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嗔道:“老太婆们长日无聊,除了聊些闲话,还有什么消遣?你这丫头就知道笑话祖母。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真定侯府的帖子要如何处置呢。”

她说的是真定侯府今儿一大早送来的帖子。真定侯千金被指婚给了汾阳王世子,婚期定在了今年十月。她出嫁之前,亲友们还要办个小小的聚会,给她添妆。毕竟汾阳王府位于嘉定,等婚礼结束,她就要随夫返回嘉定,不知几时才有再见娘家亲友的一天了。

可不知怎的,她竟给赵琇也下了帖子。除了大年初一在宫里碰见的那一回,赵琇跟真定侯千金从未打过交道,对方的祖母甚至还得罪了她。真定侯千金下了这帖子来,到底有何用意?(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四章结交

不管真定侯千金有何用意,赵琇都没打算亲自跑这一趟。

不说两家素来没什么交情,在元旦日又结了些小仇怨,光是赵琇身为待嫁之女,就没有必要为了点人情往来的小事出门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出门,米夫人生子,赵琇就去了她家两回,可这回她不乐意呀。

当然,真定侯府既送了帖子过来,赵琇照着礼数,也不会置之不理,备了一份得体的礼物,又添了一对成色不错的碧玉镯子做添妆,命家里体面的婆子送过去,也就是了。两家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她不去,别人也说不得她什么。

张氏倒是有些担心:“要不…我走一趟吧?真定侯府不算什么,可他家姑娘却是要嫁进汾阳王府的。咱们家与汾阳王府素来交好,怎么也要给太妃与汾阳王一点面子。”

赵琇却道:“等她嫁过去了,咱们再来往就是。等到婚礼那日,咱们家就算要出门吃喜酒,也是吃汾阳王府的席,不会往真定侯府去的。”

“话虽如此…”张氏还是有些犹豫,她苦口婆心地对孙女说,“你也别不把真定侯千金当一回事,等她成了婚,就是汾阳王世子妃,是日后汾阳王府的当家主母。咱们老家既是在南边,总有需要倚仗汾阳王府的地方。”

赵琇摇头:“都一样是皇家媳妇,她日后与我同辈,说不上谁倚仗谁。有我在,有哥哥在,难道南边还有谁敢怠慢我们家不成?真定侯千金是汾阳王世子妃不错,可汾阳王如今就是郡王,世子要降袭,等他们两口子做了汾阳王府的主人,就连王爵都没有了。我在广平王府,至少也是个郡王妃,没什么好怕的。况且真定侯千金过门后,就算做了汾阳王府的主母。能不能执掌大权还是未知之数呢。上头三层婆婆在,她还不知要熬几年,才能真正做得了主。”

张氏一想起汾阳王府后院的局势,也不由得同情真定侯千金这位新嫁娘的处境了。叹息道:“你的话也有道理。我跟她家老太太不太对盘,能不去,自然是不去的好。只是这姑娘也不容易,日后你们若是遇上了,待她和气些吧。”

赵琇笑着答应了。心里却不认为自己与那位未来妯娌真会有许多碰面的机会,等汾阳王世子完婚,就该带着新婚妻子回南边了,到时候连汾阳王太妃与汾阳王也会一并离开。日后只要他们不上京面圣,而自己又没打算去嘉定的话,估计是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了。

建南侯府就这样打发了两个体面的婆子,送了一份还算丰厚的贺礼到真定侯府去。真定侯府如今是病愈后的侯夫人重掌大权,比起太夫人,她的名声与手段都要强得多了,半点没觉得建南侯祖孙三人怠慢了自家。反而还笑着连声道:“赵太夫人与赵大姑娘太客气了,你们回去千万要替我谢谢你们家太夫人与大姑娘。”郑重收了礼,脸上带笑地跟两个婆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打赏了两个上等封儿,方才让她们回去了。

只是人一走,真定侯夫人的脸色就耷拉下来,叹息着回了内室。她的女儿在里头坐了好久了,抬起头来问:“建南郡公夫人这是何意?难道他家至今还未消气么?”

真定侯夫人淡淡地道:“这都快一年了,谁有这么大的气性?不过我们两家素来没什么往来,忽然派人送了帖子过去。他们自然要谨慎些。能送礼过来,就是消气的意思了,别的也不敢强求。我只惋惜,若是我这病好得早些。必定早早就跟他们家走动起来,也不至于到得今日,方才临时抱佛脚。”至于不与建南侯府往来,自然就是她婆婆的意思了。

真定侯千金低下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难过地说:“终究是女儿无用,未能阻止祖母得罪人家。”

真定侯夫人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傻丫头。这与你有何干系?从未听说过孙女儿约束祖母的。只能怪你母亲的身子不争气,什么时候生病不好?非要在过年的时候倒下,只能由你祖母带你进宫去,才出了纰漏。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提起也无益。等你的婚事结束,我和你父亲就带着你祖母回真定去了,你祖母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你只管好生过日子,不必牵挂家里。等日后得了闲,母亲再去嘉定看你。”

真定侯千金红了眼圈,郑重地点点头:“女儿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真定侯夫人叹道:“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该教你的,我都教过了,宫里派来的嬷嬷,也把你该学的东西都告诉了你,往后就要看你自个儿的本事了。本来我是指望着你能嫁在京城的,这样我上京看你也还方便,京城又有我们家几门亲戚,多少能照看你一下。没想到你会嫁到嘉定去,千里迢迢的,家里也帮不上忙。你一个人在那边,若遇上什么难处,该找谁商量去呢?一想起这事儿,我就担心得夜里睡不着觉。”

真定侯千金微微一笑:“女儿会谨守母亲教导,恪守闺训,随分从时。王府是讲规矩的地方,女儿能遇上什么难处呢?况且汾阳王太妃十分慈爱,对女儿颇为照应。实在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可以向她请教。”

真定侯夫人嗔道:“母亲难道不明白汾阳王太妃是好人么?只是宫里来的嬷嬷说得明白,汾阳王府三代主母皆在,你上头有三层婆婆呢,亲近了汾阳王太妃这位太婆婆,另两位又会如何?你别忘了,汾阳王世子,可是现任汾阳王妃亲生的!”

真定侯千金道:“嬷嬷们讲过的话,女儿都记得清清楚楚,正因如此,女儿才决定要亲近太妃。嘉定汾阳王府后宅的三位主母,另两位都不是明白人,只有太妃与她们不是一路。太后娘娘与汾阳王太妃之所以选定女儿做世子妃,决不是为了给老太妃与王妃添一个帮手。女儿记得从前先生讲史时,曾经提过‘平衡’之道。想来汾阳王府的后宅,也需要平衡呢。”

真定侯夫人听了,不由得叹息:“我的儿。苦了你了。在家时就没少操心,出嫁了还要操心一辈子。但愿汾阳王世子能与你琴瑟和鸣,否则这婚事再体面,又有什么意思?”

叹息完了。真定侯夫人又不忘再嘱咐女儿一句:“嘉定的宗室,要论体面,绝少不了与京中皇室的交情。汾阳王太妃与太后娘娘交好,因此在王府后宅中,即使势单力薄。也无人敢怠慢了她。你也要谨记这一点。但凡你在京中一日,便多去向太后请安。未来的皇长子妃李氏与广平王世子妃赵氏,你能交好,就尽量与她们交好,最好是做个亲近的手帕交。如此一来,即使你远在嘉定,京中也有人可以为你传递消息,或是做个后盾。你受了委屈,也有人可以在太后面前为你诉苦。否则你在千里之外,纵是受了苦楚。也没个人替你出头呢。”

真定侯千金认真记下了母亲的教诲,回头想想,皇长子妃李氏将来就是太子妃,地位高高在上,只怕没那么容易接近。但广平王世子妃赵氏却不一样,多的是机会相见。她日后可得跟这位赵大姑娘打好关系才成。今日对方给她送了贺礼来,她是不是要回个礼笺道谢?

赵琇隔日便收到了真定侯千金的回笺,心里还有些诧异,本没什么交情,怎的对方还正正经经地与她礼尚往来起来?不过日后同是皇家妯娌。她不想受人诟病,所以就照着礼数给予了回应。过得几日,对方或是送几个果子,或是一盒糕点。或是两盆鲜花…竟有些与她朋友往来的意思了。赵琇心里有些糊涂,隐隐约约能察觉到,对方这是有心要跟她结交呢。

赵琇本来没什么兴趣,可是想想,她日后肯定要跟汾阳王府保持交情的,现在不打交道。将来也会跟汾阳王世子妃打交道,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便不咸不淡地应对着。只不过心里仍旧留下点疑惑,不明白在结怨九个多月后,真定侯千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对她亲热起来的?对方都快出嫁了,本该专心致志做出嫁前的最后准备,居然还有闲心跟她交朋友。

真定侯千金的礼尚往来,在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之后,终究还是因为婚期临近而暂时中断了。她风风光光地嫁进了汾阳王一家在京中的府邸。当夜王府筵开三十席,遍请京中宗室皇亲,文武大臣,倒也热闹。赵琇备嫁中,继续留在家里做宅女,张氏与赵玮一并参加了喜宴,还被安排在上席中,以贵客礼相待。

汾阳王世子成婚后,带着新婚妻子进宫请安,又与京中众宗室行了会亲礼。广平王与世子高桢也参加了。这是广平王头一次以双目复明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虽然早有风声传说他已经可以看见了,但众人看到他本人确实可以自行走路,不必他人搀扶,哪怕看得还不甚清楚,也足够惊诧了。

惊诧之后,自然就是欢喜。广平王平日行事低调,但在宗室中的人缘很不错。大家见他复明,都为他开心不已,围着他关心地问起他身体情况。高桢在一旁细细做了讲述,众人又是一番感叹,又邀广平王出门去赏花,去登高,过些日子再去赏雪,又或是开诗会,开宴席等等,请他好好玩乐一番。

广平王笑着婉拒了,他眼睛虽然已经勉强可以看见,但还需要调养身体。况且天气渐冷,他不打算冒着得伤风的危险到处乱跑,不过在别人府中赏花或是开诗会之类的,他倒还有些兴趣,当即就答应了其中一位宗室长辈的邀请,过些日子到他家去参加赏菊诗会。

宗室一片和乐,宫里太后听说了,也十分开心,几次召了大儿子进宫说话,不过期间并未请皇帝前来。太后至今还生着他的气呢。

不过这一片和乐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汾阳王世子娶了妻,三日回门结束了,宗人府里也上了玉牒,汾阳王一家就等着皇帝下旨,他们好收拾回南了,可这旨意却迟迟未下。再不走,运河就该结冰了,到时候说不定要改走陆路,一路上可要多吃些苦头的。

汾阳王上了两次本,明里暗里地催促着,皇帝却始终没有动静。等到进了十月,京中下了第一场雪,他才终于下了旨意,许汾阳王回嘉定,可同时,他又留下了世子,说是让世子在京中读书,多与皇子们亲近亲近。

宗室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未完待续。)

PS:临近完结了,先打声招呼,大家不要觉得太突然…

☆、第五百九十五章病倒

汾阳王府与当今皇室的血缘比较远。他们家最早的一代王爷,是太|祖皇帝的兄弟,本是近支。可经历过三代王爷传承之后,到了高桢这一代,都快出五服了。相比宗室里其他的分支,他们还是跟皇室比较亲近的。但要论继承权排序,那估计要太|祖皇帝所有的男性后代都死光了,才会轮到他们。

汾阳王府从开府起,就一直安守原籍嘉定,没有涉足朝政,也没有军权,靠着祖上留下来的产业过活,顶多就是在嘉定的宗室群体中比较有体面而已。如果换了在京城,这点体面还要打些折扣。因为京中的宗室,大部分人与皇室的血缘关系都比他家近。

汾阳王府,是空有王爵、完全没有实权的宗室王府代表。本朝开国以来,无论哪一位君主当朝,都没人会认真拿他们当一回事。该示恩于宗室时,表示一下就行了,说到防备?警惕?就连先帝都只会觉得这种想法太可笑。

可是如今,当今圣上素来被公认是比先帝更有脑子的君主,他居然就做出了扣下汾阳王世子的决定来。这个决定带有太深的质子意味,让人不得不多想,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要防备宗室的意思吗?可皇帝真要防备什么人,也该先拿京城里这些手中多少有些实权的宗室开刀才对,拿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闲赋郡王府做靶子,又有什么意义?

众宗室们认真回想近段时间皇帝的举动,似乎没有特别明显的针对他们的动作,可汾阳王府也没见做过任何惹皇帝忌惮的事呀?汾阳王世子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为人也十分老实,读书平平,不出挑但也不是蠢蛋,既没有优秀到让皇帝忍不住留下栽培,也不会不学无术到让皇帝下令留他在京里读书的地步。而据汾阳王太妃回忆,早前新孙媳妇刚进门不久,她入宫陪太后聊天的时候。从来没听太后说过,要把她的孙子留下来。皇帝这个决定,必然不曾问过太后的意思。

众宗室们可以暗中议论纷纷,猜想皇帝的用意。但汾阳王与汾阳王太妃却没有这个耐性。皇帝旨意都下来了,令他们回南,他们就拖不了几天了。在离开之前,必须得把皇帝的用意弄清楚了才行。汾阳王世子还是少年人,一个人留在京里。没个长辈看顾,天知道会不会学坏?他的新婚妻子必须留下来陪他,可是新媳妇连老太妃与王妃都未拜见过,似乎也不合规矩。最重要的是,皇帝究竟想要对他们汾阳王府做什么?!

然而皇帝面对汾阳王母子的试探,表现得很平静,很淡然,除了态度不够亲切以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他只是说,想要宗室子弟多读点儿书。进学明理,别总是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一点实事都不干。

汾阳王压根儿就不信!宗室子弟里又不是没有聪明能干的,现就有一个高桢伫在那儿呢,又有拥立之功,还是皇帝的亲侄子。除他以外,京城宗室子弟中也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文武都来得,怎不见皇帝有提携的意思?既没有这个意思,那他们家的孩子又何必受那个苦?汾阳王世子在嘉定也有读书习武。并不曾荒废了岁月,横竖他不是纨绔子弟就行了,何必非得逼得他与家人分隔千里呢?

皇帝没有给出回答,汾阳王太妃便去太后面前求。

太后其实也十分意外。她生小儿子的气,已经有些时日,皇帝低声下气地哄她,她也渐渐有些回转的意思了,只是对小儿子依然有几分戒心,时刻要提防着他会对大儿子不利罢了。汾阳王府几时得罪了小儿子?她完全没有头绪。

汾阳王太妃见状。倒隐隐有个猜想了。新孙媳妇认亲的那一日,广平王也过来了。见他双眼复明,自家儿子便欢喜地恭贺了一番,又与他一同答应了另一位王爷的邀请,前去赴一个诗会。兴致来时,他还与广平王一边小酌,一边聊了好长一段时间。广平王在嘉定居住时,两人时时有机会相处,本就比旁人都更亲厚些。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汾阳王一时欢喜,还连说了好几遍:“复明了就好,你这一身的才学、本事,若是真个做了瞎子,岂不可惜?今后你又可以大展鸿图了,我真心为你高兴。”

难道就是因为这几句话而惹的祸?可这话里又有哪一句说错了呢?

若只是这个原因,孙子在京中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汾阳王太妃一边故意用闲聊的方式,将当日的情形告知太后,一边在心中暗暗盘算着,今年是不成了,来年开春后,是不是让儿子上个折子,推说自己或者婆婆病了,让孙子孙媳妇回南侍疾,好把他们小两口给解救出来?

汾阳王太妃能想到的事,太后也很快就想到了。先前她只是不知道汾阳王都说过些什么罢了,如今知道了,心中顿时添了几分怒气。当着妯娌的面,她不好发作出来,可是等人走了,她就忍不住摔了杯子。

小儿子的猜忌之心,果然不曾减弱半分。连其他宗室都受到迁怒了,皇帝难不成真的容不下他的同胞亲哥哥?!

太后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召了皇帝来问,皇帝又拿那一番搪塞汾阳王的话来搪塞她。太后心中认定小儿子在骗自己,心中醒悟,自己的话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大概没什么约束力了。她一边伤心,一边担忧大儿子和大孙子的未来,彻夜难眠,第二天就病倒了。

太后病情渐渐重了,皇帝也郑重起来,一边命太医院用心医治,一边宣广平王父子入宫侍疾。他其实也明白,母后这是在担心皇兄呢。他心里有几分酸涩,但也认为有皇兄陪伴,母后应该会好得快些。

谁知道太后一睁眼看到大儿子就在床边,说是奉旨进宫来侍疾,顿时吓了一大跳。难不成皇帝要趁机使坏?太后忍不住多想,即使广平王与高桢一再安抚,她依旧无法安下心来,根本休息不好。广平王进宫是为了侍疾来的,没想到太后的病反而越发重了。

广平王虽然不清楚母后的心事。但也看得出来,她是在担惊受怕。现如今在世上还有能令她担惊受怕的事,不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事,也就只有皇帝了。必然是皇帝做了什么让太后无法安心。广平王犹豫了一下,就找了个机会,单独求见皇帝。

他劝皇帝,无论是什么事,若是太后担忧之事。都可以先缓一缓,先让太后安下心来养病比较要紧。

皇帝心里正虚,有些狼狈地说:“皇兄多虑了,母后哪里有什么担忧之事?她担心皇兄的双眼,皇兄如今不是已经好了么?兴许是皇兄久不进宫向她请安,母后心中挂念了吧?皇兄多陪陪母后,也就好了。”

广平王认真看了皇帝几眼,皇帝被看得不自在:“皇兄怎么了?”广平王缓缓摇了摇头,十分严肃地对他说:“皇上有什么可不安的呢?你是一国之君,名正言顺地遵从先帝旨意登上九五之位。世上又有何人能威胁到你?你还是放宽心吧。”

皇帝只觉得自己好象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似的,迅速道:“朕的心宽得很,用不着皇兄操心!”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这句话说得太不客气了,与他一贯以来在广平王面前的好弟弟形象不符,想要说些什么来挽救,但看着广平王那双仿佛明了一切的眼眸,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广平王没有再说什么就退下了,回到慈宁宫中。他低声在太后耳边说:“母后放心吧,快把身体养好了。有您在,他心里就算真有些什么想法,也还要顾及孝道与身后清名呢。儿子不会给他留下把柄的。”

太后眼圈一红。默默流下泪来。

从那之后,太后的病情就渐渐好转了。她很快就命广平王父子出宫回府,自己对待皇帝,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亲和态度,只是跟那时候相比,母子间好象总是少了些什么。

太后养病期间。宗室里也有女眷与晚辈前去问候。关于太后的这一场病,宗室中隐约有些猜想。随着汾阳王与汾阳王太妃心怀怨气地留下世子与新出炉的世子妃,踏上回南的道路,这种猜想受到了越来越多宗室中人的认可。

皇帝对宗室是真的起了猜忌之心了,而其中最为他所忌惮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一母同胞的广平王。即使广平王曾经为他登基立下过汗马功劳,双目又有疾,至今未能完全恢复正常,也不妨碍皇帝对这位好哥哥的戒备心。

宗室也有与朝臣结姻亲或交好的,风声在宗室圈子内流转,又慢慢朝臣子的圈子蔓延过去。有不少朝臣都觉得皇帝的想法太小气了些。虽然从前也有过臣子参广平王,或是在皇帝面前劝他提防广平王,但那多半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谁都不是真的觉得广平王会做出争权夺势的事情来。他若有那个心,早在颖王生乱、今上未还朝时就有所行动了。更不会在今上登基后,便退回王府中,完全不沾手朝政。

更有些资历比较深的臣子回想起皇帝未登基之前,先帝还在世时,曾经说过不追究颖王、山阴侯余党的责任,只诛除首恶的话。当时他们感叹新君仁厚,如今的想法却非常复杂。虽然世人常道君无戏言,但君主的诺言,也未必能实现呢。

想想因堤坝案被逮进天牢里的官员们,至今还有不少人未被定罪,难道就真的是因为堤坝案的案情未明吗?所谓不追究余党的话,是绝对信不得的。真不知道往后又还会有多少人被卷进几年前的颖王之乱中,丢了身家性命?

老臣们不由得私下叹惜,从小被当成闲散王爷放养长大的皇帝,终究还是有些不足的。论能力,论性情,论品格,论气度,都没办法跟做了多年储君人选的广平王相比。只是天意如此,大家又叹奈何?(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六章淡定

当朝廷上下众人暗地里议论纷纷的时候,广平王…一如既往淡定地生活着。他不是不知道周围人都在说什么,但他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照常在广平王府中生活,看病、吃药、散步、听书僮读书、听乐师奏曲儿——哦,最近因为他双眼能看见东西了,所以又添了一个消遣,那就是忽然对莳花种草产生了兴趣。他命人在王府正院里开辟出一个小园来,翻了土,摆上花架,亲自种了些花草,照料得十分精心,就连让书僮儿念书,也都念起了园艺、栽种相关的书籍,一派乐享田园闲趣的作派。

当然,他也少不了每隔三天进一次宫,向太后请安,问候她的身体,陪她聊一会儿天,再陪她吃一顿饭。日子过得规律又安详。外界的人都在说些什么?皇帝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他仿佛完全一无所知。

无论是广平王,还是世子高桢,都依旧坚持着不与朝中重臣来往的旧例。他们不出席文臣武将又或是士林名士所开的宴席、聚会,从不请他们过府作客,王府里除了属官,连个正经清客都没有。一般官员想要接触到他们父子,还真是难上加难。

宗室皇亲与勋贵们倒是有机会跟广平王父子接触,说上几句话,但广平王一旦听到别人“惋惜”他当日因目盲而失去储位,又或是祝他双眼复明后会在朝中有大作为的话,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都只会笑眯眯地这么说:“没什么可惜的,退位后我才算是领略到了清闲日子的好处。如今我已经过习惯了,不想再沾手那些俗事呢。”

至于高桢,他连这种话都不会说,只会冷笑着盯住这么说话的人,直到把人盯得灰溜溜走开为止。

他们父子如此回应,旁人还能说什么呢?是说朝廷离不开广平王,还是痛斥广平王年纪轻轻就如此颓废。太不知上进?

若说朝廷离不开广平王。就仿佛在说皇帝和朝廷上其他的人全都是酒囊饭袋似的,不但犯忌,还伤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