事儿,至于他是不是残忍嗜杀的人。我……我没看到他诬陷陷害谁,自是不好说。”

“九妹妹。”

莫昕岚很是生气。“难道你不知道教坊司的李嫣然被他逼得自尽?还有他霸占了刘婉诗,同许多个犯官女眷纠缠不清,不能因你没看到,就否认他好色!”

“这倒也是。”阿九点点头。

“哎。”

莫氏失落的起身,“月尔,你随我回去。”

“是,娘。”

南宫月扶着莫氏离去。

莫昕岚直言道:“九妹妹万不可再在姑姑面前说陆指挥使的好话,姑姑性情柔软,天性浪漫,当初同姑父就是私会而定下的终身,守寡多年一直寻找再让她心动的人,陆指挥使并非是姑姑的良配,况且父亲也不会希望有这样的妹婿。”

“二姐姐,在您眼里姑姑配得上陆指挥使?”

“……”

莫昕岚说不出话了。

莫昕卿眼里闪过笑意,“九妹妹很看重陆指挥使,我看九妹妹对他未必像你说得不在意。”

阿九淡淡的回道:“我只是不想人云亦云,白长了眼睛,况且他凶残也好,好色也罢,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爹仕途平顺,为官谨慎,少卷进勋贵权贵之争,就不可能有机会面对陆指挥使。”

“九妹妹心里自有分寸。”

莫昕卿笑着挽住莫昕岚的手臂,”有母亲在照看九妹妹,二姐还不放心么?“

提起姜氏,莫昕岚的气势顿时少了一大半,她们两个如今都是没有生母在身边的苦孩子,莫昕岚叹道:“希望九妹妹说到做到,别牵连到父亲,父亲为官着实不易。”

说到此处,莫昕岚意难平的看了阿九一眼,“国子监祭酒虽是清贵,可总是得罪人,被同僚晓得和陆指挥使关系亲近,不知外人又会说父亲什么话,一旦失去清流的地位,父亲在朝廷上会更是寸步难行。“

“我会把二姐姐的话转述给父亲听。“

“……”

莫昕岚露出受伤的哀婉,同莫昕卿离去,低声道:“九妹妹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好意呢?”

“这不是明摆着着嘛,九妹妹有姜家和母亲在,又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母亲和父亲如今琴瑟和鸣,父亲越发偏疼九妹妹了。”莫昕卿以羡慕的口吻说道:“咱们谁也比不上九妹妹,就算她做错了,父亲也不会怪她。”

莫昕岚低垂眼睑,只听莫昕卿说:“咦,那不是祖母身边的鸳鸯?”

不远处,鸳鸯同人站在一处,莫昕岚见到那人楞了一瞬,拉着莫昕卿躲在一旁。

“你休要胡说,老爷明明是为先头夫人守孝一年才娶的姜夫人。”

“……若有半句假话,让我肠穿肚烂。当初我送老爷去的书院,那时候姜首辅只是举人,他资助过老爷,还指导过老爷功课,你想老爷去过姜家,能没见过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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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端倪

躲在一旁的莫昕卿一直关注莫昕岚的状况,只是莫昕岚一直低垂脑袋,看不太清楚,不过从莫昕岚微不可查的颤抖上可知她并不平静。

讨论当年事的鸳鸯和从老家来的老妇并没发觉有人偷听。

鸳鸯惊讶的说道:“姜家是极有规矩的人家,就算二老爷见过夫人,又不能证明老爷早就对夫人有心把先头的嫡妻扔到一旁。”

“要我说,鸳鸯你这丫头也是蠢的。”

老妇苍老的额头堆满皱纹,张嘴时露出满口的大黄牙儿,“二老爷若对夫人没心思,用得上费尽力气把先头夫人留在帝都?二老爷当时身边也没人的,心里没人,男人哪守得住?夫人去世没多久,二老爷就向姜家求娶了,拼着得罪辅国公,让辅国公的女儿做妾,也要娶一个屡试不中的落第举人的女儿,说二老爷对她没心思,也就你这傻丫头相信!”

“你年轻,不晓得当年二老爷历经磨难才娶到姜夫人,二老爷可是大才子,前程看好,别说辅国公意图再嫁女联姻,帝都和老家山东有许多名门闺秀都盼着嫁给模样英俊的二老爷。”

老妇显得很了解状况,感怀的说起:“当年,老太太时常接到帖子,媒人差一点踏平莫家的门槛,冰媒都是为二老爷来的。可是二老爷都不为所动,便是被辅国公强压着,他也不肯再娶辅国公的女儿。宁可弄出个庶女不得为妻的规矩,宁可被老太太责罚……他依然只想着同如今的夫人定盟。”

“我告诉你,为这事,二老爷在老太太门前跪了三天,硬是逼着老太太写下了不告而娶只能做妾的书信。咱们老太太是不识字的。不是二老爷寻的借口,老太太哪里懂得不告而娶?!最可怜得还是辅国公周家的两姐妹,先头夫人……死不瞑目啊,后面的周姨娘明明是贵族小姐却落得为妾的下场。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做得再好也不中用。”

“周姨娘……”鸳鸯多了几分感叹,“如今在庄子上也不知道过得如何了,有家归不得。二老爷的心肠确实很硬。”

“把貌美如花的周姨娘撇在京城十几年不闻不问。回京就给了防妾书,还不是怕那位心里泛酸?二老爷在意那位,连老太太的话都不听。连大太太都敢顶撞,也不想想,不是大老爷和大太太一直关照二老爷,哪有二老爷今日?大太太进门后。一直把小叔子二老爷当亲弟看待,重活都不让二老爷做。有好吃的总是想着二老爷。“

老妇还想继续说下去,听到一旁传来惊呼,“二姐姐!”

她同鸳鸯同时回头,莫昕岚一脸怒气的缓缓走过来。扬手给了老妇两记耳光,骂道:“胆大的刁奴,竟敢议论母亲是非?!”

“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老妇噗通跪倒,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噼里啪啦嘴巴都打肿了,哭着说道:“老奴不敢议论夫人,只是……只是嘴欠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二小姐饶老奴一次,老奴心疼老太太啊。”

“饶你一命?让你继续诽谤父亲和母亲婚前私相授受?让你继续造谣生事?!”

莫昕岚冷笑道:“京城这些勋贵重臣人家,娶继妻的人家不在少数,像你们这群奴才的伎俩,我见得多了,你同鸳鸯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想让我记恨父亲和母亲,莫家后宅不宁,对你们有何好处?父亲和母亲闹矛盾,互相猜忌,便是毁了父亲仕途。”

“二小姐,奴婢不敢,不敢啊。”

鸳鸯和老妇一起哀求啼哭。

莫昕卿垂下眼睑,漆黑的瞳孔莫测深沉。

“还敢叫冤枉?!”

莫昕岚一脚踹倒老妇,怒道:“墨香,你去叫人,把这两个奴才捆好了给母亲送去。”

墨香迟疑了一瞬,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我告诉你们两个。”莫昕岚运足了底气,朗声说道:“我相信父亲品行操守,相信父亲对我生母是钦慕的,同样我也相信姜家的教养,信任继母不会做苟且,勾引有妇之夫的事儿,以后谁敢在我面前说母亲一句不好,我必亲自诛之。”

“带走!”

莫昕岚霸气的一挥手,墨香叫来的人捆住瘫软在地上的老妇,鸳鸯毕竟老太太身边信得过的人,又只是附和老妇,因此得到些许优待,并没像老妇一般被捆成粽子。

“二姐姐此话大善。”

莫昕卿满怀佩服,“就当如此,我也着实恼恨她们两个,明明父亲放我生母离开,是为她好,盼着她再嫁良人去做平头夫人,怎么在他们口中成了父亲无情无义?”

“树欲静而风不止。”

莫昕岚眸色似酝酿风暴,又有几分哀婉,“她们都当我是蠢人。”

“我亲自去同母亲说,还望八妹妹和我同去。”

“好。”

莫昕卿毫不犹豫的站在莫昕岚身边,”我自当愿意的。”

姜氏被惊动了,阿九诧异的扶着姜氏坐在九和居东屋,见到老妇和鸳鸯,老妇是老家的商妈妈。

据说早先还同老太太有亲戚,后来莫家显贵了,亲戚依附得多,一来二去,她不知怎么就做了陪着老太太唠嗑的人。

这次莫家老家几乎都搬进进程,商妈妈也跟了过来,时常在老太太身边凑趣,打打叶子牌。

姜氏顾及老太太,很少给她派活儿。

阿九主动问道:“二姐姐怒气冲冲,到底是怎了?她们两个犯事,伤了二姐姐?”

“别提了,这两个刁奴,见不得莫家好。”

莫昕岚竹筒倒豆子把前后经历讲了一遍,指着商妈妈道:“一没喝酒,二没糊涂,我看她是故意败坏母亲名声。今儿亏着被我和八妹妹听到了,否则不知她还要再胡说多久呢。这等刁奴,就该打死不论。”

“还望母亲重重责罚她,省得旁人有学有样,坏了莫家门风。”

莫昕岚义愤填膺,眼里不容沙子的模样显得极是信任姜氏,仇视商妈妈造谣生事。

姜氏拉过莫昕岚。笑道:“岚姐儿能把她们捆起来交给我。我心里真是欢喜得紧,你信我就好。”

“母亲……”莫昕岚低垂下眼睑,“她们该死!”

“最该死的不是她们两个。”

“没错。”

阿九点头赞同姜氏的话。主动说道:“二姐姐能明白有人陷害离间,实在是太好了,娘,我看有人嫌咱们家过得太和睦。没事找事呢。或是幕后的人以为莫家小姐都是名不副实之辈,会相信无中生有的流言!无论是您和父亲的品行。还是二姐姐生母同父亲成亲后琴瑟和鸣,哪是几句流言可以否定的?”

一句琴瑟和鸣,让屋子里的姜氏,莫昕岚。莫昕卿顿时觉得心中有异。

莫昕卿抬眼,阿九仿佛没意识到此话伤了到姜氏一般,继续道:“无论如何都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的!”

莫昕岚眸色深邃。似被人捏住喉咙一般,姜氏先是一愣。随后点头道:”老爷同周夫人情比金坚,乃是让人羡慕的一对佳偶,可惜情深缘浅,终究阴阳相隔。”

说得动情动理,即便莫昕岚都挑不出瑕疵来。

“你此事就交给母亲,还望母亲还我同娘亲一个清白。”

“清白?!岚丫头说得太过。”

姜氏拍了拍莫昕岚的手腕,道:“你信我,我自是信你。咱们都盼着老爷能好,莫家永昌不是么?倘若失去老爷这颗大树,失去莫家清静的名声,我等如同浮萍只能在世俗中飘荡,受尽屈辱。”

“今日闹了半天,你也气得够呛,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姜氏对墨香道;“好好侍奉你们小姐。”

“是。”墨香福礼搀扶着莫昕岚离去。

“八姐姐且慢。”

阿九主动留住莫昕卿,“方才我不好详问二姐姐,毕竟事关先头夫人,二姐姐去歇息了,我想问问一直同二姐姐在一起的八姐姐,当时是怎样个状况?八姐姐同二姐姐怎么会恰好躲在后面偷听?”

“……我和二姐姐离开后,沿着小路向回走,正好碰到了鸳鸯。”

“碰见鸳鸯便停下了?”

“是。”莫昕卿唇边的温婉笑容收敛了几分,对阿九的试探更显得慎重在意。

“那时鸳鸯站在哪个方向?商妈妈又是站在哪?”

“九妹妹这是作甚?”

莫昕卿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是怀疑我?”

“八姐姐想多了。”

阿九闪着亮晶晶清澈的眸子,“我只是想明白当时的状况,这次事若是冲着我娘和二姐姐来的,总有蛛丝马迹可循。若被旁人听了去,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安排?还请八姐姐仔细回忆,她们两个到底面朝哪里?”

姜氏原本对这些不在意,听了阿九的话后,道:“卿姐儿就如她的意吧,阿九惯是能闹腾的,不按她说得做,她便没一刻安静,不过事后倒也证明她心细如发,总能发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端倪。”

这一点,姜氏都比不了,什么事让阿九插手,绝对弄得明明白白的,证据确凿!

当然,没有十足的证据,阿九也有口才让人相信她的论断。

阿九说她若是有前生是做大状师的,姜氏莞尔之后,不得不相信阿九的‘童言童语’。

莫昕卿稳住心神,“她们站在小路回廊旁边,背向着我们。”

“没有听到二姐姐和八姐姐的脚步声?”

“许是说得太过尽兴,并没注意旁边的状况。”

“八姐姐,请不要也许,可能,大概等不确定的话儿。”

阿九眨了眨眼睛,“这会影响判断的。”

“……”

莫昕卿俏脸微白,自己完全被当做了犯人。

“二姐姐当时是要回自己的屋里去的,那处倒是必经之路,寻哪条路都会碰上,不过时间上赶不到那么巧儿。”

“九妹妹的意思有人提前知会她们?”

莫昕卿脸色不好看。谁知阿九点点头,“要不然怎会从最关键的地方说?明显有故意未知的痕迹,说早了,二姐姐听不到,说铺垫的话,二姐姐对丫鬟们的私事也不会有兴致的偷听。”

“……”

莫昕卿再一次被堵得说不出话。

“当然我不是怀疑八姐姐。”阿九梨涡含笑,眸子却是清亮而固执的。“不过是把可能性都说出来后。集思广益的找出最可信的一点。八姐姐可曾在周围再见到什么人?”

莫昕卿仔细回想一番,出言更为慎重,“我当时除了听她们说话外。还担心二姐姐,后来被她们的话气到了,实在不知周围的状况。有人或是没人,我不清楚。”

“难免的。八姐姐别多心。”

阿九缓缓的说道:“灵珊,你回来了?”

“是。”

灵珊从外面走进来。在姜氏和莫昕卿面前福礼,“按九小姐吩咐,奴婢去看了鸳鸯和商妈妈说话的地方,好在前些天才下过雪。可以寻到脚印。”

莫昕卿不由得钻进拳头,低垂下眼睑,阿九……果然心细如发。不可等闲视之。

姜氏颇为意外,唇边勾笑。“阿九啊,你这丫头。”

“娘,我也是不想冤枉了好人,而放纵幕后之人罢了。”

阿九声音清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做的事儿,总会有蛛丝马迹,即便能瞒过一时,也经不起推敲,事实证据只有查不到或是被忽略。”

“灵珊,你可发现以后脚印?”

“除了九小姐告诉奴婢的八小姐和二小姐的脚印外,奴婢没有在旁边的暗处发现任何脚印。”

阿九听后,看着莫昕卿,“这就奇怪了,按照八姐姐方才说,鸳鸯和商妈妈站得位置,不可能见到你们偷听的,旁边又没再安排人给鸳鸯报信,她们是怎么晓得你们已经在了?若是她们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复被两位姐姐听到的话……这也不符合常理。”

“……”

“阿九。”姜氏淡淡的说道:“此事尚没定论,你不可妄言误会了你两位姐姐。”

“是。”

阿九点头称是,“八姐姐切勿多心,我就是说说而已,还要有证据才行。”

“我自问问心无愧,哪会责怪九妹妹。”莫昕卿道:“我反倒希望九妹妹能早日查明真相。”

”母亲若是没有吩咐,我也先回去了。”

“好,卿姐去陪着老太太吧。在你们姐妹中间,老太太最喜欢你。阿九脱挑,固执,还需卿姐在老太太面前多美言几句。“

“哪里需要我美言?祖母对九妹妹是喜欢的,多相处几日,祖母便如同母亲一般离不开九妹妹了。”

莫昕卿福礼后,转身离去。

“阿九……”

姜氏推了推发愣的女儿,搬过她肩膀,“你怀疑卿姐儿?”

阿九说道:“按照现有的证据,八姐姐和二姐姐同样都值得怀疑,不过二姐姐……应该不至于做这样的事儿,二姐姐对娘您是有戒心,不过我看她不会提起多年的伤疤。”

“万一是卿姐儿,你可有证据?”

“八姐姐为人谨慎,就算是她做的,她也不会留下明显的证据。”

阿九无奈的笑道:“上次周姨娘的事让我明白,证据并非不可或缺,只要让相关的人相信就行了,我可以做出足够让人相信的推断来,只是二姐姐……我担心她再受到伤害。”

“所以你才说你爹和周夫人情比金坚?”

“娘何必同故去的人计较?如今陪在父亲身边的人是您,而不是周夫人,爹也没把您当做周夫人的替身,有人说活人同死人无法相比,这话我认为说得不对,相濡以沫朝夕相伴总比记忆中的人更能打动人。爹又是一个专情,肯为亲人付出的有情有义的人。就算在他记忆中把周夫人想得完美,也比不上有瑕疵,敢同爹生气,耍脾气的娘生动鲜活。”

阿九为姜氏抿了抿发鬓,“娘,自信的女人是最美的,也是最不可代替的,您根本不用同任何人相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