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才一转身,舒砚便在后头道:“阿蛮,你不要恼羞成怒…”

谢姝宁脚下一个趔趄,扭头狠瞪他一眼,决定下回不论他再来问什么,都权当不曾听见!

舒砚哈哈大笑,“我别瞪我,我早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先前在船上,我可瞧见有个小子怕你跌倒还特地扑过去扶你了!”

“表哥,待到秋高气爽便启程家去吧?”谢姝宁咬着牙微笑。

舒砚连忙摇头:“你再赶我走,我就只能厚着脸皮去寻姑姑告状了。”

说着话,赶着去解手完事又折返回来的谢翊回来了,瞧见他们二人之间气氛古怪,不由狐疑地打量起来。

谢姝宁实在无力折腾,推了谢翊去陪着舒砚闹,自己匆匆溜回了潇湘馆。

才换了身竹青色的轻薄夏衫,玉茗院那边宋氏便打发了桂妈妈来请她。

自从绿浓出了事后,桂妈妈先时很求了宋氏几回,见没用也渐渐熄了心思。宋氏宽厚,只将绿浓打发去了偏僻的庄子上,还允桂妈妈每个月能有几日假去见她,桂妈妈倒也感激。又因她回回去探望绿浓,从绿浓嘴里听到的都是咒骂,渐渐也去的少了。

今年春上,桂妈妈的大女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她有了外孙子,放在绿浓身上的心就更少了。

一来二去,就连谢姝宁也已经很久未曾从她嘴里听到过绿浓二字。

可见前世,到底是因为境况使然,叫桂妈妈至死都放不下绿浓。

桂妈妈近日心宽体胖,渐渐变得臃肿起来,面貌则显得更加祥和带笑。

原先因为绿浓的关系,潇湘馆里的婆子丫鬟们,都不大喜欢她,如今见了也是个个都笑脸相迎,像换了一个人。

谢姝宁心里头也高兴。

她跟着桂妈妈去了玉茗院,一进门便从宋氏嘴里得知,原是他们一行人在东亭湖上发生的事给传开了。

照这速度,想必京都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已经听说了消息,这会皆候着宫里头的打算呢。

宋氏很担心:“大皇子的身子骨自小也单薄,这回落水,也不知会不会落下病根。”

谢姝宁坐在她身侧,亲自为她打扇,轻声安慰:“天气正热,湖水虽凉,倒并不太冷,太医院里的那几位也都是医术高明的,大皇子不会有事。再不济,咱们还有鹿大夫,实在不成,咱们悄悄给娘娘跟公主去信。”

宋氏点了点头,心里仍没底,面色勉强好看了一些。

片刻后,她又低声问起谢姝宁来:“当真是二皇子做下的恶事?”

说这话时,屋子里的人已尽数被屏退,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在场,因而宋氏也不遮掩,直截了当地便说出了心中所思所想。

谢姝宁沉默,良久才道:“难说。”

毕竟并没有人亲眼看到是二皇子颂沅下的手,但若说不是,这件事又怎么看都同他脱不了干系。

宋氏道:“若真是,那孩子未免太歹毒了些。”

第251章替补

谢姝宁闻言,没有立即言语。

“才多大岁数,便有如此作为,来日焉能好?”宋氏忧心忡忡地说着。

谢姝宁依旧未吱声。

宫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棋子,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真论起来,二皇子颂沅的年纪也早就不小了,七八岁的孩子,自小在后宫长大,什么不懂。再天真讨喜,也多半是副假面。

皇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委实也算不得不知人事,但他却有个极大的毛病。

纪桐樱同谢姝宁提起这事时的语气带着三分惆怅,却并没有过分放在心上,大抵也是觉得他能保留几分孩子该有的模样,叫人瞧着欢欣安慰。可在谢姝宁看来,身在皇家,却容易心软,实乃致命之症。

这一回,便连纪桐樱都不知道二皇子是何时上的船,焉知不是大皇子悄悄瞒了她将人给带上船来的。

手足之情,天大的骗局,想必却已被个年少的二皇子玩得炉火纯青。

谢姝宁慢慢摇着雪白细绢的纨扇,略劝了宋氏几句,将这件事暂且先敷衍了过去。

宫里头的事,宫里头的人自有定夺,只要大皇子还活着,皇贵妃也不会出大问题,她们身在宫外,担心也无用,消息依旧只能等着。

好在没等几日,她才给纪桐樱去了信询问大皇子可还安康,这件事的处置,也已有了结果。

纪桐樱信中并没有细说,但字里行间隐隐透露出几分少见的厉害来。信末亦忍不住同自己最好的手帕交说了几句不满弟弟的话。

——那小子太容易被骗!

看到这句话,谢姝宁几乎能透过眼前工整娟秀的字迹看到纪桐樱提笔落字时,懊恼地紧皱眉头的模样。

正如她所猜的那般,二皇子的确,是被大皇子自个儿悄悄藏着领上船的。

二皇子平日里极为乖巧,有段日子,甚至是被养在皇贵妃膝下的,直到生母咸鱼翻身,荣宠风光后。他才回到母亲身边,渐渐疏远了皇贵妃这边的人。

但他过去,便同大皇子关系不错。

连纪桐樱见了他,也说是后宫诸多同父异母的孩子里,瞧着最顺眼的一个。

皇贵妃虽不至待他视若己出,却也不错。

可就是这样。颂沅才会嫉恨。

谢姝宁隐隐约约有些明白那孩子的心境,却并不觉得那孩子值得可怜。

在她印象中,二皇子为人小心,即便曾养在皇贵妃膝下,也极为不起眼,若非纪桐樱早前有回同她提起。她甚至连二皇子是谁,都分不清。

宫里公主多。皇子却少,大皇子对自己这个年纪相仿的弟弟,很喜欢。

可他待对方越好,对方便越是嫉恨他。

临上了船,大皇子起了性子要钓鱼,人人拥挤,二皇子哭诉是一不小心才将人给碰下去的。并非有意。

这话,谁信?

至少。纪桐樱母女不信,谢姝宁也不信。

可二皇子说是临时起意推人下湖,她却是相信的。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非积怨已深,又恰是不易忍耐的年纪,他也不会有那胆色推人下去。

肃方帝倒也着实看重自己的长子,不顾新近的宠妃为了儿子苦苦哀求,仍将二皇子重罚了一番,且连带着宠妃也成了“冷宫之妃”。

女人嘛,没了这个,还有另一个。

因大皇子平安,二皇子自然是不可能偿命的,再者这种事原本多半就都是皇子身边伺候的人顶了罪,能直接受罚都是少之又少,谢姝宁觉得,这样的结果已是很好。

顺带还清掉了皇贵妃前行道路上一块最大的绊脚石,何乐而不为?

但纪桐樱并不满意,她没敢在信中明示,可其中隐约的意思,谢姝宁看明白了。

微叹了声,她将信收好装入匣子,上了锁后久久不语。

宋氏那也得了消息,唏嘘了一番。

这件事因里头牵扯上了皇子,因而后续并没有在坊间传开,众人虽知道,也不敢多在私下置喙,没用多久就在纷纷而至的秋风里渐渐消弭。

暑夏方去,凉秋便至。

但今年的秋天,热得叫人骇然,人即便是躲在备了冰的屋子里,一刻不停地打着扇子,也是汗流浃背,面红耳赤。

卓妈妈管这叫秋老虎。

图兰有回听见了,嘟嘟囔囔念着玩了好几日。

舒砚跟谢翊也寻常不再出门,安生地躲在屋子里避热,连动弹一下也不愿。

只要一动,这汗就跟流水似的哗哗落一身,叫人恨不得泡在水中再不起来。

阖府上下,唯有几个男人,早起要上朝,晚些要办公,再不然还得出门应酬同僚打点人情往来,事儿太多,总也忙不完,所以脚不沾地,总在外头冒着红彤彤的日头来回走动。

谢元茂也不例外。

他的差事,总算是下来了。

仍入翰林院,但担的却是份闲差。

谢元茂并不满意,可一来二去,他如今所能依靠的人,仅仅只是长房的谢三爷一人而已,能重回翰林院,也是仰仗了他。

但二人昔日兄弟之情不深厚不提,谢元茂又曾一度同故去了的谢二爷交好,谢三爷一直外放不着京,同老二的关系则平平,里头旁枝末节太多,条条都难以叫他跟谢元茂俩人在突然之间就变成顶好的兄弟。

谢元茂也知道,自家三哥,这是瞧不上他。

他被过继给了三房,但三房的产业皆被三老太太在世时,便败给了陈家,如今陈家没了,老太太也不在了。谢元茂自己往日又曾站错了队伍,跟庆隆帝走得太近,哪里还有好。

官场如商场,谢三爷在他身上看不到价值,便不会过分操心。

直到…

肃方帝终于要提拔谢家,要提拔谢三爷的那一日到来。

谢三爷在自家六弟身上,才看到了他需要的价值,且价值不菲。

广征秀女的消息被放出来后,谢三爷便悄悄私下里寻了谢元茂说话吃酒。

各家适龄的姑娘。但凡尚未曾婚配的,就皆要上报。谢三爷的嫡次女,谢家行六的姑娘谢芷若自幼订给了长平侯世子林远致。论理,谢芷若也要上报名册,但她这样的,多半就是走个过场。没有入选的机会。

老死宫门的姑娘太多,各家有的为了不让女儿入宫,甚至在上报名册的规定期限内急急便将女儿给婚配了的,也不少见。

然而像谢三爷这样的,却是罕见得紧。

兄弟二人吃着酒,微醺之际。谢三爷笑着同谢元茂道:“老六,阿蛮同燕家的亲事黄了。今后怕是难以再寻一门比燕家门第高的,委实可惜了。”

单看门第,的确难再寻一门更好的。

谢元茂也就唉声叹气地喝口酒,摇了摇头,略显失望。

如若庆隆帝不死,燕景不死,这天下。该有多太平,他这一路该走得有多顺畅。长女的婚事又该羡煞多少人家。

他颇有些不忿,埋怨老天不公。

谢三爷抚着酒杯,忽然说道:“眼下有个极好的机会,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把握。”

谢元茂一怔,狐疑问着:“三哥这话是何意思?”

“后宫空旷,妃嫔之位泰半空悬,至于后位,你我皆知李家已无几日可剩,不必多久就也会成为一块肥肉。既是肥肉,自是人人争抢,谁不想去分一杯羹?”谢三爷不急不缓,徐徐道。

谢元茂心惊,讶异地说:“三哥是想让阿蛮入宫?”

名册必然是需要上报的,但能不能入宫,是否真的需要留在宫里,都是一开始便要想好的。若准备留下,一切都要从最初开始打点妥当。宫里头一层层往上打点,一个也不能少。那些个嬷嬷内监,哪个都不是好应付的。

一处也不能有纰漏。

“非也…”谢三爷却摆摆手,摇头否定。

谢元茂见状不由一头雾水,“那三哥是想说什么?”

既不是想让谢姝宁入宫,又为何要特地同他说这样的话?

何况,他虽有心在长女的亲事上做些文章,毕竟嫁女是要高嫁的,但入宫,心中仍有些不舍,肃方帝毕竟是谢姝宁几个的父辈…

正想着,他听到谢三爷压低了声音,肃然说道,“不是阿蛮,是芷姐儿。”

谢元茂大惊失色,手一颤,整杯酒尽数倾在了桌面上,蜿蜿蜒蜒沿着桌角往下滴答。

顾不得去擦拭,他颤声发问:“芷姐儿同长平侯林家,不是自小就订下的亲事?”

谢三爷微笑:“长平侯林家?孤儿寡母,破落户罢了。”等到他再往上爬些,封侯封爵,都不过是迟早的事,区区一个林家,算得上什么,他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不屑来,“皇上看中了芷姐儿。”

谢元茂面色都白了:“皇上怎会…”

“偶然得见,只一面,皇上便看中了。”谢三爷语气有些古怪,“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谢元茂嘴角翕动,半响才道:“芷姐儿明年才及笄呢。”

谢三爷顿了顿,“这年纪在宫里头,不过开得正盛,再长几岁,反倒是就近谢了。”

“那林家那边,如何解决?”谢元茂额上渐渐沁出汗来,心中不安渐浓。

谢三爷看他一眼,“阿蛮正合适。”

 

第252章城府

话音悠闲,在他惯喝的明前茶因为热水浸泡而渐渐舒展开的香气里,盘旋于谢元茂的耳畔,挥之不去。

谢元茂看着端坐在对面,姿态惬意的三哥,不由得心中微冷,身上乏力,只得以手撑桌,方才勉强未再失了方寸。桌上洒了茶,在光洁如镜的桌面上缓缓流淌。

手掌顿时便沾上了仍旧温热着的茶水,沿着掌心纹路直往袖口而来,转瞬间袖子也湿了一截,模样狼狈。

他语塞,不知如何应对谢三爷的提议。

谢三爷也不催促,只闲适地喝着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坐在那,连看也并不看他一眼。

谢元茂的心便愈发冷了,他这样子,分明就是吃定了自己会答应!方才说的那些个话,并不是询问,而是知会。这样想着,谢元茂的眉不禁皱了起来。

良久,他极力正色起来,勉强用强硬的态度同谢三爷说道:“三哥休要说笑,长平侯府再落魄,也是侯府。两家又是从小便将儿女亲事给订下了,这会要将芷姐儿换人,林家人难道会应下来?”

略说了几句,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论怎么看,都是谢三爷比较理亏,遂紧跟着道:“饶是京都各家的唾沫星子,也够淹死人了!”

谢三爷听了却只是笑,圆胖的下巴笑得叠起,像是生了两个。

他望着谢元茂连连摇头:“唾沫星子淹死人?六弟真真是多虑!这回芷姐儿入宫,可不是我自个儿的主意。那是…皇上的意思!”话至尾声,已低不可闻,但语气却是意外的坚定跟张扬。

即便来日林家心中不满,恨不能立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他们也奈何不得他。

甚至于,林家人连将这件事闹大,怕是都没有可能。

至多,也不过就是代替谢家六姑娘嫁入长平侯府的谢姝宁,不讨婆家欢心罢了。

而这些。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林家眼下这种境况,想要死灰复燃东山再起,也得看家中唯一的男丁林远致是否有光耀门楣的本事。依谢三爷看,林远致可远没有这样的能力。

故而林家给不了他助力,也给不了谢家助力。

谢家的姑娘嫁入林家后,过的日子只要不难看到闹到坊间。就都不能叫个事。

明眼人皆瞧得出来,嫁去林家,同弃子无异。

府上年纪尚算合适的,不过一个谢姝宁再一个二房谢四爷所出的五姑娘。可五姑娘的年纪比谢芷若还长,今年春上亲事也已说定了,二房容氏是个难缠的。如果容氏在帝心也勉强还有一块位置,谢三爷思来想去。便觉得谢姝宁最合适。

何况,是谢家主动退了燕家的亲事,后嫁入了林家,真说出去,也是林家的脸面大。

谢三爷自觉十分满意。

于是他殷殷劝说起谢元茂来:“老六,这件事于咱们家来说,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谢元茂只吃了些茶。滴酒未沾,人还清明得很。焉能就这么傻傻地信了。见谢三爷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胡说八道,不由心头暗恼,下意识脱口而出:“三哥先前才说了句长平侯林家不过是门破落户,这会倒就成了百利而无一害?阿蛮虽然不如芷姐儿,那也是谢家大好的一个女儿,怎地就只能去配了林家的人?”

“老六你先不要发脾气!”谢三爷一脸的风轻云淡,“林家虽不成气候,但到底也是侯府,家中没有兄弟,阿蛮将来也就没有妯娌,等到老太太一死,阖府尽掌在她手,正正经经的侯夫人,哪不好?”

谢元茂一字字听着,莫名觉得这些从谢三爷口中说出来话,带着几分耳熟。

似乎很久以前,他也曾在某处从某人嘴里听过差不多的话。

似乎也有人,在用这般拙劣的腔调反反复复催眠对方。

他搁在桌上的手慢慢地收到了桌下,攥紧了自己湿哒哒的袖口。

是了,他记起来了。

多年前,他得了结交燕家的机会,匆匆赶回府,面向宋氏时,说的那些话,可不正同今次谢三爷说的,一般无二?

难怪,难怪他说了那许多,也没能叫宋氏答应下来,原来这些话听起来竟是如此叫人发笑。

谢元茂掌心湿透,也不知是被袖口处沾着的茶水所浸还是沁出了汗来。

他苦笑:“林家不过尔尔,三哥想让芷姐儿入宫,索性退了林家的亲事又如何?”

谢三爷闻言皱眉,恨铁不成钢地道:“糊涂,林家今日虽破,但来日方长,你怎知就没有起来的那一日?结仇一事,能不做便不做。”

“难道换了人嫁过去,便不叫结仇?”谢元茂震惊,“三哥这打的是哪门子算盘!”

谢三爷“哈”地笑了声,“你几年不在官场走动,竟连这个也闹不明白了?不在明面上闹开,林家就只能吃他的哑巴亏!即便将来林家起来了,林远致那小子是个人物,也始终无用。谢家到底还是嫁了个女儿去林家,两家仍旧是姻亲,该忍的,只能继续忍着。”

他这样的人,又岂能不步步都思量妥当?

谢三爷看向自家六弟的眼神,极为耐人寻味。

他分明,是算定了谢元茂无力辩驳。

谢元茂亦仿佛陡然间清醒,愤而拂袖起身,“三哥打的一手好算盘!这事我不答应!”

好好的一个闺女,凭什么拿去于人做嫁衣,嫁去林家对三房众人而言,分明没有一丝好处!

然而话已至此,谢三爷却忽然冷笑起来:“荣辱与共,你可明白?”

“荣是三哥的,辱是我的。哪来的共?”谢元茂咬牙切齿地道。

谢三爷嗤笑,“你姓谢,这就是共。”

谢元茂重重摇头:“三哥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休说我不答应,家中众人想必也不会答应!”

“这件事,老爷子跟老太太都已经应下了。”谢三爷搬出了谢家的两位长辈来,腰杆便更直了些。

谢元茂愕然:“不可能!”

谢三爷失笑:“为何不可能?若无把握,我岂能直接来寻你说话?再者,如果不是知道芷姐儿只要进了宫。将来必不会差,我又怎么能断送了她同林家的亲事,非要送她入宫不可?老六啊…”他长叹了一声,“皇上有意提拔谢家,若成,谢家来日便能易地而居。从北城迁往南城,不过时日问题。”

皇城就在南城,南城历来是王公侯爵所居之地,北城不过是寻常官宦所居。

因而其言下之意,便是谢家极有可能,会从根基上动一动了。

这么一来。阖府上下,又有谁还会舍得反对谢三爷的提议。

谢元茂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从北迁南。若这般容易,京都地界早乱了套了。”他压低了声音,“皇上又没糊涂!”

谢三爷敛目:“这话是皇上亲口应承下的,你信不信都一样,终归事情已成定局。”

等到谢芷若先入了宫,事情落实后,便要求林家换了婚书上的人。林家只能照办,否则还能闹到皇上跟前去不成?

谢三爷重重搁了茶盅。起身要走。

刚迈开两步,他猛地被谢元茂给拽住了。

谢三爷回头低斥:“老六你这是做什么?”

谢元茂铁青着脸:“宋家不会答应的。”

“宋家?”谢三爷怔了怔,旋即黑了脸,“阿蛮姓的是宋还是谢?”

谢元茂极怕宋延昭,虽知隔得远,但只要想起便仍是心有余悸,因而愁眉不展恨声道:“这事不妥!”

谢三爷无心同他继续说下去,一把抽出手来:“母亲那亲近得了些进贡的大红袍,品相味道皆是上佳,念着你喜欢,叮嘱我同你说一声,回去后去梅花坞走一趟。”

老太太已数年不理这种事,但这回,也忍不住还是亲自出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