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心中也气愤得很,可她生性斯文,是做不到象孙女一般当场发难的,只抿了抿嘴:“她嘴里能有几句好的?我懒得跟她计较。”

这时候,赵琇已经把事情说完了,又对靖远侯府的千金道:“姐姐府上今日请客,我知道不该扫大家的兴。可是谢三姑娘随口就给我头上安了个罪名,我却不能就此忍了。今日忍了,别人只当我默认,明儿满京城的人都会说,我们建南侯府为了巴结皇亲国戚,帮着欺压其他勋贵了,那我们赵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关系到人家全家的名声,靖远侯府的千金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轻忽。她心里对谢三姑娘也生出几分怨气,觉得对方真是没事找事,怎的就非得当面说人呢?就算心里是那么想的,也没必要说出来吧?她问谢三姑娘:“事情可是象赵姑娘说的那样?若是如此,妹妹就不应该了。姐妹们之间有了口角,也没什么要紧的,妹妹赔个不是就算了吧,别闹到长辈们面前去。”

谢三姑娘怎肯赔不是?她自己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呢:“凭什么要我给她赔不是?分明是她帮着人家欺负丘姐姐在先,我说她两句又怎么了?!”

赵琇一挑眉:“我怎么欺负你丘姐姐了?还有,你指的皇亲国戚是哪一位?人家又怎么欺负你丘姐姐了?别空口白牙就冤枉人!”

丘媛拼命要拉谢三姑娘,可惜没拉住,人家张口就说了:“丘姐姐说的,方才她好意跟蒋家六姑娘与李姑娘说话。她们不理人不说,还给了她好大一个没脸,仗着是太后娘娘的亲戚,就瞧不起她只是个勋贵人家出来的!”丘媛听着,脸色一白。闭了闭眼。

赵琇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忍不住笑了:“这真是颠倒黑白了,丘姑娘,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说完她就收了笑,正色对众人道,“这事儿我虽不在跟前。却也离得不远,因此看得分明,听得清楚。方才蒋家六姑娘跟李姑娘两表姐妹站在边上说私房话,这位丘二姑娘走过去,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又不近的,就偷听人家说什么。蒋六姑娘发现了,自然没有好脸色,转身拉着李姑娘要走,丘二姑娘还拦着不许人离开。若说蒋六姑娘是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娘的亲戚,瞧不起她,那是没有的事。蒋六姑娘看不起丘二姑娘,只是因为丘二姑娘立身不正罢了。至于我帮着蒋六姑娘欺负丘二姑娘。那更是污蔑。我是瞧见丘二姑娘被人揭穿了在偷听,十分尴尬,这才上前去把蒋六姑娘与李二姑娘劝开了。本想做个好人。没想到反而被人泼了一头的污水。”

她转向丘媛:“你自个儿偷听人家的话,被人发现了,不肯认错就算了,居然还反而倒打一耙,说人家瞧不起你,挑拨得其他人对蒋六姑娘与李姑娘不满。又对我这个帮你的人恩将仇报。这到底是怎么意思?谢三姑娘仗义为你不平,跟我吵起来了。你又跑来打圆场,非要我看在主人家的面上将事情忍了。等到日后谣言满天飞的时候。这边勋贵人家的姑娘都说我跟蒋六姑娘、李姑娘不好,蒋、李两家自觉冤枉,出去一打听,话是从其他姑娘嘴里说出来的,自然没有你的事,只有你一个在做好人。人家勋贵与清流彼此结了仇,你倒得了好名声。多好的如意算盘呀,你打得可真精!”

丘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城府还不够深,怆惶间就露出了心虚模样:“我…我没有!我不曾这样想过!”

赵琇冷笑:“那你就说实话吧。这里每一位姑娘都当你是好人,相信你说的话。你跟她们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别担心,我会请蒋六姑娘与李姑娘过来与你对质的,省得中间还有什么误会,又要打嘴上官司!”

这边动静那么大,蒋六姑娘与李善文早已听见了,都走了过来:“我们可以做证,事情就跟赵姐姐说的那样,哪个欺负丘二了?她鬼鬼祟祟地躲在人家后头偷听,吓了我们姐妹一跳,还不许我给她脸色瞧么?”

谢三姑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丘媛:“丘姐姐,她们…说的是真的?”哪怕是再看书香人家的女儿不顺眼,她们也知道,躲在人家背后偷听,绝不是一个正经闺秀该做的事。换了是她们遇到这种人,也不可能有好脸色的。

其他姑娘们窃窃私语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丘媛身上。丘媛全身都在冒冷汗,面色苍白。

见到她这副模样,谢三姑娘咬了咬唇,心里隐隐清楚,自己是被丘媛骗了。她心中不爽,但一向跟丘媛交好,不好在这里跟对方置气,便勉强帮着辨白:“丘姐姐是不是听到人家说你坏话,因此才一时气愤?”

丘媛双眼一亮,感激地看着谢三姑娘,正要接过梯子下台,赵琇却凉凉地给她泼了盆冷水:“那要不要请蒋六姑娘与李姑娘将她们当时说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复述出来呢?”丘媛顿时呆若木鸡。

赵琇给蒋六姑娘与李善文使了个眼色,前者还有些发呆,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事关蒋雯清誉,那事儿怎能当众说出来?李善文却要机灵些,马上就领会了赵琇的意思,轻轻碰了蒋六姑娘一下,对她耳语:“只要别提四表姐就行。”蒋六姑娘这才明白了,马上来了精神,大声说:“可以啊,我们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然后不怀好意地看了丘媛一眼,“只要丘二姑娘不介意,我们是无所谓的。”

丘媛怎么可能让她们说出来?慌忙道:“不不不!事关他人*,怎好当众说出来?还是算了吧。”说罢一咬牙:“是我一时气愤,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我…”她把眼一闭,深深地拜下身去,“我给大家赔不是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丢脸

丘媛这一拜,周围众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不清楚蒋六姑娘与李善文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但即使是跟丘媛有关的坏话,那也一定是不能让人知道的,所以丘媛才会宁可赔礼,也不让她们当众说出来。众人心里虽好奇,可是看着双方当事人的态度,也知道丘媛八成是理亏的那一个。既然理亏,那背过身倒打一耙,还在其他不知情的人面前颠倒黑白,挑拨离间,那也太可恶了。如果事情真的象赵琇说的那样发展下去,岂不是她们全都被丘媛陷害了一把,连累得家族也无端跟蒋李两家结怨?更可怕的是,蒋李两位并没犯什么错,有错的人就是她们,到时候连太后都得罪了,她们能有什么好处?

这群小姑娘虽然城府浅一点,性情天真一些,却并不是蠢人,弄清楚谁是谁非后,细细一想,就知道事情的后果了。个个都觉得有些后怕,看向丘媛的目光也带上了不善。她们是视丘媛为好友,方才信了她的话。她却骗她们做她的垫脚石,将她们的情谊视作什么了?

丘媛低头站在那里,额上的冷汗继续不停冒着。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产生了变化,也知道今日过后,她在京城闺秀圈子里的温柔和善好名声就再也保不住了。可是她没有选择。被人说心计深气性大,总好过叫人知道她帮着皇后与安阳伯府大公子算计蒋家姑娘。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既然丘妹妹认了错,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戏开场了,大家回去听戏,想听什么只管点。”靖远侯府的千金笑着把众人劝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回头盯了丘媛几眼,脸上淡淡的,虽然看起来似乎在微笑,但所有人都知道,前者心情并不怎么好。

赵琇转身冲蒋六姑娘与李善文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感谢。蒋六姑娘摆摆手,便收了笑容,瞪了丘媛一眼。李善文拉住她,一起往蒋二太太那边去了。赵琇自行坐落,抬头看了看谢三姑娘,平静地开口:“请坐吧。你就这么一直站着,会挡着后面的人看戏的。”

谢三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愤恨地瞪着丘媛,深恨这个误导了她、害她丢了这么大脸的人。她本是好意帮人出头,如今却反而成了众人眼里的傻子,这口气叫她如何吞得下?

丘媛也知道自己不能得罪了皇后娘娘的家族,只能讨好地笑笑:“好妹妹,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谢三姑娘重重地冷笑了一下:“原来你不是故意的么?”然后马上沉下脸,甩袖走人,直接跑到曲水伯夫人那边去了。

丘媛心下着急,可如今谢三姑娘正在气头上,曲水伯夫人的面色也不大好看,她这会儿再过去赔罪,也是于事无补的。只能祈求皇后娘娘早些“病愈”了,有了皇后娘娘的支持,得罪一个谢三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么想着,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只是顶着周围这些不屑的目光,她要是继续坐在原本的位置上看戏,似乎太尴尬了,况且还有个赵琇在呢。她咬咬唇,决定转到祖母那里,谁知丘老夫人身边的婆子竟走过来对她悄声说:“二姑娘,老夫人嘱咐了,让你别到她那儿去呢。才闹了这么一出,你过去了,别家夫人太太们问起,她不好说话。”

丘媛愣住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有别的姑娘凉凉地抗议:“姐姐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我们在后头的都看不见戏台了。”丘媛满面涨得通红,只能硬着头皮在原先的位子上坐下,如坐针毡。

她的祖母丘老夫人此刻也同样如坐针毡。小姑娘们方才闹了一场,赵琇没压住声量,也不怕闹大,因此事情的缘故,夫人太太奶奶们全都知道了。对比丘老夫人方才当众说的那一番评论,赵琇在她们眼里也许有着气性太大不顾全大局的嫌疑,可是丘媛的问题显然更加严重。这让丘老夫人觉得非常丢脸。如果被揭穿的是别家女儿,那她还能兜回来,倚老卖老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数落一下赵琇的错处。可如今被揭穿的是丘媛,她这话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方才她踩赵琇踩得有多狠,如今她就被打脸打得有多痛。她都能感觉到周围人望过来的目光中蕴含着多少幸灾乐祸,尤其是曹太夫人与张氏两个,前者简直就是在说风凉话:“真是好家教,还不如人家乡下长大的呢。这样的姑娘谁家受得了呀?没事还要挑拨离间,好心也要当成驴肝肺,只怕好好的家,都要被她搅散了。”

席间有同感的人不止一个。哪怕是原本对丘媛印象很好,有心为家中子孙求娶的,如今也都打了退堂鼓。就象曹太夫人说的那样,品性不佳,爱挑事,挑事的同时还要装温柔大度,这样的媳妇娶回家也是个祸害。还不如直接娶个泼辣货呢,好歹人家厉害是厉害在脸上。好过丘媛这样的,瞧着似乎贤淑安份,却喜欢在背地里使手段,叫人防不胜防。

丘老夫人见状,心里更加生气了。若是换了别的场合,也许她当场就要翻脸走人。可是皇后的母亲曲水伯夫人在这里,蒋太后的弟媳妇蒋二太太在这里,她不敢在她们面前耍狠,只能忍着气继续熬坐到散席了。只是台上的人都唱了些什么,酒水小菜是否美味,她就不再关注了,全副心神都在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上。

蒋二太太听了女儿和李善文的一番话,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已把丘家大骂了一顿。建南侯府的赵大姑娘提醒得好,就这么办吧,省得丘家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继续兴风作浪,还把主意打到她闺女头上了!若今日不是赵家姑娘寻根究底,非要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叫丘媛一番圆场打下来,明儿京里就真的有谣言传开了,说她小女儿仗势欺人,瞧不起勋贵。如今太后不许家中女孩儿入宫,几个女孩子都要另行说亲。她小女儿若是把所有勋贵人家都得罪了,名声败坏也不好说清流人家,那时候要怎么办?蒋二太太瞥了身边坐着的安阳伯夫人一眼,决定要给丘媛一个教训。

丘媛固然是今日的失败者,但谢家三姑娘也不可避免地受了连累。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丘媛固然是不怀好意地挑拨离间,可谢家三姑娘不但轻信了别人的挑拨,还在不适当的场合里替人出头,结果反累得自家丢脸,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丘媛若是搅家精,那谢家三姑娘就是个冒失鬼了。若是这些夫人太太奶奶们打算给自家子侄寻个温柔贤惠的好媳妇,是绝不会考虑她们两个的。

曲水伯夫人心知这一点,因此见侄女儿坐了过来,也忍不住低声说了她几句。谢家三姑娘眼圈一下就红了,心里委屈无比,却又不敢反驳,只能低头咬着嘴唇不说话。曲水伯夫人见状,心中不由得暗叹。本来这个侄女长得比她妹妹谢四姑娘好,年纪也合适,曲水伯对她是有所期待的。如今看来,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他们谢家已经有了一位不合时宜的皇后,可不能再出一个愚钝莽撞的妃嫔了。

靖远侯府今日的戏酒,注定了要黯淡收场。宾客们的心神都不在戏台上了,草草听完几折,也就各自告辞了。靖远侯夫人清楚内里缘故,心里对丘媛也有了几分看法,只是不敢怪罪事情起因的蒋六姑娘与当事人之一谢三姑娘,仍旧满面陪笑地把客人送走了。至于她回头关上家门,一家子如何评价今日之事,那就没人知道了。

在回家的路上,张氏在马车里对赵琇说:“今日那丘家丫头真真可恶!只是你也太鲁莽了。倘若靖远侯夫人与千金一心要压住此事,劝你息事宁人,那你非要跟她们对着干,不就得罪人了么?往后再遇到这种事,别闹大了,私下跟谢家姑娘说清楚就是。人家原也是明白人,不过是被丘家丫头误导了而已。”

赵琇道:“她当时只信丘媛,我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若不是我惊动了大家,而丘媛又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掌握在蒋家人手里,她才不会乖乖赔罪呢。她不赔罪,谢家姑娘又怎会知道自己受了骗?我今日做的事,兴许有人会觉得太过鲁莽,但为了保住我们建南侯府的清白名声,我被人说一句鲁莽,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在外头人眼中,本也不是什么斯文温顺的娇花。”

张氏听得哑然,只能苦笑着摇头,却不再责怪孙女了。

而丘媛就没那么好命了。回到眉山伯府后,丘老夫人从牙缝里阴深深地挤出一句:“跟我来!”就把孙女带回了自个儿的院子,直接命她跪下:“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丘媛怎敢实话实说?只能含含糊糊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有意识地将责任往蒋六姑娘与李善文那边推了推,又突出了赵琇的气性与谢三姑娘的鲁莽。在做客时被人说两句难听话的姑娘多了去了,哪个象赵琇一样,连主人家的面子都不给,非要吵起来的?而当时丘媛挑拨的姑娘那么多,除了谢三,也没旁人跳出来招惹赵琇。这当然也是谢三姑娘的不是。

可丘老夫人不买账:“赵丫头且不提,蒋六丫头是太后的侄女,谢三丫头是皇后的堂妹,哪一个没有后台,哪一个没有靠山?你好好捧着她们就是了,为何要得罪人?蒋六丫头都说你什么了?你要巴巴儿跑到别人那里败坏她的名声?!”

丘媛哑然。

这时候,眉山伯夫人来了。她是收到消息赶过来的,一进门就给女儿求情:“老夫人别生气了,都是媛丫头的不是。媛丫头还不赶紧给你祖母磕头?事情到底是怎样的,赶紧说清楚。在祖母面前,有什么话不能说?”还暗中给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多说几句好话哄一哄丘老夫人。

丘媛迅速想到了借口:“是,祖母别生气,都是孙女儿的不是。今日…其实孙女儿偷听蒋六姑娘与李姑娘说话,是因为听到她们提起蒋家四姑娘那事儿了,一时好奇,就…”

丘老夫人果然有了兴趣:“她们都说什么了?既然是这种事,你怎么拦着不让说?丢脸也是蒋家丢脸罢了。”

丘媛苦着脸道:“她们只含糊说了句那事儿跟安阳伯府大公子有关系,后面的还没提,孙女儿就被发现了。孙女儿固然是想说,可是蒋二太太还在那里呢,又有皇后娘娘的母亲。这件事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明眼人都知道太后与皇后都被卷进去了。孙女儿若贸然提起,万一得罪了两位贵人,那岂不是给家里招祸么?”

丘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些:“原来如此。那倒也罢了。”又冷笑:“本是他们蒋家的丑事,那蒋六丫头倒也大胆,认定了你不敢实话实说,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大话。若不是有太后给她撑腰,我早忍不住大耳刮子抽过去了!”

眉山伯夫人与丘媛连忙笑着附和一番,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丘老夫人又转头去问儿媳:“友哥儿媳妇今日怎样?还在闹呢?”

第四百一十三章流言

眉山伯夫人连忙答道:“饿了两日,已经好些了,不再象先前那样,一个劲儿地发疯,乱摔东西。只是性子拧不过来,还在闹别扭呢。媳妇儿早就吩咐下去了,除了她贴身侍候的两个丫头,其他人一律不许进内院见她,也不许出府,免得走漏了风声。友哥儿这几日都是歇在书房里,也不许旁人去瞧他媳妇。如今亲家不在京城,友哥儿媳妇孤立无援,也就是闹几日,迟早会认命。”

丘老夫人听了,有些不屑:“不认命又能怎样?她以为自己是谁?方家如今早就不比从前了。虽说还有几个亲戚,但她既然嫁进了我们丘家,那就是我们丘家的人,理当听从婆家长辈的号令,她的亲戚又有什么资格插手过问?况且这种事儿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借她给友哥儿的长子一个体面些的出身罢了。孩子生下来就养在我跟前,用不着她操心。玉丫头好好的大家千金,给她奉茶时也是恭恭敬敬的,心甘情愿奉她为主母,连摆酒请客都不要,她还有什么不足?争风吃醋,不识大体,这也是大家子该有的教养?!”

眉山伯夫人笑着附和,其实心里大不以为然。她对那玉丫头本来也没多喜欢,不过是个亲戚家里的小辈罢了,从小儿见得多些,也就是模样儿可人疼一点,性情还算温顺。可再好的印象,在对方爬上自家二儿子的床时,也都打了折扣了。眉山伯夫人知道这姑娘心里有什么盘算,若不是丈夫眉山伯实在看不上对方的出身,而自家二儿子也同样不愿意娶个家世平平、出身又差的庶女做原配正房。兴许还真会让那姑娘成了事。她给自家婆婆面子,再看在对方肚子里那块肉的份上,承认了对方做自家二儿子的二房,可对方的一些小手段,她还是看不上的。什么叫心甘情愿奉方慧珠为主母。连摆酒请客都不要?这酒一摆,客一请,玉丫头的二房身份就坐实了,从此再也翻不得身。真当她猜不到这丫头家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么?

眉山伯夫人便对丘老夫人说:“友哥儿媳妇在娘家时被宠惯了,就受不得委屈。等她想明白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其实说到底。她也就是担心自己将来的儿子丢了嫡长子的名份,会吃亏罢了。媳妇儿会好生开导她的,母亲不必担心。”

丘老夫人点了点头:“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好生劝她吧。其实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友哥儿是次子,迟早要分家出去的。他的孩子跟爵位没什么关系,是不是嫡长子,差别也不大。而玉丫头肚子里这一胎日后注定了要大富大贵,也用不着跟嫡出的兄弟争家产。若友哥儿媳妇是担心自己儿子日后吃亏,你去告诉她,就说是我说的,将来她生了儿子,我另给他一份产业。若生的是闺女,嫁妆也由我包了,总不叫她吃亏就是。我们什么都替她设想周到了。她也该体贴一下长辈才对。再这样闹下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还真不想做我们丘家的媳妇了?若她真有这样的气性,我还能说一声佩服。只是她离了我们家,日后想要再寻一门更好的亲事,怕是不能了。”

眉山伯夫人笑着答应下来:“正是这话。”

陪着说了一会儿家常,她便拉着女儿离了丘老夫人跟前。又细细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丘媛心里有鬼,把对丘老夫人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却没想到她老娘不是那么容易哄骗的。眉山伯夫人盯着女儿沉默了半日,才道:“如果你只是想要偷听蒋家四姑娘的秘事。被蒋家六姑娘与李姑娘发现了奚落,那又何必对着其他勋贵人家的千金说她们瞧不起你,故意挑拨呢?”

丘媛脸色一变,吱吱唔唔地回答不出来了,半天才“坦承”是因为受了蒋六姑娘的奚落,怀恨在心,所以才故意给对方添堵的。

眉山伯夫人听完叹了口气:“原来如此,这点小事,对着母亲有什么不能说的?这般吞吞吐吐…你即便记恨蒋家六姑娘给你没脸,故意给她使坏,也该想个好点的借口,别叫人当场一揭就破才好。如今你挑事没挑成,反而丢了脸面,传扬出去,外人会如何看你?本来别家的夫人太太们都觉得你温柔稳重,端庄贤淑,如今只怕都改了想法。尤其是曲水伯夫人与蒋二太太今日都去了靖远侯府,倘若她们在太后与皇后面前说你的不是,你的婚事要怎么办?”

丘媛脸色惨白,都快哭出来了。

眉山伯夫人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又叹了口气:“也罢。接下来你暂时别出门了,等事情过去了再说。这事儿说大不大,也就是姑娘家几句口角罢了。即使被人知道你在里头挑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过得几个月,别家出点什么新闻,也就没人记得你的事了。趁此机会,你把你二嫂教你的那些东西重新梳理梳理,该用纸笔记下来的就记下来。才艺尚在其次,你得先把宫中贵人们与王爷世子的喜好忌讳都熟记在心才行。”

丘媛闻言松了口气,细声细气地行了一礼:“是,女儿遵命。”

眉山伯夫人没再多问,她没有亲眼目睹女儿在靖远侯府的所作所为,又听信了后者的辩解,只当是件小事,并没放在心上。她更多的注意力都在方慧珠那边。方慧珠不肯接受婆家人以庶充嫡的计划,哭着闹着要绝食抗议。她娘家亲人都不在京城,族人又关系疏远,眉山伯夫人只要约束好她的陪房们,就不用担心远在济宁的亲家会回京坏事。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她可以用二儿媳胎相不稳为由,把人关在家中不见外客,但如果在这“怀胎十月”期间,方慧珠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台戏可就唱不下去了。她虽看不上二儿子的二房,可对方肚子里怀的毕竟是她亲孙子。为了孙子,她得想办法先将方慧珠收服。

于是,在眉山伯府众人没有察觉的时候,一条小道消息从安阳伯夫人嘴里传出来。又分别传进不同的夫人太太奶奶们耳朵里,然后渐渐在私底下流传开了。

安阳伯府的大公子,原来跟眉山伯府的二姑娘有私情!

这事儿据传是安阳伯府的大公子自个儿说出来的。因为安阳伯给他订了继母的娘家侄女为妻,他十分不满意,就把自己原先喜欢的对象给嚷嚷出来了。他喜欢的正是眉山伯府的二姑娘丘媛,私下见过好几面。他还能说出人家姑娘穿的衣服上绣什么花儿,香袋儿手帕上熏的又是什么香,还在眉山伯府的花园里跟人家姑娘隔着花窗诉过情呢!时间,地点,都是齐全的。甚至还有人证——当然,这个人证的身份就比较含糊了,据说是眉山伯府娶二媳妇时喜宴上的宾客,因为喝醉了酒要寻地方解手,无意中撞上了。眉山伯府的二姑娘当场羞得捂了脸就跑。安阳伯府大公子为此还威胁那宾客不许告诉人呢。他身边的小厮,跟出门的长随,都说曾经见过他与一个大家闺秀在外头私会,而那位千金出门坐的马车的车夫。又正好穿的是眉山伯府车夫的统一制服,很多人都看见了。

到底是不是真有很多人看见了,谁也不清楚。但安阳伯府下人们私底下传的小道消息。很快就散布开来。再加上安阳伯夫人一脸为难地跟交好的女眷们说些“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别告诉人”的秘密,这事儿就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先前听说过安阳伯府大公子对蒋家四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传闻的人,再联想起丘媛在靖远侯府对别人说蒋家女儿的坏话,就不由得发散思维了。他们把这事儿脑补成丘媛吃醋迁怒,传闻似乎显得越来越可信了。

安阳伯府大公子跟眉山伯府二千金的绯闻越传越烈。很快就把先前蒋家四姑娘差点被人算计的新闻给压了下去。蒋家人乐得坐壁上观,曲水伯府则对丘媛更加不屑。至于谣言的源头安阳伯夫人,她也非常得意呢。

给继子添堵什么的。她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安阳伯府早已势微,如今爵位降了,她儿子也不指望做世子了,将来的前程还要靠他们自己去挣。讨好了蒋家,也就等于讨好了蒋家背后的太后。凭她儿子的学问才干,有太后与蒋家撑腰,还愁日后没有好前程么?她刚刚放出了谣言没几日,长子就被推荐进了国子监,拜在一位大儒名下,科举有望。这让她心中更加认清楚了,谁才是她应该紧抱的大腿。

眉山伯夫人直到几日后出门做客时,才从别人那里听到了早已传得没边的小道消息,顿时觉得晴天霹雳。她甚至没有等到宴席结束,就早早告辞回家了。进门后直奔女儿的院子,将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一说,劈头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丘媛早已目瞪口呆,心中暗恨安阳伯府大公子嘴上不牢,可是她真的很冤枉!她何曾跟他有过私情来着?他为何要说这种话?

事到如今,她也不敢对母亲再有所隐瞒了,只能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哭道:“女儿当真不曾跟那人有过私情,实在不知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谎话,女儿冤枉啊!”

“闭嘴!”眉山伯夫人只觉得眼前发黑,“你怎的不早些告诉我?!若你早些说了,我寻个名目送你到京外避一避风头,等事情淡了,自然不会有人提起。如今安阳伯府长子与蒋家四丫头的风波才过去,别人不知内情,蒋家却知道是你在使坏,岂有不报复之理?你还自个儿送上门去了,真真愚不可及!如今皇后娘娘失势,宫中太后独大,蒋家正是风光的时候。你想要嫁进王府,却把太后给得罪了,还做什么白日梦?!”

第四百一十四章中举

九月金秋,乡试张榜了。赵玮高中顺天府乡试第六名亚魁。

虽然张氏与赵琇早就知道他这次下场考试,发挥得不错,成绩应该还可以,但他的名次居然能如此靠前,也是大大出乎她们意料之外的。差人上门报喜时,张氏差点以为他是弄错了。待那差人再三保证,没有找错门之后,她便高兴得直念佛,还含泪跑到老郡公灵前跪拜去了。她觉得孙子虽然一向聪明,功课也很好,但能考中亚魁,绝对是超常发挥,一定是老郡公在天之灵在保佑这孩子。

赵琇有些哭笑不得,连忙一边命人给差人厚赏,一边叫人去喊哥哥。赵玮从内书房赶过来,听闻喜讯,却表现得很平静。虽然众位师长们都说,他应该考得不错,但也没谁能断定他会名列前茅的,只有亦师亦友的尚琼曾私下对他说:“你这次的名次,说不定会相当靠前。”尚琼是根据几位主考官的喜好来推断的。那些考官几乎个个都是尚太傅的好友,自小看着他长大,也没少指点他的学问,因此他对他们的品味是最清楚不过了。看了赵玮考完后默写出来的应试文章,他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事实最终还真的如他所言。拜他所赐,赵玮早就心里有数,因此面对喜讯也十分淡定。

建南侯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现任建南侯考中了举人,成绩还很好,这其中的意义十分重大,不仅仅是证明了赵玮有真才实学,不逊于正经读书人而已。勋贵子弟但凡是有了功名的,就等于是有了入朝任实职的通行证。赵玮才学越好,就越有机会高升。有才学有能力。又有爵位在身,还是皇帝所宠信的臣子,曾立下拥立之功,赵玮将来前程必定大好。他前程好了,建南侯府自然也就能风风光光的,府中上下又怎能不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