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要!”林行言猛地抬起头来,哭着哀求道:“娘娘,小女不想死,小女不想出宫!求娘娘放过小女。今后小女一定当牛做马在所不辞!求娘娘放了小女!”

“呵呵。”端贵妃笑了两声,摆摆手示意贺嬷嬷退下去,“你先出去,本宫有些话要问问林七小姐。”

等到贺嬷嬷退了出去,才对林行言道:“你要本宫放了你也可以,只不过,你要告诉本宫,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去陷害七皇子的?别跟本宫说是你做的,本宫可不会相信!”

端贵妃做了一系列的戏。先是震慑住林行言,在她产生恐惧的时候加大力度恐吓她,让她慌乱无措无法思考,然后再开出这样具有诱惑力的条件。就不怕对方不上钩了。

果然林行言纠结了半响,终于松口,“是,是静妃娘娘。”

果然是她!

端贵妃的眸子骤然冷厉了起来。

林行言见着。又立刻跪下身求饶,“贵妃娘娘!这件事小女只是听命行事,小女并不想的!只是静妃是小女的姑姑。她说办成了这件事就可以同时扳倒皇后娘娘和您,到时候她在宫里一家独大,小女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小女,小女是被迷了心窍,才会犯下这等大事,求贵妃娘娘饶了小女,小女日后必当竭尽全力报答娘娘!”说完,又猛地磕了几个头,像是宣誓一样。

端贵妃只觉得有滔天的怒火朝胸口袭来。

林月华,林月华!

这三个字在唇齿呢喃,恨意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这次她是完完全全被林月华给摆了一道!

没想到她竟然背着她做这些下作的事情,竟敢利用她的女儿,摆明了是想将她也一起拖下水!

除掉皇后,是她们两个共同的心愿,所以出了这种事情,皇后的嫌疑最大,林月华笃定她会不遗余力地趁机除去皇后,让皇后再也无法翻身,然后等到时机成熟,她再将这件事的真相揭露出来。

到时候,她作为四公主的母妃,岂能不受到牵连?

好,好的很!

林月华,你果然是我在这个后|宫最强劲的对手!

可是你又以为,我贺吟会让你得逞吗?你以为你能除掉皇后然后就万事大吉吗!

皇后虽然碍眼,但至少不碍事!

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只是虚位!

相比较于这个虚位,她贺吟看中的是那把万人之上的龙椅!

除掉了皇后,让你捡了个大便宜?根本不可能!

端贵妃越想越恨,手指紧紧攥在一起,那尖锐的三寸长的金丝护甲就这么毫不留情地嵌入了血肉里。

“你先退下去吧,这件事本宫自有定夺,你无须再说。”端贵妃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对林行言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娘娘。”林行言声音发颤,根本不敢起身,因为她不确定端贵妃是不是真的打算放了她。

端贵妃也看了出来,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林月华聪明是聪明,却要败在这个贪生怕死的侄女儿手上。

“你回去,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至于你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份悟性了!”

端贵妃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要不是个傻瓜就都能听出来。

端贵妃是想要林行言“弃暗投明”,帮着她去对付静妃娘娘。

林行言连忙跪下身承诺,“小女明白!小女明白!”

林行言很快退了出去,端贵妃就招来贺嬷嬷,沉声吩咐道:“随便找个替死鬼解决七皇子这件事,皇后太蠢,出了这件事怕是毫无主见,只有等死的份。”

“娘娘?”贺嬷嬷有些不明白端贵妃的意思,让皇后出事,不是喜闻乐见的吗?

端贵妃勾了勾唇角。冷笑,“在这后|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个区区的皇后还不足为惧,宛妃那个成天只想着风花雪月的女人更加不值一提,咱们现在最要对付的人,是静妃。”

说着,眸中就像淬了一层毒液,凌厉得让人发憷,“她想要除去皇后和宛妃?哼。我偏偏不,就让这些女人活着,让她去斗!总有一天,我要让她死在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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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言从昭华殿出来,脸上的恐惧和无措已经消失,只唇边勾起了一抹似有如无的笑意。

随后她就迈开步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慈宁宫。

她去了内殿找太后。

已接近申正,太后正坐在黄花梨木的雕花太师椅上用点心,是御膳房特意为太后熬制的羊乳糕。甜甜的奶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林行言的心情微微放松了些。

她比较喜欢这样平常闲适的气氛,那样就算是说正经事,心里的不安也会减淡几分。

刚刚在端贵妃那儿,因为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她心脏到现在都噗噗跳个不停。

太后看到她来了,朝她招招手,“行儿来了,到哀家这边坐下。绿珠,你再去盛一碗羊乳糕来。”

“太后娘娘,不必了。”林行言走上前。看着太后,轻轻道:“行儿刚刚从昭华殿回来。”

无需多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太后就明白了林行言的意思。

她脸色凝重了一秒钟,随后恢复如初,对周围服侍的宫婢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宫婢们应了是,很快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太后和林行言两个人。

林行言跪了下来。

太后问:“是去找你问七皇子一事?”

林行言点了点头,“行儿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已经成功让贵妃娘娘相信这一切都是静妃娘娘所为。”

“很好。”太后微微眯起了眼,唇边勾起抹不屑的笑容,“她们都想要争那储位,那哀家便让她们争个够!”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只是太后设下的一个圈套。

她知道端贵妃和静妃存的心思,她们想要登上高位,她们想要铲除皇后和宛妃,甚至打算联手,那么她就让她们如愿以偿。

她虽然不喜欢皇后,也从来不重视她,但在这宫里,她唯一不愿意害得就是皇后,或许是对她心怀歉疚,或许是因为她是这宫里唯一善良的存在。

她不想看到端贵妃和静妃害死她,只能选择让她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次的事件过后,端贵妃和静妃互相猜忌,两两对峙,她们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正面交锋,所以不可能再对皇后下手。

至于七皇子,她是有把握那些过敏的药物并不会害死他,相反还能给宛妃一点教训,要她明白一个做人母亲的,整天沉浸在自己的悲情中,只会再一次害死自己的孩子!

她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经算计好了,结果现实也的确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这些,与林行言的配合也大有关系。

看来她果真没有选错人。

这样想着,太后便赞许地对林行言道:“这一次你做的很好,哀家之前承诺你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

林行言身子狠狠一颤,“小女,谢太后恩典。”

这句话说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惶恐。

是因为,她突然有些害怕。

回想起那天太后找到她跟她说,要想在这宫里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待下去,就必须要找准自己的位置,站对所谓的阵营。

太后告诉她,她既到了这慈宁宫,身份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侯府七小姐,太后还问她,在侯府庶女和太后跟前的红人之间选,她会选择哪一个?

哪里容得了她选?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太后会在侯府众多姐妹中选择她,不是因为她聪明也不是因为她知书达理,而是因为,她比任何一个姐妹都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

一个人一旦有所需求,总是比较容易控制。

所以,她选择了做太后跟前的红人。

她选择听从太后的吩咐,去算计四公主,算计端贵妃。

皆因为,她想要成为人上人。

可现在,她终于离目标又近了一步,为什么会觉得茫然?

“怎么,你不开心?”太后也第一时间看出了林行言的不对劲,她的反应实在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小女不是。”林行言赶紧摇摇头,撑起一抹笑容道:“小女只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

她真的不是不开心,而是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走这么大一盘棋,有时候置身其中,会觉得异常茫然。

她在四公主面前伪装,在端贵妃面前的懦弱,在太后面前的诚服,到底是真实还是做戏,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她是成功了,成功得让四公主去害了七皇子,成功得让端贵妃相信了这一切都是静妃所为,成功得让太后更加重视她。

但她竟然开心不起来。

这深宫里,要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原来需要付出这么多的代价。

她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觉得后悔,只是,突然有些感慨。

这表面看似简单的一切,其实背后都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脉络复杂,关系凌乱,想要拨开这张大网看清背后的真相,就必须得付出可能会被围困其中的代价。

可真当你一点一点地拨开这张大网,其背后是青云阶梯,还是血海深渊,依旧不得而知。

“第一次总是这样,你要做的就是认清自己,倘若你分不清该怎么做,那哀家也不会强人所难。”太后淡淡出声,对林行言的话没表现出多少诧异。

她也会有这样的情况。

年轻时候是踩着尸山血海爬上来的,茫然过害怕过后悔后,可当真正站在了这个位置,高处不胜寒,就什么感觉都没了。

窗牖外有风轻轻吹来,已是深秋,风尚且带着丝丝凉意。

林行言也就从那莫名其妙地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太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女,绝不后悔。”

她不容许自己后悔,她也没有办法后悔。

因为她在决定入宫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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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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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九月的江南,不似三月草长莺飞,红缨绿柳,却也别有一番旖旎韵味。

路两旁栽种了绵绵青柳,枝叶已泛鹅黄,碧波水粼,柔风和煦,簇簇紫薇花随风飞舞。

林昭言将手伸出车窗外,恰巧有一片粉色的紫薇花落在手心,柔柔的,尚还带着江南烟雨的朦胧湿意。

她弯唇笑了笑,握起手心,收拢了那枚粉色花瓣。

江南,果真美得诗情画意。

延陵又称龙城,隶属江苏,位于长江中下游南部,北靠长江,南临太湖,在后世改名为常州。

林昭言前世出生于苏州,离常州很近,在未查出患病的时候,最疼爱她的外婆还曾经带着她去过恐龙园、天宁寺,吃过素斋、银丝面,有的玩有的吃,她对常州的印象很好。

后来因为生病,她就再也没有出去旅游过,也未曾离开过这片江南湿土。

所以相比较盛京,她更适合杏花春雨的江南。

只是建安侯府规矩森严,刘氏痴爱林琛,几乎只有在新年才会回到延陵。

一月的延陵,空气湿冷,没有灿烂春花,没有绵绵春柳,更没有特属于北方冬天才会有的漫天冰雪,有的只是让人从骨子里感到的寒意,再加上从前与刘氏不亲,纵然刘府的人再亲热,也温暖不了林昭言冷漠的心。

可是此刻,尚还带着暖意的江南,心境大不同从前的林昭言只觉得亲切无比。

这让她想到了从前的苏州,小桥流水,杨柳依依,还有最亲最温暖的外婆。

“外祖家还有几时才能到啊?”林若言也凑过来望了眼外面的景色,不满地嘟哝了一句。

从盛京到延陵,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林若言这句话问了至少有八百遍。

刘氏也顺着她的视线朝外面望过去,失笑,“快了,这都已经到护城河了。”

刘府乃延陵望族,坐落在千果巷,刘氏对延陵一带很熟,那约莫是很快就能到了。

果不其然,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就听到车夫在外面兴奋的声音,“夫人。到了,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外面候着呢!”

刘氏从建安侯府出发前。曾经捎了封信到延陵,告知了刘老夫人她们要回延陵的消息。

“母亲也在?”刘氏又惊又喜,连忙掀开车帘朝外面看过去,果然见刘府大门口站着几位着华丽褙子的妇人,其中一位两鬓斑白,着玄青色缠枝莲纹嵌蝙蝠纹稠面褙子,头上斜插一支如意云绿玛瑙金鬓花簪的不是刘老夫人又是谁?

而她身旁站着的那个着绛紫色绣杏黄如意绕枝长比甲。梳着牡丹髻的妇人正是刘府的大夫人,刘氏的大嫂江氏。

她们的身后则跟着几个着清一色宝蓝云纹刻丝比甲的丫鬟们。

刘氏忍不住鼻头泛酸,“母亲也真是的,哪需要这样大的排场。”

当家老太太和大太太亲自出大门迎接,这可不是很大的排场么。

这要是在盛京,在建安侯府,便是皇亲国戚,林老太太为了那所谓的脸面规矩,也是不可能亲自出大门迎接的。最多会在垂花门那儿候着。

更何况只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

林若言兴奋极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姿态,忙凑到车窗外,朝外面挥手,“外祖母,大舅母!”

林昭言觉得丢脸,扯了扯她的衣袖,“你等到了再叙旧不行么?”

刘氏也觉得汗颜,将她扯过来,叮嘱,“虽说延陵没有盛京的规矩重,但你这么大一个女儿家,还是要注重形象,不可以再像小时候那样贪玩了,否则要嫁不出去。”

林若言如今也十二了,的确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刘氏这样说,难道是想在延陵帮她相看一门婚事么?

林若言撇撇嘴,嘟哝,“您还是先把林昭言嫁出去再说吧!”

林昭言:“…”什么叫躺着也中枪?

马车终于抵达了刘府大门。

刘氏先下了马车,又将昕哥儿抱下来,林昭言和林若言才跟着下了车。

刘老夫人和江氏带着丫鬟迎上来,笑容满面。

“母亲,我回来了。”刘氏先拜倒在刘老夫人跟前,眼眶红了一圈。

刘老夫人赶紧将她拉起来,“好了好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她面容虽平静无波,然声音却带着哽咽。

刘氏在盛京所遭受的苦楚,刘老夫人作为母亲,是能感觉出来的。

江氏见状,笑着拉过刘氏的手,“玉心,你可算到了!府里那几个泼猴听说六姑姑要回来,高兴得直打滚,可劲儿地猜六姑姑会从盛京带什么好东西给他们。”

刘氏破涕为笑,“他们啊,哪里是想念我,分明就是想念礼物。”

江氏促狭,“可架不住有人就是要带啊!”边说边用嘴努了努刘氏身后被丫鬟搬下来的几个大箱子。

刘老夫人也跟着笑。

一行人边说边往府内走。

江氏跟刘氏叙完旧,将视线落到一旁的昕哥儿身上,笑言,“才一年多不见,昕哥儿都长这么大了。”

刘氏莞尔,“小孩子长得快,他这年纪正是拔高的时候。”

江氏有同感地点点头,“我家岑哥儿也是,待会儿你瞧见就知道了,才八岁的孩子,那么高的个儿!”说着,比了个齐胸的手势,“随他父亲!”与有荣焉的样子。

刘老夫人啐他,“你就别到处跟人夸赞你儿子高了。”

刘氏垂头失笑,她知道江氏是在炫耀,可这炫耀不令她反感,反倒觉得真实不做作。

做父母亲的爱夸赞自己的孩子,这都是人之常情。

江氏被刘老夫人戳穿,也没觉得尴尬,抬了抬下巴,“这是事实。”

大家都被她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