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个字,平静无波。

可其中蕴含的怒气,几乎要破开汪仁乘坐的这辆马车,弥漫出来。

高大健硕的黑马,载着浑身冒着幽怨黑气的汪印公,飞快跑远了。

燕淮也恼,翻身上马,攥着马鞭反反复复、喃喃自语:“倭瓜?倭瓜!倭瓜…”

他倒看汪仁生得比较像倭瓜!

俩人虽然也没好聚好散过,这回却真的是不欢而散了。

汪仁气了一阵,转念一想又自觉惆怅万分,想着燕淮到底也没有说错,这心里就愈发堵得慌。

他下了东厂的地牢,亲自提了两个人犯上来,严刑拷打一番后,才总算是喘了口气,舒坦得多了。

但他仍旧迟迟不敢去见宋氏。

今日已是腊八,也是他的生辰,宋氏也亲口邀请了他,但他不敢出现。

直至夜幕降临,他依旧踟蹰再踟蹰,到底也不曾出门。

临近子时,他忽然自床上惊醒,睡意全消,只觉腹中饥肠辘辘。

他点了灯,吩咐下去,让厨房给他熬上一锅腊八粥。

这眼瞧着腊八都要过了,这会熬什么腊八粥?

但他发了话,谁有敢说不做,深夜的厨房里照旧也忙的人仰马翻。

一锅好粥,要熬上许久,方才能食。

他披着大氅等在厨房门口,等了片刻,仍不见粥滚,不由蹙眉发问:“得熬到什么时候?”

“…”谁也不敢告诉他,只怕要忙活上好久。

汪仁看了一圈,看明白了,这眉头就皱得愈发紧,摆摆手道:“罢了,不用熬腊八粥了,给我煮碗面就可。”

穿着棉袄的胖厨子松了一口气,悄悄别过脸去抹了抹面上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的汗水。

他笑话询问:“印公想吃什么面?”

腊八粥的食材不全,要吃面还是有的。

汪仁木着脸,“寿面。”

“您…您是说寿…寿面?”厨子颤巍巍地重复了一遍。

汪仁点头:“是寿面。”

“这…给哪位吃的?”好奇心旺盛的厨子忍不住又多嘴问了一句。

汪仁凝视着他圆滚滚的脸,一字一顿地道:“本——座——吃——的!”

厨子瞪大了眼睛,抓着菜刀在砧板上猛地剁了下,惊讶地喊了出来:“印公,您过生辰呢这是?”

“少啰嗦!”汪仁低低斥了句。

厨房里顿时鸦雀无声,几人紧紧抿着嘴埋头忙活起来。

一阵人仰马翻过后,一碗热气腾腾的寿面,终于赶在二更天刚过一会时送到了汪仁的面前。

面上还搁了一枚油汪汪黄白相间的荷包蛋。

汪仁提着筷子不知该如何下手…

一群人围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怒斥:“都滚远点!”

众人这才做鸟兽散。

他一个人坐在桌前。将一碗面给吃了个干净。他头一次知道,原来满当当的一碗里只有一根面条,原来一根面条可是做的这般长。

然而寿面也知了,他仍旧觉得不大高兴。肚子是饱了。可心里却始终空落落的。

忽然,门外响起几声“叩叩叩”。

他蹙眉:“进来。”八成是厨子来收碗了,这胖子人虽看着不大顺眼,面倒是煮得不错。

谁知推门而入的并不是厨子,而是此时应该跟在宋宅的小五。

小五恭恭敬敬地先给他行了个礼,旋即将手中的一捧东西递给他,道:“小姐跟太太都惦记着您,眼瞧着腊八都要过了,您也没过去吃粥,便让小的特地给您送了过来。太太还说。路远只怕要冷,味道不好,您尝一口沾沾喜庆就好。”

汪仁怔怔地听着,身体内部空落落的那个部分似乎一点点被填满了。

他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

过了腊八,就该祭灶了。

隆冬时节的京都像一锅烧开了的水。沸腾喧闹了起来。

鞭炮声,街头巷尾妇人们闲谈的说话声,孩子们打闹嬉戏的欢声笑语…都一点一滴将这冬日给融化了。

然而坊间近日最叫人津津乐道的当属燕家跟温家那门告吹了的亲事。

两个孩子自小定下的亲事,如今眼看着燕淮年后便要出孝,马上就可以完婚,婚事却在这个时候变卦了。一时间坊间的流言蜚语窜得飞快,连叫人喘口气的工夫也没有。

坊间皆传。燕府里唯一的长辈小万氏手中无权,根本无暇看顾燕淮,燕淮因而肆意妄为,轻浮浪荡,不知检点,犹在孝期便时常花天酒地。

府上但凡有些姿色的丫鬟怕都清白尽毁。他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更是有了身子…

脏水一盆盆往他身上泼。势要将他抹黑。

如意气急,叉着腰指着温家的方向咒骂了几句,犹自不解气。

温家想必想要借着这事叫他难堪,叫他倒霉,可肃方帝何许人也。他听说了这样的事,非但不曾斥责燕淮,反倒还笑哈哈提点了他几句…上回他那句臣还不曾娶妻,委实叫肃方帝印象深刻。

但如意仍旧惴惴不安。

燕淮却道他一早就猜到会这样,如此甚好,正好叫外头那些人都熄了兴致,莫要再趁着他身无婚约之际拼命来同他说媒。

果真,这样的名声,谁敢轻易给他说亲。

没几日,他周围就清净了许多。

正值年关,众人闲来无事拣了说上几句也就罢了,流言过得几日渐渐便淡了。

如意却唉声叹气地觉得他今后怕是要娶不到媳妇了,他这管家的活计也不知何时才能交付出去。

这日一大清早,天色还未亮透,燕淮在前庭开弓,如意急巴巴地就跑了过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他眼前急得团团转,嚷着道:“您不在乎自个儿的名声,难道连谢小姐如何看也不在意?您说您这事给办的,图清净也不是这么个图法啊!”虽说这个法子,似乎最方便有效…

第333章解释

但即便如此,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也不能算是上佳之策。

如意愁眉苦脸,眼睛望着他的弓,口中不停地道:“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这事就算掀过去了,将来一到您说亲的时候,不照旧还得被人给翻起来说上几回,到那时,哪个还愿意同燕家结亲。”他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又道,“谢小姐那,也是一样的。”

箭矢破空而去,正中箭靶红心,发出“笃”的一声重响。

燕淮还保持着开弓的姿势,僵着脸扭头来看他,道:“我把这事…给忘了…”

他一面还得对付着汪仁,一时半会竟不曾深想,若谢姝宁对外头的信以为真,误会了他,那可怎么好。

如意见状恨铁不成钢地道:“只怕她八成已经信了!”

“…”燕淮飞快地收了弓,扯下箭囊一股脑尽数抛进如意怀中,“拿着,我去去就回。”

檀竹的弓身上施了黑漆,像块生铁似的重重摔进如意怀里,如意抱着它们脚下一个踉跄,急问:“您上哪儿去?”

燕淮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远,远远抛下一句话:“去见个人。”

如意跳脚:“那也至少得等天明了再去呀!”

然而燕淮的身影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视线里消失不见,更衣洗漱过后,他牵了匹马就出了燕家。

骑在马背上,迎着清晨带着湿漉水汽的冷风,他忽然想起汪仁来。

二人最后一次见面,应是前日。

他领着人大摇大摆入驻东厂,将东厂翻了个底朝天,汪仁全程黑着脸。

汪仁进出宋宅比他还方便容易,保不齐他在宋氏母女跟前说了什么。

前往谢姝宁暂居的那幢小宅子的路上,燕淮的眉头不禁紧紧拧了起来。

晨雾遍布,他策马奔走在胡同里。到了宅子门口,却又踟蹰起来,牵着缰绳立在原地,不知是该去还是不该去。若去了。解释了,叫人回一句“与我何干”,那可如何是好。

杀人不难,朝堂上争权弄势,亦不叫人担忧紧张。

然而这一刻,站在谢姝宁的这间宅子跟前,他难掩担忧。

吉祥亦牵着马站在边上,见状不由道:“兴许人家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此言一出,燕淮的面色就更难看了两分。

放在心上尚且叫他担心,怕她信以为真。可这若不放在心上,岂非说她根本毫不在意这事?

踌躇着再踌躇,燕淮到底忍不住,让吉祥上前去叩门。

谢姝宁身边的人,几乎都认得他跟汪仁。见他清晨到访,却也都愣了愣,行过礼后便有人去里头回禀。

吉祥在边上压低了声音疑惑地道:“偷偷进去见上一面也就是了,这般动静,不是更麻烦?”

即便她们如今已不在谢府,但这该有的规矩定然始终少不了,没准今次他们连面也见不到。

他想泼泼冷水。又想起自己也已经多日未曾见过图兰。出了谢家的事后,图兰便时时跟在谢姝宁身侧,寸步不离,再不肯偷偷出门。思及此,他便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燕淮则有些心不在焉地等着。道:“如今地方小,四角都有人片刻不停地巡视着,想偷偷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何况,他要给宋氏留个好印象才是。

谢姝宁那倒是还容易解释。可有些事却是万万不能直接同宋氏说的。

他蹙眉候着,等来的第一个人却并不是谢姝宁。

来的是舒砚跟谢翊,表兄弟俩人一前一后往花厅里走。

舒砚打着哈欠,道:“燕大人怎么一大清早就来了?”

谢翊在后头悄悄打量着他,轻声嘀咕:“是来找阿蛮的呀。”

俩人一左一右坐在了燕淮身旁,异口同声地道:“燕大人,这不大好吧。”

不及燕淮开口,外头蓦地冲进来一个人,高高大大,穿着雪青色的冬服,正是图兰。一站定,她便同舒砚跟谢翊道:“小姐说,二位该干嘛就干嘛去,别都跟这挤着。”

舒砚闻言,笑了两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又去扯谢翊,道:“走走走,你妹子脾气可是见长。”

谢翊被他拉的一个趔趄,急忙用手去抓椅背,而后定睛看着燕淮,皱眉道:“别呆太久。”

打起帘子出了门,谢姝宁就抱着手炉站在廊下,舒砚倒罢了,他自来也不在乎这些个事,方才也只是陪着谢翊一道,顺便觉得有趣而已,这会看到谢姝宁也只是笑了笑。谢翊则不同,他难得摆出兄长姿态来,语重心长地道:“你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怎么还能同小时一样胡闹。”

普通人家的姑娘到了她的年纪,决计是连大门也不迈一步,除了自家几个兄弟外,连半个外男也不识得才是。

可谢姝宁却从来都不是普通姑娘。

“哥哥放心,我有分寸。”

谢翊想再训她几句,可这么多年来,真论起来倒是他比较像弟弟,谢姝宁像姐姐,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什么话来。

他叹了声,被舒砚拖着下去了。

图兰打起帘子,谢姝宁缓步入内。

燕淮看着逆光而来的她,微微失了神。

图兰跟吉祥轻手轻脚地退了一旁。角落里,图兰用手肘撞了撞他,轻声问:“没带豆沙包?”

“没带…”吉祥嘴角一抽,今日来的急,本是意料之外的事,他哪里顾得上带什么豆沙包。

图兰撇撇嘴:“早知道这样就不放你们进来了。”

吉祥无奈地道:“我还不如几只豆沙包?”

“那是当然!”图兰瞪眼,“豆沙包香甜软糯,能吃的,你能吃吗?”

吉祥:“…”

二人窃窃私语之际,对面而坐的燕淮跟谢姝宁之间,气氛却有些微妙。

燕淮佯作镇定地问道:“外头的流言,你可曾听闻?”

“传的沸沸扬扬的,便是不想听,也少不得要听上几句。”谢姝宁没料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微怔了下。

燕淮面上的镇定面具渐渐有了崩塌的迹象,他轻声道:“你可相信?”

谢姝宁看着他笑了起来,摇头道:“不信。”

她当然不信。

前世坊间说将他说的如何不堪的话都有,阴狠毒辣、六亲不认、谋权篡位、杀人如麻。连杀人吃肉这等昏话都冒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但从头至尾,到她临终,都不曾听过有说他荒淫的话。

谁都知道,成国公燕淮,是个几乎完全不近女色的人。

外头流言之中,最叫人震惊的那一条,也不过就是他在选了庆隆帝的十五皇子做傀儡皇帝后,外头疑心他同时年依旧娇若春花的十五皇子生母淑妃有染罢了…

然而即便是这条。也从未经人验证,毫无证据。

依谢姝宁这一世对他的了解,若他扶持十五皇子坐在帝位上是因为其生母淑妃之故,那他一定不会让十五皇子做自己手中的傀儡。

他只会,将十五皇子牢牢地护在身后的阴影里。而不会将其暴露在天光底下,任由灼灼目光所伤。

然而想到那位出身容家的淑妃,不要脸的程度骇人听闻,连小叔子肃方帝都勾到了床上,她也就不觉得外头会冒出那些流言来,是件奇怪的事。

她望着他,正色道:“你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上哪儿去…”

顿了顿,她笑道:“是温家散出来的话吧?”

不知情者才会说出那样叫人捧腹大笑的话来,她彼时一听到外头传言燕淮身边伺候的丫鬟有了身子便不觉笑疼了肚子。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那张面孔,可是如意…

燕淮身边伺候的哪有什么丫鬟,分明就只有个如意而已。

就连燕娴身边,也没有什么丫头婆子。更不必说燕淮身边。

如今燕家内宅也是如意帮忙打理着,府上连女子也不见几个,还个个清白尽毁,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是温家。”燕淮憋了一肚子解释的话,却不妨她直接就说出“不信”二字来。又猜是温家所为,一下子泄了气,无措起来。

谢姝宁粲然一笑:“温夫人合该先调查一番再散布谣言才是,成国公府里分明连个中人之姿的丫鬟也没有,上哪给你寻一群姿色上佳的?”

若将图兰搁在燕家,那也算得上是个浓眉大眼的漂亮姑娘。

如意那小模样,委实算得上成国公府仆妇中的“第一美女”…

她想着忍不住又要笑,忙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缓缓。

燕淮听她头头是道的分析着,长松了一口气,道:“倒是我糊涂了。”

方才叫如意一搅局,他哪还顾得上细想,当即便换了衣裳朝这来了。

谢姝宁搁下茶盏,正色起来:“听说东厂如今已有小半落入锦衣卫手中?”

燕淮愣了下,“不多,只是些原本就该属于锦衣卫的地方被拿了回来而已。”

“原来如此…”谢姝宁一手还覆在茶盏上,细白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杯身,沉默了下去。

前一世,她离这些事虽远,但多少还有些耳闻跟印象。

似乎当年一开始,也是从锦衣卫跟东厂争权拉开的序幕,直至燕淮射杀了汪仁,这场大戏才算落了幕。

至于这一世…

 

第334章失联(粉330+,求粉红)

谁也不敢肯定,这一世是否会重蹈覆辙。

尤其在经历过了这么多事后,谢姝宁愈发的不敢对未来进行任何揣测。

但唯有一点,她心中能够肯定——她既知汪仁有可能死在燕淮手下,便不能视若无睹。

他救过母亲,助她们于危难之中,不论真正的缘由是何,他的的确确于她们有恩,她知恩必然就该图报。汪仁自然算不得好人,但是也并不是非死不可之人。

她轻声道:“大鱼吃小鱼,迟早有一方会消失于世。”

兴许是东厂,兴许是锦衣卫,胜负迟早都会到来,败北的那一群下场定然极尽凄惨。

谢姝宁心中渐渐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所覆盖,她一来不乐意瞧见汪仁死在燕淮箭下,二来更不愿意去想若死的那个是燕淮,事情会变成什么模样。归根究底,她竟是任何一个的悲惨结局都不愿意瞧见。

燕淮也好,汪仁也罢,这两个叫复生后的她一度避之不及的人,如今却叫她担忧了起来。

“强食弱肉,自来如此。”燕淮倒从不避讳同她谈论起这些事。

谢姝宁微微弯了弯唇角,颔首应是,随即说道:“可万一两败俱伤了,该如何是好?”

燕淮皱了皱眉,正色道:“若真到了那一日,自然只能责备自己不够用心不够聪明不够果决。”

“燕大人一定会成功的。”谢姝宁抬眼朝他看了过去,眉眼弯弯,温声说着话,心中却在想,该想个法子将他们二人相杀的机会抹去才可。但这些事,她一个弱质女流想要插上一手,谈何容易。

角落里窝着的图兰跟吉祥竖着耳朵偷听他们交谈,吉祥略听明白了一些,图兰却是一点也没听懂。迷迷糊糊地问吉祥:“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吉祥瞥她一眼,道:“你只需听得懂人话,也就够了,旁的强加要求于你。也只是徒惹自己气闷。”

“小姐每回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一定就是我又冒傻气了。但你这么说,一定是因为你压根也没有听明白。”图兰撇撇嘴,不屑地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来。还想故意讥她,门都没有!玉紫都说了,她近日长进不少,岂能叫吉祥回回占上风。

俩人斗着嘴,气氛一时火热。

屋外却渐渐起了风,时辰还早,太阳也还没有完全露面。晨雾依旧弥漫,连风也吹不散。

过得片刻,谢翊捧着一卷书匆匆而来,故作镇定地打起帘子进来,眼睛盯着书看。嘴里却说着:“燕大人还在呢?要不要留着一块用晨食?”

留人吃饭常见,留人吃早饭的却是少之又少,这逐客令说的也着实不够委婉。

谢姝宁无力扶额,“哥哥,人已经走了。”

“啊?”谢翊诧异地将视线从书卷上移开,四下里一看,可不是。哪有什么燕淮,在场的明明只有他家妹子一人而已。他疑惑发问:“何时走的?”

“你来之前,刚走的。”

谢翊合上书,咳了两声,说道:“这还像话。”

说着,他看向谢姝宁。有心问一问他们二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说他并非迂腐之人,但私相授受,总不像话。但看着自家妹子的眼睛,他这话就问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