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就不冷了。”汪仁笑道。

宋氏面上一热,招呼他赶紧进来,雪粒子都被风吹进来了。

汪仁却摇了摇头,一溜烟跑了,留下宋氏跟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宋氏一头雾水,用晚饭时,汪仁也未曾出现,奇怪得很。用过饭,她略想了想,准备亲自去隔壁看看,谁知还没走出多远,便有丫鬟急急来回禀:“印公送了一车的料子来!”

“料子?”宋氏吃了一惊,匆匆赶过去一看,只见满屋子的箱笼料子,大片大片的红。

汪仁就坐在那一堆堆的料子中间,抱着一匹抬头看她,笑着温声问道:“你喜欢哪一匹?”

宋氏犹豫着问:“这些料子…是做什么用?”

“给你做嫁衣啊!”汪仁依旧笑得温柔。

宋氏看着,蓦地泪如泉涌。

汪仁大惊,“怎么了?怎么了?”一面站起身来趔趔趄趄地朝她走来。

宋氏边哭边笑,像个小孩子,指了他怀里的那一匹料子道:“就要这个!”

*****

来年开春后,二人成了亲。

图兰也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吉祥成日里笑眯眯的,像变了一个人。

冬雪消融,万物复苏,端的好时节。

京里的人眼瞧着宋氏二嫁给了前任东厂提督,皆唬了一跳。

尤是谢家的人,更是连眼珠子都恨不得戳瞎了才好,而今人人都知道宋氏当年同谢家六爷谢元茂和离的事,她二嫁却嫁给了个内侍出身的人,可不是实实在在打了谢家人的脸?她这意思。岂不是在说谢六爷还不如一个内官?

这些话,人人都这般想,可人人都不敢摆在明面上说。

毕竟,且不提燕淮,便是汪仁自己。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谁敢自己上门找晦气。但嫁给林远致做了继室的谢芷若,身为谢姝宁的堂姐,便被人追着问了起来。左不过是谢姝宁早前还在谢家时是何模样,又或是谢六爷跟宋氏当年究竟为何和离之流。

谢芷若应付了几回,心头积了一堆怨气,又是在背地里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宋氏母女的坏话。又说宋氏的儿子谢翊是个窝囊废,认了太监做父等等。

她说得畅快,当着她的面,旁人也附和得痛快。

可转个身,这些事就都被人给悉数说到了谢姝宁跟前。

摇着纨扇,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复述了谢芷若说过的话,言罢还要道。“我等原都以为林夫人只是性子耿直,却不曾想,她竟是个爱在背后排揎人的。”

言语间,竟是将她们自己都摘了个干净。

可谢姝宁又不是头一回同这些人打交道,焉会听不出里头的门道。她一直但笑不语,这些人也就不大敢说下去,只觑着她的神色三五不时说上两句。

良久,谢姝宁推说乏了,要告辞,众人便起身相送。

走至门口,谢姝宁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敛了笑,一字字说:“谢六爷比印公如何暂不说,但诸位夫人家中的那一位爷,只怕都是不如印公的。”

说完,她由青翡扶着,扬长而去。

被她留在身后的那群妇人,愣在原地半响不曾动弹。

这话说得张狂,又将几人的男人都骂了个遍,在场的人都臊得慌,故而谁也不敢将自己挨了谢姝宁讥讽的事透露出去。可是谁知道,瞒来瞒去,风声还是走漏了。

一时间,众人都拿这事当做笑料来说,说到最后,重点都在于为何这几位家中的爷不如汪仁了。

汪仁的消息素来灵通,也是一早知悉,晚上就领了宋氏来成国公府蹭饭,饭后特地找了谢姝宁道,下回再有人扰了她说这些破事,就让青翡一人一大耳刮子扇过去,忌惮她们作甚!不过这一回,她做的也不错。

谢姝宁听了就乐。

那些人都只以为她说那句话是为了讥讽他们,却不知她是真心实意这般说的。

他疼惜她娘,悉心教导她哥哥,待她视若己出,焉会不如那些男人?

她笑盈盈对着汪仁道:“您甩那些个人一个京畿远,他们想学您,那也是拍马难及。”

汪仁猝不及防被狠夸了一句,当下飘飘然起来,夜里躺在床上,过一会就同宋氏说一遍:“阿蛮今儿个夸我了。”说了十几遍,他才惊觉自己好像有点叨唠,赶忙住了嘴,又懊恼自己何时成了这幅蠢样。

宋氏笑得打跌,问:“不说了?”

“不说了…”汪仁窘然。

但这事一直被他记了很久,直到谢姝宁生孩子时,还时常被他拿出来说。

*****

由春入夏,快得很。

草木愈发繁茂,园子里的花开得妍丽娇艳的时候,敦煌跟西越的商道,也正式重新开辟了。途中建了驿站,又派了兵马,严防盗匪出没。

谢姝宁的那座金矿,也终于不再遮遮掩掩。

他们办了更多的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四处修路造桥,将西城的穷街陋巷,一日日变得如同东城般富庶繁华。

冬至专门负责这些。

云归鹤自云詹先生去世后,便离开了京都,四处云游去了。

盛夏里,他们收到了敦煌来的信,纪桐樱有了身子,一切都好。

谢姝宁看了信高兴得不得了,扬声唤青翡将这好消息送去东城给宋氏跟汪仁知晓。

青翡笑着应了声,正准备转身出去,却听见谢姝宁低低哎哟了一声,连忙凑近了问:“夫人您怎么了?”

“没什么…”谢姝宁吸口气,重新坐定,催她快去。青翡迟疑着,刚迈开一步,便听见谢姝宁又呼了一声痛。她大惊失色,“夫人您是不是要生了?”

她一贯性子沉稳,这会却慌得手足无措。

谢姝宁摇摇头:“没这么快,你差个人去东城报信,再去请产婆来。”

才刚刚发作。还得好一会。不急在这一时。

青翡却被她的镇定弄傻了,踉踉跄跄冲出门去,张嘴便喊:“夫人要生了!”

栖在檐下的鸟雀一惊。俱都扑棱着翅膀飞走,花枝震颤。

阖府上下立时忙碌起来。

不一会,一切准备就绪,燕淮便被关在了外头不准入内。

产房的门紧紧闭着,里头也没什么声。

他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抓着卓妈妈不放,连连问:“怎么没动静?”

卓妈妈啼笑皆非,劝道:“您别着急,这还早着呢,至少也得到夜里也能生下来。”

“…”燕淮抬头看看天,晴空红日,眼下还只是午后。

卓妈妈打发着小丫鬟往里头送东西。

燕淮瞥见。吃惊地道:“送面进去做什么?”

卓妈妈笑道:“夫人说饿了。”

“…”

等到汪仁跟宋氏赶来时,谢姝宁已吃了两碗面,洗过一回澡。

燕淮也急过头了,一脸疲惫地坐在外头候着。

汪仁还打趣,怎么生孩子的倒像是他。累成这幅模样。

到了戌时,里头已是喧嚣起来。

燕淮又开始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来回踱步绕得汪仁眼晕,强行制止,让他坐下,这才算是安生了一会。过得片刻,产房里头突然响起一阵婴孩的啼哭声,震天响,一副房顶都要掀翻的架势。

汪仁正在吃茶,闻声手一抖,差点连杯子带茶都摔了出去。

他心有余悸地听着耳畔哭声,一面小心地将杯子收回来。

没料到,坐在边上的燕淮蓦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他一吓,手里的杯子甩出去半丈远,碎了个彻底。

宋氏一记眼刀射过来,他哭丧着脸佯作镇定,“碎碎平安…”

话音未落,燕淮却又灰溜溜回来了。

产房里脏乱,谢姝宁抵死不让他现下进去,不说规矩不规矩,就她眼下这模样,也不想叫他瞧见。

他只得又回耳房里候着。

产婆来禀,是位千金。

虽则生的是位小姐,但产婆估摸着燕家的门第财力,这又是头一个孩子,自己能拿到的喜钱应当也颇为可观,故笑遂颜开。

然而她话刚说完,燕淮已道,就照千金赏!

产婆听了一遍疑是自己听差了,等到被人带下去领钱的时候,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大手笔,当即震惊得连话也说不利索。

耳房里,卓妈妈则已抱了洗干净的孩子来与他们瞧了。

燕淮急巴巴凑近去,低头仔细看去,皱巴巴的一张小红脸,眼睛眯眯的只有一条缝,半天睁不开,不由吃惊地脱口道:“怎生得这般丑?”

宋氏在旁看着,闻言笑得厉害,道:“刚落地的孩子都生得这幅模样,等养养日后长开了便好。你瞧,这眼睛鼻子都生得像你,哪会丑。”

燕淮盯着襁褓中的闺女,左看右看,到底不知道如何夸闺女生得好,想抱又怕自己没个轻重,不敢抱。他讪讪然摸摸鼻子,扭捏道:“我还是先去看看阿蛮如何了。”说完忙不迭地跑了。

“你瞧瞧,你爹眼里只有你娘。”汪仁伸手戳戳婴儿皱巴巴的脸,“还嫌你丑,他自个儿就长得丑,还有脸嫌你。”

宋氏“啪嗒”一声拍在他手上,嗔道:“怎好用手戳脸,娇着呢!”

汪仁辩驳:“方才哭得震天响,还能多娇?”言罢,他突然咳嗽了两声,轻声问宋氏,“这长开了真能好看些?”

说来说去,原来他也觉得丑。

*****

五年后。

当年出生时皱巴巴红着一张脸的小丫头,早已出落得粉雕玉琢。

爹娘都生得好,她又聪明,专挑了父母最好的地方生,而今不过才五岁,便已漂亮得不像真人。

但这孩子的性子…

照燕淮的话说,那就是闹腾。

照谢姝宁的话说。这就是一实打实的小魔星,甭说了,没治!

照宋氏的话说,就是皮实了点,挺好。不娇气。

可到了汪仁嘴里。小姑娘就是聪明伶俐活泼有趣太讨人喜欢了。

小丫头最黏汪仁,见天抱着腿姥爷姥爷地喊,谁拽都不走。汪仁也最疼她。燕淮的长子燕琮,比姐姐小两岁,今年不过三岁,性子却比她沉稳得多。平素见了汪仁,也只毕恭毕敬弯着小腰喊一声“外祖父”。连走起路来腰杆都是笔直的。

汪仁见了这孩子就摇头,说是没见过这么古板性子的小娃娃,连不高兴了哭也只是用小肉手擦着眼角,低着头默默地哭,从来不闹,哭过了还要一一问过父母,方才他胡闹了没。淘气了没…

燕淮夫妻俩见了女儿头疼,汪仁是见了小外孙琮哥儿头疼不已。

他跟小丫头阿丑是臭味相投,小姑娘也最喜欢他,其次喜欢她姑姑娴姐儿跟外祖母。

最讨厌她娘,每日凶她。

至于她爹。领着她偷偷出门玩的时候,她就喜欢。拘着她要她习字的时候,她就讨厌。

每天要练那么多大字,练成大书法家吗?

她能认识就够了!

至于书法家,可以让琮哥儿当呀!

她就每天跟着外祖父一起吃喝玩乐好了,看看石头种种花,多好。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乳名阿丑的小丫头,愈发黏起了汪仁。

祖孙俩总腻在一块玩。汪仁寿辰,阿丑就跟着忙前忙后,翻箱倒柜找着自己自小收集的各种石头,扬言要找一块最奇怪的送给汪仁当寿礼。结果石头没找到,她先察觉出了汪仁不高兴。

能收礼的日子,竟然还不高兴?

阿丑觉得外祖父别是病了,迈着两条小短腿,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追着问:“您干嘛不高兴?”

汪仁低头看她一眼,怅然感慨:“老了怎么高兴得起来?”

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啃着桃子,吃得一手都是汁水,闻言皱了皱眉。

一老一小并排坐在石阶上,她忽地眼睛一亮,将手中剩下的半颗桃子往汪仁嘴里塞,然后用脏兮兮满是黏腻汁水的小手拍着胸脯高声说:“您别不高兴!阿丑替您老就是了!”

汪仁听着,“扑哧”笑了出来,桃子滚落。

他直夸,“比你爹娘有出息!”

阿丑得了夸赞,将一双好看的眼睛笑得只留一道缝,满手汁水都擦在了汪仁的新衣裳上。

但阿丑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因为她叫阿丑…

平素她自己倒未察觉,直至那一日,她娘带着她出门赴个宴,各家的孩子便都聚在了一块玩闹。

有人说起西城的那些楼,阿丑就骄傲地拍拍胸脯,我爹让人造的!

有人说起善堂,她又拍胸脯,我娘办的!

孩子堆里就冒出来个人,是苏家的少爷。

苏家是新贵,不管是苏大人还是苏夫人,却都是为人极好的。

青翡认得人,便也就没有作声。

苏家的小少爷,也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蹙着眉,背着手,问阿丑:“那你都干什么了?”

阿丑傻了眼,半响摸摸自己的脸:“我姥爷说,我只管往好看了长就行。”

“是挺好看的。”他凑近,仔细看了看。

阿丑被人夸好看夸惯了,也不躲,直勾勾看回去,说:“你也挺好看的!”

谁知到了问名字的时候,对方摆着小手惊讶不已:“竟然有人叫丑?”

阿丑没吭声,青翡在旁听着就知要糟。

果不其然,到家她便哭,这谁给我取的名啊?

印公见状也头大,忙躲,说问你娘去。

阿丑就去找娘,谢姝宁也躲,说问你爹去。

阿丑愤然,撒丫子跑去问燕淮:“姥爷说不知,娘也说不知,姥姥最疼我,肯定也不是她,那就只能是爹爹你了!”

“你爹我就不疼你了?像话吗?”燕淮佯作镇定。

阿丑闻言大哭,“你们都欺负我,我一定是卓妈妈从大门口捡回来的!”

言罢,她迈着两条白胖小腿就往正房的小厨房跑。

到了门口,双手叉腰往门口一站,冲着厨娘就边哭边喊:“刘妈妈,快给我来根面条!”

刘妈妈疑惑地迎了出来:“小姐您要吃面?”

阿丑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连声说:“不!你给我挂门框上,我吊死算了!”

刘妈妈大惊失色,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祖宗…连忙打发了小丫头去请人来。

阿丑见她不动,就自己往厨房里冲,四处找面粉,让刘妈妈给她搓一根长的。刘妈妈无法,只得遵命,好容易搓了一半,终于将谢姝宁给盼来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你个笨丫头,胡闹什么呢。”谢姝宁弯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钳住了不让动,哭笑不得地道。

阿丑瘪着嘴,“你们嫌我丑不说还说我笨,我不活了。”一面说着,一面把头往她娘怀里拱。

谢姝宁又气又笑,牵了她的手就要往回走,口中道:“再胡闹晚上可就不准吃饭了。”

阿丑闻言,急巴巴从她怀里钻出来,冲小厨房里大喊:“把面给我搓完了!”

刘妈妈慌了神,这祖宗怎么还没完了?

正想着,便听到她紧接着说道,“别白费了工夫,我过会还能吃呢!”说完,又匆匆忙忙补了句,“再给琮哥儿也下一碗面——”被谢姝宁一路拖着走,一路还不忘念叨,“我得改个名啊,哪能叫丑,娘您说是不是?一定是爹爹给我取的名是不是…”

(正文完)

 

番外长相思

冬日里的天,亮得总较往常更迟些。至卯时三刻,窗外还只是蒙蒙亮。汪仁翻了个身,半睁着惺忪的睡眼醒来,人还迷迷糊糊的便先朝边上看了过去。

锦被隆起,枕头上却不见人。

他清醒了些,小心翼翼将被子掀开了一角,探头朝里看了看,这才瞧见了人。门窗紧闭,屋子里的光线还有些昏暗,映入他眼帘的那一抹肩就显得愈发白皙起来。汪仁登时睡意全消,凑过去揽住,呢喃唤着“福柔”,将人紧紧箍进了怀里。

过了这么久,每一日睁开眼时,他都依旧觉得像是在梦里,非得把人搂进了怀里抱着,他才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低头就着她光洁的肩头亲了两口,汪仁这才满意地勾起了唇,餍足得像只猫。

可被他紧紧抱着的宋氏,却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又困得紧,只得费力地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轻声嘟囔道:“别闹…”

她在京里呆了这么多年,说话间还是带着江南人特有的软糯,平素说话便是一贯的和声细语,这会听着更是酥软得不成样子。

汪仁不听倒罢,一听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就连呼吸声都粗重了起来。

可青天白日的,眼瞧着外头就该大亮了,他要是这会折腾她,回头非得被冷落上好几天不可。没法子,汪仁只得咬咬牙把人松开了,自己滚到一边角落里,将脸往枕头上一埋,深吸了一口气。

过得片刻,见身旁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不由奇怪起来。闷闷喊道:“福柔?”

话音落了,还是没有动静。

汪仁忍不住抬起头来,却见她抱着被子竟是又睡熟了。

乌鸦鸦的一把头发,长而浓密,养得好了就像是匹缎子。汪仁看着就手痒,摸过去抚了两把才将手收了回来。

窗子外簌簌作响,他屏息听了听。听出来是落雪了。便轻手轻脚地为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自己从床边矮几上够了件衣裳随手披了,掀开被子起了身。

成亲几载,他旁的不提。做饭的手艺却真是长进了不少。

卸去了东厂提督一职,又将手下的人手势力近乎悉数交予小润子后,他突然间就彻底闲了下来。原想着得了空,再不必算着日子掐着时辰过日子。谁知这甫一松懈后他反倒是不习惯了。

狠闲了两天,他便再闲不住了。

正巧宋氏偶感风寒胃口不佳。念着想吃家乡菜,他便寻了个延陵籍的大厨回来,在边上看了两日就起了兴要跟着学两手,不曾想这一学还真叫他学出了瘾来。

刀剑换了锅铲。也没什么不好。

汪仁一面琢磨着早膳该做些什么,一面趿拉了鞋子慢悠悠朝着外头走去。走到门口,打起帘子推开门。迎面吹来一阵寒风,里头还夹杂着越来越大的雪粒子。打在人面上刺骨的疼。他赶忙退了回去,钻进里头翻箱倒柜找起了大氅来。

他原不爱叫人伺候着,宋氏又事事都顺着他,结果此番来别院小住,他说索性不带人,就真的只准小五赶车,玉紫带着包裹箱笼一道随行。

入夜后,他就更不愿意有人值夜了,一早便将人都打发得远远的,不近午时不准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