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王其实也有些沮丧,想当初,他还未做太子时,他们夫妻感情和睦,政事也不太忙碌,每逢年节,还有王妃生日,他都会精心准备礼物送给妻子。小到一盆她喜欢的花,或是他亲手做的木梳,大到避暑庄子里新修的荷塘与水阁,样样都令妻子惊喜不已。如此会讨人喜欢的他,妻子也是七窍玲珑之人,为什么会生出个如此蠢钝的儿子?

广平王心塞塞的,饭也吃得半饱了,便叫人将碗盘都撤了下去,喝了口茶,自顾自地去歇息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儿子一句:“赵家的人还在前头等回话呢,你要尽快决定。”

高桢目送父亲在内侍搀扶下走远了,开始发起愁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中秋夜

赵琇直到快天黑了,才等到派去广平王府的家人回转,心里还担心是有什么事。没想到那家人回禀道:“世子亲自来跟小的说,谢姑娘送的螃蟹了,也多谢姑娘的提醒。姑娘好意,他铭感于心,却不知该如何报答。有心要送姑娘一份回礼,却又不知该送什么好,只有请姑娘担待些,容他多想几日。”

赵琇觉得奇了:“我也没说要回礼呀,况且他不是早就回过礼了吗?怎么会这样说?”

那家人也说不明白,赵琇便让他下去了,自个儿想了想,也始终想不明白高桢那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并没纠结多久,就把这件事丢开了。

第二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赵家小宅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了。打团圆饼、祭祖、布置院子,全家的人都忙得腾不出手来,还特地从侯府旧宅那头抽了一批手脚麻利的男女仆妇过来帮衬。

赵启轩一家人都在京城过中秋,吃过午饭小睡了一会儿就过来了。起初只是陪着张氏他们说话,后来见赵琇和卢妈在前院指挥家人做事,还时不时回来问张氏的意见,赵启轩之妻马氏就有些坐不住了,连忙主动要求要帮忙。

中秋晚宴的准备工作早从两天前就开始了,今日正日子,要忙的不过是布置院子罢了。点缀院子用的时兴花卉全都是自家庄上出的,一盆一盆儿整理得漂漂亮亮才送过来,只需要照一定的次序摆放好,其实并不是很麻烦。家里挂的各式彩灯、花灯都是早就买回来的,拿竹竿挑着挂到了廊下,只等天黑了一点亮就好。祭祖的事张氏亲自带着赵玮料理,赵琇就去厨下看今晚的菜单和材料。马氏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就挤进厨房,非要亲自下厨做两个拿手菜。好孝敬一把叔祖婆婆。

赵启轩看着这番忙碌的景象,就觉得自己不可以把自己当成是外客看待,便主动带着儿子出门去,到集市上买了几盏彩灯回来。又买了几包酱牛肉和酱鸡酱鸭。他儿子赵淮看到街边店里卖的“兔儿爷”,也买了几个,打算带回去给小姑姑和妹妹玩。

所谓“兔儿爷”,其实是一种泥塑的玩偶,因为中秋节的主角是月亮,而神话传说中,月宫中还住着玉兔,所以就有了中秋祭月必用兔儿爷的习俗。不过本朝以来,兔儿爷渐渐成了孩子们喜欢的玩具,各种花色都出来了。赵淮带回赵家小宅的几个兔儿爷。有坐麒麟的,也有坐着葫芦的,甚至有一个穿戴成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座下是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老虎额头上还顶着个“王”字。

赵淮买的兔儿爷一回到家就立刻成了女孩子们的新宠。赵沅抱着一个大的。咯咯笑道:“早上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街边卖这个了,南边没有这东西,我早就想要一个,又怕娘不高兴。如今哥哥买了,我就可以玩儿啦。”

马氏却有些埋怨儿子乱花钱:“有一个就行了,拜月时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位兔儿爷?”从前家里经济窘迫。母子三个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成三瓣花。如今家里有了钱,丈夫出手又大方,儿子兜里从没少过零花,她又要开始担心儿女会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了。尤其是在京城这种花花世界,她实在是有操不完的心。

赵启轩便笑着对她说:“虽然儿子买了好几个,但每一个寓意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这坐老虎的兔儿爷。合该送给玮弟,因老虎是百兽之王,就寓意着得他的人将来会是大元帅、大将军,家业必定兴旺发达;而这坐麒麟的呢,因有麒麟吐书的典故。谁家生了儿子的,常有人说那是麒麟儿,就意味着这家的儿子将来读书科举,是有大出息的,岂不正配咱们淮哥儿?”

马氏听说这玩偶还有如此吉利的寓意,倒是改了态度:“当真?那咱们可得把这坐麒麟的兔儿爷迎回去好生供奉才是。”倒把赵淮给臊了个大红脸。坐麒麟这一尊兔儿爷,其实他是打算送给小叔叔赵玮的。赵玮也读书科举。可如今母亲这么一说,倒叫他不好送出手了。

赵琇在旁听得有趣,便问:“这东西还有这么多讲究?那这个坐葫芦的呢?难不成是指福禄双全?”

赵启轩抚掌笑道:“正是福禄双全的意思!妹妹真个心思玲珑。”

一旁的赵沅玩着手里的兔儿爷,忽然惊喜地道:“哥哥快看!这个兔儿爷的嘴是可以动的,还会招手呢!”赵琇忙凑了头过去瞧,果然,那兔子嘴巴上上下下吧唧吧唧的,可以开合,肘关节也可以活动,还真是别有心思。

几个人围着兔儿爷就研究上了。赵玮走出正屋时,看到他们叽叽喳喳的样子,有些无奈:“吉时到了,快来祭祖吧,一会儿再玩笑不迟。”

众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齐齐涌进屋中,在张氏的带领下祭拜祖先。

中秋祭祖的仪式很简单,磕了头,上了香,也就差不多了,但晚上的祭月仪式却要隆重得多。

天刚擦黑,院子里各处的彩灯就亮了起来,把院子照得明晃晃的,映衬着周围摆放的一盆盆鲜花,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真是说不出的好看。马氏瞧见月亮出来了,连忙进屋向张氏禀报,张氏就下令女眷们齐齐到院子里拜月。

院子当中,祭案早已朝着月亮的方向摆好了。上头高高挂着“月宫码”,其实就是月神像,是文房铺子里特地送过来的,另外还有一尊兔儿爷,另有月饼、桂花酒、切成莲花瓣状的水果等各色供品。其中祭桌正当中摆放的,是一个直径足有一尺长的大大的“团圆饼”,其实也是月饼的一种,只是个头特别大,上头还有大红色的福寿印记。

京城有习俗,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此先是张氏领着马氏、赵琇与赵沅以及家中上下丫头婆子媳妇子们上了香,叩了头,过后。赵玮与赵启轩、赵淮才过来向月神行了拜礼。赵玮还事先作了一篇祭文,当众读了,等祭月仪式结束后,连同月宫码与千张、元宝等物一并焚毁。轻轻放进祭案旁的铜斗内。

祭月完毕,家宴也可以开始了。

今日天气极好,明亮的圆月挂在夜空中,连星星都看不到几颗,凉风习习,冷暖适中。赵家的家宴就摆在正院树下,也不必分男桌女席,六人团团围坐,抬头就能欣赏到月色,实在是再美妙不过了。

宴席上的菜色也非常丰盛。除了月饼外,还有鸡鸭鱼肉与螃蟹,水果也有莲藕、西瓜、槟子、沙果、虎拉车、海棠果等时令果子,还有九小碟各式干果,什么瓜子仁儿、核桃仁儿、松仁儿、杏仁儿、炒花生、葡萄干、桃脯、蜜饯等等。酒水则有赵启轩带来的陈年好酒,自家酿的桂花酒与庄子上送来的果酒。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饱喝足,连张氏都小小地抿了半杯桂花酒,脸上添了几分红晕。

赵琇笑着替她剔蟹肉,又教赵沅怎么使蟹八件,马氏一边吃着其他菜,眼角却瞥过来也跟着学。不一会儿也拿了一个螃蟹开始试着剔,却怎么用都用不熟手,不由笑道:“这螃蟹顶着这么硬的壳子,抓它还要当心被它蛰着,吃起来又这般费事,却不知世人为何还是爱吃它。”

赵琇笑道:“它壳子虽硬。但肉还是挺好吃的,没吃过之前,谁知道这丑陋坚硬的外壳底下,居然还有这样一种美味呢?可见任何东西都不能仅凭外表就对它的内在下定论,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是位勇士呢。”

众人听得笑了起来。赵启轩便接过妻子手里的螃蟹,替她剔了一个。他是常年在外头吃喝应酬惯了的人,在这上头比妻子要拿手得多。马氏见他剔得好,索性就由得丈夫侍候起自己来。

张氏嘱咐众人:“这螃蟹虽好吃,却是性寒之物,别吃多了。大人都喝一点烧酒吧,孩子也可以喝一点果酒。那是庄子上的人家自酿的,甜甜的并不醉人。若是实在醉了,索性就在这里睡一夜得了。”

众人齐声应着。赵沅又提议:“吃得差不多了,怪闷的,不如我们来做游戏吧?”

张氏问她:“你想做什么游戏?可不许乱跑乱跳,刚吃完饭呢。”

赵沅便道:“猜谜如何?哥哥买了一本谜语集子,我特地带过来了。”

赵琇觉得有些意思:“那就猜谜。”

赵淮却道:“我们兄妹俩都已经看过了,知道谜底,猜起来没意思。我们住的院子隔壁是一家泉州人,我早上遇见他家儿子,说他兄弟几个晚上要玩卜状元呢,说是拿月饼玩儿的,规则我也听他说了。不如咱们也学着卜一卜谁是状元,可好?”

这回是赵沅不乐意了:“这是你们男孩儿玩的游戏,难不成我和小姑姑还能考状元么?卜了来也没意思。”

赵启轩也道:“家里并没有卜状元用的月饼,如何卜得?人家泉州人卜状元,要用全盒月饼,足有六十三个呢。骰子也没有。”

张氏便笑道:“骰子未必没有,若问家中下人,兴许还能凑几副出来。不过这个游戏我从没见过,也不知怎么玩,倒是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方才祭月的团圆饼,也该拿来分了吃才是。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气气的,方才美满。”

马氏连忙去取团圆饼,赵琇过去帮她,正忙碌间,前院忽然有人来报:“宫中来人了,老夫人、小侯爷和姑娘快去迎接。”

赵琇很是吃惊,回头望张氏,张氏忙问:“中秋宫里赏的月饼与御酒早就赐下来了,怎么今晚上又来人?难道是皇上在宫宴上想起了我们这些老臣遗眷?”

等他们祖孙三人收拾了到前院去迎接宫中来使,那来使却说:“咱家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替广平王世子送礼给府上大姑娘的。请赵大姑娘领旨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惊喜

赵琇惊讶极了,高桢虽然说过要补给她回礼,但她完全没放在心上,也没期盼过这份回礼,万万没想到他会给了她这一个惊喜。

不过说实话,她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是惊,暂时还没感觉到喜。

她送礼时也好,写信时也好,都没把这件事想得太认真,就是朋友间随口说说的。高桢闹得皇后都知道了,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关键是,皇后亲自下旨赐她东西,她还得下跪接旨,歌功颂德一番,大节下的,未免有些扫兴。

心里腹诽着,但赵琇知道这话绝不能说出口,甚至不能露出一丝儿端倪,封建社会的皇权可不是说着玩的,就算是自家亲祖母、亲兄长,也不会同意她的看法。她便跟着张氏、赵玮他们一起露出欣喜的神色,摆开了接旨的架势。

她自幼跟着张氏学礼仪,又经历过兄长袭爵那一回的接旨仪式,也不着慌,正正经经提了裙摆,就要跪下。不料那宫中来使却又笑着拦住了她:“皇后娘娘说了,这并不是正经旨意,赵大姑娘不必下跪。”

赵琇糊涂了,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张氏,既然要接旨,怎么又不用跪了呢?

张氏低声问来使:“这孩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请天使别笑话。只不知她该怎么做才好?”

宫中来使笑意吟吟地打量了赵琇一番,见她虽然有些懵懂,却没有露出慌张的神色,脊背依然挺直,站在那里,仪态也不差,便笑得更深了:“赵大姑娘只需要站着听就好。”

赵琇便照着他的话去做,恭恭敬敬地立在当地,头微微低垂。宫中来使也就将皇后的旨意颁布出来了,原来他传的是口谕:“皇后娘娘说。广平王世子自打进宫后,就常常在烦恼,皇后娘娘问他是怎么了,他又不肯回答。后来皇后娘娘传了他身边的丫头来问话。方知是赵大姑娘送了中秋节礼去广平王府,其中有一样要紧东西,是世子早就想要的,赵大姑娘委实帮了世子一个大忙。世子感激,有意要单回赵大姑娘一份礼,却又不知该送什么好。这样的事,原该由广平王妃替世子操办,只是王妃早逝,皇后娘娘身为婶母,理当为侄儿出力。如今赐下三份礼。权当是替世子回礼了,还望赵大姑娘喜欢。”

赵琇恍然大悟,接着又有些糊涂,她什么时候送过高桢他早就想要的东西?难道是螃蟹?还是他吃过一次五仁月饼,俨然发觉那是他毕生吃过的无上美味。所以特地回她一份厚礼,感谢她帮他找到了美食的真缔?

赵琇被这个想法雷了一下,立刻将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宫中使者念完口谕后,已经命人将礼物送上前来,给赵琇过目。她连忙凑过去瞧,皇后娘娘到底为高桢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宫中使者带来的是三个盒子,第一个是楠木镶玉嵌银丝的如意盒。做工十分精致,打开盖来,里头却是十二枝内造宫花,堆纱为瓣,珠玉为蕊,端得是精巧。远远看去,竟象是真的一样,还带着香气。

第二个盒子,是个紫檀木长方盒,上头雕着福寿纹样。做工同样精巧,打开来看,里头却是一本厚厚的洋文书,还有几个小册子。赵琇一眼就发现,那本厚厚的书封面上,写的是拉丁文的《新约》字样,至于几个小册子,一本讲的好象是西方天文学方面的内容,另外几本居然是莎士比亚的戏剧手抄本。也不知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第三个盒子很小,只有巴掌大,也是紫檀盒子,表面上嵌着百宝花蝶图案,打开盒盖,里头堆着丝绒,当中放着一只小小的银怀表。

赵琇看到先前第一件礼物时,还没怎么着,看到第二件礼物,还小小地惊喜了一下,但并不是非常明显,直到看到这怀表,眼睛才一下就亮了起来。

家中虽然有自鸣钟,但只能放在祖母房里,无论做什么事,想要看时辰,都得特地往正房走一遭,或是叫丫头去看,实在太不方便了。如果有一只怀表,能时时带在身边,那以后可不就随时都能知道时间了吗?赵琇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那宫中来使是人精子,惯了察颜观色的,见状便笑了:“皇后娘娘准备礼物时,世子就说了,赵大姑娘性情为人,对那宫花定是无可无不可的,就算喜欢也不过是看几眼,对这洋人的书和怀表,才会是真喜欢。不瞒赵大姑娘,皇后娘娘说了要帮世子准备回礼后,备的东西除了这一盒宫花,还有另两件首饰,却不在这里。是世子说,姑娘不喜欢脂粉钗环那等俗物,若要送,不如送些新奇物件。皇后娘娘没办法,只得又另备了两个珍玩。世子却都否了,后来还是他从清单上看到有这几本书,就硬是讨了来,加进礼物中。又因皇上另赏了世子一只怀表,世子就把这个往日用惯的送了过来。皇后娘娘还说呢,再没听说过送礼还特地送自己用旧的东西的,世子只不听。咱家还在心里嘀咕呢,生怕姑娘见了东西就恼了,万万没想到,还是世子知道姑娘的喜好,选的东西样样都合乎姑娘心意。”

赵琇听得笑了,对那宫中来使道:“倒不是世子熟知我的喜好,只不过是上京的时候,一起在船上待着,他见我看西洋人的书,又跟船主人说洋话,知道我有兴趣,才会挑了这些东西送我罢了。皇后娘娘准备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我一看那匣子宫花,心里就喜欢得不行,只是不敢露出来,怕公公嫌弃我没见过世面。待看到后面这两个盒子,心里喜欢更甚了,就没忍住,让公公笑话了。”

宫中来使笑着捂了嘴:“赵大姑娘真会说话,皇后娘娘听了,一定欢喜。”

张氏那边示意卢妈带人将礼物接下,又让汪福来端着一个托盘上前:“天使一路辛苦了,差使办完了,喝杯茶再走吧。今儿是中秋,月色正好。家里人正好饮宴,还有几道小菜与糕点,公公不尝一尝么?”

宫中来使笑着婉辞了:“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呢,老夫人客气了。皇后娘娘也惦记着老夫人。老夫人什么时候闲了,只管进宫陪娘娘说说话。老夫人与侯爷、姑娘对皇家有恩,与旁人不同,不必太过拘泥于俗礼。”

张氏笑着听了,却不敢真的这么想,又让汪福来给对方塞了个荷包。那宫中来使捏了一下,见荷包薄薄的,里头似乎放着纸质类的东西,就知道定是银票,这比金银还要值钱些。笑得更欢了,亲亲热热地向张氏行了一礼:“老夫人真疼我们,您客气了。”方才带着随从走人。

宫中使者一走,赵琇就抹了把汗。她倒是不怵宫里来人,就是这位宫使那亲亲热热的作派让人有些发毛。不过她对皇后送来的这几样礼物还是非常喜欢的。立刻就跑到卢妈面前,将那装怀表的盒子打开,把怀表取了出来。

这是一只素面的银怀表,表面光光的,并没有什么纹饰,银链子也有些粗,看得出来。不是新的,打开表盖,上盖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桢”字,看来还真是高桢用过的东西。赵琇便笑道:“奇怪了,我从前没见世子用过这玩意儿。”

赵玮凑过来看:“这还真是他的旧物,我见过好几回了。他原有两个怀表。这个银壳的,是几年前先帝赏赐宗室子弟时得的,在京中好些人都有,并不算稀奇,他也就是家常用用。另一个则是镏金的。上头还嵌了宝石,却是先帝单赏给他一个的,上头还有御赐的字样。前两年广平王退位,世子在外头走动时,就只带那个镏金镶宝的,别人瞧见了,即便想要说几句风凉话嘲笑他,看到那只御赐的怀表,也不敢太过造次。他去江南,带的就是镏金的那个,在川沙堡遇险时弄丢了。他回来后,除了王府与宫里,也很少出门,后来居丧,更不可能把这些首饰类的东西明晃晃地露在外头。即便你见他的时候,他正戴在身上,也是收在衣裳里头的,你自然看不见。”

赵琇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她想要一只怀表都不行,高桢居然有两个!不过现在她也有一个了。看在这份礼物这么合她心意的份上,她决定给他再做一身新衣,作为酬谢。这回就不用他先开口了。

她回到正院席面上时,还美滋滋地拿着那只怀表摆弄。赵玮忍不住笑她:“可见世子是拿准了你的心思,否则送的礼物怎会这样中你的意?那边还有小姑娘家们最喜欢的宫花,这边也有你往日喜欢翻看的洋文书,妹妹你好歹把目光往那两样东西上停一停啊。”

赵琇被他打趣了,也不生气:“宫花我自己也有,平时又很少戴,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又不是世子挑的。至于洋文书,那本《新约》我早就看过,并没有什么稀奇,况且又是拉丁文的,我还没那水平,不翻字典就能看懂呢。几本戏剧倒有些意思,过后慢慢看就是了。只有这只怀表,我想了好久,只是没处寻去,今日终于得了一个,怎能不开心呢?”

赵玮笑了,也不在意。张氏倒是拿着那匣子宫花,一朵朵看了:“做得真个精致,琇姐儿平日就是不爱戴这些,其实小姑娘家家的,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她指了指坐在一边正盯着宫花瞧的赵沅:“象沅姐儿这样,看着多标致呀,你却总喜欢穿得这样老成,不用脂粉,又不戴花。”

赵沅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绣花袄,配着葱绿色的百褶裙,绾着双鬟,又戴了几朵绢花,插着金钗,戴着珍珠耳坠,脸上还涂了薄薄的脂粉,打扮得水灵灵、娇艳艳的,猛一听到张氏夸奖自己,脸就涨红了,不好意思地往母亲马氏身后躲。

马氏笑道:“沅姐儿哪里比得上她姑姑标致?不过是学着别家女孩儿那样妆扮罢了,就算是涂了脂粉,也不如她姑姑清秀又气派。”

赵琇抿嘴笑着,拉了拉赵沅的手:“你喜欢那些宫花?这是皇后赐的,不好给你,不过我自个儿也有好多宫花,多是别人送的,虽不如这个精致,也很漂亮。一会儿你到我屋里去,两大匣子呢,随你挑!”

赵沅十分惊喜:“真的?谢谢小姑姑!”

赵琇笑着,小心把怀表揣进了袖袋中,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在表链上弄个小夹子,每日都挂在襟前才好。不过又想到如今弹簧不易得,若是换了别针,又怕会把衣裳戳坏了。可要是放到荷包里随身携带,又觉得掏出来放进去的麻烦。

她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这还真是个让人欢喜的烦恼呢。要不…等高桢回家了,她过去道谢时,顺便问问他,通常都把怀表放在什么地方?从前见他出门,都是利利落落一身衣裳,腰还显得特细,也不见身上挂着什么东西,到底是把怀表藏在了何处?她得好好向他取取经才行。

第二百二十三章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