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哭了,没事了。”林昭言抱着她,轻抚她的背以示安慰。

曼华这才啜泣地止住泪水。

“紫苏被夫人叫人打出去了,恐怕性命堪忧。”她说了见面以来第一句话。

林昭言无比心疼,她虽和林若言关系不好,但这几个丫鬟私底下却是毫无嫌隙,前阵子林妈妈的女儿慧娘出嫁,几个丫鬟都去喝了喜酒。

谁曾想,物是人非。

“先不提她了,我已经让人熬了压惊茶,咱们回去再说。”虽然紫苏的死早晚要被知晓,但她不忍让曼华在这种情况下再遭受打击。

曼华点点头,主仆三人往潇湘馆而去。

喝了压惊茶,又重新梳洗了一番,曼华也已经完全镇定下来。

她把昨晚的事情给林昭言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奴婢同紫苏到了表少爷那儿的时候,红缨和浮霜就都不在,奴婢们虽觉得诧异,但看表少爷醉得糊里糊涂的,还不停地喊热,就只好用湿帕子帮他降温。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说红缨姐姐在回廊那儿摔了一跤弄伤了腿,要喊人过去帮忙。奴婢心里想着,表少爷一向跟五姑娘要好,奴婢跟他不熟,一个人恐怕照顾不来,便说我去帮忙,让紫苏留下来照看。紫苏没有异议,谁知道奴婢根本没在回廊见着红缨姐姐,反倒在折返的路上遇到她和浮霜,她们说也是有人喊她们有事儿,结果又没事。奴婢们这才觉得不妙,等赶回去的时候,就…”

后面的事情林昭言都已经知道了,便示意她停下,墨玉眸中闪过泠泠水光。

这一招调虎离山用得可真是妙啊!

红缨是林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平时跟林若言关系很好,没少在林老太太面前帮她说话,她出了事儿,林若言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但她一个大小姐也不可能自己去帮忙,定是让丫鬟过去。

紫鹃那天伤寒不在,就算在,恐怕也要被支使出去。

林若言性子一向大方,不拘小节,跟刘文轩又感情笃深,不像她事事顾虑避讳。

再者,谁也不会想到,这会是阴谋。谁也不会想到,卢氏会害自家侄女儿。

就算是她,若没有不安预兆,还不是筵席结束就打道回府,哪里会想那么多。

如果昨晚她不喊住林若言的话,恐怕就…

林昭言越想越觉得后怕。

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陆言之。

虽然她对陆言之莫名其妙的亲近依旧排斥,但到底心里没那么厌恶了。

毕竟,他帮了她。

“那你可看清了那丫鬟长什么样子?”林昭言收回思绪,淡淡问道。

曼华摇摇头,“是紫苏出去的,奴婢那时候在梢间,并不知晓。”

林昭言点了点头,又问,“那之前我让你在垂花门那儿留意着,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面生的穿青色比甲的丫鬟?”

曼华连连点头,“有!有!奴婢看她长得面生,还同她说话呢!”

林昭言顿时面露喜色,“说什么了?她可有什么特征?”

曼华想了想,道:“倒是没跟奴婢说几句话,只说是二夫人娘家跟来的丫鬟。长相的话,倒是很普通,哦,对了!奴婢记得她嘴角有一颗美人痣,因是红色的,奴婢还特意多看了几眼。”

“红色的美人痣?”林昭言看向曼双,“你可记得府中哪个丫鬟嘴角有痣的?”

曼双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苦恼道:“奴婢不知道。”

林昭言也不着急,道:“待会儿去回禀了母亲和若言,她们在府里人脉广,应该比我们清楚。”

果不其然,刘氏的乳母林妈妈听完后,立刻道:“要说嘴角有红痣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个,不过不是个丫鬟,而是在外院清扫马厩的唐妈妈。”

刘氏被这么一说,也想了起来,立刻道:“那不是宛姨娘从娘家带来的人么?因着手脚不干净要被我撵出府,结果宛姨娘哭到老爷那儿,才从轻发落,被赶到外院清扫马厩的。”

林妈妈点点头,“夫人说得没错,正是那个唐妈妈。”

林若言气哼哼道:“原来是她!那老贼婆还顺走过我屋子里的东西!这种人就该乱棍打死!结果宛姨娘那贱人还在父亲面前哭着说她是有苦衷的,是为了给女儿治病!我呸!”

“若儿!”刘氏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满嘴污言秽语,你这是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表现么?”

虽然她也憎恶宛姨娘,心里也没少骂过她贱人,但说不说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眼瞧这母女二人要杠上,林昭言立刻出声,“可是不对啊,曼华说那是个年轻的俏娘子,不可能会是周妈妈。”

林妈妈弯唇笑了笑,对林昭言道:“四姑娘,接下来就是老奴要说的了。”

众人皆朝她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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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揭发

林妈妈缓缓道:“想当初宛姨娘刚嫁进府的时候,因是贵妾,又得老爷宠爱,那周嬷嬷是她的贴身乳母,平日没少耍过威风。自然地,炫耀之余,话匣子也就多了起来。当时府上有几个丫鬟羡慕她嘴角那颗美人痣,她很得意,就跟人说那是她家族遗传的,几乎每个人都有,连她刚出身的孙女儿嘴角也有一颗。”

“算起来,那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所以…”

“所以,那个嘴角有红痣的丫鬟是周妈妈的孙女!”林若言立刻接话,唇边沁出一抹蚀骨的冷意。

林妈妈沉吟道:“宛姨娘一向是个精明的,目光长远又擅长笼络人心,当初周妈妈和她女儿红袖陪嫁过来,她就设计让红袖嫁给了三房田庄管事的儿子,那几年没少在这笔进益上捞油水。若不是后来被夫人发现,她收敛了许多,恐怕以后七姑娘出嫁的嫁妆要比你们两个都多。后来周妈妈的孙女出生,她不仅贴补了银子甚至脱了红袖的奴藉。至此,周妈妈一家都对宛姨娘感恩戴德,又因不是侯府下人,可在外面帮她办了不少事儿!”

“那贱人我已经忍了她许久,若不是老爷护着,她又每次都能找到理由脱罪,我早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刘氏也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全然忘了刚刚才教训过林若言要注意言行。

这十几年来,她没少受宛姨娘的气,原本那些还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她能忍则忍了。可现在这个,可不是说糊弄糊弄就能混过去的!

她真恨不得立刻去找宛姨娘,要将她挫骨扬灰!

“这件事若真坐实了是宛姨娘所为,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回天乏力,老爷和老夫人不会再姑息她。”

“糟了!”就在众人恼恨又兴奋之际,林昭言突然站起身,焦急道:“若真是周妈妈的孙女,她可不是侯府的人,宛姨娘那么精明,说不定昨夜就送她出了城。”

只要人不在,查无对证。

刘氏也大感不妙,“凭那贱人的处事手段,定会送她出城!不过昨夜那时城门已关,只不知现在赶去还来不来得及!”

她赶紧道:“妈妈,快通知陈贵出府一趟,务必要找到人!”

林昭言推了推曼华,“你见过人,也一道儿跟着去。”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林若言紧咬下唇,面色不甘。她好不容易逮到凶手,若是因为没有证据就放过她,实在是难解她心头之恨!

刘氏沉吟片刻,厉声道:“这件事你祖母尚未知晓,若要处置那贱人,自然是要告知你祖母。不过不能硬着来,就算那丫鬟找不到,我也要让那贱人付出代价!”

她吩咐众人开始行动。

“青雾,你去将宛姨娘请到老夫人处,说有要事找她。紫鹃,你去一趟青角胡同将舅夫人请来。”

林昭言又想起一事,“母亲,还有昨晚表哥的反应也不正常,他为人最是正直守礼,就算喝醉了,恐怕也不会做出那等轻薄之举。”

刘氏瞬间明白了林昭言的意思,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又对林妈妈道:“再去叫人查一查最近各大药铺里出售春毒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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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姨娘一听说林老太太找她,心里就惴惴不安的。其实从昨晚她计划失败,她就有预感或许要出事了。

只是与生俱来的镇定让她没有慌了阵脚,她虽然不知道昨夜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后期的危机处理的很好。

销匿刘文轩酒中的春毒,假装不知情先回院子,再让人暗中送念儿出京,这一步一步都没有出错。

她也听说刘氏和明兰瞒下了这件事,处死紫苏后就不打算追究。可现在却让她去林老太太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进了荣寿堂的正屋,林老太太正坐在正首的黑檀木水波纹堑椅上闭目养神,神色看上去跟平时并无多大区别。

听说昨晚明兰是要瞒着老太太的,这么看来,其实她还没知道?

她请了安,林老太太道:“你去隔间坐一坐。”

没头没尾,没有原因,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宛姨娘一头雾水,但对上林老太太犀利冷厉的眼神,不敢多问,躬身退到了隔间里。

隔间是为了隔开明间和次间的一间小屋,跟明间正厅只隔了一扇小小的黄梨木雕花槅扇,透过雕花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

她端着丫鬟递来的茶水轻啜,脑中的思绪翻江倒海,怎么都想不通林老太太所谓何意?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人。

她抬起头,正对上卢氏略显惨白的脸。

她一惊,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碎了一地瓷片。

外面的卢氏亦是一惊。

刘氏却扯唇,讥讽地笑了开来。

“好了,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现在可以说说,你想要干什么了吧?”林老太太轻轻刮了下杯盖,缓声开口。

刘氏点点头,随后转向卢氏,第一句话就震惊了全场。

“昨天其实你是想要陷害若姐儿,要害她声誉受损将来只能嫁给你儿子,才会不择手段,做出那样下三滥的事情,对不对?”

卢氏是早就猜出刘氏找她所谓何事的,可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留余地,竟然把她叫到林老太太面前就质问了起来!

再怎么着她们才是一家人啊!就算她做了对不起若姐儿的事情,也该她们私下解决,在林老太太面前又有什么意义?

“玉,玉心,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卢氏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笑着打了一句哈哈。

刘氏冷笑一声,毫不留情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么?!”

卢氏脸一僵,怒道:“玉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在亲家老太太面前冤枉我,很有脸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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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中计

林老太太搁下茶杯,微蹙了眉心,“玉心,昨晚发生什么事儿了?”

马氏处事向来圆滑周到,亦会为他人考虑。昨晚那事儿,她一个个敲打丫鬟,不准她们透露半点口风,就连红缨回来后都没敢在林老太太面前提半个字。

因为,那毕竟是三房的事儿,他们自会解决。说出去,不仅毫无帮助,还会伤了三房的颜面,被刘氏记恨。

现在刘氏将与娘家二嫂的矛盾闹到林老太太这儿,显然是里子面子都不想要了,可刘氏偏偏又不是那种说话做事不经大脑的人,所以林老太太疑惑不已。

隔间的宛姨娘见此情形,暗叫不好。

她虽然笃定自己昨晚的行事没有出太大的纰漏,纵然失算,也不会叫人抓住把柄。但现在看到刘氏这幅不管不顾的样子,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她这分明就是想先震慑住卢氏,再将她给揪出来!要知道下春毒那事儿卢氏事前并不知晓,心里必是存了怨恨的,一旦自己被揭发,哪里还会替她藏着掖着!

可是,可是不对啊!

昨晚上陆氏和刘氏都去照看林老太太了,男眷那边也十分混乱,除了卢氏表现得稍微过了些,她可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会被发现了?

宛姨娘很想冲出去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贸然行动。如果这事儿真跟她无关,她又有什么好紧张的?真出去了,说不定就中了刘氏的圈套。

想到这儿,宛姨娘只能克制住心中的惧意,暗暗祈祷卢氏能够镇定一些,不要轻易被诈出话来。

刘氏这边已经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老太太,又道:“昨夜那是若姐儿长了个心眼,才没有过去。否则,今日母亲您见到的就是若姐儿的尸首了。”

林若言那样刚烈的性子,如果真出了此事,的确是会自缢的。

林老太太脸色大变,“此事当真?”

刘氏点了点头,又道:“昨晚上也是怕惊扰到您,媳妇儿和明兰才会将此事瞒下来。原本是想处置了紫苏那丫头就算了,可等到回去后,媳妇儿越想越觉得不对,细细分析,又问了刘嬷嬷和浮霜情况,才发现事有蹊跷,最终查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在外院当差的唐妈妈的孙女儿搞的鬼…”

宛姨娘神色惊惶,几乎立刻就要冲出去。

红缨拽着她,冷冷警告,“姨娘,奴婢劝您最好还是安安分分地坐着,若贸然闯出去,惊扰了老太太,这罪责可不是您承担的起的。”

宛姨娘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

她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虽然知道唐妈妈都被揪了出来,刘氏定然知晓是她在背后捣鬼,但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

林老太太在后宅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岂会听不出刘氏的话外之音。

“那唐妈妈就是当年被你赶出内院的,宛月的乳母?”

宛月是宛姨娘的闺名。

刘氏应是,“她那孙女儿念文,嘴边有一颗同她一模一样的美人痣,就是念文昨晚将红缨、浮霜等人调开,也是念文通知若姐儿说是轩哥儿出了事。母亲您若不是不信,可以将红缨和浮霜都喊来问一问,问问她们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老太太不需要问,从刘氏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问出来的结果会是什么。

她倒不是担心刘氏会收买那些丫鬟,只是没有实质证据,也不能贸然相信刘氏的一面之词。

毕竟林若言并没有真出事,刘氏跟宛姨娘又素来不对付,她若自导自演,用这一招栽赃嫁祸除掉宛姨娘,也不是不可能。

“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可昨晚上宛月一直在席间,话都没说几句,寿宴结束后就回了院子,她若真布下这局,哪能如此轻松镇定?”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将我二嫂请来的原因。”刘氏冷冷地瞥了眼卢氏,讥讽道:“若不是宛姨娘被我抓到把柄无从狡辩,我还不知道原来我一向亲近信任的二嫂会这样待我!”

她又转向林老太太,“母亲,您细细回想下,昨晚我二嫂的表现是否异常?”

卢氏脸上的镇定轰然倒塌,从开始刘氏控诉她,她就心虚不安,不过想着没有证据倒也一直强装镇定。可当刘氏说到那个丫鬟,她才惊觉不妙。要知道那丫鬟可是宛姨娘自己的人,几乎没在侯府出现过,倘若不是宛姨娘自己招了出来,谁会去留意一个不起眼的丫鬟?!

好啊宛姨娘!昨晚上那样算计她,她都已经忍了,没想到她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竟还想把她拖下水!

“我根本没想到她会使出那样下三滥的手段!”

“我根本就没有认了罪,你不要血口喷人!”

两道声音同时在屋子里响起。

卢氏与冲出来的宛姨娘打了个正着,立刻怒火中烧。

“你这毒妇,我只是叫你制造暧昧,好坐实若姐儿跟轩哥儿的关系,也好让你女儿顺利入宫,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这样歹毒,会做出那种下三滥的事儿!”

宛姨娘虽惊惶不安,但仍绷紧脸,义愤填膺,“你们不要血口喷人!两姑嫂一唱一和,谁知道是真是假?我昨晚早早离了席回屋休息,你们所言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也休想在这儿给我乱扣帽子!”

卢氏更气,她没听出宛姨娘的画外音,还以为她这是想把自己摘清了,将罪名全扣到她一个人头上。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丫鬟是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还是我去指使的?我对侯府的地形路线都不熟悉,如果不是你在背后帮忙,我能办成那事儿?!”

宛姨娘暗恨不已,她早就该知道卢氏此人信不得,合作不得,一旦出了事儿,为了明哲保身一定会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怪就怪在那日她开得条件太有诱惑力,只要林若言一除,林昭言那个不受宠的根本不足为惧,至于林瑾明早就不可能入宫,其他几房又都是庶子出生。那么,能入宫的人选就只有行儿了!

她为了行儿的前程和未来,不得不堵一把,且她想要斩草除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给刘文轩的酒里下了春毒,要的就是让林若言和刘氏永不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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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栽赃

宛姨娘握紧双拳,在没有实质证据之前,她绝对不能自己暴露了。

冷静,对,她要冷静,要知道念儿昨晚已经被她送到了城郊,只等着今天城门一开就立刻出京,刘氏根本不可能找到她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丫鬟?什么帮助?”她开始装傻,甚至痛心地望着刘氏,“姐姐,好歹我也与你一同服侍老爷十几载,不说功劳总也有苦劳,这么多年来我可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你为什么要这样绞尽脑汁地害我?”

刘氏同卢氏是姑嫂,关系一向要好,说成是她们联合起来栽赃嫁祸也不会没人相信。

刘氏扬唇浅笑,一副胜券在握又兴趣盎然的模样,就像是猫在逗弄已到嘴边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