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太小声道:“我哪有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侄儿虽然身份配不上老郡公的曾孙女,可你要寻一门比这更好的亲事也不容易。侄儿都快二十岁了,还能再等几年?不早早定下,也许就要另寻别人了。咱们自家孩子还好说,性情、人品都是信得过的,日后也不会亏待了湘姐儿。但若是换了外人,你怎能担保他能对湘姐儿好呢?可别到时候害了孩子。”

汪东升沉默了。妻子这话也有道理。她的侄儿,其实也是他舅家表哥的儿子,从小看到大,虽然小时候有些纨绔,但人品是信得过的,心里也知道感激郡公爷的恩典。如果赵湘嫁给了他,他一家都不会亏待了赵湘。赵湘毕竟是犯官之女,谁能担保她将来的婆家不会因此而看低了她?也许如今他得势,还能护着她些,但他又不可能护人一辈子…

最终他只能跟妻子说:“你先去探探赵大太太的口风。”

汪太太知道丈夫这是应允的意思了,心里一喜,连忙答应下来。

然而牛氏这时候正在装病。她心知自己倒药的事已经被汪太太知道了,为了不直接面对对方,她就故意装作病情加重的样子,整天精神不济,说上两三句话就要晕倒,这样汪太太就不好跟她多说什么了。汪太太信以为真,见她似乎真的没办法好好说话,就想派人把赵泽给请过来。赵湘父母双亡,她的婚事,除了祖母可以做主,同胞兄长同样也有决定的权利。

不过汪太太对赵泽的印象不是很好,丈夫似乎从张氏祖孙那里听说了些关于赵泽的不好的事,虽然他不肯明说,但言谈间总透露出赵泽曾经有过大逆不道之举,因此才会不受父亲祖母弟妹们待见。她平日聊天时提起赵泽,赵湘也是淡淡带过,不想多言。汪太太就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请他来。这一犹豫,就不免念叨,她身边的丫头们就知道了,无论是香兰还是香环,都隐隐绰绰猜到了些。

香兰去给赵湘送东西时,抿着嘴看着她笑,话里含含糊糊地露了些口风,说赵湘“好事将近”,又说以后就不是外人了,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肯说。赵湘心里又惊又喜,再瞧见汪太太看着自己时,那一副怜爱有加的模样,心里就有了个猜测:莫非汪太太已经决定了,要聘她做儿媳妇?

这个猜测让她既欢喜又羞涩,又有些惴惴的,不知汪太太打算把自己说给汪家兄弟中的哪一个?其实说来汪家长子汪渭生更好,为人稳重,年纪又大些,已经可以直接出仕了,是汪家日后妥妥的继承人。不过汪渭生年纪比她大了好几岁,也许等不到她及笈就要娶妻了。这么一来,应该是汪家次子汪潼生的可能性更大。汪潼生跟她年纪相仿,性情跳脱,却跟赵演交情更好些。赵湘不免觉得有些遗憾,认为汪潼生不是自己的良配。

赵湘心中有些怅然若失。为何世事总难两全?可惜,汪潼生再不好,她也只能屈就了。

第二百四十章提醒

赵湘心里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就把事情私下告诉了祖母牛氏。牛氏是又惊又喜:“你确定么?汪东升的老婆真的决定向你提亲了?!”

赵湘难掩羞涩地道:“孙女儿也不知道,她并未明言,只是她身边的香兰透了点口风,说是有孙女儿的好事,又说将来就是自家人了。若不是汪家婶娘有了提亲的意思,她身边的丫头怎敢说这样的话?”

牛氏拍掌叫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能走到这一步,也不枉我费了许多功夫,在他们夫妻面前做戏!成天躺在床上装病,我腰都快躺断了。”不过叫完了好,她又有些疑惑:“汪东升老婆既有此意,怎么不来寻我说话?既要作亲,总要来探我的口风才是,又或是叫她儿子来给我请个安,叫我瞧一瞧日后的孙女婿是何模样。难不成她觉得她一开口,我就一定会应下?那也未免太小看了我们家。”

赵湘知道她这是又开始挑剔了。说实话,若还是从前,汪东升不过是侯府门下,若要提亲,就是妥妥的高攀,要不要应承,自然是看牛氏的心情。汪家还要毕恭毕敬地求娶,不敢有一丝倨傲处。可如今汪家是三品门第,赵家却已经败落,还是犯官家眷的身份,汪家肯提亲,已经是抬举,牛氏如果再端着旧恩主的架子,就未免太不合时宜了。

赵湘当然不会让祖母的不合时宜毁了自己的前程,连忙说:“汪家婶娘并无此意,她素来对我们一家都是极周到的。此番未来探听,不过是以为祖母病重罢了。”说到这里。她就有些小埋怨:“汪家婶娘每次来看您,您总是说不到三句话就要装晕,这叫人家怎么开口说亲事呢?”

牛氏有些讪讪地,心里也有些懊恼,但她却是受不得孙女说这种话的:“你这是怨我了?当初要不是为了促成你的亲事。我也犯不着装这个病,好让汪东升夫妻以为你日后无依无靠,必须得为你寻一门好亲。如今事情能成,还是我装病的功劳呢,没想到亲事还未说定,你就先埋怨起我来了。”

赵湘连忙赔笑:“祖母说什么呢?孙女儿哪有这个意思?只是孙女儿听香兰的口风。似乎是因为祖母装病,汪家婶娘误会您无法决断,才转而去寻哥哥探口风,也许不日就要把人请过来了。祖母也知道,哥哥的性子古怪得很。又反对我们住进汪家,谁知会不会坏孙女儿的好事?我们要不要先给他递个话儿啊?”

牛氏略一沉吟:“咱们家在汪家外院留了一个老仆,叫他去给你哥哥送个信,也是常事,不会有人疑心。只是这桩婚事,叫外人知道了定会说嘴。若贸然跟你哥哥说了,就怕他沉不住气,泄露给侯府那边知道。那就不好了。”

赵湘微微色变。她们祖孙住进汪家,赵泽一直是极力反对的,只是碍于祖母坚持。他才不敢多说什么。可他却不肯跟着住进来,整天待在文房铺子里,连上门给汪东升请个安都不肯。除了头一天曾经来过劝说祖母搬离外,他就没再进过汪家的门。这样的赵泽,难道还能遂了她的愿,让她嫁进汪家享福吗?

她有些不安地说:“大哥想必还不至于如此…两家结亲。又不是我们家硬要攀附别人,原是汪家主动求娶。有祖母在。他凭什么反对呢?”

牛氏便道:“咱们先别跟他说什么,汪东升老婆要找他提亲。总会把人叫过来的。我还在,他就不可能对你的亲事自作主张,必定会跟汪家人说,要来问我的意思。到时候不管他说什么,我替你出面应下亲事,也就顺理成章了。难道他还能违了我的话?”

赵湘顿时放下心来,笑吟吟地撒起了娇:“那一切就拜托祖母了。祖母的恩情,孙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若孙女儿能成功嫁进汪家,必定会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叫您也得以重享富贵安荣。”

牛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百灵悄悄地从窗下走开,离得远了,见周围无人,才暗暗地啐了一口。

汪太太那边仍旧有些拿不定主意,再问丈夫,汪东升则是说:“还是把泽哥儿请过来问一声吧。他不能越过他祖母,决定他妹妹的亲事,必要问过他祖母的意思的。有他在中间,即便赵大太太有意回绝,也有个缓冲。否则我们两家岂不是尴尬?”汪太太觉得也对,最终下了决心要请赵泽来说话。

此刻的赵泽正在盘账。这个月因为赵演缺席了好些日子,生意没有之前好了,收入也减少了三成。赵泽心里有些不安,只觉得自己没用得很。想起明日侯府的账房就要过来对账,他就觉得很羞愧。

老张头便劝他:“哥儿不必担忧,这个月虽挣得比上月少了,但净利其实没少多少。没了演哥儿,许多东西没有白送出去,咱们亏得也少些。你瞧着我们挣少了,也不瞧瞧库房里还存着多少货?那些货难道不是银子?侯府开了这个铺子,交给哥儿掌管,原也不指望你替侯府挣钱。这是想给你寻个营生,哥儿能做到不亏本,还小有盈利,已经很难得了,不必沮丧。”

赵泽苦笑了下:“张爷爷何苦哄我呢?我原比不上二弟精明能干。他才走了几日?铺子里就冷清了许多,往日来寻我们订货的客人也不上门了。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无能么?”他看了看手中的账本:“即便曾祖母和叔叔不见怪,我自己也觉得没脸见人呢。”

话虽如此,他第二日还是如常迎来了侯府的账房。账房看到收入数字减少了许多,也不动声色,只对了账目,确认没有大的问题。才指出几条记录道:“这几样东西都是值钱货色,怎的演哥儿又白送人了?先前姑娘不是才提点过么?要送东西做优惠促销,送些中下等的就够了,为何要动用上等货?上等的笔墨纸砚,利润更高。白送出去,亏得也更大些,这不是做生意的道理。谁家为了卖芝麻,还附送一个西瓜?”

赵泽自然知道是赵演搞的鬼,却又不好说兄弟的不是,脸涨得通红。吱吱唔唔地说不出来。

那账房便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不是哥儿的手笔,只是你何苦为别人背黑锅?听说演哥儿已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这笔银子又该向谁讨去?别的账目倒还清楚,只这几条说不过去。小侯爷和姑娘都有言在先的,我可不敢装没看见,还请哥儿随我回去说个明白。”

赵泽垂头丧气地答应了。收拾了东西,换了衣裳,跟着账房出门。老张头和另两名老仆都担心地追出来,他吩咐说:“爷爷们替我看着铺子吧,我去去就来。不必担心。”老张头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目送他离去。

到了赵家小宅,账房直接去跟管家汪福来说明原委,求见小侯爷赵玮。汪福来将两人带到赵玮的书房,将事情说了。赵玮没说什么,只是吩咐账房:“你做得很好,先下去吧。汪福来赏他一个二等封儿。”

二等封儿也有五钱银子,这就是赞许的意思了?账房心中暗喜,恭谨行了礼,随汪福来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赵玮和赵泽两人,赵泽有些不安,低头垂手不语。赵玮的态度却很平和。随意指了指下手的交椅:“坐吧。”赵泽小心挨着椅边坐下,想了想。主动说:“账上的亏空…是演哥儿糊涂了,也怪侄儿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好生约束他。侄儿会敦促演哥儿把银子填上的。还请叔叔宽限些时日。”

赵玮不置可否:“不过几两银子罢了。”他看了看赵泽:“听说你反对你祖母弟妹搬进汪家,却挨了一顿训?”

赵泽脸一红,低头不敢回答。他心里有些奇怪,他挨骂是在汪家给牛氏祖孙安排的院子正屋里,当时屋中连汪家的下人都没有,汪东升夫妇都未必知道他因此被祖母教训了一顿,还被弟妹们抢白了,小叔叔是什么知道的呢?

赵玮问他:“你为什么反对他们搬进去?”

赵泽犹犹豫豫地说:“汪世叔原是好意照拂,只是我们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又不是没有屋子住,为何要住进去?若是小住几日也就罢了,祖母似乎打算长住下来,那跟打秋风有什么不同?叫外人知道了,未免嘲笑我们家攀附汪世叔。况且汪世叔乃是朝廷命官,这次回京,是要高升的。可他回京多日,至今未曾听闻要任何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把我们一家接过去,犯了上头的忌讳。我们是犯官家眷,本是不祥之身,何苦连累了旁人?有叔叔赏赐的差事,一家人已经足够嚼用了,不必羡慕旁人富贵。”

赵玮听得笑了:“你倒是个有志气的,只盼你日后也别忘了今日的志气才好。”然后又仿若无意地提起:“汪东升本来是要领禁军的,只是近日发生了一些事,上头又打消了主意。不但因为他与罪人家眷亲厚,亲自接到家中照拂,还听闻他两个儿子和你兄弟成天出外闲逛,有不少官家子弟都瞧见了。你兄弟还主动跟人家打招呼,为他们引见汪家二子。汪家二子多半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引见新朋友吧?却忘了以赵演如今的身份,哪里配跟那些官家子弟结交?这是他在借汪家的势来给自己添威风呢!不过几日,从前与他断交的几家子弟又与他称兄道弟起来,还有人借了他一笔银子,与他合伙做买卖。这都是打着汪家旗号行事的,你可知情?”

赵泽脸色都变了。

赵玮只是提了一提便罢,起身道:“我本无意管这些闲事,只是汪东升好歹与我们家有些旧谊。他与我意见相左,执意要照顾你祖母弟妹,那是他的事。我心中虽然不喜,但也不会因此就恨上了他,更不愿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算计了。你也去劝劝你祖母弟妹们吧,抱上了粗大腿,固然是件好事。但如果那大腿被你们弄断了,你们又上哪儿去寻一根更好的?做人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的好。”

赵泽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文房铺子里,心乱如麻。难道汪东升真的因为他们一家连累,连仕途都受阻了么?这叫他如何去面对汪家人?!

就在他心中愧疚无措的时候,汪太太的帖子送到了。

他瞪着那帖子,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老张头只当他是在二房那边受了训斥,连忙接下帖子,另一名老仆则抓了一把铜钱塞给送帖子的小厮,笑着一路把人送出去了。

老张头轻声叫赵泽:“哥儿?汪家太太请你明儿过去呢,不知有什么事要相商。”

那送人的老仆这时候回转,咂巴咂巴嘴:“我倒是听那小厮透露了些口风,似乎是汪太太想给我们湘姐儿说门亲事。”

“亲事?”赵泽抬起了头。

第二百四十一章小丫头

赵琇晚饭时听说赵泽来了,哥哥赵玮还跟他说了好些提点的话,有些不解,便问赵玮:“那汪东升不识好歹,自以为是,哥哥理会他做什么?由得他叫牛氏祖孙拖累得了。一再提醒他牛氏一家子不是好人了,他还不肯信,将来就算下场不好,那也是他自找的。”

张氏原本不知道这件事,听了忙问是怎么了,赵玮便把事情说了。她念了句佛:“阿弥陀佛。提醒一声,原也是好的。汪东升并不是坏人,只是糊涂些罢了。既然他厚待牛氏祖孙,把原本的好职位都弄丢了,咱们也不必落井下石。他是外头回来的,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兴许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咱们知道的,就提点他两句,听不听是他的事,却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家明知道内情也不告诉一声。”

赵琇不服气了:“凭什么呀?他也做官做到从三品了,难道就不知道牛氏祖孙是大逆罪人的家眷,跟他们亲近是要倒霉的?西北官场又不是没人了,他在那边就没跟人勾过心,斗过角?如果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得做官的道理,糊里糊涂犯了忌讳,那真是要笑死人了。做到这个品阶上,还能心眼儿直又不擅长跟人争斗的,不是高门大户出来,有家族庇护,有帮手帮着收拾烂摊子,就是上头有人关照。汪东升的出身离高门大户远着呢,唯一说得上会关照他的也就是祖父了。可祖父去世这么多年了,咱们家都没得几位贵人关照,更何况是他?还是说他格外会打仗,因此上面的人稀罕他?可我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赫赫威名呀?”

没有倚仗。没人关照,凭自己本事和运气升上去的人,不可能那么容易犯糊涂。既然不是犯糊涂,那就是故意为之了。明知道那是犯忌讳的事,仍旧照做不误的。那就是自己找死。汪东升既然执意作死,旁人又何必替他担忧?

张氏苦笑道:“西北那边原有两家人与你们祖父交情不错,还有几个武将,都与他父亲相熟。有他们照看着,汪东升在西北其实也不必费什么心。他这人其实没什么坏处,又重情。人不算精明,又从来都不必为了揣摩上意而费心,没想到也是有的。其实这有什么呢?不管他明不明白,咱们知道了,提醒他一声。就是我们的心意。不为别的,只当是看在他亡父份上了。”

赵玮则抬头对妹妹说:“祖母说的有理,我让赵泽去提醒他,并不是为了汪东升这个人,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祖父的旧部何止一个汪东升?近日调回京的就有好几个,在京中当差的又有几个,其他与他们时有通信的,与我们家有通信的。就更不用说了。汪东升虽糊涂,对祖母有不敬之举,但我们家还是念着旧情份的。不象牛氏那边,明知道会害了他,也视若无睹。别人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就有了决断。即便如今这些旧部已经不再听从建南侯府命令行事,他们对我们家也仍旧有一份香火情。我们家势单力薄,虽有爵位。也有圣眷,但跟其他勋贵人家不能比。但若是祖父的旧部们都能念我们的好。外人想要欺负我们家,也要先掂量掂量。”

赵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笑了:“哥哥想得周到。我只想自己高兴,倒忘了别人了。”

张氏就有些嗔怪地说:“我们家原是好意,你怎的说得这般功利?别叫人听了去,当心人家笑话你。”赵玮微笑着低头不语。

少年袭爵,家中俱是妇孺,要撑起这个家,也不容易。为了不让外人小看,有些能利用的,当然要利用上,即便功利些又如何呢?

赵玮的这一番用意,赵泽一无所知。他惶然过了一晚上,第二日依约去了汪家。

进门后,有内院的小丫头带他去见汪东升夫妻。那小丫头扎着双丫髻,脸圆圆的一团孩子,说话声音也很显小,言行举止间带着天真烂漫。赵泽见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就想向她打听一下,汪家是不是真的有意要给赵湘说亲?要说的又是哪一家?

他先问那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睁着一双大眼笑眯眯地回答说:“我叫香环。”

“你几岁了?”

那小丫头伸出双手数了数手指头,似乎是数到了第十个上,就歪了歪头:“泽大爷,您问我这个做什么?”

赵泽却以为她是十岁了,心想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呢,想必很容易套话,便问她:“我妹妹比你大不了两岁呢,不知她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我祖母过得好不好?”

香环一脸天真地说:“很好呀,不过赵大太太病了,请大夫吃药,花了很多钱呢,听说一服药就要二两银子!”

赵泽脸色变了变:“我祖母病了?怎么不见有人给我送信?”

“我不知道呀。”香环懵懂地看着他,“演二爷没告诉你吗?赵大太太以前病得还不重,现在却越来越重了,但赵大姑娘说,她们原本找的刘大夫医术好,赵大太太只有吃他的药才见效,不让换太医呢。不过我听西院的人说,赵大太太不肯吃药,还偷偷把药倒掉。”

赵泽脸色又变了。他知道刘大夫,这是祖母从前熟悉的刘太医的兄弟,医术远比不上他哥哥高明,但不知怎的,赵家长年都用银子供着他,却又另寻别的大夫看病。他早就猜想过,刘家兴许知道自家的把柄。但祖母若是真的病重了,绝不会坚持请他来看,却不要太医,更不会把贵重的药倒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祖母牛氏在装病!且不说她为何要这么做,二两银子一幅的药,居然说倒掉就倒掉了。即使汪家再豪富,做客人的也不该如此。看来自家连累汪家。不仅仅是在汪叔父的仕途上。

赵泽面色苍白地走着,香环又回头偷偷看他,前方来了个婆子,向香环招了招手。香环眯了眯眼,有些莫名地问:“妈妈有什么事?”

那婆子偷偷看了看后头。香环就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的花丛后站着一个人,正是牛氏跟前侍候的百灵。她略一沉吟,就知道这是牛氏派来给赵泽递话的,顿了顿,对那婆子说:“老爷太太等着见泽大爷呢。”

那婆子忙道:“放心。只说两句话。这是赵大太太担心孙子不懂说话,得罪了我们老爷,不放心,才特地打发人来传话的。”

百灵低头匆匆走了过来,因香环催得紧。她只来得及低声叮嘱了赵泽几句:“老太太说,汪太太若提亲事,你只管说要问过祖母才能回复,然后就去见她,别的不要多说。”

赵泽看着她,面无表情。

百灵匆匆走了,她也是奉命前来,但汪家内宅外宅管得还是比较严的。她出来递话,其实不大合规矩,不过是收买了二门上的婆子。行个方便罢了。但她又不指望牛氏能给她个好前程,所以不愿太过冒险,只要完成了份内之事,别的就算了。

赵泽心情复杂地跟着香环继续往里走。

香环环视周围没人,抿嘴笑着对赵泽说:“泽大爷是害怕见我们老爷吗?别怕,我们老爷人很好的。今天老爷太太是要提亲,一定不会对你凶。”

赵泽勉强笑了笑。忍不住问:“你们老爷太太是想给谁提亲呢?”

“我不知道呀。”香环一脸天真地说:“不过早上赵大姑娘来向我们太太请安时,遇上了二少爷。她还冲着二少爷笑呢。我们太太把赵大姑娘夸成了一朵花,非常喜欢她,常说要是有她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赵泽脸都绿了。汪东升夫妻对他们一家何等宽厚!竟然还打算娶赵湘为媳!虽然看起来配的是汪家次子,但那也是正室嫡出。汪东升夫妻为了他亡父赵玦的那份情谊,不顾自身前途就算了,难道连儿子的前途都不顾了?

他心情复杂地走进了汪家正院上房,香环早已不再开口了,规规矩矩地将他引到主人面前,便低头退下。

赵泽给汪东升夫妻行了礼,战战兢兢地说了许多问候的话。汪太太发现他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印象也好了些,让他坐了,又叫人上茶。汪东升便开始问他生活上的事,差使做得如何之类的。赵泽一一答了,略一犹豫,便将从赵玮那里听来的话说了出来,道:“侄儿惶恐。叔父婶娘对家祖母与舍弟舍妹们的恩情,侄儿实在无以为报。只是叔父仕途要紧,还请二位让我将祖母与弟妹们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