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洲洗完菜回过头来,便看到一脸笑容的江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只是,她的笑容却莫名的带着感染力。

江鹿回过神来,撞进陈洲波澜不惊的眸子,看了一眼自己此时伸出来的手,顿时一阵尴尬,她将手缩回背后,两眼弯弯的看向他。

“一会吃什么?”

陈洲敛下双眸,没搭腔,转身开始切菜。

江鹿伸手摸了摸鼻子,这人看来是真的很不爱说话,冷冰冰的,跟谁欠了他一百八十万一样。

厨房里响起一阵锅勺相互碰撞的声音,不出片刻,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里传出来。

陈洲将菜端上桌,江鹿也是一个会看眼色的人,不用他说,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去端菜。

看着桌上的饭菜,江鹿只觉得唾沫分泌的厉害,肚子里的馋虫全都给勾了出来。

吃了这么久的面条,现如今再看看荤素搭配得当的菜,自己白白米饭,她真的有些想落泪了。

她见他动了筷子之后,这才跟着动筷子。

这一动就根本停不下来了。

就连将她无视到底的陈洲都不由的看了她好几眼,她吃饭的时候什么都不讲究,该吃什么吃什么,扒着碗里的饭,看着盘子里的菜。

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看她吃的很香的模样,陈洲也开始大口扒起饭来。

直到两人都吃饱喝足,江鹿满足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平坦的小腹微微鼓起,看来她是真的吃饱了,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吃的这么饱过了。

她看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汤汤水水,起身准备将碗盘收拾进厨房清洗,她是一个过来蹭饭的人,做饭帮不上人家,洗碗总该会的吧。

然而她刚碰到盘子的边缘,盘子便被人整个端走。

她抬头看着端走盘子的男人,他无视她的目光,自顾自的收拾着碗筷,将盘子跟碗整齐的重叠好端进厨房。

“那个,要不我来洗吧。”江鹿小声的说道。

陈洲将碗筷放进水槽,拧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回她。

“不用。”

江鹿看着他的背影,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底一点一点的朝外涌出。

等陈洲洗完碗之后,这才舍得将目光分给江鹿一点点。

见陈洲在看自己,江鹿的脸上立马带上讨好的笑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陈洲不为所动,薄唇轻掀。

“很晚了。”

江鹿的笑容一瞬间垮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时针已经快指向八了。

“还早呢。”她看着他,嘟囔。

八点都还没有,她还不想走呢。

陈洲看着她,“八点了。”

“还没到八点呢。”

“快到了。”

江鹿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阵头疼,但是他都已经把话说成这样了,她要是再不离开,她真的相信,他会将她给扔出去。

于是她又换上可怜巴巴的模样,一小步一小步的朝门口蹭去,三步一回头。

“我走了。”

陈洲看着,没回答。

直到江鹿彻底蹭到门口,再蹭一步就得出去了。

江鹿站在门外,他站在门内,浅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说不出来的宁和与安心。

门“砰”的一声关上,陈洲这才转过身来,刚准备回卧室休息,视线被某物吸引住。

他那件黑色的外套被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沙发上。

第5章

江鹿是高三的学生。

下课之后的教室,犹如一锅沸腾了的开水。

喧闹,嘈杂,不绝于耳。

江鹿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纤细的手指间无意识的转动着一只签字笔,侧头看着楼下的那棵桐树,被风凌乱的刮了一夜。

她有几天都没有看到他了。

这期间,她敲过他家几次门,可都没有人应,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嫌她烦不想理她,正失落着,却听楼下摆摊的阿婆说,812的这小伙子整天早出晚归。

原本失落的心不由的庆幸了几分。

庆幸的是敲门没人应是因为他不在家而不是嫌她烦。

金橘一进教室,便看到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的江鹿。

她自成一派,仿佛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作为学习废的领头者,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中的一句话。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这里的"我"指的便是江鹿。

曾经的江鹿跟她不一样。

她是学校所有老师捧在心尖上的人儿。

学习好,长的好,家世好,他们闲暇之余口中的“三好生”。

二中的分化很明显,主要分为两大类。

第一类是学习好的好学生。

而第二类就是学习差的坏学生。

很显然,江鹿是好学生。

而她是坏学生,而且还是坏学生的“头”。

这两类人虽相互厌恶,却一般来说也不会发生冲突,因为大家都互不干涉,你玩你的,我学我的,你别打扰我,我不麻烦你。

她跟她是两条平行线,原本不会有任何的交际,直到某一天的放学,她在外面游荡了很久,在回家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她。

她背着书包,站在路边,一缕青烟从她的白皙纤长的指间缓缓上升,短短的一节直线,最后被风吹到丝丝缕缕,形态各异。

那种东西,她不可能不熟悉。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抽过一根。

她惊愕至极,闻名二中的"三好生"居然也会抽香烟?

虽然惊愕,但那是她的事情,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她仰着头,目不斜视的从她的身边走过,却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被她拽住了手臂。

若是别人,她老早就一个过肩摔甩了出去,但她是江鹿。

只是那么一拽,仿佛就将两人的革命友谊给拽了下来。

“在看什么呢?”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她的身旁。

江鹿收回视线,放下手中转动着的签字笔。

“楼下的桐树。”

金橘探头看了一眼,桐树叶从枝头落下来,铺在地面上一层翠绿色,不少被碾烂进泥土里。

“有什么好看的。”她嗤笑一声。

江鹿勾了勾嘴角。

“嗯,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被踩进烂泥里的东西还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她赞同的话语,金橘有些不明白她,既然她觉得不好看,那之前又为什么看的那么专注呢?

其实有的时候,她觉得江鹿跟她是同一类人,而有的时候,她又觉得江鹿跟她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两路人。

她看不透她。

“疯子张喊你去干嘛?”疯子是她们的班主任,因为太过丧心病狂,所以在背后都喊他"疯子张"。

金橘双臂抱在胸前,“还能干嘛,还不是为了不久的期末考试,说说我要是再敢考不及格就准备给我家金老头打电话,让我上寒假班。”

江鹿诧异,“这么狠?”

“可不是,你都不知道我多想羡慕你,你考的不好也不会挨…”金橘"叭叭"的说着,一瞬间却戛然而止。

她侧过头看向江鹿,她忘记她的事了。

“不好意思,抱歉…”

江鹿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没什么什么抱歉,再说了,你说的本来就是对的,考的好与差,也不会有人在乎。”

看着江鹿无所谓的模样,金橘抿了抿嘴唇,她现在真的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这张破嘴净瞎说八道。

“对了,晚上去酒吧吗,傅萧说穆棱街新开了一家酒吧,环境挺不错的,要不然去玩玩?”金橘有意识的岔开话题。

傅萧跟她俩不是一个班的,她们是五班的,而傅萧在七班。

江鹿摇摇头,“不去了。”

她好几天都没有见到陈洲了,也不知道他今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准备蹲点等他。

江鹿微微拧眉,她觉得江鹿这几天有些奇怪,平时在酒吧怎么劝都劝不走的人儿,居然好几次都拒绝了去酒吧的提议。

“江鹿,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江鹿奇怪的看她一眼,“我能有什么瞒你的,我那点破事你不比谁都清楚?”

金橘一时竟无言以对,因为她发现,她说的很对。

下午放学之后,江鹿托金橘给傅萧带了话,独自朝学校外面走去,她现在要去坐公交车回家。

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公交车沿着大道一路向前,在一个十字路口拐进一片田野,在车上往外看,此时的田野是光秃秃的一片,略微难看,到了来年开春,这片田野上就会开出大片大片的油菜花。

下了车,在经过一家五金店时停下车。

之前陈洲跟她说要换一个水龙头了,她一直也没有去换,这次路过这里,也就顺便先买回去再说。

她拢了拢书包,朝里面走去。

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塑料袋,她将塑料袋塞进书包里继续朝前走着。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巨大的声音,是摩托车发动机发出的声音。

她好奇的转过头来,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可就移不开视线了。

骑在摩托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好几天都没见到面的812。

虽然他带着头盔,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外套一件略薄的外套,架在摩托车踏板上的双腿结实有力。

距离近了之后,她才发现,陈洲不是一个人,他的摩托车上还有一个--

男人?

他就这样载着那个男人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

江鹿就这样看着他俩的背影,心情有些失落。

陈洲朝前开着,他的目光落在后视镜里的那道小身影上,其实在老远处,陈洲就已经认出了江鹿。

小身体缩在宽大的校服里,白皙的脸颊被吹的红彤彤,从她的眼神里,他就知道,他也认出她了。

“磁--”

他毫无预兆的停下车来。

原本坐在他身后玩着手机的许忠,手机在手心里哆嗦了一圈,亏的他反应快,要不然他这手机得报废了。

他心有余悸的将手机捂在胸口,抬起头来问前面的陈洲。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洲没说话,单脚撑在地面上,扶着摩托车的龙头掉了一个头,重新踩燃发动机。

许忠一脸懵,只能被他带着回了头。

江鹿正失落着,却见原本直线行驶的摩托车停了下来,并在短短的几秒之后调转了车头,朝她的方向开过来。

身体像是一瞬间被灌入了新鲜的血液,她带着笑容站在路边看着陈洲,果不其然,陈洲的摩托车就在她的身旁停了下来,然后再次调了头。

江鹿攥紧了身前的书包带子。

透过头盔玻璃,许忠看了一眼前面的陈洲,又看了一眼这个站在路边上的小姑娘。

黑长直,穿校服,背书包,一副天然无公害的模样。

他可以确定,陈洲调头就是为了这个小姑娘,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跟这个小姑娘搭讪的时候,却听见陈洲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是,这小姑娘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她…”许忠刚想说什么,却见陈洲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下去。

“上车。”声音低沉浑厚,是他这个年龄段男人该有的声音。

嗯?

陈洲用脚掌踏地,似乎不想再说第二遍。

许忠见她还在发呆,开口催促道,“小妹妹,洲哥喊你上床…哦,错了错了,是上车上车。”

江鹿噗嗤一笑,看不出来,这人还挺有幽默细胞的,不过她喜欢。

洲哥?

原来他的名字里带着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