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昕岚很难出自己的院落一步,原本用得顺手的奴婢全部换了人,新来的婢女婆子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侍奉着,不过背后,莫昕岚总能听到她们偷偷的议论声。

对莫昕岚额外的吩咐,婢女们全当做看不到。

莫昕岚被惹怒了,奴婢们跪地苦求诉说苦衷,她们不想像莫昕岚以前得用的人一样被赶出国公府,生死不知。

莫昕岚倍受打击,原来她身边的人都被辅国公清洗了?!

她想同外祖父,外祖母理论,辅国公夫妇根本就不见她,疼爱自己的大舅母等人十天半月也不来看她一次,仿佛她是霉神,沾上了就会倒霉一般,表姐妹们更是对她进而远之。

唯一珍爱珍惜她的人只有怀王。

辅国公并不阻止怀王和莫昕岚见面,每次怀王来看望她,都是莫昕岚最为开心之时,备受亲人冷落,莫昕岚格外重视怀王,对怀王越发温柔。

有道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莫昕岚看怀王比以前更英俊,有才干。

怀王面对莫昕岚的柔情,情难自禁的同她互诉衷肠,并把营救墨香的进程如实告知莫昕岚。

莫昕岚对怀王的决定很是钦佩,鼓励怀王积极进取,“王爷若是能揪出蛀虫,整肃刑部,不仅可以让陛下刮目相看,亦可一正王爷之名。”

此时莫昕岚把救出墨香放在次要的位置上,和怀王计划起来,如何能把刑部弊病更有效的承报给神武帝。

当然,他们在谈论这些事儿时,特意避讳了国公府的婢女,这等大事,莫昕岚不愿意告诉外祖父。

一来怕外祖父阻止她和怀王掀刑部的盖子,二来也怕走漏消息让怀王的计划功亏于溃。三来……莫昕岚盼着功成后让外祖父后悔今日轻视自己,小看怀王,四来,怀王有能力有本事得神武帝看重……她为怀王妃才更贵重。

激励辅佐夫婿专注仕途朝政,也是贤妻应该做的。

莫昕岚抛却亲人冷淡的失落,专心同怀王讨论案情,她几次灵光乍现的建议使得怀王茅塞顿开。由此两人越发亲近。怀王日益爱重莫昕岚。

“本王真希望能早一点娶贤妻回府。”

被怀王深情的目光看着,莫昕岚脸颊绯红,羞涩的扭过头去。又不能太冷落怀王,轻轻的拽了拽怀王的衣袖,声音比蚊子嗡嗡还小,“我……也希望早日侍奉王爷。”

得到心上人的回应。怀王越发充满干劲儿,在坑爹的道路上狂奔而去。

怀王突然奋进关心刑部的反常瞒不过野心勃勃的皇子们。在她们的暗中相助下,怀王掌握了不少的证据……本应对怀王有所察觉的太子党羽,又因为怀王特殊的身份,对他有所忽略。

毕竟怀王是太子的儿子。还能做出对太子不利的事儿?

怀王所掌握的证据若是仔细分析的话,不难看出其中隐隐涉及到太子,可莫昕岚和怀王都救人立功心切。他们沉浸在未来的辉煌中,哪会注意这些细节?

何况这两位从未受过最正统的仕途官路培养。经验少,胆子大,目光短浅,再加上有人在背后推动,怀王很快做出决定,“进宫,在陛下面前揭穿刑部的弊案。”

论心急莫昕岚比怀王更胜一筹,福身道:“妾身祝王爷凯旋。”

直到怀王把证据呈给神武帝,忙于军国大事的太子殿下才从铁杆儿口中听说这件事,太子如同被雷劈过一般,不敢置信的看着属臣,“消息确实可靠?”

“陛下震怒,掀了御书房的桌子,用老家方言骂了刑部官员一个多时辰了,就连姜首辅都被罚跪在御书房外,其余阁臣六部尚书侍郎都挨了廷杖。”

太子一脸的灰败,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靠在垫子上,“孤当时怎么没掐死他!”

这些年太子监管六部,尤其是刑部上下多是太子党羽,宰白鹅就算不是太子授意的,太子也脱不开干系,更何况宰白鹅的收入大多进了太子的腰包。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太子询问自己的谋士属臣,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们倒是给孤说话啊。”

“属下以为该断尾求生,湮灭证据,然后殿下去陛下面前请罪,说自己疏忽防范,才导致刑部出现状况,涉案的官员……太子殿下最好让他们闭嘴。”

“左右陛下震怒,他们得不了好,不如让他们把罪认下来免得牵连更多的人。”

“由太子殿下照料他们的后人,他们去得也会安心些。”

太子稍稍的冷静了几分,让刑部党羽封口他还是能做到的,可完全湮灭证据……他犯了难,神武帝虽是把朝政交给太子,可对太子的监控很严,太子多年培养的死士不一定能隐瞒过神武帝。

一旦死士被神武帝觉察,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不动用死士指望谋臣杀人灭口也现实,太子不由得左右为难。

“殿下,陛下叫您去御书房,马公公私下传信儿,让殿下小心为上。”

“……”

太子扶额晃了晃身子,罢了,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得尽快收尾,遣散谋臣,太子去了东宫密室,很快消息从秘密通道发出去,太子正了正衣冠,乘坐銮舆入宫。

御书房门口,跪满了朝中大臣,他们大多狼狈不堪,捂着后背等处受廷杖的伤口。

“殿下,东厂和锦衣卫已经被陛下处死好些人了。”

“……”

太子听见御书房传来神武帝的怒吼声:

“朕的耳目竟然赶不上怀王,他们不该死谁该死?杀,朕不养没用的奴才!杀光这一批,朕看看谁还敢对朕不尽心。”

被神武帝赞许有加的怀王战战兢兢的站在一片凌乱的御书房,他从未见过神武帝如此动怒,更没想过刑部的事儿会牵连这些人,被神武帝不经审问摘了脑袋的官员大多是太子殿下的党羽。

怀王隐隐觉得不好,莫非宰白鹅的主谋是太子?

天地良心,他绝没想过此事会牵连太子!

就算他再糊涂,也只有太子登基,他才能安安稳稳的做怀王,一旦太子翻船,登基得是其余叔叔,怀王不敢想象将会面对怎样的困境,到时只怕连做个闲散王爷都难。

“陛下息怒。”

怀王眼角余光瞥见太子殿下,忙跪下道:“臣以为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不能因偶然就迁怒朝臣。”

“妹夫曾经给朕讲过,当刑法不公,以钱买命频出,冤案频现,此为亡国征兆。”

神武帝眸色凝重,“朕一直谨记这话,朕万万没想到帝国不过一统天下二十年,前朝余孽还没剿干净,竟然出现了亡国征兆,”

“太子,你给朕当得好差。”

“父皇息怒,儿臣知罪。”

太子双脚一软,跪在神武帝面前,“儿臣……”

神武帝草莽出身,愤怒时打人,打儿子对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饭的事儿,他轮圆手臂,连扇太子三记耳光,太子不能躲,也不敢躲,甚至脸颊肿得很高,他都不敢碰,继续磕头请罪,“儿臣也是被蒙蔽了,父皇明见。”

神武帝下手很重,连旁边看着的怀王都觉得脸疼。

太子暗自庆幸在进宫前,派了死士去湮灭证据顺便灭口,如今唯一期盼得是,他派去灭口的人能抢在神武帝之前,从神武帝的愤怒看,刑部的事情很难善了。

“陛下……”

怀王装着胆子为太子辩解,“臣以为太子殿下不知情的。”

“哼。”

神武帝冷哼一声,鹰眸无情,“不知情,好一句不知情,怀王……此事是你呈给朕的,朕命你为特使去翻刑部的盖子。”

“……臣……”

“怎么你不敢?不敢去查太子是不是有罪?”

怀王吓得脸色煞白,这等烫手的事儿,他怎能插手?查出来太子倒台,查不出……神武帝会取他的小命,“臣身体不好,而且要筹备婚事,实在是无力为陛下效命。”

太子闭了一下眼睛,该死的蠢货!这个儿子还能不能更蠢一点?

怀王拒绝神武帝,不是明摆着这件事是太子授意的?

还敢看他?

太子恨不得挖去怀王的眼珠,被儿子坑得死死的太子咬了咬牙,“儿臣以为怀王不适合,毕竟他没经历过朝政。”

“以你看,谁适合?”

“儿臣……儿臣看赵王适合,是不是也可以让齐王同赵王一起?”

太子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只能推荐自己最大竞争对手赵王去刑部。

“准奏。”神武帝勾起嘴角,“太子推荐的人选朕准了,可惜啊,怀王……怀王,朕对你另有恩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千钧

以前怀王若是得神武帝奖赏,他会很高兴的,可偏偏在此时,他就算再白痴也能看出太子殿下一脸菜色,隐隐散发着对自己彻骨的冷意。

神武帝没心情的摆手,“你们退下。”

“遵旨。”

太子磕头后退出御书房。

他连挨了三记耳光,神武帝又没留力,脸颊肿成了馒头。

御书房门口跪着大半的朝臣,太子身为储君自然想维持体面,他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怀王。

怀王是过继出去的,再叫太子父亲不合适,叫叔伯也不适合,“太子殿下。”

本想快速离去的太子硬生生的在重臣面前被怀王挡住了去路,如今怀王是揭发刑部弊案的有功之臣,他一举一动颇受关注,又同太子殿下站在一处,朝臣罚跪也不耽搁他们看太子……饿,太子殿下的脸肿了?

除了神武帝外,谁敢打储君耳光?

重臣们思维发散开来,莫非刑部弊案同太子殿下有关。

探究审视的目光让太子殿下极是难受,刚受了神武帝的训斥,又违心的推荐了自己竞争对手赵王去刑部查案,太子顿时感觉自己霉运当头,又着急回去等消息,太子根本不愿理会又让自己倒霉的怀王……

谁知太子因思虑太重,脚底拌蒜,下台阶时没控制好,身体前倾,怀王忙伸手去拽,“殿下,小心。”

也不知怎么是太子倒霉,还是怀王莽撞,去拽太子的怀王竟然踩到了太子穿得衣摆……朝臣们只见到太子和怀王拉拉扯扯的从台阶上狼狈滚下来。

亏着御书房门外的台阶不长,两人并没受太重的伤口。

被怀王压在身下做了肉垫的太子殿下此时比受伤还要难受,他丢人丢大发了。不用猜就晓得外面会怎么说,太子因为刑部弊案失态,从台阶上滚落……

“你起开!”

太子一把推开怀王,从地上狼狈的起身,咬牙启齿的指了指怀王,怒气冲冲的甩了沾满灰尘的衣袖,怀王顺势跪下。”殿下。并非我不愿意领命去刑部,实在是……实在是我无法查……亦不忍一错再错。”

“够了!”

刑部弊案曝光,不是太子的错也成了他的错。怀王这句解释的话还不如不说,朝臣们更相信太子同宰白鹅脱不开关系。

他当初宠幸宫女时,怎么就没挑一个聪明一点的

“怀王为国尽忠,为父皇尽责。这事你没错,是孤被属臣蒙蔽。亏着你今日向父皇禀明详情,否则刑部之祸必将动摇江山社稷。”

怀王不着调,愚蠢透顶,太子总不能像怀王。压着火气郁闷的夸赞怀王之功,太子心里暗暗发誓,等这事风平浪静。再整治怀王不孝子也来得及。

怀王郑重的帮太子殿下分析,“您也不必太担心了。赵王叔即便有私心,有齐王叔在旁看着,他也寻不到把柄,更无法危机您,皇上对您爱之深,责之切。相比赵王叔,陛下更相信您。”

太子半垂眼睑,轻声骂了一声,“愚蠢透顶。”

虽然他把赵王等人当做威胁地位的仇敌,私下里恨不得赵王等兄弟去死,可在神武帝面前,在朝臣面前,皇子们还是一派融洽的,怀王这这番话岂不是把皇子们不和公布于众?

太子可以想见赵王明日比会去东宫请罪……到时候他就成容不下兄弟的心胸狭窄的储君!

“你身体不好,最近又要娶王妃,你先回王府,孤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过问。”

太子不敢再滞留下去,今日已经丢足了面子,再同怀王一处,指不定又会出怎样稀奇的事儿,太子隐隐有几分后悔,过继也不该放纵怀王,应当为他找个妥当的师傅。

谁又能想到悠闲度日的怀王会突然插足朝政?

怀王略带失落的目送太子远去。

跪在朝臣最前面的姜首辅,默默的念了一声外孙女常说的话,坑爹啊!同时姜首辅有了几分的警觉,管好儿孙太重要了。被儿女们坑了,你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道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满腔怒火憋屈的太子回到东宫有听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派去的死士没能完成任务,再灭口时让知情人跑掉了。

随着神武帝震怒,厂卫高层已经传下死命令,严厉监察帝都动向。

太子派去的死士不敢轻易妄动怕引起厂卫的注意,进而给太子引来更大的麻烦。

“这……”太子脸色煞白,冷汗湿透衣衫,就算让刑部涉案官员封口自尽,太子也得掌握他们的家小亲眷或是威胁他们的把柄啊。

他的死士不能动,迟早有日会被神武帝查到的。

因情势所迫,太子又把赵王派去刑部查案,一旦被赵王看出端倪,赵王一定死咬着太子不放。

“殿下,成国公求见。”

“不见!”

太子下意识的挥了挥手,此时自己可没心情会亲家。

“成国公让奴婢把此物呈给殿下。”

太子见内侍手中的物什,蹭得一下起身,快走两步几乎从内侍手中夺过物什,仔细看了看……太子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平复了好一会,说道:“请成国公。”

不消片刻,成国公陆江走进来,他一如既往沉稳,俊雅的面容,翩翩的风度,挺拔矫健的身材充斥着武将的爆发力,隐隐透出沙发果断的气势不愧当世人称他为儒将。

“孤没料到亲家你还有如此人脉。”

“既然太子殿下以亲家相称。”陆江完美的脸庞展露清浅的笑容,“我怎敢不为殿下效命。”

“你想要什么?”太子直接问道,在此关键时候,多耽搁一会,就有可能被父皇或是其余皇子们抢先。

“疾风兵团是我带来的。我希望殿下登上帝位,把疾风兵团交给凌风。殿下的女儿是我儿媳妇,成国公一脉已经同殿下绑在一起了,殿下好,成国公府才能得保富贵。”

太子晓得神武帝一直对疾风军团的打压,纵然陆江平定南陵,攻入东辽。神武帝也无法完全信任陆江。

太子衡量得失片刻。同陆江携手,笑道:“你为孤解决后患,孤必不会亏待你。父皇可封开山王。孤难道就不能封亲家为王?帝国能够一统江山,陆将军功不可没。”

“多谢太子殿下,末将不敢同沐王爷相比,只求疾风兵团能在凌风手中发扬光大。为帝国戍边效命。”

两人对视片刻,各有深意的笑笑。

陆江向太子保证会动用全部人手为其抹除后患。太子亦连连保证不会亏待女婿陆凌风。

此时,阿九看着面前的传信露出几分为难,去?还是不去?

此事放在以前,阿九一定会冲上去。多了一世的记忆后,她不再单单是阿九,有着成熟女人的想法。有更深刻的危机意识,对外人更显冷漠。

律师只是职业。是她生存获得社会地位的职业。

阿九撕了传信的纸条,“把人手撤回来。”

“是,九小姐。”

灵珊灵韵尊重服从九小姐的任何决定,从本心上说灵珊等人也不希望九小姐涉险,她们很怕在陆大人不在时,九小姐出状况。

造化弄人,天意如刀,往往麻烦不是阿九想躲就能躲开的,也许是她体质招惹麻烦的能力比寻常人强。

这一日,阿九得莫冠杰命令,让她和莫隽咏一起给在庄子上居住的莫昕卿送定做好的嫁妆家具。

自从搬去庄子上,莫昕卿一直老老实实的,同燕国公世子定亲后,莫昕卿只在庄子上绣嫁衣,诸事不理,比起总是跳出来惹麻烦的莫昕岚,莫昕卿的老实很让莫冠杰满意。

于是,莫冠杰对莫昕卿的嫁妆多用了几分心思,晓得辅国公不会太过关照莫昕卿,莫冠杰早早让人打好了衣柜等物。

况且有阿九在姜氏身边,姜氏根本就不理会莫冠杰。

打发阿九出门,莫冠杰也可好好的同姜氏说说知心话,在儿女们面前,莫冠杰总是要维持一家之主的脸面的,哪能夫人面前伏低做小?

庄子离帝都不远,阿九坐马车,莫隽咏骑马,不用半日就能到。

天气正好,艳阳高照,阿九靠着马车欣赏着外面的景色,抛去烦恼,回归自然,整个人还是挺舒服的、

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下了官道转上小路时,行人几乎绝迹,阿九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同,催促:“三哥,让他们快些,早点到庄子上……”

还没等阿九把话说完,在一旁的丛林中传来打斗的声音。

几名黑衣人从密林追出来,前面的妇人领着孩童,满身是血……情况极是危险。

“这……”

“三哥,快跑。”

阿九把身子探出马车外,撤掉头上的钗环狠狠的戳在骏马屁股上,骏马吃痛,四蹄狂奔,莫隽咏控制住缰绳,“九妹妹……”

押送嫁妆的侯府家丁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不小片刻,家仆便被撂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