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公子,可能是我过世的表哥,我能感觉出来。”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萧歧那些伤感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转而震惊地看着她。

林昭言点了点头,“你别这样看着我,这是有可能的,总之,他真的就是我过世的表哥,我想要弥补他而已。”

“你有什么证据?”萧歧才找回了一丝自己的声音。

林昭言又摇了摇头,“不需要证据,只是一种感觉,他给我的感觉,跟文轩表哥真的很像,哪怕是一个笑容一个眼神,都跟文轩表哥一模一样。”

“或许,是他故意迷惑你的假象呢?”萧歧不是不信借尸还魂这种事,而是根据他的经验,李府接近林昭言没那么单纯,李夫人貌似跟十四年前的那件事有些关联,否则她不会躲到延陵来。

十四年了,是蛰伏是隐忍还是放弃,不得而知。

可他知道,林昭言的出现,或许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你不能因为他像你的表哥就无条件地信任他。”

林昭言实在没办法跟萧歧讨论这个问题,她知道萧歧的顾虑,可她实在没办法怀疑李文清,或者是,不想怀疑李文清。

因为她希望他是刘文轩,深深地希望,所以宁愿蒙蔽自己的双眼。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执念。

“我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她这样回答萧歧。

萧歧叹了口气,没再劝她,只道:“我会帮你查清楚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林昭言忍不住湿了眼眶。

“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再说下去也没有益处,萧歧转身要走。

“萧歧!”林昭言喊住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你刚刚说的,是萧王妃吗?”

萧歧身子一颤。

林昭言鼓起勇气,“如果你愿意说的话不妨告诉我。你不要把所有的苦痛都藏在心里。说出来。我会和你一起分担。”

萧歧顿了顿,沉默片刻,才转身朝她一笑,“你真的会帮我吗?”

“恩。”林昭言猛点头。“不管萧王妃是为什么要那样对你,我都会帮你的!”

萧歧失笑,“你这样,嫁到王府岂不是要受罪了?”

“我不怕!”林昭言坚定地开口。

萧歧却勾了勾唇角,“可是我怕,所以,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只要乖乖等着我就好,至于其他的。在你嫁入王府之前,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

“可我想和你一起分担。”林昭言却上前几步,拧着眉道:“两个人在一起,相互扶持才最重要,你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

萧歧伸手。近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丝,“等以后吧,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林昭言知道他是不想回忆那些痛苦,她不逼他,于是点了点头。

如果梦里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她嫁给萧歧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王爷了,看来不出一年,声名赫赫的萧王爷就会过世。

还有一年…

她会慢慢等。

“林昭言。”萧歧又深深地望着她,开口。

“恩?”

萧歧的手滑到她的脸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你也要好好的,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你只需要记住,你还有我在。”

林昭言的脸顿时绯红一片,她垂下眸,掩住自己眸中的羞赧。

☆★☆★☆★

林昭言回到刘府的时候,李文清已经不在了。

曼双说李文清是有事先回去了,离去前还特意交代改日再登门拜访。

她脸颊红红的,对林昭言揶揄,“奴婢瞧着李二少爷的确对您有些意思,您是不是也很喜欢他?”

林昭言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脑子里始终记着萧歧对她说的话,犹豫了片刻还是对曼双道:“外祖母是不是还在屋子里?”

曼双回道:“恩,老夫人一直在等您回来。”

“好。”林昭言点头,“我这就去见外祖母。”

刘老夫人正在屋子里等她,一看到她出现就忙将她拉了过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怕她是不是受了伤。

林昭言无奈,“外祖母,我没事,只是说话时间长了点。”

刘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你啊,比若儿还叫我操心。”

林昭言吐了吐舌头,“以后不会了。”

“我知道你有分寸。”刘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林昭言弯了弯唇,刘老夫人一向是个很开明的长辈。

这个话题揭过,刘老夫人就拉过她的手到不远处坐下,就她对李文清的印象问了好多问题。

林昭言都一一回了,大致的意思就是人还不错,不过要再观察观察。

她不敢贸贸然回了,否则以后要见李文清就困难了。

“对了祖母,昭儿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趁着空挡,林昭言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你问。”刘老夫人乐呵呵的。

林昭言想了想措辞,开口,“外祖母,我听说,李夫人她是从盛京嫁到延陵的,是不是?”

刘老夫人点头,“李夫人可是正经的名门闺秀,她是镇南伯府家的嫡出小姐。”

镇南伯府…

林昭言的心重重一跳。

那不是陆言之的外祖家么?

“李夫人姓秦?”林昭言连忙追问。

“恩。”刘老夫人点点头,笑言:“说起来你跟李夫人还有些渊源,我记着镇南伯府家的三小姐似乎嫁给了与你们林家世代联姻的成国公府。”

刘老夫人指的是陆言之的母亲秦氏。

林昭言见过这个秦氏,印象中她是一个高傲并且势力的女子,与李夫人的宽容温和大相径庭。

真没想到,这样的两个人竟然是亲姐妹。

而且镇南伯府,一想到秦阊和秦玉雪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就本能的排斥厌恶。

亲兄妹之间都能*,并且还联手害死原配发妻,这样的家庭能好到哪里去?

“昭儿。你问这个干什么?”刘老夫人好奇道。

“哦,没什么。”林昭言笑着摆摆手,“我就是奇怪李夫人这样的家世背景,怎么会嫁到延陵来?虽说现在李大人是知县,但他当年好像只是一个穷秀才吧?就算李夫人为爱奋不顾身,但镇南伯府的长辈又岂会同意?”

大家族里,儿子是用来拼仕途的,女儿则是用来联姻互利共赢的,这一点,在她大姐林华明身上看得清清楚楚。

再受宠又如何。为了家族利益。你想要嫁谁可容不得你自己做主。

李夫人能顺利地嫁给李知县。实在是很奇怪。

刘老夫人笑弯了眉眼,“我们小昭儿还没过门呢,就这样好奇自己婆母从前的感情之事了?”

林昭言脸一红,略羞窘道:“我只是随意问问。”

“好好好。你是随意问问。”刘老夫人乐得不拆穿她,只说:“李夫人的事情作为外人外祖母也不是很清楚,大约便是她遇上了一个开明的父母。”

“哦。”林昭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之后她又跟刘老夫人闲聊了几句,吃了丫鬟热好的午膳,便回了院子。

梳洗一番换了身家常的衣裳后,她就让曼双去准备笔墨纸砚。

她不确定萧歧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这件事情有些复杂,她得好好捋捋。

关于李夫人。关于镇南伯府,关于刘氏想瞒着她的那件事。

这里面,好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曼双很快将东西准备好了,林昭言正想让丫鬟们都退下去,毡帘突然一挑。林若言咋咋呼呼地闯了进来。

“林昭言,我想起来了!”她一进屋,就兴奋地冲林昭言挤眉弄眼。

林昭言蹙眉,“雪天路滑,你小心点。”

“没事没事。”林若言不在乎地摆摆手,重复,“我终于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林昭言没在意,一边铺开宣纸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林若言已经走到了她近前,“我想起来李二公子长得像谁了!”

林昭言拿着毛笔的手一顿,立刻朝她看过去,“你也觉得?你终于也觉得了对不对?看来不是我魔怔了。”

“恩啊!”林若言点点头,可下一句说的却是,“他长得很像七皇子不是吗?虽然他们年纪并不想当,但眉宇间依稀可以辨出相似之处。”

林昭言一怔。

七皇子?

宛妃的儿子?

她努力去回想七皇子的样貌,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她对那个乖巧可怜的孩子很有好感。

这么一想,竟发现李文清果真与七皇子眉目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如山涧中是潺潺流水,尤为的清澈。

她见过皇上,皇上的眼睛深邃幽暗,似看不到底的深潭湖水。

那么,七皇子这双眼睛该是承继了他母妃的样貌。

至于李文清,他在样貌上多半承继了李夫人的优点,给人儒雅清俊之感。

如果不出意外,李夫人跟宛妃应该至少有六分相似。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选择

林昭言的眉心骤然拧紧。

这是巧合还是说这看似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两个人,其实是有关系的?

“啧,不过话说起来这世上样貌相似的人何其之多,我觉得你跟李夫人也有一点点像,特别是眼睛。”林若言又没心没肺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昭言的心“咯噔”一跳。

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脑中慢慢成型。

关于刘氏之前为什么那么讨厌她,关于林琛的那幅画像,关于那个秘密。

“你见过宛妃吧?”林昭言突然转过身,状似无意地对林若言问道。

她没有见过宛妃,先前林琛的画像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如果林若言见过宛妃本人,应该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她既不肯告诉她那个秘密,那她就一点点地套。

“见过啊!”林若言大方地点头,“怎么了?”

“也真是巧,我也见过宛妃的画像,觉得她跟李夫人倒有几分相似,是吧?”林昭言拿起毛笔浸润墨水,努力装作漫不经心。

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手都在发抖。

林若言没想太多,仔细想了下,道:“听你这么一说发现是有点,都是属于那种清清淡淡,给人很舒服的类型,就像你。”说着,自己先乐起来,“哎呀,你说你们多有缘分呐,该不会上辈子就是一家人吧?李二公子果真是个好归宿啊!”

“你怎么不说我们这辈子就是一家人?”林昭言似笑非笑的。

林若言还是没听出来,甚至揶揄她,“瞧瞧你,前几天还装病那么排斥李二公子,现在倒是迫不及待要跟人家成为一家人了,啧啧。”

“我是说宛妃。”林昭言提笔写下一点。那是“宛”字的开头。

宛妃,宛妃…

母亲拼了命要隐瞒的真相,会是她所想的那个吗?

“什么宛妃…”林若言脑子没拐过弯来,还觉得莫名其妙,可目光一触及到林昭言那平静无波的眸子,整个人就猛地一个激灵。

宛妃?

宛妃!

不得了,难道林昭言知道什么了吗?

“什,什么宛妃啊!胡说八道,你跟宛妃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人家能进宫为妃。再怎么清寡那也是大美人!你就别往你脸上贴金了!”她故意挖苦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夸张地回道。

“是吗?”林昭言似笑非笑地,素白的宣纸上一个大大的“宛”字跃然纸上。

“是,是啊!”林若言眼神飘忽,甚至不停地用手去拨弄自己的头发。

这是她心虚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

林昭言已经不需要再问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而且,林若言的反应已经给了她大致的答案。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置身在云端,周围都是浓雾,她晕乎乎的。

其实也不是很难受。

大约,就是不真实。

不真实到完全不想去相信。

“我,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林若言呆不下去了。生怕她再问出什么了不得的问题,所以扔下这一句话,就脚底一抹油,迅速出了屋子。

林昭言手上的笔轻轻掉落在了宣纸上,墨汁四溅。甚至有些溅到了她鹅黄色的裙裾上。

这是上好的水墨,此刻就像妖娆的罂粟花,一点一点地在裙裾上晕开。

外面好像有一道光,白晃晃的,照着雪地反射过来。

她恍然四顾,像个迷途的孩子。

☆★☆★☆★

延陵又下了一场大雪,白雪纷飞,落雪成霜,整个天地皆是一片银装素裹。

这样的景象在温暖的江南很少见。

人们都不畏寒冷走出屋子玩雪。

文人雅士扫雪煮茶,世家小姐赏雪吟诗,孩子们则堆着雪人、打着雪仗。

外面很热闹,穿着五颜六色、墨彩缤纷的人们,点缀着雪地的单调。

可林昭言却在这样的数九寒冰中病倒了。

许是北方长大的孩子还不习惯江南的湿冷,这一病,便如山倒。

起初还只是小小的风寒,可看了大夫、吃了药,过了一夜之后,竟然陷入了昏迷。

外面一切的热闹都变得与她无关,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一片昏暗。

她病得迷迷糊糊的,总感觉眼前有一团白雾,白雾那头有什么在喊她的名字。

“心儿,心儿…”撕心裂肺。

她的心也很疼很疼,她想大声去应,可喉咙里就像被塞了一团棉絮,她发不出声音。

她很伤心。

可转瞬,她又想,心儿是谁?她不是林昭言吗?盛京城里位于八灯巷的建安侯府中的四小姐林昭言。

林琛是她的父亲。

延陵刘府的六小姐刘玉心是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