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帝七年玉渊一役,宣军趁夜袭城,遭王师设计阻击,损兵三千有余,其中包括隐字营五百精锐,上将白信尸骨无存,遂由中领军吴期暂代其职。风字营斥候尸身为赤鸢所毁,死因石沉大海,无人再复追究。

  作者有话要说:末日更新~

  

  第五章

  天色阴沉,朔风吹起残雪,呼啸着卷没黯淡的日光,天空中一只赤鸢振翼盘旋,唳声透日,忽然间长翼一振,向着不远处嶙峋的山谷俯冲而去。

  宣军王帐前兵来将往,不断有人出入禀报军务,营地中紧张忙碌,丝毫没有大战之余的放松,反而更添肃杀锐气。但是中军帅帐却一直异常安静,仔细看去,竟有宣王血卫在外守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打扰。

  皇非盘膝而坐,帐外喧哗之声传到此处已是极轻,一盏金灯微微跳动,映着榻上之人略微苍白的脸色,不知不觉,一日西沉。

  帐门掀动,卷入一阵风雪寒意,复又一晃落下。皇非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来人,面前华丽的赤色锦袍掠过席间,姬沧随手拿起那副黄金面具,问道:“可好些了?”

  皇非没有动,只是合眸道:“无碍。”

  姬沧长眸之中敛了灯火,微微有些光泽闪动跳跃,说道:“莫以为我不知道,先前你以秘法强压伤势,在点将台上放手施为,本便遗祸甚深,昨夜阵前又妄动真气,就是这一日调息,恐怕也不好受。”

  皇非唇角微动,声音冷冷淡淡似是并无什么感情,“那也不及你任意妄为,明知情势有变,自己逞什么英雄?”

  姬沧乌眉一挑,凝眸问道:“怎么,你临阵出手,莫非是怕我遭了暗算不成?”

  皇非抬眼道:“那是自然,宣王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里,万不能便宜了他人。”

  姬沧眸光骤闪,继而哈哈大笑,道:“不管怎样,总还是有三分情义。哼!若我决意挥军攻城,玉渊城现在早已是焦土一片,我没杀光那几人已是手下留情,又有何人伤得了我?”

  皇非低声道:“假设昨夜她暗算隐字营后设下埋伏开城诱敌,胜负恐在五五之数。不过若如此,那也不是她了,她要当众杀我大军威风,只不过被你杀伤数将,倒也扯了个平手。”

  姬沧称雄北域向无敌手,此次宣军虽非战败,但连损两员上将,攻城未下,已是极少有的事情,不由冷哼道:“昨夜不是看你脸面,我一掌便毙了那妖女,免得夜长梦多。”

  “杀她容易,不过她若拼得一死,也能令你受些损伤,要应付余下几人便也危险。”皇非低咳一声,“该来的人还没来,你又急些什么,眼下只要围城即可,派兵断其粮道,留一条出路任之突围,他们很快便会沉不住气。”

  姬沧听他气息不稳,皱眉道:“你的内力仍未恢复。”

  皇非虽与他言谈如常,但实际丹田之中气息紊乱,不时剧痛难当,那道封锁他内力的真气时隐时现,诡异莫名,姬沧曾

  数次助他行功,合两人之力竟也无法冲开这道禁制,真正发作起来,一身武功几如被废,必得静心调息才见好转。思及此处,不由眸色略沉,透出轻微的寒光,话中却绝口不提此事,只道:“十九部大军收拾关外城池,算来应该也差不多了。”

  姬沧起身踱了数步,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身上的伤虽然暂时无碍,但时间久了恐怕损及经脉,到时便是麻烦。我已派人打听过,那曾与巫医歧师齐名的‘百仙圣手’蝶千衣便在惊云山忘尘湖,不如我先陪你去一趟。”

  皇非淡淡道:“百仙圣手原是辛嬴国人,辛嬴东帝初年灭于我烈风骑下,蝶千衣避世隐居,立誓终生不医楚人,莫说她未必能医此症,即便是能,也不会接手。”

  姬沧挑眸道:“那么江湖上自此便没了百仙圣手的名头,她若敢说一个不字,我便挥军踏平惊云圣域。”

  皇非看他片刻,忽然笑了一笑,“我倒忘了,既然是宣王的命令,又有谁敢违逆,也罢,便随你吧。”

  浮云,月淡。

  一只信鸟自玉白的掌心振翅而起,穿过夜云向着崇山峻岭飞去。子娆凭窗而立,直到鸟儿踪迹全无,仍是凝望天际,眸中隐隐露出牵念神色,却更有丝缕抹不开的隐忧。

  自那日攻城之后,宣军虽未再大举进犯,却先后截断玉渊城周围粮道,于飞狐陉、斜□、渠沟三处重新驻兵,再非当日王师来援时强弱不均的布置。连日来王师数次派人突袭,扰乱敌阵,皆是无功而返。玉渊城中存粮有限,除百姓之外,大军每日消耗甚多,如此下去用不多久军粮便要告罄。如今想要守住玉渊难,击退宣军更是难上加难,子娆一时望着黑暗的虚空出神,只见星云渺渺,千里无踪,不由轻声自语,“若是他在,会怎么做呢?”

  门外脚步声响起,叔孙亦叩门而入,近前叫道:“公主。”

  子娆回身相视,“还有多少?”

  叔孙亦道:“每人每日减至两顿,大概还能支持十余日。

  子娆点了点头,沉默不语,心下暗思对策。叔孙亦来到她面前,道:“姬沧用兵一向以快狠著称,赤焰军从来能速战则不攻坚,极少有围城之战,这一次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子娆心头忽然闪过一副黄金面具,不知为何,竟想起那日宣军阵中见过的白衣人,这念头一闪而过,说道:“如今之势,先生以为如何?”

  叔孙亦道:“末将有个建议想同公主商量,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子娆抬眸相询,“什么?但说无妨。”

  叔孙亦略加斟酌,迎着

  她的目光,缓缓道出二字,“弃城。”子娆不由一惊,却见他眼中射出沉稳犀利的光芒,“我们虽一时无法击退宣军,但若安排得当,全军撤退并非难事,眼前形势下,玉渊城陷落怕是迟早之事,既然如此,不如弃卒保車,以退为进,从玉渊全线撤军,任宣军攻取十三连城,拉长战线。”叔孙亦见子娆没有说话,停了一停,方继续道:“如此一来,首先可以解决我们的军需,而姬沧连番攻城交战,兵马损耗必将十分巨大,只要我们沿途坚壁清野,再暗中控制住沩江水路,宣军很快便会逐步吃力。待到他们深入王域,我们便可设法断其粮道,使之不战自乱,那时战况将会有很大的转机。”

  一席话毕,屋中一片寂静,唯有月光穿云斜照长案,洒上玄衣幽袂,映衬纤指如玉。子娆指尖轻轻叩动,似是在思考叔孙亦的建议,片刻之后,她站起身来,走向后方高悬的军事图,抬头久久凝视,最后开口道:“先生所言是顺势应时的良策,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如今宣军兵力数倍于我,粮草充足,士气高昂,与之硬拼几无胜算。”

  叔孙亦道:“公主日前设计诱敌,已是大灭敌军威势,我方将士人人信心倍增。”

  子娆置之一笑,“但是强弱悬殊,这情况却无法改变。”

  叔孙亦沉声道:“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不若暂避以俟良机。”

  子娆转过身来,玄袖一扬,燃起两盏明灯,背后军事图霍然明亮,现出王域山川河流,城池重镇。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先生精通兵法,足智多谋,无怪王兄一直对你另眼相看。但兵法亦云,兵贵胜不贵久,知兵之将,民之司命。若依此计,十三连城必如少陵关外的城池一样,惨遭宣军屠戮,沦为人间地狱。王师全身而退,却任百姓流离,敌军肆虐,如此何以面对王域子民?”

  叔孙亦叹了口气,却不言语。子娆徐徐道:“先生此时心中定是怪我妇人之仁,但这次出征之前,我便已立下重誓,王域,包括九夷故国任何一寸土地,任何一个臣民,我都绝不会任之沦落敌手。王族誓言,从来说到做到,此便为我族之所以为九域之共主,天下之尊。”

  叔孙亦眼中掠过轻微的诧异,听她话语柔魅悦耳,其中之意却甚决绝,虽仍想劝说她放弃十三连城从长计议,但眼前这位九公主毕竟不同于王后且兰,对她虽然敬服,却也并非全无顾忌,话到嘴边,到底停住。叔孙亦垂眸沉思,最终道:“公主既然已有决断,末将谨遵吩咐。那现在我们唯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劫粮。”

  叔孙亦为人缜密,此前心中早已反复思

  量,想过任何一种突破困境的方法,当下将另一提议说了出来,“如今各处要道被封,我们想要从王域运送军粮显然已不可行,合璧与玉渊相隔不足百里,目前乃是宣军囤粮之地,据斛律遥衣得到的消息,数日后宣军又将有一批粮草到达,正是由柔然族负责押送,我们可以趁机动手,有柔然族暗中为应,则胜算颇大。”

  “柔然族。”子娆记起当日在楚都子昊亲自出手收服柔然,令万俟勃言献出幽灵石归附帝都。自她取回后风国冰蓝晶,穆国紫晶石之后,九转玲珑石已有七道重归王族,唯有那血玲珑仍在宣王身上,而金凤石在岄息死后,想必也已落入了婠夫人之手。她虽不曾听子昊提过取回九转灵石的最终用意,但直觉上这九道灵石所隐藏的秘密必然至关重要,甚至牵扯到他的生死。或许他早已有备无患,他向来将凡事都料算得当,所以亡岄息,杀歧师,并无丝毫顾虑,只对这九转灵石格外留意。思及此处,子娆凤眸微光一亮,叔孙亦见她唇角淡淡飘过一丝笑意,正不明了,那笑痕已逝,子娆扬眸道:“若依先生之计,我们可以自苍雪长岭暗取合璧,无需出动大军,只派精英好手前去便可。倘若劫粮成功,自然甚好,即便不能,也先毁了宣军粮仓,乱其阵脚。”

  叔孙亦仰望军事图,点头道:“末将想到的也正是苍雪长岭,此处纵穿越峡,与关外雪原相临,若有意外,后有退路,甚至可据险而守,此次行动,便请让末将带人前去。”

  他如此说,一是因行动是自己提出,便于指挥实施,二是表明先前弃城之议并非贪生怕死,子娆心中明了,微微一笑道:“先生还请镇守玉渊,这次行动由冥衣楼负责即可,说起暗度陈仓,军中诸将仍是稍逊冥衣楼三分,而且倘若有失,冥衣楼应变也要灵活得多。”

  叔孙亦蹙眉道:“冥衣楼好手虽多,但萧言重伤未愈,赤野分舵的部属那晚也在姬沧手底折损不少,若只有漠北分舵压阵,只怕有些势单力薄,军中有靳无余在此,还是让末将同去吧。”

  子娆妩媚笑道:“不瞒先生,冥衣楼纵横江湖,不归王师所属,楼中各部都是些草莽之人,难免放肆惯了,轻易不受人约束,若有外人插手,恐怕不从号令。萧言有伤在身,此番是去不得了,这一次我只有亲自走一趟。靳无余能征善战,但生性耿直不善谋略,玉渊城中还得偏劳先生。”她性情恣肆,与众将相处向来不拘于礼,今日言语却是客气。叔孙亦也知冥衣楼实际乃是王族暗中最强的势力,等闲不会听从他人制约,何况此次行动虽说犯险,但赤焰军主力并不在合璧,亦无姬沧这等高手坐镇,既

  然出动冥衣楼两大分舵精英,想来也并无什么可惧之处,当下笑道:“如此便听从公主安排。”

  子娆点了点头,当即召了靳无余、易天等人前来,萧言、楼樊当日为姬沧所伤,虽然性命无忧,却也一时无法与人动手,此时听得要去劫宣军粮道,萧言自然暗觉惋惜,楼樊更是耐不住性子,不由破口大骂姬沧。众人见这莽将军急得跳脚,不由皆尽莞尔。商议过后,决定将冥衣楼部属化整为零,乔装改扮潜入合璧,冥衣楼本为江湖帮派,如此行事甚是方便,不虞暴露行藏,待到合璧之后,劫粮还是毁粮,便看情势再定。

  诸般细节商定之后,易天即刻前去安排,漠北分舵三十名部属便于当夜动身,往合璧而去。

  帝都王城,一叠叠军报不断送入中枢要地,虽然远离战场,却依然能感觉到此时局势的紧张,但是长明宫内外始终一片宁静,无论多么紧急的战报都不会在这里激起一丝动荡,烟雪竹海,若离尘嚣。

  离司像往常一样端了汤药进入寝殿,奉命守卫的影奴见到是她,并不阻拦,却也不像寻常侍卫那样点头致意,只是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之处。离司向来有些怕这些来去无踪的影子杀手,快步穿过前殿,便到了东帝居处。

  时已入夜,殿中灯火未燃,岑寂无声。离司见主上似乎睡着,便轻轻放下手中托盘,转去将屏风之外的垂帘放下,刚刚回身点起琉璃金灯,忽然听到主上的声音低低自黑暗中传来,“离司,宣国的军队到哪里了?”

  灯火深处,子昊仍旧闭目静卧,却原来并没有入睡。离司听他突然开口询问战事,不由吃了一惊,“主上,宣国……宣国……”

  子昊并不睁眼,只是淡淡道:“说吧。”

  “宣王姬沧十日前起兵叛乱,公主怕主上劳神,所以才不让我们禀报。”离司轻声道,原来主上一直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宣国兵犯王域,禁卫军封锁寝宫,王师出兵平叛,其实这么大的事本来也瞒不过主上,只不过他没有问,大家便也暂且不说,何况还有九公主严令在先,也算不得欺瞒主上。离司虽然这么想着,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近前屈膝跪下道:“主上,昨日听苏公子说,宣军虽然攻下了少陵关,但是现在被阻在玉渊,好像数度攻城都没有成功。”

  “玉渊?”子昊张开眼睛,语气中似乎略微带了一丝意外,“宣军没有拿下十三连城?王师领军的是靳无余还是叔孙亦?”

  离司迟疑了片刻,道:“领军的不是靳将军,也不是叔孙先生,是……是九公主……”她话音方落,子昊突然转头看来,离司被他目光看得一凛,一句话就没有说完。那一瞬间,她显然看到主上蹙了一下眉,而后便听到一阵低促的轻咳。离司突然想起药就要凉了,急忙起身端了过来,子昊却微一摆手,道:“你去将这十日间的所有战报拿来。”

  离司答应一声,便去重华宫禀报王后,很快取了战报过来。当她回来之时,子昊已经起身靠在榻上,微微的灯火之下一袭单衣披在肩头,虽然病容淡倦,目光却是清明,接手翻看了数张战报,他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向后靠去,“你去吧,朕想歇一歇。”离司见他神色之中隐有异样,似乎并不因这些捷报而欣慰,但也不敢多问,只按他的吩咐熄了灯火,低头退出殿外。

  月光如练,斜照雕窗,映落一地斑驳幽影。子昊闭目躺了一会,心中却不觉平静,方才那一叠战报,前面数日一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从无间断,但到最后一封,却不知为何换作了叔孙亦的笔迹。他不由又皱了皱眉,劫粮,信中只有简短的情报,并无再多具体的细节,越是如此便越叫人放不下心。他原本推断以赤焰军的实力,此时应该已经攻克十三连城中大部分城池,兵力沿沩江深入,不日将至惊云山附近。但是有一个人,似乎总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居然将赤焰军挡在了边城玉渊,他无声轻叹,片刻之后,便慢慢扶了玉榻起身。

  黑暗中他的动作极缓,但是撑在榻前的手却略微有些颤抖,他没有传召离司进来,只是静静调匀呼吸,等到经脉中阵阵刺骨的痛楚稍缓之后,抬手向侧按下,案旁一个暗格无声滑动开来,露出一方碧玉小盒。打开盒盖,一股若浓若淡的异香顿时散满寝殿,就连紫铜炉中幽昙香的气息也被盖过。那盒中装着凝玉样的膏脂,月色之下看去透明一般,却又有着莹润微白的光泽,幽冶的香气深处,丝缕赤色若隐若现,衬着碧玉盒底,竟有几分夭矫灵艳的感觉。

  子昊看向殿外清冷的月光,片刻后微微瞬目,依稀笑了一笑,便自行服下盒中药物,手捏法诀,合目静坐。过不多会,额上慢慢现出细微的汗珠,脸色便不似先前那般苍白,但是从他一直微锁眉心却可以看出,这以子夜韶华花中精髓萃取的药物并不十分平和,甚至服用之后有着极大的凶险。

  子夜韶华的芬芳盈满琼苑,整整一炷香时间,子昊周身都被灵石幽光笼罩,直到那光芒逐渐淡去,他才轻轻舒了口气,睁开眼睛,脸上虽然仍旧血色淡薄,精神却不再那般虚弱,看去也只似大病初愈一般,再无什么不妥。

  如此一连三日,他都独自用药调息,离司送来的汤药虽然留下,却皆被他倾入花中不再服用。第二日上,

  他便召苏陵、且兰、墨烆来见,如常过问军政,众人见他病情大好,无不喜出望外,但是问起来,他也只道是九幽玄通修为再进,仍旧能够克制药毒,一时间就连离司也未曾察觉不妥,倒是且兰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几日子昊病愈,含夕每天都来长明宫看他,时时陪伴在侧,对他甚是依恋。但到第五日,他忽然对外宣称闭关,仍将一切事务交付苏陵且兰二人,清晨时含夕像往常一样来到长明宫,却被影奴拦在外面。含夕颇是失望,知道这样一来又有好久见不到子昊,忍不住便寻了个空隙自后殿溜了进去,心想也不打扰他,只是偷偷看上一看就好,谁知悄悄进了寝殿,却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原来子昊根本没有闭关休养,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含夕少年心性,只道子昊像她以前一样,暗中自己偷偷出宫去玩,不由撇嘴道:“子昊哥哥也真是,出宫去玩都不带我。”正觉不快,突然间灵眸微转,又笑道,“他不带我去,难道我自己便出去不得?我有云生兽,若是跟去自然找得到他,嘻嘻,到时候便叫他吃上一惊。”心中主意已定,当下回到御阳宫稍微打点行装,且兰虽然派了数名可靠的侍女贴身服侍,但含夕的摄虚夺心术已是颇有成就,此时刻意而为,轻易便迷倒侍女溜了出去,待出了王城一路向北,独自沿着云生兽的指示便往玉渊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

 

  第六章

  子娆与叔孙亦商定劫粮计划之后,数日间冥衣楼部属或扮为贩夫走卒,或装作商旅过客,七十余人分批行动,全部潜入合璧。合璧宣军虽然盘查甚严,但一来冥衣楼之人乔装得当,二来两大分舵自北域撤出时沿途安排暗桩,城中原本便有内应,所以行事顺利,未露丝毫破绽。子娆自不耐烦那般乔装改扮,仍如以前行走江湖时以帷帽轻纱遮面,另寻他路绕道入城。

  是日宣军第一批军粮已经抵达合璧,沿途护卫果然由柔然族负责,人马彪悍整齐,丝毫不逊宣军。子娆与易天、斛律遥衣选了临近一家酒楼隔街观望,只见除了万俟勃言外,随行之中另有一人,黄衫轻袍,面目俊美,看去在军中地位甚高。易天压低声音道:“此人便是‘天工’瑄离,支崤城所有机关都出自他的手中,宣王一向对他甚是倚重。”

  “天工瑄离。”子娆遥遥注目,亦知道瑄离精擅机关之学,待他一到军中,赤焰军恐怕很快便会发起新一轮的攻城之战。正思量间,忽然听得城门处一阵喧哗,仿佛是有人驰马而入,不过瞬间,便见飞尘阵阵自城门直驱行营,两队赤衣战士护卫着一人纵马而至,沿途宣军皆尽执戈行礼,原本已踏入行营的瑄离停步看来,亦与万俟勃言转身迎上。

  那人身着白色赤纹紧身武士服,身后跟随的乃是宣王护卫军,见了二人不过点头相视,身份似乎更在瑄离之上,阳光一闪,子娆远远看到他脸上一副黄金面具,眼中掠过诧异。便这刹那凝目,那人突然驻足,便向酒楼这边看来。子娆微微一凛,急忙闪向窗后,饶是如此,仍感觉到那人有若实质的目光直透烟纱,仿佛烈日骄阳当空,令得一切无所遁形。

  不过也只片刻,那人便转身回头,与瑄离、万俟勃言谈笑而去。过了好一会,易天才透了口气,道:“此人好高的内功修为,不知是什么来路,他旁边之人竟是护卫军统领乐乘,有这等高手坐镇,要自城中劫粮恐怕便不容易。”

  子娆蹙眉不语,心中隐约已猜到那人的真正身份,只是不敢完全确定。当初接天台一战,子昊临阵留情未尽全力,故意将皇非送入敌手,继而封锁消息,隐瞒真相。那时冥衣楼已经奉命撤出北域,自然不闻内情,苏陵等人虽略知一二,不过多是猜测,而子娆一直远在穆国,事后回到帝都匆匆一见,两人遂生隔阂,至今未有机会详谈,是以并不知道皇非的确切消息。此时在宣军忽然相见,即便他以面具隐藏真容,但少原君风神气度当世无二,子娆又同他曾有婚姻之约,一见之下便已察觉,惊讶之余亦随即明白子昊的用意。

  上兵伐谋,谋在人心,子娆

  举手饮酒,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凡事他已料尽,步步测算无遗,复又想起离司说过他在楚都之战后的失态,策天殿上的决绝,心中一时欢喜一时凄然,不由得五味杂陈。

  斛律遥衣心知她在思索那白衣人来历,说道:“公主要知道那人是谁倒也容易,晚些我想办法去见王子,一问便知。”

  子娆点头道:“也好,你见到万俟勃言后,且将此事先问清楚。”复又对易天道,“这几人到了合璧,倒是不宜轻举妄动,第二批军粮尚未进城,我们不如提早动手。”

  易天道:“公主所言极是,在城中动手多生事端,既然情况有变,我们原定计划当要全盘推翻了。”

  子娆笑道:“你带六十名部属,在第二批军粮到达之前俟机动手,余人随我暂留此地,这批军粮既然我们劫不得,也不能让宣军留下,今晚我们分头行动,烧了他们粮仓之后,在苍雪长岭会合。”

  易天生性豪爽,顿时赞同道:“好!如此也让他们知道冥衣楼的厉害!”

  话音方落,忽听外面一声大喝,跟着传来人惊马嘶。几人转头看时,只见前方路过行营的军粮队伍中突然杀出数人,手持利刃同时向那白衣人扑去,雪光之下刀刃翻飞,无论招式角度皆是狠辣至极。

  这一下异变突起,乐乘与万俟勃言已经先行离开,皇非与瑄离原本站在营前说话,数步之外八名赤衣护卫执刀而立,竟皆来不及阻拦。几名杀手配合无间,两者凌空扑下,三者取敌中路,另有两者就地翻滚,手底白光直取目标下盘,四面八方滴水不漏。而皇非身后,更有两柄长剑悄无声息地刺来,只要他移足后退,便绝对难免利刃加身。

  杀手冲出的一刻,皇非本是负手而立,直到刀光照面,他仍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冷笑道:“柔然族好大的胆子!”话落人动,只不过足尖微移,向左一侧,六把短刀两柄利剑擦身而过,寒锋激得衣衫飞扬,却竟全然落空。

  易天忍不住暗中喝彩,这一侧一让眼光之精,判断之准,身法之妙,胆量之大无不令人叹为观止,只要有丝毫偏差,敌刃便会穿身而过,以易天的武功,自认要避开这八人进攻也并非难事,但要如此轻描淡写,潇洒从容却绝对做不到了。

  此时皇非让开来敌,左手向侧一挥,阳光在黄金面具上闪过,映出他唇边一丝轻笑,弹指之间,只听当当两声,两柄短刀飞上半空,两道人影跌出战圈,跟着手腕一翻,一名杀手闷声痛呼,手中短刀翻转,便向同伴胸口送去。对面杀手横刀相隔,谁知那短刀竟比原本便拿在皇非手中还要快,利刃一闪,登时穿胸毙命。

  瑄离从旁袖手相看,那被断掉手腕的人跌向面前,他便扬袖轻轻一拂,那人肩头咔嚓一声,臂骨寸折,跪倒在地。他弯眸而笑,淡淡问道:“你是柔然族的人吗?”那人手臂虽废,骨气倒是硬朗,双腿一弹,猛地向他小腹撞去。这时护卫军已然扑至,两人双刀齐下,砍中那人背心,瑄离撤手飘退,负手看一眼那倒毙血泊之中的杀手,微微皱了皱眉。

  易天低声道:“这天工瑄离的身法十分高明,单就轻功而论,恐怕不在白衣人之下。”

  子娆点了点头,方才瑄离瞬间抽身而退,身法似缓实疾,衣不染血,步不惊尘,感觉竟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是在何处见过。再看场中,皇非以一敌四,始终单手应敌,显然游刃有余,那四人招式看似威猛,实际要擒要杀,皆在他举手之间,八名侍卫冲入战圈,反倒有些碍手碍脚。

  瑄离一招之后再不出手,身在三步之外观战,片刻后目光移向地上飞落的两柄短刀,唇角忽然掠过冷淡的笑痕。这时候,四周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瑄离毕生浸淫机关之术,感觉极其敏锐,立刻知道这是劲弩将发的声音,神色微微一变,刚喝一声“小心!”四面八方破风声疾,利芒劲箭当空而至,竟是分别自粮车、楼阁、大树等等各处同时发出,冰雷暴雨一般向着场中之人笼罩下来。

  斛律遥衣哎呀轻呼,被这突变吓了一跳。眼看皇非瑄离包括四周杀手护卫皆要命丧箭底,空中白衣骤闪,皇非忽然自缠斗之中飘身而出,刹那已至瑄离身前,血鸾剑赤芒如电,当空一现,漫天箭雨倏然齐暗。两名杀手执刀扑向二人,瑄离笑眸微冷,袖底寒光稍闪即逝,两条尸体带着血花自箭雨中飞出。四周惨呼之声同时响起,却是偷袭之人被血鸾剑激回的利箭所伤,先后坠楼而亡。护卫军乱刀齐下,顿时将余下两名杀手砍成肉泥,瑄离待要留下活口已然不及,脸色微微一沉。

  便在这时,与他相隔不足数步的粮车背后忽有一道冷箭无声射出,因距离极近,箭势又快,刹那之间便到背心,眼见瑄离避无可避,皇非突然身影一晃,反手一掌将他送出,那冷箭当面疾射,白衣之上血花爆现。

  皇非踉跄一步向前跪去,长剑猛地撑住地面,口中鲜血喷出。四周顿时大乱,偷袭之人一招得手趁乱而去,护卫军无心阻拦,纷纷抢上前来。瑄离早已先人一步,运指连封皇非数处要穴,只见那冷箭没胸直入,唯余三寸箭尾染透鲜血,这一箭竟是伤得极重。万俟勃言与乐乘先后赶到,见状无不大惊,立刻传召军医,将人送入行营施救。

  眼见营前一片混乱,子娆居高遥望,皇非中箭之际,她眼中掠过极深的诧异,过了一会,蹙眉道:“好生奇怪。”

  易天同样看出端倪,道:“公主也发现了吗?那冷箭射中他之前已被真力震断,重伤根本是假的,那人行此险招,非但武功不凡,心机亦极深沉,看来是个强敌,却不知他此举用意何为。”皇非震断敌箭手法巧妙,加之刻意而为,逆运真气口吐鲜血,现场人人以为他伤重致命,但子娆他们所处的角度正好看得分明,那冷箭射来时被他双指一阻,及身之前锋刃已断,真正刺入他胸口的不过是半截断箭,当时场面虽乱,这些细节能瞒过护卫,却逃不过子娆、易天这等高手的目光。

  “此人当初纵横九域,武功智谋本便鲜有敌手,的确只有他,才能除掉宣王姬沧。”子娆凤眸轻眯,徐徐说道,“不过万俟勃言怎会如此鲁莽,当众刺杀宣国大将,此事必定另有蹊跷。”

  斛律遥衣愤愤道:“那些根本不是柔然族的人,定是有人想嫁祸柔然族,借刀杀人!”

  子娆现在虽不能绝对肯定那人就是皇非,但只凭他的身手判断,也知他受伤示弱,另有图谋,这般行事手段与曾经张扬跋扈的少原君大相径庭,不由叫她怀疑是否自己猜测有误,而斛律遥衣自然不会认错族人,不知又是什么人想要嫁祸柔然,于是说道:“无论如何,你且入军营将此事探查清楚,倘若柔然族有什么意外,我们也好从旁相助。”

  斛律遥衣关心族人,正想前去探个究竟,当即与子娆约定会合的地点,领命而去。子娆与易天分头回到落脚之处,着手安排今夜行动事宜。

  待到初更时分,斛律遥衣改换衣容悄悄潜入宣军行营。这行营乃是设在原来合璧城守府邸,五进院落楼台重重,入夜之后各处皆有守卫巡逻,四角风灯时隐时现,更显得花木叠深,暗影憧憧。此时除了正中主室之外,东西两面小楼亦尚有灯火透出,斛律遥衣避开守卫,潜形匿踪摸近主堂,轻身一转飘上屋檐,便似雪落一般不曾发出丝毫响动,随即俯身而下。

  她刚刚掩藏好行迹,便听到有数人脚步声往主室而来,心下暗叫侥幸,侧耳倾听,发现当先那人步履几不可闻,显然是宣军大将以上的高手,随后数人虽做不到踏雪无声,但步伐整齐,呼吸均匀一致,亦皆是修为不凡。斛律遥衣虽是柔然族数一数二的间者,面对敌军这许多好手,却也十分谨慎,不敢轻易探头看察,只是俯身檐上留神倾听。

  几人到了主室门前,当先那人挥手命令道:“你们去吧,这里由他们负责便可。”原先门前几名侍卫奉命离开,随他而来的八人左右站定,那人复又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推门而入。

  斛律遥衣听着他脚步深入,趁着一阵风过屋檐的响动,小心地推开一片青瓦,沿着缝隙悄悄向下看去。只见室中布置甚是讲究,软毯之上陈列玉案金屏,一对银灯照亮雕窗,旁边放着几个精致的小盏,似是装着疗伤的药物,碧纱幔后牙床半掩,隐隐传来沉闷的呼吸声。

  室中药味甚浓,案旁坐着个黄衣男子,正是白日见过的天工瑄离,而刚刚入内之人却是护卫军统领乐乘。

  乐乘来到榻前,问道:“怎么样了?”

  瑄离叹了口气,“这一箭伤在心脉,箭头虽已经取出,但伤势却是致命,现在全靠他功力深厚才能支持,不过若能平安过得今晚,或许便有转机。”

  乐乘点了点头道:“先生已经守了大半日,想必也累了,不如回去休息一会,这里交给我好了。”

  瑄离道:“刺客查到了吗,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护卫军面前动手刺杀少原君?”

  遥衣听到“少原君”三个字,心中微微一凛,终于确定九公主日间的猜测,越发留神两人对话,便听乐乘哼了一声道:“此次粮队皆由柔然族负责,事情跟他们脱不了关系,我会追究万俟勃言让他交出凶手,否则护卫军在大王面前也不好交代。”

  遥衣不由暗骂此人用心险恶,摆明是要嫁祸柔然,白天那批杀手虽是从运粮的队伍中扑出,武功路数却绝非柔然族人,乐乘当时不在现场,瑄离可是亲眼所见,但他也只是淡淡道了一句,“如此将军多费心了。”

  乐乘道:“此事我知晓厉害,夜深了,我已命人加强防卫,想必刺客得手之后也不会再来,这里倒不用两个人守着,先生便去歇着吧。”

  瑄离站起来道:“也好,那我过会再来。”说罢看了一眼帐中,出门而去。

  乐乘听得他脚步声消失,回过头来,眼中突然透出一丝阴寒的光芒。遥衣在屋上看得分明,不由便打了个寒噤,同时察觉瑄离出门之后并未离开,只是乐乘在内她在外,更因身处敌境,格外留意四周动静,所以才能发现异样。过了一会儿,室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仿佛榻上之人伤势沉重,再次吐血。

  “君上。”乐乘向床榻走去,低声叫道,遥衣侧目之处,赫然看到他手底露出一柄锋利的短刃。帐中毫无声息,乐乘俯身查看,似乎伸手试了试皇非脉息,发现他的确命在旦夕,立刻目露凶光,手腕一翻,便将短刀对准他心口扎下。

  这一下极是意外,斛律遥衣险些惊呼出声,谁知寒光闪处,帐中嘭地一声闷响,乐乘高大的身子突然倒

  飞出来,重重撞在桌案之上,口中鲜血狂喷如泉,伸手指着帐前道:“你……你……你不是……”

  遥衣看不见帐中情况,只觉目瞪口呆,隐约间看见乐乘胸前衣衫尽碎,露出一个深陷下去的赤色的掌印,竟是被人生生击断胸骨,眼见已是不活。

  “乐将军当真辛苦啊,一路护卫本君至此,深夜亦不休息吗?”灯下碧纱晃动,一角白衣飘落,伴着一丝淡淡的冷笑,榻上那人坐了起来,暗影中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刚才那柄刺向他心口的利刃,在那修长的指尖轻轻转动,一圈,又一圈。

  遥衣即便早知皇非诈伤,此刻仍旧心觉骇然,单是这份一掌击毙宣国护卫军上将的功力,当世之间便无几人能够做到。这时候廊前传来一声低喝,跟着有重物落地,遥衣听出是瑄离与人动手,忍不住反身后探,悄然自檐角向下看去,当她探身之时,门前八名护卫军已有四人倒毙雪中,一道黄影自另外四人之间穿过,黑暗中只听机关微响,两名挥刀向着瑄离砍下的人顿时倒飞出去,仰面毙命,喉间各有两道微蓝的寒光,和先前四人一样,面目瞬间一片漆黑。而瑄离身似魅影,突然便到了余下两人身后,手起袖扬,击中两人面门,振袖一送,当他负手回身时,廊前已多了八具尸体。

  他轻而易举连杀八人,手段之狠辣,身法之诡异出人意料。遥衣身为柔然间者之首,本身轻功也是十分高明,此时看着瑄离却感觉鬼魅附身一般,知道万一被他察觉,自己决计难以脱身,当下屏息闭气,一寸寸缩回屋上,听得瑄离已经举步入室,里面又有皇非这样的高手,便连将屋瓦移回原位也是不敢,只用衣襟遮住缝隙,俯在檐上倾听。

  底下传来乐乘出多进少濒死的呼吸,忽然一震几乎停顿,显然是看到瑄离出现心中震惊。茶盏轻响,瑄离拂衣落座,只是一声轻笑,却不说话。只听皇非道:“乐将军几次三番刺杀本君,支崤城中人多眼杂,本君无暇跟你计较,今日这笔账就算两清了。”

  乐乘似乎吃力地说了句什么,皇非笑道:“不错,如衡的性命也是本君取的,本君送他那一场败仗,不过回敬他在宣都的十三柄毒刀,二十名死士。至于白信,他既然要查如衡和风十二的死因,那就只好自己去问他们,如今便是让你知道也没什么,瑄离自然早就已经与本君联手,若不是他,你也没那么容易上当。哼,此次我故意要宣王派你护卫,路上对你言语折辱,你果然忍不住便在合璧再次行刺。你那些杀手装扮得很好,不引你亲自动手,本君又怎好无故击杀护卫军上将。”

  乐乘低吼一声,奋力说了句话

  ,遥衣这次听清他提到赤字营兵败,和“通敌”二字,这时却听瑄离哧地一笑,放下茶盏悠悠开口,“乐将军这话就不对了,君上不过是拿赤字营做了诱饵,特地放王师进玉渊城,好将他们全军困住,否则今晚接下来的好戏便无从上演了,不过可惜,这场戏将军无论如何是看不到了。”

  斛律遥衣心中砰砰作跳,直觉少原君突然前来合璧,定是有什么计划针对王师,正思量间,听得室内喀喇一声,跟着重物撞上墙壁,震得屋瓦落尘。她不知是乐乘奋起最后一丝余力想要扑杀皇非却被一掌击毙,亦不敢直接窥视,只是听到瑄离弹袖笑说:“再跟他废话也没什么意思,我便替君上了断了吧。君上的手段当真令人折服,我怎也没想到,不过数日之间,赤焰军竟有三员上将死在君上手中,而且神不知,鬼不觉。除去这些将领,外十九部大军只要有利可图,便不愁不为君上所用。”

  皇非随手将把玩的短刃掷下,起身道:“刚刚这乐乘可是你杀的,本君重伤未愈,哪有力气动手杀人?”

  瑄离微微轻笑,“瑄离早便与君上同进共退,谁动手都是一样。不管怎么说,君上今日也替瑄离挡了一箭,这些许微劳又何足挂齿。”

  皇非转身道:“那一箭我不挡,你也未必避不开,宣国人人都以为天工瑄离武功平平,但举手击杀八名护卫军,滴血不沾,片痕不留,即便是本君也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

  瑄离道:“若非如此,君上与我会有合作的必要吗?君上交代的另一件事情也已办妥,只要王师当真打这批军粮的主意,君上必能如愿以偿,将那位九公主手到擒来,当然,同时也铲除柔然族这个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