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能同义父比吗?况且自己也没同神武帝争女人,真正倒霉得是帐篷里的那人。

陆天养只需要撇清关系就好,不过神武帝为何叫他进去?

迟疑刹那,陆天养快步走到帐篷前,毕恭毕敬的回禀:“臣奉诏觐见。”

“滚进来。”

“遵旨。”

陆天养斜睨了远处的成国公,撩开帐篷门走了进去,陆江却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到底是哪一步走漏了风声?

他还没安排妥当,被陆天养抢先了一步,送到神武帝身边的美人本就不多,陆江损失不起了。

进入帐篷,陆天养先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刘美人死不瞑目的躺在榻上,白皙的脖颈一道红痕。献血湿透了被褥,尚未凝固的献血一滴一滴的落下。

安国公跪在神武帝脚边,往日儒雅的脸庞满是骇色,脸颊红肿。应该是被神武帝打了耳光。

神武帝背对着陆天养双手负在身后,陆天养看不到神武帝的气色如何,却能看到神武帝手背上凸显的青筋,有了齐王的提醒,陆天养知晓这样的事儿触犯了神武帝逆鳞。

状况比陆天养预料得要严重得多。没想到神武帝对一群只是玩物泄欲工具的美人如此看重。

原本陆天养所想安国公应该会吃点苦头。

不过他方才义父的话后,心有所动,是不是陆江也知道神武帝的逆鳞所在?若是陆江知道当年齐王和神武帝同争一个女人……

“方才安国公说,他是被你以阿九的名义骗过来的。”

神武帝目光冰冷,“你怎么说?”

陆天养一心二用,一边琢磨当年的事同陆江是否有关系,一边一脸无辜的回答:“臣冤枉,臣怎会借用阿九的名义做这等腌臜的事儿?”

他对阿九太过重视,也太好,宁可自己受点苦。遂安国公赴约之前就没想过陆天养会突然绑了自己,更是把他推进了设好的陷阱里。

安国公比陆天养更委屈,更无奈,也许这就是他在同陆天养明争暗斗中节节败退的原因所在。

他不如陆天养卑鄙无耻。

“臣一直在安排侍卫布放,从未见过安国公。”

陆天养苦涩悲凉的说道:“传闻越演越烈,臣怎敢私下同安国公见面?让外人看到岂不是坐实了传闻。”

抬头,陆天养同神武帝对视,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没有任何的破绽,清澈见底。神武帝良久之后,缓缓的说道:“安国公触犯圣颜。他暂时交给你看管。”

安国公道;“陛下,臣冤枉。”

“别让朕真的宰了你!”神武帝强压住心中怒火,指着自尽守节的刘美人,“你该庆幸。她们只是朕晚年的乐子,换做二十多年前,便是朕的儿子也宰了。”

陆天养后背绷紧,装作没听到一般,心里却明白义父当时有多凶险才保住了性命。

“看紧安国公,朕回京再处置他。”

“遵旨。”

陆天养没二话。起身反剪着安国公出去了。神武帝神色落寞,老了许多,精神也不怎好,“马公公。”

“奴婢在。”

“厂卫还没消息?”

“传来的消息看,虞侯并没说谎,之前谍子还在营房那边看到虞侯。”马公公如实的回禀,不敢多说一句。

“你相信虞侯,还是安国公?”

“奴婢卑贱之人,只听陛下命令。”

“你也学得油滑了。”神武帝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怎么,“把刘美人安葬了吧。”

“对外怎么说?”

事情闹得很大,神武帝囚禁成国公,刘美人身死,消息还不得满天飞?神武帝名声受损。

“随他们怎么说,左右朕的名声一向不怎样。”

“陛下……”马公公还想劝一劝,就算盖不住也得努力的米分饰太平。

“朕累了。”

神武帝留下这句话回御帐歇息,夜夜笙歌的他没召任何美人侍寝。一个人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今日的事情唤醒了以前的记忆……齐王放下了?

神武帝对齐王不由多了几分怀疑。

陆天养把安国公囚禁的地点设得很糟糕,离着马圈很近,四处了漏风的帐篷却没留下任何取暖的东西,连被子都没留下一床。

一切足以证明陆天养有多恨安国公。

安国公无视窘迫的环境,仿佛闻不到臭烘烘的马粪味:“为什么是我?”

“出了您之外,谁在帐篷都难以活命。”陆天养冷淡的一笑,“我们可没安国公的福分,生在沐家,生母为长公主殿下。”

安国公苦涩回道:“而且我足够蠢,蠢到被你用阿九的信物调出来,没有带一个人在身边。陆天养,我佩服你的冷静,冷血,也足够佩服你演戏的本事。”

“你把阿九,我二哥,姜首辅都骗了。”

“反倒是昭华和我们母亲是看透了你,你一直再利用阿九害我们。”

陆天养平静的承受着安国公的指责,而安国公仿佛是一个不肯承认自己失败,找借口掩饰狡辩的弱者。

“一日三餐,我会让人给你送来,不过想吃好的,却是不能,谁来求情也没用。”

陆天养低声道:“我没让人饿着你,已经很开恩了,安国公该常常穷苦到只能灌水饱的日子。”

安国公似有所悟,目光大有深意,“齐王……总不会亏待了你。”

“义父从来都是和我同甘苦的。”陆天养骄傲的一笑,“安国公不平不忿,说我利用阿九算计了你,我认了,不过安国公你该明白,不是你,就是别人,不愿做最倒霉的那人,就得事事算在前面。”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陆天养骄傲至极,“看了您和陆凌风,我仿佛原谅了你把我抛下,对,没有你们抛下我,我怎能有疼我如子的义父?怎能有今日的成长?我是一步步靠着算计活命,拼下的根基,”

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暗号声,是阿九到了。

陆天养声音高昂激愤,“死道友,不死贫道!”

安国公眼看着陆天养转身离开,抓了抓自己散乱的头发,垂头丧气的想着,自己竟然心疼陆天养了!竟然不恨他的设计陷害?

如果确定他是昭华的儿子还好说,可明明他不是,安国公恨不得把自己头发揪光,拒绝向带来的人求助。

阿九静静的看着陆天养,他一如既往的潇洒从容,不过从他眉目间还是难看出一抹的局促不安。

“我的玉佩是你拿去的?”

“……是我。”陆天养停在距离阿九一步的距离,着急般的解释,“我没想骗你,更没想着……”

阿九仿佛没听到他的解释,继续问道:“用的玉佩诳出安国公?”

“是。”

“我私下见安国公的事儿你早就知道了?你监视我?”

“不是。”

陆天养控制不住抓住阿九的双肩,慌乱的说;“我是知道你见安国公,也知道你为何去的,我从没想过监视你,伤害你,我想了所有的办法,只有这一招能让安国公代替我赴必死之局。”

“你为何不同皇上明说?”

“……”

“皇上相信了,你就少了一个打击安国公的机会,是不是?”

面对阿九的话,陆天养无言以对,缓缓的把阿九抱在怀里,见她没有挣扎,稍觉得安心,可却能感觉阿九身上得到冷意。

阿九能感受到他的忐忑不安,也只有自己能让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样吧,对陆天养有抱怨,亦有心疼,唯独没有失望和恨意,慢慢抬起手,抚摸他紧绷的后背,“保住安国公的性命,我觉得真相就快水落石出了。”(未完待续。)xh211

第二百五十一章 鸩杀

陆天养缓缓的合眼,嗅着阿九身上的味道,以他一贯不留后患的做法,对安国公等人的恨意,斩草除根是最佳的选择。

此番就算取不了安国公的性命也足以让安国公身败名裂,再无翻身的可能,进而消弱长公主一系的实力。

“好,我答应你。”

“谢谢。”

正因为阿九明白陆天养的性情和不甘心,才会格外的感谢他无论何时都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

只有真正尊重她才能做到这点。

阿九从他怀里退出来,理了理鬓角,挽住陆天养的胳膊,白玉一般的手指慢慢插入他的指尖,十指相扣,“陪我走一走。”

保护阿九和陆天养的随从早已四散防止有人接近,陆天养对他们摆了摆手,侍卫们明了的退得更远些,不过依然警觉得看着四周。

陆天养激愤仇恨的心情平静不少,有阿九陪着,即便眼前一片荒芜,满是枯草,他也如同在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仙境。

阿九知晓英俊无比的陆天养外面照着那层比骄阳还灿烂的光圈是给别人看的,他身上有着极为强的阴暗面。

人活一世,光明磊落的君子往往没有好下场,身在官场尤其如此,阿九没指望陆天养是高大上的君子,亦不想让他被阴暗偏执,激愤所操控。

“方才皇上召见你时,我借着吃烤肉的机会把义父灌了个半醉。”

陆天养最怕阿九再提起安国公,顺势道:“调皮,义父的糗事我都知道,你可以问我。”

“义父当年爱慕的人,你也知道?”

阿九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陆天养失笑道:“听他说过两句,其实当年义父是喜欢昭华郡主的,不过昭华郡主选了成国公,他便放开了。其实那份喜欢未必是男女之情,许是青梅竹马的兄妹之意。”

他说是就是吧。

阿九可不认为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兄妹感情。况且他们又不是亲兄妹,在帝国很提倡亲上加亲。

“我听义父醉眼朦胧的说起当年爱慕的女人,怎么听着怎么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真想见一见呢。”

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齐王和神武帝迷得神魂颠倒?让他们父子反目?

明明这对父子欣赏女人的眼光大不相同。

“很有机会。”陆天养笑道:“义父有预感。她可能快出现了。”

“是吗?”

阿九见到本是说说笑笑的陆天养面色凝重阴沉,握着自己的手也越发紧了,试探的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没事。”陆天养勉强笑容,显然不愿意阿九担心,“风挺大的。扣紧扣子,别凉了。”

自觉的站在风口为阿九抵挡一二。

“你说过, 夫妻之间在于坦诚。”阿九抬眼,“你瞒着我,有危险也不让我知道,固然是对我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同甘苦?”

神武帝的美人夜会情郎绝不是简单的构陷,从齐王的醉话中就能明白一二,尤其在此时再次勾起神武帝对当年的记忆。对齐王绝非好事。

虽然听齐王说那件事已经翻过去了,但神武帝未必会忘记当年的‘背叛’。

这件事知道得人很少,许是长公主都未必真正明白神武帝当年为何要杀齐王的原因。

百官也只当齐王因为生母惹怒了神武帝。

这些不过是放在表面上说得过去的原因。

“你应该猜到谁设了今日的局。”阿九笃定的点点头,“没错,所以你才先发制人,把唯一能保住性命的安国公送入圈套,提前引爆。”

“也对,你怎么会看不出圈套设得匆忙呢。”陆天养自嘲一笑,“再多给我两日,我绝不会用你的玉佩引安国公。”

正因为匆忙。陆天养才只能利用阿九,好在阿九没怪自己。

“是太子吗?”

“太子殿下若是有这心机手段,也不至于同赵王斗得两败俱伤了。”陆天养摇摇头:“就算太子有心,也没实力查到当年的事情。更没实力往陛下身边送美人。这些年来,陛下对太子一直看得紧,东宫的属臣陛下几乎两三年就梳理一遍。陛下能容忍朝堂上太子党,后宫绝不是太子能插手的地方。”

等阿九想明白后,陆天养满是嘲讽:“昭华郡主说我不够君子,不够光明磊落。最大的伪君子,逆臣就在她身边。阿九,复国余孽背后少不了陆江的支持,而用美人计,是他最为常用的手段。”

“他凭着酒色财气拖不少人下水,暗中控制了不少人。”

“眼见着皇上渐老,精力不济,他很方便的把美人送到了皇上跟前,不求她们通风报信,探听消息,我猜他想消耗皇上的精力。”

“可是陛下应该也懂的养生之道。”

阿九很费解神武帝要美人不要命的习性,神武帝明明也怕死的,怎么还敢夜夜笙歌?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

“陛下本性好美色,再加上经过训练的美人有些缠人的秘法,陛下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

当然陆天养对此事不闻不问的原因也不想神武帝龙体太好。

神武帝再多活几年,谁也不知朝廷上会有怎样的变化,侍奉一位怀疑心重的年老帝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正所谓夜长梦多,陆天养他恨不得明日就同太子决出胜负,确保义父坐在龙椅上,因此陆天养暗中不仅没拖陆江的后腿,还行了不少的便利。

“那日陛下来意不善,我预感到有人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陆天养摸了摸自己脸颊,“我统领皇上近卫,时常被陛下叫去,碰见过几次陛下的妃嫔美人,长得太好,也不全都是好事。”

他对女子冷漠,不意味着看不出女子眼里的痴缠爱慕。

神武帝除了是皇帝外,哪一点有他对女人的吸引力?

“千日防贼太熬心血,我选先下手为强,提前废了陆江这步棋。方才我突然想到。我们可以从义父口中听得几许当年的事儿,陆江从何处听来陛下的逆鳞所在?”

神武帝就算是疯了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陆江。

阿九脸色一下子煞白,“难道说……”

陆天养揽住阿九肩膀,“别怕。如果是他设得扣,总不会没有留下一点的破绽,我已经吩咐人去查了,义父预感那人还活着,我就不能让陆江在义父再在身上动手脚。”

“可是为什么?”阿九费解陆江设计这一切的原因。“若是迷惑陛下,当年他也有能力直接把美人送进宫去,况且义父当年就不是得宠的皇子,也没展露出多大才华和雄心。”

就算陆江设计神武帝父子反目也该对太子或是得宠的皇子王爷下手。

陆天养洒然一笑,“有句话不是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陛下江山初定,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单凭魅力追求美人也是一桩雅事。义父……许是赶巧了。你知道义父性情受不得拘束,豪爽得紧。又没人管他,他便整日的鱼龙白服的在帝都闲闲逛。”

“最好查清楚。‘

阿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起码不能让义父再被他害了。”

陆天养牵着阿九的手往回走,用过膳食后,抱着阿九躺在榻上,两人身体贴得紧紧的,陆天养怀里似揣了一个宝贝疙瘩般满足的翘起嘴角,“阿九,谢谢你相信我,不怪我。”

回应他得是阿九越发柔顺的身体。

“夫人。陛下传召您。”

“陛下?”

阿九放下做了一半的秀活,诧异的抬头,婢女回道:“是马公公亲自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神武帝虽是好色喜欢美人,但却是个守体统的人。臣妻或是晚辈再漂亮,他也很少单独召见。

阿九几次面君都是大殿上或是人多的地方。

唯有算是神武帝最宠的昭华郡主例外,因为昭华郡主是遗腹子,长公主又因丈夫的死动了胎气,产后身体一直不好,昭华郡主很小就被接到宫里。

满怀心事。阿九收拾停当随着马公公去见神武帝,路上悄声问道:“陛下只叫了我?”

“虞侯夫人莫慌,陛下把夫人当做亲近的晚辈看待。”

马公公笑着安慰略显紧张的阿九,“以前陛下烦心时都是召见昭华郡主的,最近两年郡主越发惹陛下生气,陛下对郡主的宠爱淡了下来。夫人同陛下颇有渊源,陛下其实就想找亲近,懂事,聪慧的晚辈侄女说说话。”

“陛下常说,女儿才是知心孝顺的。”

“多谢公公指点。”

阿九略略放心,出行塞外没有公主皇孙女同行,昭华郡主又惹神武帝不痛快,唯一能单独召见而不引起议论得也只有她了。

谁让她实际上是长公主的孙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