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中毒

神武帝斜睨皇后一眼,“不满意凌风的话,朕同皇妹交代一声就是了。”

皇后在年岁上比神武帝年轻不了几岁,虽然常年锦衣玉食,竭力保养,以见老迈,根本同新入宫的妃嫔美人没法比。

神武帝又是一位风流的帝王,这些年皇后早已无宠,不过神武帝还算是念旧情,时不时的来皇后宫里坐一坐。

再富贵奢靡的首饰都无法掩盖逝去的青春靓丽,如今皇后事事顺着神武帝,不敢奢求任何恩宠,只求熬到太子顺利登基,晋位做太后,她的日子会顺心许多。

“哪会不满意凌风?”皇后暗自警告为自己女儿诉苦的太子妃,面向神武帝时笑容绽放,比寻常年轻几岁,“臣妾晓得陛下疼她,才答应这门婚事,”

“皇后啊,也不是朕为凌风说话,有本事有能耐的男人心大,做妻子的还是要以夫为天,柔顺为上。凌风并非对赢虹无情,只不过心大装得人就多,赢虹心眼儿太小的话,会把凌风推向别处去。”

神武帝抿了一口茶水,耷拉下厚重的眼睑,“即便驸马不得纳妾,亦有通房侍奉,何况……赢虹还不是公主!”

太子妃打了个寒颤,后背的冷汗湿透亵衣,不用皇后责怪,她一阵阵的止不住后悔,怎么听虹丫头的话来皇后这诉苦?

“朕曾经说过,光皇子朕就有二十多个,皇孙更是无数。皇位却只有一个,朕看重太子,亦看重其余皇子。”神武帝缓缓的起身。向外走去,龙袍翻滚衬得他气势逼人。

皇后和太子妃同时垂头表示臣服。心惊胆颤的聆听神武帝的话。

“朕钻山沟子受穷受苦之时,只有皇妹和妹夫陪着朕。”神武帝深沉而又正式的说道:“朕已经对不住妹夫了,再不能亏待皇妹同她的儿女,尤其是昭华……她连妹夫的面都看到!别说赢虹,朕的女儿孙女都加上也没昭华重要!昭华最疼的就是凌风,他也是朕疼惜的晚辈。”

直到神武帝离去,皇后同太子妃才慢慢的缓过一口气。

太子妃拍着胸口,“母后。您说陛下说得是真的还是……”

皇后软软的靠着椅子,低声道:“皇上对长公主是真,对昭华郡主多半也是真的,可陆凌风……他毕竟姓陆,不姓赢也不姓沐!不过皇上不会在陆凌风有多少女人上为赢虹做主,毕竟凌风是神风兵团的继承人。”

“儿媳万没想到昭华郡主会提前同皇上说这件事。”

太子妃晓得今日来宫里告状做得有些冒失,怕皇后怪罪,怕太子对自己离心离德,忙为自己找借口:“昭华郡主不是寻常人,平时高傲得紧。为这点小事就去皇上面前……”

“住嘴!”

皇后狠狠的瞪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大婚时神武帝还没统一四国,西秦不过刚刚建国。在四国之中实力最弱,西秦当时土匪气息十足,太子妃的父亲是同神武帝从小玩在一处兄弟,当时太子妃已经是那‘土匪朝臣’中最好的选择了。

现在看来,家族底蕴真真是太要紧。

太子妃为太子生了三儿一女,若太子休了太子妃,定会引起朝廷上朝臣不满。

皇后警告道:“以后别听风就是雨,你不是只有虹丫头一个,儿子才是你站得稳的根基。”

“儿媳明白。”

“你只需记得一句话。长公主咱们惹不起,昭华郡主同样惹不得。”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的复杂。指甲扣进掌心,“忍常人所不能忍。自会有回报的。皇上有一句话说对了,昭华郡主最疼儿子陆凌风,为儿子……昭华郡主什么都肯做,什么人都敢打,比如陛下的心腹鹰犬陆天养……他不是已经慢慢的收敛,暂避风头了?”

“皇上很信任陆天养。”太子妃语气里多了几分的酸涩,“他连太子殿下的面子都不给,胆子可大呢。”

皇后笑容里多了一丝的意味深长,颇有看好戏的玩味,太子妃忐忑的问:“莫非陆天养?”

“叮嘱虹丫头好好对待陆凌风,拈酸吃醋得不到陆凌风的心,虹丫头若是做了长公主,陆凌风再出色也不敢在外面胡闹,把握住陆凌风就可让昭华郡主为本宫所用,进而影响镇国长公主!”

“儿媳一定好生教导虹儿。”

“你?”

皇后摇摇头,“本宫亲自调教她,明日你让她入宫。”

太子妃讪讪的低头,“是。”

“母后,和珍和寒清雅之间的比试,您看……”

太子妃记得太子的另外交代,“和珍挺聪明,寻了姜首辅的外孙女帮忙,莫昕怡可不是莫昕岚,听说安国公世子对她另眼相看,太子也疼和珍的,毕竟和珍的到来让太子殿下化解了危机,可寒家兄妹手中握有这些年经营下的关系网对太子殿下也很重要。”

“太子想让和珍主动退一步?”

“不胜不败,稍处劣势是最理想的。”太子妃把太子的意思说出来,“既能让寒家兄妹倾力相助,又不会过于得罪姜首辅和安国公世子,太子殿下……想……”

太子妃靠近皇后,在她耳边轻咛两句,“您看呢?”

皇后沉思了一会,叹道:“罢了,以后太子得补偿和珍,否则本宫饶不了你们。”

“殿下保证会和珍当做嫡亲妹子看待。”

太子妃连连保证,争取到皇后的支持,事情等于成功了一大半。

念慈庵位于山上,寒冬时节,冰雪未曾消融,山上寒风要比京城更冷冽,更为寒冷。

莫昕卿主动提出陪莫昕岚在念慈庵清修。姜氏同静闲师太谈过后,似笑非笑的答应下来。

姜氏不是刻薄人,行事敞亮。除了给莫昕岚姐妹在山上居住准备了所有的必须品外,还留下上好的银炭给她们取暖。并恳求静闲师太的徒弟多多照顾她们,并给了念慈庵不小的一笔香火银子。

面面俱到,就算是莫昕岚也难以挑出姜氏的错处。

“姜夫人不必为九小姐操心,”静娴师太一身灰扑扑的僧袍,头戴深灰色尼姑帽,手缠佛珠,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凤仪,“贫尼看她是有大机缘。大福气的能人。”

“我宁可她寻常太平。”

姜氏宠溺中隐含几分无奈,“师太也明白我和阿九的处境,在江南阿九虽是聪慧,可没在帝都这般锋芒毕露。”

静闲师太笑了笑,口含佛音,“莫昕怡,你不觉得沉么?”

“啊?”

阿九正帮着小尼姑们清扫路上的积雪,听见静闲师太的话,侧头想了半晌,“您是说我手中的铁锹?”

“放下吧。”

“……”

阿九站在原地。静闲师太缓步上前,食指点了点阿九的额头眉间,“一树一枯荣。一花一世界,前尘往事尽归尘土,你为莫昕怡。”

“师太。”

阿九慢慢的脸上笑容身绽放,俏皮的眨了眨眼儿,“您说得我不懂呢。”

她转过身继续低头用铁锹铲雪,“为念慈庵多做一份善举,就可多得佛祖保佑。干活,干活。”

该忘的可忘,不该珍惜的人的确应该放下。但是在梦中,阿九懂得许多。也学会了许多,不单单只有痛苦。还有一些神奇的东西,亦开拓了她的眼界。

这些宝贵的财富怎能放下呢?

静闲师太微微一笑,“莫怪佛祖厚爱于她,果真不凡。”

莫昕岚站在不远处,脸庞泛白,眉宇间蹙着凄苦,白雪皑皑中,仿佛只有她一个孤独而辛苦的活着,方才她们一起听静闲师太讲轮回经文,弘大隐含佛音的经文深深的震动了她的内心,一切的痛苦被翻出来,莫昕岚几乎承受不住这份痛苦。

她忘记一切,是不是她会过得更好些?

姜氏同阿九在念慈庵住了两日,安顿好莫昕岚,莫昕卿后,姜氏领着阿九返回帝都。

念慈庵日子清苦,姜氏只把翠儿和墨香留下来侍奉两位小姐。

莫昕卿送走姜氏后,在翠儿的陪伴下去念慈庵后山欣赏雪景,莫昕岚独自一人在禅房抄写经书。

“翠儿,可有宫中的消息?”

“奴婢方才接到飞鸽传书……”翠儿压低声音,“计划成功了。”

莫昕卿折下一只野梅花,在鼻尖清嗅,“念慈庵是我的福地,恰好可以置身度外。”

“小姐高明。”翠儿心悦臣服,“以前奴婢想不通您留下照顾二小姐的原因。”

“毕竟在宫里行事,万一露出马脚可不是好事儿。”

“听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传来的消息许是会成全九小姐。”

“翠儿不必为我不平,虚名不争也罢。”莫昕卿恬淡的说道:“人各有命,九妹妹机缘一向比我要好,不过有得就有舍,陛下那关姜首辅和太子殿下都不好过。”

任何一位帝王都不会容忍首辅和皇太子暗通款曲。

可即便知晓帝王的忌讳,皇太子也会拼命的拉拢首辅,谁让皇帝不是只有皇太子一个儿子呢。

阿九刚刚回到莫家,被早就等候在莫家的刘尚宫带进皇宫。

“这是怎么回事?”

阿九惊讶的问道:“和珍公主,你的腿……你的腿怎么了?”

她只看了一会,和珍公主已经摔倒了三次了,和珍公主的状态别说跳舞,就是走路都费劲。

和珍公主从地上爬起来,倔强的说道:“继续奏乐,本公主不能输。”

爬起来摔倒,再爬起来,再摔倒,地上铺陈毛绒毯子,和珍公主还是摔得双腿,双臂满是淤青,汗水湿透了她的衣服,淤青红肿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的刺目惊心。

“您不能再跳下去了。”

阿九上前扶起和珍公主,“停下,乐曲都停下!”

“不,本公主……”

“您的命都没了,您还怎么赢?”

阿九强拖着和珍公主坐在椅子上,屈膝弯起和珍公主的裙摆,脚踝肿得跟馒头似的,阿九轻轻碰触便听见和珍公主难耐的抽气声音,“怎能弄的?”

不似崴伤,像是中了毒……

刘尚宫抹去眼角的眼泪,低声道:“殿下太可怜了。”

“不许说!”和珍阻止刘尚宫,拽阿九起身,“一点小伤不要紧。”

刘尚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公主再练下去,您的腿就废了。九小姐,劝劝公主殿下吧,她如今别说跳舞,就是走路腿都

像针扎一样的疼,根本站不稳。”

“公主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弄的?”

“太医说是公主殿下对膳食过敏,修养一月双腿自会痊愈。“

刘尚宫不忍心看公主,只有公主身边的人才知道公主为了祭祀舞付出了多少,不能跳舞,输给寒清雅等于要了和珍公主半条命。

第九十六章 支招

和珍公主几乎把脑袋缩进胸口中,被汗水侵湿的头发黏腻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双眸痛苦而不甘的闭紧,几滴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水珠顺着眼角流淌,一颗颗越来越密集,落在地上无声的渗入地毯之中。

绝望的和珍公主格外脆弱。

阿九低头查看伤口,应该不是简简单单的过敏。

和珍公主一直在皇宫里,能在膳食上动动手脚一定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

“这事同皇后娘娘说过吗?”

“……”刘尚宫抹着眼泪摇摇头,满是委屈的嘟囔,“同娘娘用膳后就……”

“住嘴!”

和珍公主制止刘尚宫在说话,眼泪落得更凶,呜咽的握紧阿九的手,“本宫辜负了你编写的曲目。”

先不说和珍公主‘过敏’的事儿是不是皇后有意为之,就算和珍把这事闹开去,对她也是不利的,若皇后的膳食除了问题,神武帝用膳也不安全了,皇宫必会清洗一批的人。

皇宫中有头有脸的奴才哪个背后没有主子?

俗语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紧凭着皇后,神武帝和太子的宠爱的和珍公主地位并非根深蒂固,不易得罪太多的后宫妃嫔。

一派祥和,处处花团锦簇的后宫底下暗潮涌动,哪个主子肯亲自动手做龌龊的勾当?还不是都是下面的人所为?

如此也可留下周旋的余地,维持主子们光鲜亮丽,善良祥和的仪表。

一旦皇后和太子殿下因为和珍公主‘过敏’的事情失去神武帝的圣心,和珍公主的日子会更为难过。

神武帝连后宫的年轻妃嫔都没一个个宠幸完。哪会经常同公主见面?

皇宫规矩繁杂,想碰见神武帝绝不是容易的事儿。

所以即便和珍公主用膳过敏,她也不敢同任何人说。幕后黑手就是看准和珍公主的处境,才敢下手的。

阿九猜测皇后娘娘只怕也是顺手推舟。看来太子殿下在神武帝的测验上分数又会被拉低了,“公主殿下是准备放弃比试了?”

“本宫也不甘心……”

和珍公主指着肿胀不堪的小腿,苦涩的说道:“眼前的局面,我不认输又有什么法子?如果……”

她眼前一亮,看着阿九灼灼有神,“阿九……你帮我如何?”

阿九还在思索怎么找到证据,帮和珍公主伸张正义,猛然听见这句话。楞了一会,“怎么帮?”

”你身高比我稍矮一点,穿上高低鞋外人只怕是看不出的。”和珍公主直率的说道:“表演的舞台离着人群又远,你完全可以代替我去同寒清雅比试,你乐感好,曲目又是你编写的,这首曲目所用的衣衫厚重奢靡,可以让你我的身形相差无几,到时候再带上面具……谁也不知你就是我。”

“公主殿下有没有想过万一暴漏了怎么办?既然有人不想让您同寒清雅比试,又怎么会让我代替您?”

“就算暴漏了。也是你赢。”

和珍公主的下嘴唇留着两三个清晰的齿痕,“能压寒清雅一头就好,阿九不必担心父皇怪罪你。一是父皇喜欢舞蹈,这首曲目一定会让父皇想起许多的往事,父皇念旧。”

阿九嗓子很痒,神武帝念旧?这些年抄家灭族的开国勋贵一定有不同的看法。

能做开国皇帝的人就没同甘共苦的觉悟!

“第二,演舞的时候,本公主又没说过跳舞的人是谁。被人看出马脚的话,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本公主就说自己脚崴了,命令阿九代替本公主出战。父皇就算要怪,也怪在本公主身上。”

和珍公主见阿九摇头。问道:“你不乐意?”

“我有八成的把握,这桩事一定会暴漏的。”阿九按住不悦的和珍公主。“您听我慢慢说,其实一旦暴漏对我来说却是最有利的,名声会更为响亮。”

“阿九,我不介意。”和珍公主再三情调,“输掉同寒清雅的比试本公主很难受,有一人能成名的话,我希望是你。不介意你取代我,只要不是寒清雅!你不必怕我羡慕你,从你把曲目送过来,指点我编舞后,你就已经是我最为要好的朋友。以前很多闺秀都想巴结我,我看不上,虽然我们才见过几面,可我喜欢你,认可你。”

“阿九,本公主并非小肚鸡肠的人。”

“我晓得公主的为人。”阿九展露笑容,“既然公主殿下把我当成好友,身为密友的我怎能不为您考虑?在帝国即便有权有势如镇国长公主也得顾虑陛下,您最大的依仗并非陛下,而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和珍公主也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神武帝的女儿不少,没有皇后帮忙周旋,和珍未必就是神武帝最疼的女儿。

即便皇后和太子在此事上有心牺牲和珍公主换取更大的利益,此时和珍公主也不能同皇后闹翻。

“我除了有个做国子监祭酒的父亲外,还有一个做首辅的嫡亲外祖父。”

“……阿九看得比我明白。”

和珍苦笑,“我在宫里长大却赶不上你,难怪……难怪我会过敏。”

如今最难的一件事就是如何结好水泼不进的姜首辅。

阿九的地位之所以远超众多闺秀,除了镇国长公主对其另眼相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姜首辅对她的毫无保留的疼爱。

“其实就算公主的腿不适合,也不是没有赢下的可能。”

阿九显然不想在太子和外祖父之间说得太多,主动开口:“如果公主殿下相信我,一切交给我可好?”

“此时我还有选择吗?”

和珍慢慢露出一丝笑容,“阿九,我相信你!”

“公主不能再为了练舞不顾身体状况。您最好在床上歇息调养。”

“可是……”

和珍公主想要反对,见阿九摇摇头,想到方才答应阿九的话。只能无奈的点头,刘尚宫上前搀扶起和珍公主。

阿九又仔细的看了和珍公主肿胀的腿脚。轻轻碰触两下,“疼吗?”

“还好。”

“太医只是说得静养?”

“那群庸医!”和珍公主气不打一处来,“都被我赶出去了。”

也是在皇后面前做手脚,无论谁都要谨慎的,不敢真正下狠手,也不敢用剧毒之物。

阿九让刘尚宫准备笔墨,在纸上上重新改写了一首曲子,顺便写下了所有需要的东西。“等皇后娘娘来看望公主时,公主求求娘娘,按照我上面写的妆点比试之地,最好把比试的时候放在晚上,有月光,有烟花,也可大宴群臣,让陛下和皇后的恩泽广为人知,增进陛下和朝臣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