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微笑着说:“他能有什么法子?定是上柱国将军府去了。曹将军在宫中当值,朝廷上的消息还算灵通。只是这会子他还未回家。能打听到的也有限。我已经嘱咐了玮哥儿,若是在曹家打听不到什么,就上他秋叶姑姑家问一声去。辽东如今的守边大将,说来也是熟人,从前是广平王府的亲卫统领,名叫范本章,这一回立了大功的。他秋叶姑父就曾在这位范将军手下当差,一向还算相熟,兴许知道得多些,也未可知。”

赵琇有些兴奋地问张氏:“祖母。辽东此番大捷,敌军会不会损了元气,以后东北就能安宁许多,不用再打仗了?”

张氏笑道:“若果真能如此,就是我大楚的福气了。”

晚饭前赵玮回来了。也带回了辽东大捷的具体消息。

兴许是因为去年年底到今年上半年京城那一场乱子,大行皇帝薨了,新皇登基,朝廷伤了元气。而又因为颖王与洪文成之故,军中不少将领被卷入逆案中,受到牵连,砍头抄家的不在少数。幸运的也革职流放了,连辽东那边的守将中,也有人被撤职或是贬职的,这还是没有直接参与到谋逆中去的结果。范本章本来只是副将,因为这件事,被提拔上去做了正职。他虽然在辽东多年了。但行事很有些不显山不露水的意思,本身是王府亲卫出身,凭关系升任边将,也没有立过什么显眼的大功,落在敌人眼中。未免小看了他。

大楚换了新皇帝,辽东守边大将也换了人,清国那边就有些心动了。三年前那场大战,他们损了元气,但如今也稍微有所回复,听闻边城夏收丰收,就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

没想到范本章平日虽然低调,却是个有本事的,行事也细密严谨。他打造的警戒线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秘密发回警报,通知边城有敌来袭。范本章立刻就召集部属,给来人设了个圈套,把敌军包了饺子,然后趁夜反袭敌营。不但杀敌过万,俘虏了三万多人,还把五名领军的敌将给生擒了四个,砍死了一个。敌军最终只有几百人的残军狼狈逃回。范本章还为放走了这部分敌人而上书请罪,点明这几百残军中,据传还有清国的王长子。

不过那被生擒的四员敌将,身份也不可小觑,里头有一位是清王的亲兄长,一位是清王的嫡子,也是清国太子,剩下两位亦是八旗权贵之后。传闻中清王对唯一的嫡子十分宠爱信重,元配妻子难产而亡,他立刻就将她所生的这个儿子立为太子,从小放在身边亲自抚养教导,其他王子都要退避三舍。若不是清人习俗,要想成为称职的继承人,必须要有实打实的军功,清王还未必愿意把宝贝儿子送到战场上来冒险。也许是因为清人普遍小看了范本章这位新上任的守边大将,把这次突袭当成是捞军功的好机会了,因此派来的人里头,倒有好几位身份贵重的王亲国戚。

范本章把人擒住后,一问明他们的身份,就立刻派人严加看守,以免俘虏逃走,又或是寻死,同时写好奏本,命亲信连夜急送入京,再派出心腹干将,押着那四名敌将随后踏上南下回京的路程。他带兵继续骚扰敌营,绝不让清兵有机可趁,把俘虏给救回去。

范本章看得明白,一但这四位身份贵重的敌将进了大楚京城,清王如果不想丧兄丧嫡子,就得乖乖和谈了。大楚军队受颖王叛乱拖累,确实伤了元气,需要时间整顿,暂时还奈何不了清国。只要他们不打过来,至少十年八年里,双方都能相安无事。过了十年八年后,大楚已经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自然不惧敌侵。

更要紧的是,范本章在奏本中夹了一份密折,里头说明如今清国国王膝下有十几个儿子,有不少都十分出息,长子就是逃回去的那一位,次子却是嫡出,各自背后都有实权外家,随着两位王子年纪渐长,储位之争也越发激烈了。此番清兵大败,太子被擒。王长子却逃走了,底下年纪更轻的王子们又纷纷长成,清国说不定要爆发新一轮的储位之争,又是一番内乱。等事情平定下来。清国国力也要伤筋动骨了。

赵玮说完后,忍不住对祖母感叹:“孙儿小时候也见过范统领,那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原来他这般精明能干?”

张氏笑道:“你也太小看他了,更小看了广平王。若是范将军当真平庸,王爷又怎会把他留在身边?更不会将他荐到边城去了。”

赵玮感叹万分,又道:“只是他想得好,却不知事情到了朝廷里那些官儿手上,能不能奏效。他这折子明明是密折,可不知怎的。到了中书,竟然泄露出去了。如今六部堂官,宫中当值的将领,甚至是京中勋贵里有些头脸的,都知道了这主意。皇上正发火呢。把几个中书舍人都革了职,还敲了板子。”

张氏连忙收了笑容,严肃地说:“这可不得了,若是中书有人泄密,是要出大事的。这一回倒也罢了,就算范将军不曾上奏,旁人也会想到。清国那头该乱的还是会乱的,可若换了是别的机密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赵玮道:“这是新皇登基后头一次大捷,正给皇上长脸呢,中书就出了这等漏子,幸好发现得早。及时补救,也能免去后患。若是将来出了别的大事,方才显露出来,那就来不及了。”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这被生擒的清国王爷太子,都叫什么名字?”

赵玮摇头:“这种事我哪里知道?奏报上大概有提。我是找鲁叔打听的,但他并没有说俘虏的名字,倒是说了那清王之兄的封号,好象是叫什么恭王的。”

赵琇心里就思索开了。那两个身份贵重的俘虏的身份,还有清国如今王子争储的局面,怎么听怎么耳熟,也许现在东北那一片正在上演九龙夺嫡的好戏?不过清军被太祖皇帝赶出了关外,清王也算不上什么真龙天子了,若他的儿子还要再为那王太子之位争个你死我活,国力肯定会受到影响。在这件事上看,范本章确实料事如神呢。

就是不知道清王会不会为了这个爱如珍宝的嫡子,暂时放下野心,与大楚议和了。

事实证明,如今在位的那位清王确实是个好父亲,他出手镇压了蠢蠢欲动的长子,以战败失利、抛弃同袍逃走的罪名将他圈禁起来,并主动派出使者,向大楚递交了议和的国书。大楚刚刚赢得大捷,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议和?新皇将国书驳回了。清王没有花太多时间纠结,就再一次命人送来了国书。这一回,他代表清国,愿意成为大楚属国,世代奉楚帝为主。

事实上,清国经历这一次战败,也损失了大批青壮,战死的士兵且不论,被俘的三万多人叫范本章扣下了,也要不回来。新皇有旨意,命他将这些俘虏送去山西开矿,除非清国出钱来赎,否则一个人都不许放回去。这些都是清国的八旗精兵,折腾几年再放回去,早成了残兵。清国行八旗之制,清王虽为国主,但那些八旗旗主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的子弟若是战死还罢了,可既然还活着,只是被俘,若是不和谈,岂不是要丢了性命?就算清王愿意忍痛舍弃兄长与嫡子,八旗权贵也不肯舍了自家的骨肉。清王若是一意孤行,引起反弹,他那王位也未必坐得稳。

而王长子虽被圈禁,他背后的人却不肯消停。太子既然被俘,多半是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也不配再坐在储位上,除了王长子还有谁能接替这储君之位?有这种想法的不光是他这一方,几位年轻的王子也纷纷起了些别的想头。嫡子若是丢了太子之位,其他人全是庶出,谁说就只有长兄能做太子?

想要压制住这些风波,清王就已心力交瘁,实在没有余力去想别的。暂时做大楚属国也没什么不可以,至于等清国恢复了元气后,是否还这么老实,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新皇深知这一点,也不着急,派了两员心腹大臣前往边城,与那清国来使商讨议和之事。不是说认了属国就行的,归顺的程序和仪式一样都不能少,甚至清国国主还要亲自到大楚国都来伏首参拜,大楚派谁去清国做使臣,清*队要不要裁撤?还有属国冠服、名号、臣属等诸多事宜,都要议。清国想要赎回他们的太子、恭王与将领,也要好好讨论一下条件。如此多的细节,都要仔仔细细地商议定,可不得花上一年半载的?

新皇如今的注意力,都放在后日大行皇帝梓宫出殡之事上了。

死去的承庆帝,最终定谥号为楚惠帝,庙号太宗,即将移梓宫于保定北面的皇陵。

百日国丧,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新店

大行皇帝梓宫移入皇陵,太后、新皇、皇后、皇子等一干人等自然是要亲身恭送的,文武百官、宗室皇亲、勋贵世爵,也要随行。赵玮是建南侯,张氏也是建南郡公夫人,身上有朝廷诰命,皆要参加送灵仪式。赵家早就提前几天开始准备了。

此番出行要穿戴什么衣裳冠服,坐什么车,骑什么马,带什么人去侍候,携什么行李,一路上都在什么地方落脚打尖,等等等等,都要事先做好功课。赵家二房人口少,若是主人都出了门,家里就没个能压住场的了。虽然有卢妈在,但卢妈目前还是下人,有些事没办法代替主人出面,张氏祖孙商议一番,就定了留赵琇在家看家。

张氏与赵玮这一去,至少也要五六天才能回转,赵琇独自在家,家务都熟,又有卢妈与汪福来等人帮衬着,并不麻烦,闲时便练练字,习习拳,做做衣裳,实在无聊了,还可以把家里的账簿拿出来,私下盘一盘。

家里几个新铺子都已经开起来了。

一个茶叶铺子,主打江南出产的茶叶,当然也有赵家自家茶园出产的辉白茶,走的是精品路线。目前生意不温不火的,但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这种生意,本来赚的就不是暴利,讲究的是细水长流。赵启轩亲自坐镇,货源没有问题,又有建南侯府作靠山,铺子经营得还算顺利。

一个绸布店,卖的也是江南出产的各色衣料,绫罗绸缎一应俱全,当然也少不了赵家松江织场出的细棉布。这家店的生意,虽然也是赵启轩看着,但日常经营则是另选了一个掌柜,乃是苏州人士,几十年的老资历了。刚开业那几日,因为各种优惠促销活动比较吸引人眼球。新店在短时间内就已经打响了招牌。如今虽然已经过了促销期,但生意额依然很高,掌柜的已经连日打发人回南边运一批新料子过来了,免得卖到月底就断了货。赵琇算算这个铺子近两月报上来的收支。估计明年春天就差不多能把开店花出去的前期成本给赚回来了。

洋货铺子是内务府派人打理,六房派了一个嫡支的堂兄在南汇港口支应,平日店铺的经营,赵家二房是不过问的,有麻烦才会出手,此外就是等着年下分红。

因为赵家原本是跟柱国将军府合作做洋货生意的,可如今有了内务府介入,柱国将军府占的股份就缩减成了一股。赵玮考虑到两家的交情,为了弥补柱国将军府的损失,便示意六房。与柱国将军府合开了一家船行,专作漕运买卖。柱国将军府有漕运衙门的人脉,六房每月都要运几船货物北上,或是从北边运一些土产到南边去卖,来回都要用船。自家有了船行,就省了好大一笔开支,还可以做别人的生意。柱国将军府发现这门买卖的利润也高,而且除了要借用他家名头打点运河沿线各地衙门外,几乎不用他家费什么心思,具体的经营都由赵家六房包了,他家几乎是坐等分红。于是两厢欢喜。赵家与曹家的交情也更好了。

这漕运的生意,赵家二房不怎么沾手,但运送货物时也会借用,自然是开的内部优惠价。严格来说,新建南侯府其实名下铺子并不多,主要的产业都是田庄一类的。随着秋收来临。各处庄子上也都有喜讯传来。汪福来已经打点好行李,只等张氏与赵玮回归,他就要去庄子上查账收粮了。赵琇算了算自家今年的大概收入,发现不必动用老本,也能把侯府旧宅给修起来了。心里就松了一大口气。

家中银钱不紧张,她祖孙三人在京城过年都能舒服些。眼下也是金秋时节了,冬衣该做起,取暖用的炭也该采买了,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张氏如今越发不爱理会家中的庶务了,平日都是交给赵琇打理,再派卢妈从旁协助。若遇上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又或是重大节庆礼仪,她再出马。哪怕是赵琇管家出了什么小差错,她仅仅是指出来,却由得孙女自行想法子补救。赵琇如今是稍微马虎一点都不敢。

把账盘了一遍,赵琇轻轻吁了口气,正要将账簿叠好,又发现底下还有一本薄薄的小账,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交给赵泽打理的那家新开的文房铺子的专用账册。

赵启轩在京城搜寻了一圈,终于定下在内城西边都城隍庙一带买了间小小的铺子。那里是繁华商业区,每逢初一、十五和二十五都有集市,长达三里的大街上十分热闹兴盛,店铺的价钱自然也不便宜。他选定的店面位于街道中部偏西,并不临街,而是要往里头夹巷走上十来步,算是闹中取静,不过作为买卖文房用品与书籍的小店,这地址已经很不错了。店面连后头的院子在内,赵启轩足足花了三百两才买下。契约第一时间送去衙门上档,然后交到赵玮手中。赵玮又转交给妹妹赵琇保管。

店面很小,赵琇去看过,估量着也就是十来平方的样子,跟赵家小宅里的门房屋子差不多大,摆上几个货架,再加一个不大的柜台,就已经满满当当的了。柜台后方有门直通后院,后院中有个小小的天井,天井以南是院墙,紧挨着隔壁香料铺子的后屋,东、西、北三个方向共有四间房,每间都不大,一间靠近前头店面的用来做仓房,一间做厨房,只能煮煮茶水,做些简单的饭菜,剩下两间收拾一下,大的那间可以给赵泽做房间,小的那间勉强能挤下一张床,正好给他的老仆使。店面交割的第二日,赵泽得了信,便带着老张头住过来了。地方狭小,环境也不如张善家胡同那边的宅子舒服,但他住着,却觉得比在家里要轻松许多。

六房的掌柜们考察过京城的市场后,最终决定不开粮行了,改做南北杂货生意,每月从江南老家运两船货物到京城,各种衣料脂粉、酱菜土产甚至是文房用品都有,其中文房用品里中高档的产品留下自家铺子销售,中低档的就卖给赵泽的文房铺子。并不费事。赵泽也没挑剔,只是到底是要为二房经营铺子,所以也认认真真地挑选了货物,认认真真地布置了店面。寻个良辰吉日准备开张。

他这铺子开张得也不容易。牛氏行事,还真被赵琇赵玮还有赵启轩三人猜中了。一听说二房给了赵泽一百两银子做本钱,她就立刻让孙子将钱交给她保管,然后无论赵泽说什么,都不肯再拿出来。她原本计划的是让赵泽赊账将货物买下,等卖出去了,再补上货款,甚至是不补了,继续欠下去,横竖都是姓赵的。自家人何必讲究这么多?店面装修就让赵泽自己带了兄弟仆人去做,叫个丫头去打扫打扫,伙计也不必雇了,赵泽自己有手有脚的,老仆中也可以派一个人去帮忙。寻个好日子,买一挂爆竹在门口烧了,就算是开张了。就连这爆竹,也可以挑最便宜的,几个大钱就解决了。赵泽自个儿有,就算没有,难道赵启轩不会帮衬一下?不必她掏腰包。算盘打得无比响,完全就没打算往外掏一分钱。

幸好赵启轩有言在先,不得赊账。若是不给银子,就没有货物,这店自然也就开不起来了。店开不起来,谈何工钱?更别说之后赚得的利润。还有年下的分红。牛氏听赵泽一说,心就疼了。她虽然对这么一家小铺子非常不满意,却也知道,往年还在建南侯府帮着管家的时候,负责采买的管事都能沾不少油水。哪怕是仅负责采买纸墨笔砚的。一年下来,少说也有二三百两。如今这铺子虽小,却是位于内城繁华地段,卖的还是紧俏的江南文房,生意一定好。难道她要为了一点小钱,就舍弃日后的厚利么?最终她还是不甘不愿地拿出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买来的货物,连那个小店面都还没未填满。但赵泽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老张头两人把铺面规整好,买了一挂爆竹烧了,正式开张做买卖。他虽然嘴笨,却是个有墨水的,常来都城隍庙一带逛书市的读书人上门看货,他样样产品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还提供自己亲身使用的经验给顾客参考,顾客就信服他,并不因为他年纪小就看轻了,因此生意还不错。时间长了,也渐渐做出些口碑来。也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好奇来围观,自然也少不了闲言碎语,但他涨红着脸皮忍了下来,始终温文有礼地招呼着客人,旁人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个月下来,生意额竟然还不错。赵启轩派去指点他的老伙计只在店里驻守了半个月,也就放手了。

牛氏见赵泽生意好,倒是没有先前那么抠门了,第二个月就多给了他几十两银子去进货。不过她总是把这铺子当成是自家的,赵泽平日住在店里,隔上五六天,没有集市时才能抽空回一趟家,她就总是抓着他追问经营店铺的细节,得知他卖的产品价格,立时恼了:“怎么卖得这般便宜?怪不得你生意好呢,原来是叫别人占了便宜,不过是虚火罢了!”然后就一样一样货物地列下来,说了她心目中的价格,要他去改。

牛氏倒也不是没根没据地要改货物价格,她从前管家时,家中采买文房用品的下人,就是用这个价格来报告她的。不过这当中自然掺了不少水份,否则采买上的人又如何能在一年内攒上二三百两私房呢?牛氏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糊涂,只让赵泽照着这个价钱卖东西。

赵泽怎么可能答应?若铺子是自家的,也许他还要念叨一声孝道为先,听了牛氏的话,但铺子是二房的,他不可能由得牛氏乱来。就算江南货紧俏,在京中也不是独门生意,那些都是中低档的文房用品,卖得比中高档的还要贵,谁会上门?把铺子名声给做坏了,大家玩完。他不顾牛氏的咒骂,顶住了压力,坚持在六房给出的成本价基础上,薄利多销,铺子的名声很快就打响了。牛氏再不情愿,也是无能为力。赵泽与老张头都不听她的,她还能跑到铺子里客串伙计不成?

文房铺子的生意上了轨道,赵泽每月有工钱,交四两银子回家,留一两自用,跟老张头主仆二人住在店里也省心。二房这边就更是轻松了。在赵琇的提醒下,赵玮也好,家中下人也好,都有意无意地把建南侯府把一家小铺子交给赵泽打理的事传了出去,小铺子不值什么,却是建南侯府的厚道处,这下就连冯御史,也承认新任建南侯不是个刻薄之人。牛氏再想找愣头青的御史去参赵玮,就再也没人搭理了。张氏与赵玮都得了仁善的好名声。

赵琇想着,事情到了这一步,牛氏祖孙几个也没了上门纠缠打秋风的借口,想必能安分下来了吧?

可惜事与愿违。张氏与赵玮出了门不过三四天,还未回转,赵演就忽然找上门来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赵演的小心思

赵琇不想理会赵演,就让婆子跟他说:“祖母与哥哥不在,我是女眷,不好见外男,有什么事,等我祖母哥哥回来了再说吧。”

赵演听到婆子传话,立时噎了一下。若没有出族之事,他就是赵琇正经堂侄儿,血缘还很近,怎会是外男?可如今他却没办法反驳这种说法,只能央了传话的婆子,如此这般向赵琇禀报。

那婆子便把他的话转告了赵琇,赵琇一愣:“房东逼他们搬家?那他们就搬呀,来找我做什么?”

那婆子说:“演哥儿说,家里没银子,他祖母又不肯把体己拿出来,若真的被赶出如今的房子,一家大小就要露宿街头了。”

赵琇冷笑:“这话只好去哄三岁小孩子,当我不知道外头租房子的什么行情吗?他家如今住的那一带,离前门大街没几步路,因此租金贵些,一个月也要七八两银。可他们有必要住那么好的地方吗?若是换了偏远些的街区,一个月三四两银子,就能租一整个四合院了。若是往城外去,二两银租个农家大院子,也是常有的事。赵泽一个月就往家里送四两银子,赵演手里也不是没钱,他们会露宿街头?当我是傻子呢。他们祖母不肯拿钱,他求他祖母去,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他们租房子住?”

那婆子出去把话传给赵演了,不一会儿又回转:“演哥儿说,姑娘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并不是想让姑娘帮他们寻住处,而是想请姑娘出面跟那房东说一声,叫他继续把房子租给他们家。他祖母在那里住惯了,不想挪动,他深知这样不妥当,但祖母有令,他也不敢违。”

赵琇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我倒不知赵演原来是这样孝顺祖母的好孙子。你替我对他说,他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一个女孩儿,年纪又小。怎么好出面跟个房东说话?那房东既然不愿把房子租给他家,他们勉强赖着不走,又有什么意思?那是人家的房子,不是他们的。若是租期未过。而租金已付,就让他们找官府说理去。若是租期已过,房东不肯再租了,那也是人家的自由,他们另找房子搬了就是。牛氏平日出入内城往富贵人家打秋风,跑得那么勤快,搬个家就累到她了?若真不想挪动,直接把人家房子买下来呀。”

婆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转,赵琇见了就笑了:“这是做什么?赵演把妈妈当成是传声筒了?”边说边让人给她搬了个小凳。好犒劳她来回辛苦。

那婆子笑着千恩万谢,坐下了,心里其实对赵演也有些不耐烦,不过对赵琇自然是殷勤得很:“可不是么?小的一再说,姑娘都发话了。他何必还在那里纠缠个没完,通没个爷们的样子?他却拉着小的袖子不肯放小的走,周围人都看着呢,他也是快成人的哥儿了,闹得小的怪不好意思的。”还用袖子捂了一下发红的脸。

赵琇呆了一呆,随即忍住笑意,转回正题:“他这回又说什么了?”

婆子忙道:“演哥儿说了。他也想要搬家的,只是他祖母不舍得花银子,若挑了便宜的房子,她又嫌不好,还不肯搬去城外。原想着叫泽哥儿拿银子回来,但泽哥儿说。上个月的工钱已经送了四两回去,留下一两,如今已经用剩五六百钱了,还要撑到月底呢。店里账上的银子是断断不能动的。即便预支了下个月的工钱,也只有五两。如今外头租房子。都要一次付清两三个月的租金,还要置办家具,没个十两银子,都不好说话。因此演哥儿问,能不能让他也到铺子里帮忙去?他能说会道,一定能帮得上忙的,不为其他,只为再拿一份工钱,贴补家里。”

赵琇挑了挑眉,想必这一句才是赵演上门的真正目的吧?不过他不是看不上这份差事吗?当初叫他来时,他就嫌钱少推托了的,怎么如今又改了主意?

赵琇对那婆子道:“请妈妈出去跟他说,这种事他直接问他哥哥。铺子交给赵泽打理了,府里就不会过问,我们只看账。账没有问题,自然由得赵泽决定要雇几个伙计。”她又吩咐身边的丫头碧菡:“叫人包几个新打的月饼,再装几个果子,让他拿回去,钱是没有了,眼看着就是中秋,让他别空手回去,也好叫看见的人知道,咱们家不是不知礼的人。”

碧菡与婆子领命去了,这一回,婆子也没再回转传话,碧菡过了一会儿回报说:“人已经走了,瞧着那篮子月饼果子,双眼瞪得老大,好象在嫌弃似的。”

赵琇笑笑,他当然会嫌弃,这大概是他头一回上门却没拿到钱离开。她可不是祖母,没那么好心肠,让人一再地上门打秋风,理由还越发多花样了。

不过赵演忽然改变想法,打算到文房铺子里工作,想必也有原因。因出了冯御史那一回意外,赵家二房便长时间打发了人暗中留意赵泽家中动静。赵琇今日生疑,就让人去传那家人来问话。

那家人夫妻俩都是侯府旧仆,自打领了这个差事,就挖空心思去做好。他们与其他人相比,没什么背景人脉,又从未在张氏手下干过,若想将来在新侯府里混得好,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表现。起初他们只是跟赵泽手下几个老仆打交道,后来做老婆的更是跟牛氏身边一个叫百灵的丫头混熟了,还认了干女儿。

百灵也是大丫头,只是在牛氏跟前,不如另一个叫画眉的受宠,但她能混到这个位置上,自然也不是蠢货。她早就察觉到牛氏气数将尽,万一将来后者没了钱,把主意打到她们这些丫头身上,她这个没那么受宠的大丫头很有可能会第一个被卖出去。为了自己的将来,她就刻意偷偷跟二房的下人亲近,也乐于透露一些内部消息。

于是她的干妈到了赵琇跟前,就向赵琇回禀了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张善家胡同那边近日也无甚大事,就是房东跟老太太闹起来了。前些日子湘姐儿在厨房给老太太做个补汤,不知怎的烧了半边墙,幸好救得及时,房东就说他们家糟蹋他的房子。眼里没人,不肯续租,要他们搬出去。老太太不肯搬,又不肯给钱修厨房。嘴里说着续租,却要等泽哥儿下月领了工钱再付,两边就僵住了。不过泽哥儿曾经回来问过是怎么一回事,已经付了房东修房子的钱,私下还嘱咐湘姐儿,让准备银子,又寻了熟悉的中人在看房子呢,想必是准备要搬的。倒是听说湘姐儿知道了他叫人看的是哪里的房子,有些不大乐意。”

搬是肯定要搬的,房东都不肯租了。如果不想到时候不体面地被人赶出来,就算牛氏心里再不情愿,也要另找地方落脚。不过她居然在自己住的问题上,也这般抠门,实在不象她。她不是一向对自己的吃穿住行非常讲究的吗?

赵琇问了那媳妇子:“牛氏手里没钱了吗?怎的这般小气?”

那媳妇子便压低了声音:“大姑娘猜得不错。这事儿就算是演哥儿他们娘儿仨,只怕也未必知道。那边老太太自己收银子,连贴身丫头都不许拈手。只是百灵那丫头,眼利得很,无论多少金银,她扫上一眼,就能估出个数来。*不离十。她说得清清楚楚,老太太手里装银钱的匣子,里头只有四个二十两的银元宝,三个是整个儿的,一个已经绞去了一角,剩下的都是些银锞子。想必是往别家打秋风时得的。再有,就是几个金银镯子首饰。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二百两。”

牛氏如今已经很难打到秋风了。二房宣传得力,京城里十家人就有九家知道她的孙子如今做了大掌柜。牛氏再跟人哭穷,就没人信了。有时候上了人家家里。门房一句太太奶奶不在家,就能拦着不让她进内宅。若她还要厚着脸皮非要等着人家女眷“回来”,那包管能喝上一天茶水去,连顿饭都捞不着。她渐渐地也就明白了,如今已经很少再往内城跑。可生活上她讲究惯了,无论如何也节省不下来,顶多就是减少了浪费,吃用的东西降低了一个等级,再克扣丫头仆人们的吃穿,但花费依然很大。这般只出不进,那钱可不就渐渐少了吗?赵泽又不肯听她的话,贪墨店里的银子,她只有越发小气,只用赵泽给的四两银子支撑日常用度。象租房子之类的大项支出,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愿意掏自己腰包的。

赵琇听得直摇头,这牛氏果然上不得台面,怪不得当年秦氏太夫人瞧不上她呢。赵泽掏钱,跟她自个儿掏钱有什么区别?

不过牛氏虽然小气,赵泽却明白事理,哪怕没什么钱,也还是直接找人看房子去了。以他如今的收入,大不了就是预支两个月的工钱,在外城租个院子还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道赵湘为何不乐意?

赵琇便问:“可知道赵泽叫人寻的房子是在什么地方?”

那媳妇子道:“泽哥儿挑中了两处,一处是在宣武门外的茶食胡同,另一处是在离那儿不远的永光寺西街,都是四合院,地方不小,但价钱便宜,租钱少的房子旧一点,只要二两四钱银子,多的也不过是三两二钱,况且离店铺也近。泽哥儿说,这样他要回家照看家里人,也方便些。从城隍庙大街过来,沿大道出了宣武门,就能到家了。”

赵琇听着,虽然觉得赵泽未免多事,自家想法子让他跟牛氏离得远些,他还不领情,又要牛氏搬到离他近的地方。不过他的眼光倒不差,那两处房子都在宣武门外,交通便利,也不是非常偏僻,附近治安也过得去。赵湘为什么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