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言上了马车。

林若言一见到她就焦急道:“怎么样?没人知道吧?”

“太后知道了,等你回宫换洗完就送你回府。”林昭言静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若言,你恐怕再没有机会了。”

太后越是这样好说话,越证明她对林若言是真的失望透顶。

林若言咬着唇,嘴犟道:“反正我也不想进宫,这样正好。”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林昭言叹了口气,不想入宫是真,却也不是这样被动得被人算计。

“你这次葵水会提前,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她看着林若言,认真道:“若言,一定要将这个人揪出来,否则后患无穷。你仔细想想,在入宫之前,你都吃过什么,用过什么,闻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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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歧那边,薛平南和陆言之他们已经回来了。

手上都拎着或多或少的猎物。

一看到皇上、萧王爷和太后等人,立刻跪下来行礼见安。

皇上已经知道了他们比试的事情,爽朗笑道:“你们可输了,子书一早就射下了三只秃鹰,众人可都瞧见了!”

薛平南吃了一惊,“当真?”

而后发觉在萧王爷面前这样瞧不起他的儿子不妥,又连忙改口,“萧大少竟如此厉害,信之佩服,愿赌服输!”

萧歧勾唇,眸中藏着促狭的笑意,“萧某的要求你们现在还办不到,不过不着急,反正有圣上作见证,也不怕你们抵赖。”

本来只是一群贵族子弟之间的小打小闹,萧歧这弄得好像当了真,真要他们去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薛平南望着萧歧狐狸一般的笑,直觉被他给摆了一道。

他射鹰怎么会那么巧就被皇上看到?

可纵然心里再怄,皇上在场,也的确由不得他们耍赖,只好道:“萧大少今后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开口,薛某一定说到做到!”

萧歧满意地笑了,目光又扫过其余的几个人,“你们也都欠着,等萧某想到了,自然会告知各位。”

本是想耍弄萧歧,现在平白无故输掉了一个承诺,众位公子心都在滴血。

谁知道萧歧会想出什么缺德要求啊!

总不会他们以后看上哪家姑娘他就要去抢吧?

陆言之看着萧歧,目光幽暗。

这样的萧歧,锋芒毕露,谋略已初现端倪,为什么世人就会被他玩世不恭的外表所骗,以为他所有的耀眼不过是自以为是,昙花一现?

便是他,上辈子竟然也看走了眼。

萧歧又转向皇上,“皇叔,刚刚我射鹰时皇祖母身边那一位绿衣少女是谁?皇侄觉得她甚为有趣。”

陆言之笑了。

就是这样,萧歧总在别人要对他刮目相看的时候“现出原形”,让人感慨,哦,不过如此啊!

萧王爷脸色大变,“混账东西,今日是来狩猎的,你以为是来干什么的?”

皇上却笑道:“诶,无妨。”又对萧歧说:“她是沈将军的遗孤沈忠凌,将门虎女,一直跟着叔父在西南长大,如今十六了,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你皇祖母感念沈将军对朝廷的贡献,特意将她召回京相看,你要是喜欢,皇叔便替你做主了。”

萧歧今年十八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可他一直游戏人间,府上连个正经的侍妾都没有。

太后也急了,要他帮忙赐婚。

这沈忠凌身份高贵,父亲是前朝一品大员,叔父西南伯执掌西南几十万大军,太后也有意给她脸面封她为郡主,配萧歧也不寒碜。

最关键的是,沈忠凌没有真正的娘家,也就没有真正的助力,正适合做萧王爷的儿媳。

怕就怕,萧歧他自己看不上。

果然,萧歧的脸色就变了,很是排斥的样子,“算了吧,那样好的女儿家,不该嫁给我耽误了。”

皇上也不着急,他知道萧歧还没有玩够,但总要收心娶妻,这沈忠凌他就替他留着了,到时候,不要也得要!

萧王爷知道皇上存的心思,他心中冷笑,想硬塞给他一个儿媳?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造化入他们萧王府的大门!

太后那边拉着沈忠凌的手,道:“孩子,可瞧见了吧?哀家可有骗你?”

沈忠凌羞红了脸颊,虽然她从小在西南长大,身上全是大漠黄沙的豪迈,但丝毫不阻碍她有小女儿的心思。

“瞧见了,果真是个真男儿。”

太后满意地笑了。

她最头疼的就是萧歧的婚事,这不仅仅是一般的婚事,萧王爷长媳,一定要好好挑选,一个不慎,就要得罪萧王爷或是皇上。

更头疼的还有,萧歧臭名在外,没有哪家正经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他们虽是皇家,可也不能真的毫无顾忌、为所欲为。

然后她就想到了沈将军的遗孤沈忠凌。

这孩子好啊!从小在西南长大,根本不知道萧歧的真面目,只要稍稍哄骗,她就能心甘情愿地嫁了,再加上她没有娘家庇佑,就算婚后受了委屈,又能找谁诉苦?难不成还真千里迢迢跑去西南么?

现在沈忠凌这边已经没问题了,关键就在要怎么让萧歧看上她。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孩子,你喜欢就好,不过歧儿这孩子脾气古怪。他不喜欢由别人安排他的人生,所以这婚事,哀家不能轻易赐,还需你先抓住歧儿的心。”

沈忠凌的脸更红了,像傍晚烧红了半边天的彩霞。

“孩子,去吧,你是将门之女,马上功夫了得。今日狩猎,你要让大家都刮目相看,让歧儿牢牢记住你。”

狩猎开始了。

皇上领了一队先行出发,白刃闪光,旌旗蔽日,声势浩大。

女眷们在一旁观赏。

陆言之朝人群扫视了一圈,紧紧皱起了眉头。

不是说昭儿今日也会来么?

怎么没有看到她?

他看了看一直朝他挥手的林瑾明,蹙了蹙眉,终究朝她踱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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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共坠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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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表哥!你今日可一定要得头名,我买你赢了!是一支翡翠玉簪呢!”林瑾明兴奋地邀功。

陆言之微微一笑,如温润美玉,“多谢表妹。”

林瑾明看痴了。

“怎么不见四表妹和五表妹,不是说她们也来了么?”陆言之状似无意地开口。

林瑾明笑容一敛,没好气道:“林若言又惹麻烦了,林昭言送她回去了!”

陆言之俊眉一紧,“什么麻烦?”可莫要牵连到昭儿。

“我怎么知道!”林瑾明语气有些冲,她特别反感陆言之在她面前关心她讨厌的人。

陆言之可不吃她这一套,闻言,轻轻地笑了笑,带着明显的疏离,“多谢表妹,我先离开了。”说完,也不搭理林瑾明,转身就走。

林瑾明气得呕血,狠狠跺了跺脚,转身冲云坠道:“不买表哥赢了,你去将那只翡翠玉簪押给萧歧!”

陆言之不管她的反应,只去吩咐身边的小厮,“你去打听打听林四姑娘的动向。记住,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让她和萧公子碰见。”

那小厮应了是,心里却觉得陆言之杞人忧天了。

萧大少虽然风流成性,但他也不是只要是女的都看得上的,从他先前闹出的那些事来看,他喜欢的女子应该是美艳类型,像林四姑娘这种清清淡淡的,也只有自家少爷视若珍宝。

萧歧那边则在打探林若言的消息。

得知只是回宫换衣物,很快便会回来就放了心,对徐修谨道:“等林五回来,一切照原计划进行,你别给我出一点纰漏。”

徐修谨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今后过日,一定帮你成功抱得美人归!”说着,又暧昧地笑了笑,“你有没有看见皇帝替你准备的美人?啧啧,那可真是将门虎女哦!身上的杀气比你还重,你要真娶了她回去,哈哈,我觉得以后你没命出来风流了!”

萧歧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说够了没有?”

徐修谨立刻捂了嘴,不过只有三秒,又憋不住道:“我一直嫌弃林五性子不好,如今跟那位沈忠凌比起来可好了千百倍。子书,这回你可一定要抓住林五的心呐,否则就只能娶只母老虎回去了!说不定还是个会监视的母老虎!”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萧歧冷冷的笑,眸中的寒意蚀人心骨,“想要安排我萧歧的人生,他们还差得远。便是林五不成,那沈忠凌也休要妄想,她没有这个命。”

今日这围苑,便是沈忠凌的葬身之处。

皇上太闲了,他得给他找点事做。

徐修谨明白萧歧的意思,沈忠凌一死,皇上要安抚西南伯及前朝遗留下来的各位重臣之后,可有的忙了。

“只是可怜了这位尚在豆蔻的沈姑娘。”

“这是她的命。”萧歧淡淡应道,脸上没有丝毫愧疚或怜悯。

在他心目中,只有利益,没有同情。

他转身离去,却在走了几步后顿住,想了想,道:“找人去查一查那陆言之的底细,我瞧着他是个不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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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帮林若言换好衣服,让她先行回府,又叮嘱她道:“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说,母亲或祖母问你为什么回来,你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等我回府后,再细细商讨。”

林若言现在充分信任林昭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你一个人在宫里也要小心些,莫要被人算计了。”

林昭言笑了笑,“我没事,谁会无聊算计我?你路上小心些。”

“嗯。”两人挥手告别,林昭言往后山出发。

林昭言坐在马车上,在绞尽脑汁想一个怎么查出林若言这件事幕后主使的办法。

她猜十有八九是石榴,虽然不知道动机是什么,但她最方便做这件事,除了她,还有谁能轻而易举接触到林若言?

又或者,她是跟谁合作的。

可现在难就难在,该怎么揭穿她?没有证据,说什么都白搭。

林昭言正苦恼,马车突然停了,外面有人在问:“车上的可是建安候府的姑娘?”

林昭言怔了下,车夫已经答了“是”。

“两位姑娘安好,我家主子有要事想请林五姑娘相谈。”外面那人又道。

林五姑娘?原来是找林若言的。

林昭言心生警惕,赶在车夫说实话前问道:“你家主子是谁?又是何事需要这般隐蔽?”

她不能说出林若言回府的事,谁知道这幕后之人有什么目的,万一追出宫去那可就糟了。

那人坦然道:“我家主子说,只要林五小姐看到一件东西,自然会去见他。”

随后车夫隔着车帘递过来一样东西。

林昭言接过手,吃了一惊。

林若言的玉佩!

这竟然是林若言贴身佩戴的玉佩。

这玉佩她和林行言也各有一块,是林琛送她们姐妹的十岁生辰礼。外表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上面刻的字不同。

林若言的玉佩上刻着一行小楷“故若静影沉璧”,寄托着林琛对她的期望。

这玉佩今晨她还看见林若言带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林若言出事了?

不对不对,这人要找的就是林若言,不是代表这个意思。

还是说,是想拿玉佩威胁林若言?

毕竟贴身的东西丢了,倘若有心之人做文章,林若言的清誉就毁了。

林昭言也顾不上对方有何目的,握紧了手中的玉佩,高声应道:“好,我跟你去!”

“五姑娘需要单独步行过去,不能有任何人陪同,包括四姑娘。”

“我四姐身子不舒服,已经先回府了,你不用担心。”林昭言面不改色地撒谎,要被发现马车上只有她一个,会让人产生怀疑,还不如她“先发制人”。

那人似乎对林四姑娘没什么兴趣,没有说什么。

林昭言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安全起见,她还是拿出丝帕蒙住了半张脸。

她不认识他,可没代表人家没见过她。

林昭言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叮嘱车夫先回去,并给他使眼色不准他说出实情。

好在那个陌生男子没有认出她,想来也只是受人吩咐,并未见过林若言本人。

“林五姑娘,您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会见到您想要见的人。”

“好。”林昭言攥紧手中的玉佩,她确定这人是想要利用这块玉佩威胁林若言,只是不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

这地方是后山丛林,离今日狩猎的围苑只有半刻钟的路程,相信就算她出了危险,车夫也能尽快搬到援兵救她。

这么想着,正准备往前而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她回头,看见一个骑着白马,身着绿衣的女子朝他们而来。

“姑娘,你可曾看见一个骑着黑马的男子从这儿走过?”这女子从马上俯身,认真地看着林昭言问。

她长了一张立体的脸,五官深邃、皮肤微黑,看上去爽朗大气。

林昭言摇摇头,“不曾。”

“哦,谢谢姑娘。”她点点头,面露失望,小声嘀咕道:“明明说好赛马的,这一溜烟跑哪儿去了?也太快了些。”

她又给林昭言道谢了一番,骑着马绝尘而去。

小小的插曲并未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那陌生男子催促道:“五姑娘,您快去吧,否则该等得急了。”

林昭言侧首瞥了他一眼,暗暗记住了他的长相,随后转身望着树木深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走得越深,周围越是安静,她甚至可以听到春日的虫鸣,闻到春草的清香。

若不是有重任在身,这地方简直适合放松心情。

她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企图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可惜,除了草就是树,连个人影也没有。

心中的警惕越来越强烈,林昭言努力在想到底是谁可能做这件事。

脑中突然闪过林若言说过的话,“千秋公主跟七皇子素来不对付,你要小心些了。”

林昭言一下子恍然大悟。

其实要找的不是林若言,就是她!

不过是怕她警惕不肯前来,所以用了这样的招数!

林昭言反应过来,也不准备再往前走,正想折返,谁料到前脚一个踩空,身子直直地往下坠落。

“啊!”她失声尖叫,心中大感不妙。

完了完了,想她林昭言谨慎一世,疏忽一时,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到她,找到了至少还能殓回去安葬,找不到,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都开始要为自己的乐观鼓掌的时候,突然听到上方大喊一声“小心”,有个人影纵身跳了下来。

是有人来救她了么?

林昭言闭着眼睛,忍住要跳出胸口的害怕和不安,静静等待解救或是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