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眼睛也不敢眨一眨,死死盯着竹帘,似要在上头灼出两个洞来。

室内的座椅只有数把,宋氏跟七太太并谢姝宁自然都是坐着的,可陈氏却只能同等候在门外的丫鬟婆子一样,站着。

因而谢姝宁几个尚能瞧见竹帘后头的微末景象,陈氏却是不易瞧见。

很快,外头雨声大作,凉意沿着四肢百骸开始上涌。

谢姝宁端坐的身子微微一动,嘟哝了句:“普济寺的殿宇也都年久了,一下雨就似乎愈发冷,休整一番也不知要多少银子…”

这是她第二回在这间屋子里提到了银子。

竹帘后的人影并没有动。

可一直牢牢注意着里头动向的谢姝宁,仍旧发现了刹那间的异样。

方才在她说道休整一番时,里头戒嗔和尚敲击木鱼的声音忽然有一声重了些。虽然并不明显,但她还是发觉了。

重活一次,她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在这种路上,走得更领先些。犹如一场赌局,还未开盘,她便已经清晰地知道有哪些牌能为自己所用,又有何用。

普济寺不同别的寺庙,在山下有田地,有旁的收入。

他们全靠香火。

因而。一旦寺里的香火不如过去,寺里的和尚,日子也就会随之变得拮据起来。

前世,庆隆帝有一年突然又迷上了道教,转眼间就将普济寺给忘在了脑后。普济寺的日子很快就因之变得颓唐起来。好在没多久,庆隆帝又扭转了心意。

不过等到燕淮做了摄政王,普济寺更是直接连庙门都要心酸烂了。

谢姝宁过去曾见过戒嗔和尚一次,她记得,这是个极好财的老家伙。

严格来说,戒嗔这样的和尚非但称不得大师。甚至都不能算作是正经出家人。

也正如她所料。竹帘后的戒嗔虽然还在念经。可心里却早已经在搜罗关于谢姝宁的事了。

他厮混在皇城多年,哪里会不知道坊间的流言。

——谢家的六太太,是个财大气粗的人。

他想着,就不由悄悄将视线从竹帘间细小的缝隙间透了过去。仔细打量着谢姝宁。外头皆知,谢家的这位八小姐,同如今最得肃方帝疼爱的惠和公主十分要好。

戒嗔停下了敲击木鱼的手,顿了顿遂扬声道:“我佛慈悲。”

外头候着的一众人就都静止不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九小姐天性纯良,天真烂漫,也不失为…”

话未说完,陈氏站着的身子便猛地一僵。

戒嗔和尚这话摆明了就是同外头坐着的一行人说的。乍一听字字是夸,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再明白不过。不就是说谢姝敏天生愚钝,无药可治?

陈氏都听明白了,剩下的人又怎么会听不明白,众人的面色就都变得怪异起来。

得了戒嗔和尚这么一句话,陈氏更是如遭雷击。只觉得外头“哗哗”的大雨都是浇在自己身上的,冷意直上脑壳,冻得她生疼。

“九小姐请回吧。”竹帘后戒嗔幽幽地叹了声,声音沧桑,带着无穷怅然。

谢姝敏随即自竹帘后走了出来,睁着大大的眼睛,“姨娘的眼睛怎么湿透了?”

众人这才惊觉,不知何时,陈氏已经泪流满面。

宋氏以为她是因了谢姝敏恐要痴傻一生而伤心难过,本着做为娘的心,也就不忍心训斥她。

殊不知,陈氏这会的眼泪可全是为自己哭的。

她懊恼着呢,若当初一生下谢姝敏便溺死了她陷害于宋氏,也好比今日留着她让自己难堪得好。且如今,就算她真狠心要了女儿的命,又有谁会相信宋氏连个傻子也不放过…

留着这个傻子,才是真的膈应自己呀!

陈氏咬着下唇,眼泪扑簌簌而落。

戒嗔和尚又念了声“阿弥陀佛”,再不吭声。

然而这一室雨声中,谢姝宁却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上山的第一日,就这样在倾盆大雨中度过了。谢姝宁夜不能寐,苦苦等着,却没等到三老太太的幺蛾子。毫无头绪,当真是毫无头绪。第二日一早,大雨才歇,谢姝宁就起身往隔壁宋氏的屋子去。

一上午,除了七太太张氏巴巴地来过一回,便什么响动也没有。

她不放心,让月白悄悄去打探三老太太那边的动静,却得知,三老太太今早还没出过门,一直在屋子里抄写经文,连晨食也是由春平端到屋子里用的。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叫人太不安…

这一回,谢家一行人原定在山上住三日。谢姝宁不论怎么想,都觉得今日最容易出事。

傍晚时,七太太邀宋氏跟谢姝宁一道去前头听戒嗔讲经。

走到半道,七太太说了句,“你们家老太太倒是心诚,早早打听好了戒嗔方丈何时讲经,又遂一让丫鬟告知我等。”

第104章阴谋

谢姝宁原本安静地走在宋氏身后,听到这话,眼皮一跳。

来不及细想,她便唤了声:“娘亲。”

宋氏跟七太太听见,一道回过头来。宋氏询问:“怎么了?”

“娘亲,我不愿意去听经…”谢姝宁故意涨红了脸,等到宋氏凑近才轻声贴在她耳畔道,“原本想着不好驳了七婶的邀约,可这会倒有些泛起困来,过会听着方丈讲经若是睡了过去,可不难堪?”

宋氏哂笑,轻轻一点她的额,“你呀!”

随后她便吩咐起月白来:“快送小姐回去歇着吧,外头还飘着雨,莫要出门去。”

这一讲经至少得说上个把时辰,若她这会便困了,等下恐怕就真的要睡过去了。在佛前失态,乃是大不敬。宋氏自己倒无妨,可七太太在呢。七太太又是小万氏的表妹,到时候哪一日若在小万氏面前说起,未免亏了谢姝宁的闺誉。

越是这样的人家,自是越讲究身份品行。

尤是女子,处世本就不易,又怎能不时时谨慎。

不过宋氏偏疼女儿,江南人又自来娇养闺女,因而平日里但凡能满足谢姝宁的,她都会尽力满足。这会只是不去听经,当然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见谢姝宁转身离去,七太太疑惑起来,扭头问宋氏:“阿蛮这是上哪去?”

“说是自己年纪小,佛法高深,怕是一时听不明白,倒不如回去借着这个把时辰多抄几份经书好为伯祖母祈福。”宋氏微微摇摇头,淡笑着解释。

谢姝宁的确有在为长房老太太抄经祈福,这事宋氏倒也没胡说,因而她语气肯定,毫无异状。

七太太听了则重重点头,称赞她:“阿蛮自小便比别个懂事些,原是六嫂教得好。”

宋氏忙说了几句谦辞。

两人说着话,缓步同别的香客一道往戒嗔和尚那去。

相反的路上。谢姝宁的脚步却是一步比一步更加匆忙。

月白不解,急声问她:“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跟了谢姝宁几年,月白到底也对她有几分了解,见状就怀疑是否出了事。

“回去再说。”谢姝宁并不答话,只催促她走快些。

这一回来进香,诸人都各自只带了一两个随侍的丫鬟婆子,人极少。毕竟是寺庙里,一切从简,人多反倒是更不方便。因而就连三老太太身边也只带了一个春平。一个已经成了媳妇子的秋喜。

江嬷嬷在卧床静养。原本就该是桂妈妈跟来。可江嬷嬷却嫌她不中用。便点名让谢姝宁身边的卓妈妈一道跟着来,此次暂且先在宋氏身边伺候。

所以,谢姝宁身边能用的人,这会就只有月白一个。

两人飞快地在庑廊间穿梭。

雨丝渐渐细密起来。被风吹着打到了两人身上,月白忙帮她挡住。

谢姝宁却浑不在意,渐渐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起来。

天色慢慢晦暗了下来,用不了多久,怕是就要黑透了。

临近厢房,谢姝宁的步子却慢了下来。

月白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了她的后背,险险稳住脚步,“小姐。雨下大了。”

谢姝宁“嗯”了一声,眼睛却在昏暗的光线里四处打量起来。因谢家来的人不少,这会普济寺也并没有多少留宿的香客,这一片屋子里就只住了谢家人。旁的几名香客就都住到了普济寺旧的厢房中,并不在这一块。宋氏的屋子在最打头的地方。三老太太却住在另一头。这会两间屋子里的灯都未亮,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其余的几间屋子也都暗着,这会怕都赶去前头了,哪怕陈氏也不会例外。

当真是空无一人,月黑风高。

突然,三老太太屋子的门被开了细溜儿一道缝。

谢姝宁忙扯住月白的袖子,两人隐到了拐角处的阴影里。

好在从这个位置望出去,视野仍算是开阔。谢姝宁站在前头,月白躲在她后头,就不大能看清楚外头的景况,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小姐,究竟出了什么事?”

“噤声!”谢姝宁飞快地从唇齿间挤出两个极轻的字来。

月白老老实实将嘴给闭上,一动也不敢动。

傍晚时分,寺里的各处的灯笼就都点上了。

此刻在风雨中,晃晃荡荡,昏黄的灯光也随之显得荡荡悠悠,摇曳起伏。

有个纤瘦的身影像是只飞蚊闪了出来,动作轻巧地合上房门,脚步匆匆地往另一头去。

谢姝宁心里“咯噔”一下。

原本看不清面貌的身影飞快地自灯笼照耀下的昏黄光晕里掠过。惊鸿一瞥间,谢姝宁已瞧清楚了,这人是春平!

三老太太既然让人特地告知了七太太几人,戒嗔讲经的时辰,就断不会自己不去。可春平向来是寸步不离她的,这会三老太太去了前头,春平却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行事,事情当然不对劲!

谢姝宁盯着春平的身影,惊出了一声冷汗。

若方才七太太没有说起三老太太,她根本还未想到。

昨日上午一群人就到了普济寺,到这会已两日,可一直风平浪静着,哪怕她心中一直告诫自己要谨慎再谨慎,却也不免无意识地松懈了些。

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面上的神色越来越冷。

这一回,她的好祖母又想要做什么?

下毒?

在府里的时候,她失败过一次,就难以再得手第二回。玉茗院跟她的潇湘馆都严密如同铁桶,这些年三老太太的势力日渐单薄,她要想在府里动手太艰难。

这样一想,似乎就说得通了。

为何三老太太要到寺里行动。

谢姝宁冷着脸,等到春平悄悄推开宋氏的房门闪身进去时,终于用低低的声音急促地吩咐月白道:“小声些,将春平堵在屋子里!”

“什么?”月白方才什么也没有瞧见,骤然听到这句话,一时回不过神。

谢姝宁提起裙子,拔脚就朝着宋氏的那间屋子而去,只抛下一句话。“不必管,快走!”

月白的力气不小,制服一个平日里就细弱伶仃的春平想来没有问题。

两人放轻了脚步声,飞快地靠了过去。好在雨声大作,一时间,脚步声偶尔加重,也并不十分明显。

到了门口,谢姝宁一看,门是虚虚闭合着的。

就在这时,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轻响。谢姝宁拽了月白一下。推着她就往门里去。

两人几乎是撞了进去。

谢姝宁一眼就看到。有个黑影站在香案前。

月白谨记着她方才的话。一把扑上前去。

“呀!”春平扭过头来,惊叫了声,手中有个东西“哐当”一声轻响落在了地上。

这一片厢房中,每间屋子里都有一张香案。上头有个小小的佛龛,前头搁着只三足的小香炉。趁着两人扭打在一块的时候,谢姝宁飞快地冲过去顺手就抄起了那只小香炉,双手紧抱着,口呼“月白闪开”,上前便重重砸了下去。

黑灯瞎火的,也不知砸到了哪儿,只听得春平闷哼一声便没了声。

香炉虽小,但对谢姝宁来说。却并不轻,这一下仍耗费了不少力气。

黑暗中,她的呼吸声听上去急促又用力。

“月白,去点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呼吸声放得平稳。一边吩咐着月白点灯,自己一边弯下腰去捡被春平脱手落地的东西。

手指触到一只盒状的东西时,月白也将灯点上了。

等看清眼前的景象,谢姝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春平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来不及懊悔自己下手太重,谢姝宁飞快地将那只盒子打开来,里头是颗黑乎乎的香丸。

轻轻一嗅,一股子檀香的味道,余味却又似乎同檀香不同。谢姝宁不由怀疑,这寺庙里到处都是檀香的香味,她嗅到的究竟是这颗香丸的味道,还是寺里原本的香…

“月白!”她心中一动,便出声唤了起来。

月白正在弯腰收拾香炉跟撒了一地的香灰,闻声满面惊慌地抬起头来。

谢姝宁冲着她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道:“去将这香丸放到祖母屋子里的香炉中去,埋到香灰底下。”

“小姐!”月白接过盒子的手哆哆嗦嗦的,颇为害怕。

谢姝宁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别怕月白,我们一道去!”

月白抖着的手,这才稳了些。

“带上春平!”谢姝宁弯腰捧起香炉往案上一搁,将染了血迹的那一面朝向了佛龛,遂抢过月白手中的银盒塞进怀中,才复又弯腰,“还愣着做什么!”

她年纪到底小,只好使出吃奶的劲抬起春平的脚,让月白抬上半身。

吹灭了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月白哆嗦着:“小姐,她死了吗?”

谢姝宁这会累得厉害,咬着牙挤出话来:“死不了!”

不过就这般搁着,会不会死,她可就管不着了。

瓢泼大雨遮住了视线,两人躲在雨幕背后,用最快的速度将春平抬进了三老太太的屋子。

檐下挂着的灯笼,一团黄光。就着这点亮光,谢姝宁随手扯下春平腰间的汗巾子揉成一团塞进她嘴里,又让月白将她丢进了三老太太的牀底下。她自己则飞快地掀开香炉的盖子,取出香丸埋了进去。

 

第105章隐忧

普济寺里的香有安神静心的作用,睡在厢房里的人夜里大多都会燃上,助眠。何况三老太太素日就是离不开香的,她夜里必会点上。

因而不管这颗黑乎乎的香丸究竟是作何用的,其苦头恐怕都只能叫三老太太自个儿吞了。

谢姝宁指使着月白将春平藏好,她则小心翼翼地重新将香炉的盖子盖了回去。随后,两人才一前一后闪出三老太太的屋子,将门严丝合缝地闭上,趁着昏黄的烛光,在漫天大雨哗哗的声响中,飞快地离开。

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屋子里,月白方要去点灯,便被谢姝宁给阻了。

“娘亲那边眼下还是一片狼藉,今夜你同我睡去那边,好将娘亲挪到间来。”谢姝宁双手微微颤抖着,因为方才抬动春平时花了大力气,如今酸胀得用不上劲。

月白点点头应了,轻声道:“那小姐,我们这便过去?”

谢姝宁颔首,蓦地道:“将你的衣裳取件干净地出来!”

“嗯?”月白微怔,旋即想起自己身上怕是沾了春平头上的血,若叫人给瞧见了可就大大不妙,急忙摸黑找了自己的包袱出来。

谢姝宁拔脚就往外头走,吩咐道:“带上包袱,去了那边再换上。”

两人忙又匆匆跑回了宋氏的屋子。

趁着打发月白去换干净衣裳的当口,谢姝宁点上灯,时刻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只要一有人影闪现,就立即将灯火熄灭。好在这会戒嗔和尚怕是才讲到兴头上,下头听着的一众香客也断不会在中途离开,只怕是要听完的。所以等到月白换好了衣裳,外头也并没有旁的动静。

谢姝宁坐在桌边,提起粗瓷的茶壶分别沏了两盏冷茶,自己一气喝了一盏,另一盏则递给了月白。

月白的手亦是哆哆嗦嗦的。却不同于谢姝宁的力竭,而是源自心内惶恐。她极力镇定着,双手接过茶盏的时候,却依旧重重抖了下,差点便将里头的茶水给倾了出来。

“月白!”谢姝宁坐在那,忽然仰头看她,双手覆上她的手背,精致小巧的面庞上,神色复杂,“别怕月白。”

可被骇到了的人。又岂是一两句别怕就真的不怕了的呢。

月白倒是越想越觉得后怕。哆嗦着嘴唇。轻声道:“小姐,若是春平死了怎么办?若是她死了可怎么好?”

谢姝宁皱眉,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紧紧的似再不愿松开。“她便是真的死了,同我们又有何干系?”

即便春平真的死了,那也是死在三老太太牀底下的,干她们何事?更何况,谁又能将苗头对到尚不足十岁的她身上?谢姝宁一边努力劝慰着月白,一边却被自己心中冒出的森然冷意骇住。

年纪小,终究并非全无好处。

可月白到底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女,这辈子也未曾经历过几件大事,心内的惧意一时间难以消除。

谢姝宁又劝了几句。见无效,索性转换了话头:“眼下不是怕的时候,我们先将地上收拾干净了再提!”

“是…”月白学着她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去直接用自己脏污了的那件衣裳收拾起了地上凌乱的香灰。

这个时候,谢姝宁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随着她一道俯身将地上霜白的细软灰烬一一抹去。

香炉壁上的血渍也被一点点擦去。

谢姝宁和衣躺下,嘱咐月白吹了灯。

“小姐,若夜里…”月白不敢离开,守在她身边。静了会,心里的惧意总算消了些,脑子里的思绪也就清晰了起来。

春平只是个婢女,她胆敢做的事,定然不会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在她身后的那只手,指不定还会有后招。而且这后招,谁也不知是什么。她不禁担心了起来。

但她能想到的事,谢姝宁又岂会想不到。

她决定睡到这间屋子里来,一来的确是因为屋子里一片狼藉不好叫宋氏瞧见了,二来也正是在担心着这件事。

以她对三老太太的了解,三老太太蛰伏了这么久,这一回又选在了这样的地方行事,必定有想过万全之策。她不敢掉以轻心,唯有先想法子将母亲送到另一间屋子里去再说。

“警惕着。”谢姝宁一手紧紧拽着被角,心里不可谓不怕。

她的另一手隐在被子底下,手中却握着把吹毛断发的小匕首。

这还是当初舅舅离京时,赠她的礼物。小小的一把,看上去精致玲珑,倒不像是兵器,而是妇人藏在袖中把玩之物。但是却难得的锋利合手。故而这一回出门,谢姝宁特地携带而来,连宋氏也不知。

屋子里两人谁也不吭声,静静等着时间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于有了别的响动。

很快,脚步声就渐渐清晰了起来。

谢姝宁屏息听着,努力在嘈杂的雨声中分辨着。她轻轻推了一把月白的背,叮嘱道:“只说我睡下了,旁的什么都别提。”

话音落,宋氏已带着卓妈妈回来了。

厢房并不大,虽不至一眼便瞧见里头,却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