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和丁夫人好像很亲啊!”马夫人意有所指的对敏瑜笑着道:“原以为丁夫人到了肃州之后只拜访了骆夫人,没想到也拜访了王夫人…丁夫人,王夫人和董夫人一般身份,您这样似乎有些厚此薄彼啊!”

王夫人比敏瑜来的还要晚一些,张菁菁和她一起来的,到了之后向诸位夫人行礼问好之后,没有和其他的姑娘坐一起说笑,而是蹭到了敏瑜身边,一副亲昵依赖的样子。

敏瑜只是淡淡的看了马夫人一眼,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说话,那眼神却让马夫人心里微微一跳,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了。

“何伯母这话正是我想说的!”坐在董夫人身旁的薛雪玲看敏瑜的眼神很不善,颇有些兴师问罪的质问道:“丁夫人为何这般厚此薄彼?是看不起我爹娘吗?”

敏瑜只轻轻地瞟了薛雪玲一眼,便将木管转向董夫人,淡淡的问道:“董夫人,令爱这是在兴师问罪吗?”

“是我问你话…”薛雪玲从小就被薛立嗣夫妻捧在手心里,跟着董夫人出门应酬的时候别说同龄的姑娘,就连夫人们也都看在她父母的情面上让她几分,何曾被人这般轻视过,差点就暴跳起来,是董夫人见机快,轻轻地拉了她一把,这才没有把话说话,但那问罪的意思却表露无遗。

“丁夫人,小女被我们夫妻宠坏了,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失礼之处还请丁夫人见谅!”董夫人笑着说了一句赔礼的话,但她的话里有几分诚意,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

“确实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敏瑜没有故作大度的说不在意的话,而是顺着董夫人的话点点头,道:“令爱一个姑娘家。插话已经是不应该了,还这般无礼…董夫人,您和薛大人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可得好好地教养啊!”

敏瑜的话让薛雪玲看她的目光更多了些愤恨,神眼中带了刀子一般的瞪着敏瑜,而一直维持的笑容的董夫人也颇有些挂不住了,私底下别人怎么议论的她可以不理会,但是当着她的面就说她的宝贝女儿不好,没有教养这却还是第一次。她淡淡的一笑,道:“我们夫妻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对她太过严厉!不过,好在她还小,慢慢的教也就是了!”

“这倒也是!听说令爱才十四岁。是还小,慢慢教养也是来得及的!”敏瑜赞同的点点头,而后转向王夫人,笑道:“对了,这个月二十六是我的生辰。瑾泽说了,要为我办一个像模像样的及笄礼,到时候要请婶娘为我做正宾,婶娘可不能推辞。”

敏瑜这话出口,脑子不那么灵活的,只觉得她有些莫名奇妙。怎么说到了她的及笄礼了,但心思灵活的却暗暗发笑,一个还未及笄的“夫人”和一个十四岁的“姑娘”。除了这身份已然不同之外,年纪上可没有多少差距,被一个同龄的“夫人”说年纪小,没有教养也情有可原,还真的是一个笑话!

董夫人也是个心思灵活的。自然听出敏瑜的意思,她脸色微微一沉。笑容终于挂不住了,有些硬邦邦的道:“小女自有我们夫妻教养,不劳丁夫人费神!”

“董夫人生气了吗?”敏瑜的笑容却还是那么的得体,她轻叹一声,轻轻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那表情,却让好几位夫人暗自发笑,虽然碍于情面,没有笑出声来,但那比直接笑出来还让人觉得难堪。

“丁夫人,您到肃州也有近十天了,却只拜访了骆夫人和王夫人…”歉然的看了董夫人一眼之后,马夫人又抢着开口为董夫人解围,道:“唉,我也知道以我们的身份,丁夫人可能看不上眼,可是丁夫人这样还是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啊!”

敏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眼神中带了几分寒意的看着马夫人,淡淡的道:“原来马夫人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啊!”

马夫人被敏瑜这话噎了一下,当下有些着恼,道:“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夫人以为呢?”敏瑜一点都不客气的反问,马夫人的一再纠缠让她也恼了,当然,这也是因为马夫人的丈夫只是肃州同知之一,如果她的身份更高一些,是肃州刺史夫人的话,敏瑜也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她淡淡的语气中带了警告,道:“马夫人,有些事情没有必要揪着不放,要不然说破了的话,大家面上都很难看,您以为呢?”

马夫人表情有些僵硬,她不是什么千伶百俐的人,要不然就不会为了讨好董夫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但也不是傻子,知道要再揪着不放的话,就不是面上无光就能脱身的,当下勉强地笑笑,算是认同了敏瑜的话,

马夫人偃旗息鼓,但不意味着别人也能就此罢休,薛雪玲不顾董夫人的眼色,冷嘲道:“丁夫人好大的威风啊!说别人没有教养,当下便嘲讽道:“丁夫人好大的威风啊!”

“薛姑娘有什么意见吗?”敏瑜微笑着看着满脸愤恨的薛雪玲,如果厚道一些,她不理会薛雪玲也就是了,相信董夫人一定会出面制止女儿,意思意思的呵斥一声,便可以揭过。但她之前没有大度的说不在意,这会就更不会轻轻放过了——薛立嗣和杨瑜霖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那么她和董夫人之间也就不存在和平共处的可能了,既然如此,那么就该抓住一切机会,不予余力的给予打击,而不是心存幻想,错失良机。至于说薛雪玲还小,还是个孩子,这样做是否存在以大欺小的嫌疑,敏瑜就更没有必要在乎了,她可没有比这位感觉良好的薛姑娘大多少啊!

“我能有什么意见?”薛雪玲冷笑一声,薛立嗣夫妻就这么一个女儿,恨不得将全天下最美好的一切都给她,在敏瑜眼中,她只是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姑娘,但她自己眼中。她就是肃州的小公主,根本就没有必要忌惮什么,她冷嘲道:“丁夫人眼高于顶,除了自己以外,恐怕谁都没有看在眼中,我又怎敢有什么意见?”

“说来说去,薛姑娘还是对我没有主动拜访董夫人心存怨言!”敏瑜喟叹一声,似乎感触良多,但是很快,话音一转。道:“只是,薛姑娘为什么会认为我应该主动拜访董夫人,而不是董夫人应该主动拜访我呢?我和董夫人到今日才见面。失礼的是我而不是董夫人呢?”

“凭什么让我娘主动拜访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敏瑜的话让薛雪玲大受刺激,心里想什么嘴上冲口而出,一点都没有考虑这些话是否妥当,而一旁的董夫人虽然暗自皱眉,但也只是头疼女儿的直性子。对女儿的话却还是赞同的——她心里也认为敏瑜应该先去拜访她,而不是让她屈尊纡贵。

“就凭外子都指挥使,是令尊的上司!”敏瑜简单的一句话,让听者微微一怔,是啊,肃州的天已经变了!有脑子更灵活的。想得更深一些,薛立嗣是否是众望所归的哪一个还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来就不是肃州军最大的哪一个,以前不是,现在不是,至于以后…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都没有成功的事情,在优势大减的情况下还能成功吗?

“那我爹还是杨瑜霖的师叔呢!”薛雪玲没有蠢到说张猛也是下属。敏瑜的夫妻却上门拜访的事情,但意思没什么两样。

“薛姑娘还记得令尊出身大平山庄啊!”敏瑜心中喟叹一声。她到现在还不清楚这董夫人有多厉害,但是她却能肯定,薛雪玲是个没多少脑子的,这不是上赶着授人话柄吗?

以王夫人为首的好几位夫人,相视一眼,眼中满满的都是快意,她们的丈夫都是大平山庄子弟,薛立嗣多年来不予余力的和大平山庄切割的举动惹恼了他们,如果不是因为薛立嗣打着忠君的旗号,如果不是因为勇国公暗地里压制他们,不让他们闹事的话,他们早就爆发出来了。她们不知道杨瑜霖是什么态度,但敏瑜说了这样的话,杨瑜霖或许不会再容忍下去了吧!

董夫人的心情绝然相反,她的心沉了下去,马夫人今日的一再挑衅是她事先授意的,她也多方打听过敏瑜的消息,只是敏瑜素来低调,能够打探到的消息不多,再加上她的年纪摆在那里…原以为一个没有及笄的小丫头,再聪明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但是现在,她显然做了错误的判断。

意识到自己因为激进而犯了错,董夫人立刻稳住心神,不动声色的朝都指挥佥事沈志峰的夫人刘氏使了个眼色,刘氏会意,轻笑一声,将众人的眼光吸引过去之后,笑道:“好了!好了!骆夫人为了今日的赏菊宴可花了不少功夫,可不能因为别的事情白费了骆夫人的心血啊!”

刘夫人这么一大圆场,立刻有人附和,薛雪玲虽然于心不甘,但是被董夫人瞪了几眼之后,也只能悻悻的闭上了嘴。

敏瑜也见好就收,笑着和众人谈笑起来,说着说着,很自然地从骆夫人准备的那些菊花身上说到了菊花的赏玩,而后说到了马上就要到的重阳节,再说到了各地方过重阳节的习俗。然后,都指挥副断事冯伟的夫人庄氏似乎不经意的笑着道:“说重阳的习俗,我觉得还是肃州的习俗最好,别处无非也就是登高望远,插茱萸,赏菊花,吃重阳糕,喝菊花酒这些习俗罢了,只有我们肃州,除了那些以外还多了尊老、敬老、爱老和助老的习俗,勿怪不少的肃州百姓将重阳节当成了敬老节,到了这一天,都要为老人做些事情。”

“我也觉得肃州重阳节的习俗是最好的!”葛菱的母亲钱夫人笑着应和一声,而后看着董夫人,道:“董夫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习俗最早是您倡导的,因为这个,您每年到重阳节的时候,都会为肃州的孤寡老人送些应节气的东西,今年也不例外吧!”

“年年如此,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董夫人笑着点点头,道:“东西我已经亲自准备好了,和往年一样,也准备在重阳节的一早,亲自送出去。”说到这里,董夫人微微一顿,看着敏瑜笑道:“不知道丁夫人可做了什么准备?”

“这个啊…”敏瑜微微的沉吟的一下,而后笑着道:“我还真不知道肃州的重阳节有这样的习俗,不过,我要是一直不知道便也罢了,现在知道了,怎么也得入乡随俗,为老人们尽一份心意。”

“那么丁夫人可有什么打算?”董夫人笑着问道:“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尽管开口!”

“我听说肃州有一处善堂,里面有不少孤寡老人,我就往善堂送些应节气的东西吧”敏瑜笑了,道:“我初来乍到,对肃州实在是不熟悉,有些投机取巧,还望诸位莫要取笑!”

往善堂送东西?敏瑜的话可以说一石激起千层浪,善堂可是董夫人的地盘,她这是想插手董夫人的地盘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敏瑜,你是不是太冒进了些?我知道你是想帮瑾泽的,只是…”王夫人微微顿了顿,斟酌着语气道:“瑾泽被薛大人想着法子为难的事情我也听你叔父说了,但越是这样,你就越要沉住气,要是你这里出点什么差错的话,不但帮不了瑾泽,还会给瑾泽添麻烦的。”

“婶娘不赞同我往善堂送东西?”敏瑜轻轻挑眉,从齐府出来之后,王夫人便以有话要和她说为由,将她叫到了张家的马车里,原本和王夫人乘坐马车的张菁菁则被打发了去骑马。

王夫人点点头,道:“你或许不知道,董氏对善堂十分的重视,可以说将之视为禁脔,不容任何人打善堂的主意,自从她掌管善堂之日起,善堂的一切事物就紧紧握在她的手中,没有撒过手。五年前,齐大人刚到肃州上任的时候,骆夫人也曾经借着节日的便利,往善堂送了些吃食。就在当天,好几个吃了骆夫人送去吃食的人上吐下泻,大夫看了之后,说他们是因为吃了不新鲜,不干净的东西才那样的…”

王夫人说着这里,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骆夫人往善堂送东西,自然抱了结善缘的心思,就算送去的东西不是特别好,也绝对不会送些不干净、不新鲜的,那不是自毁长城吗?可是,事情出了,大夫又这样说了,善堂的人又信誓旦旦的说那些害病的除了骆夫人送过去的东西以外,没有吃过别的他别的东西,而善堂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好在,骆夫人和董氏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所以在骆夫人百口莫辩的时候,董氏能站了出来,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这才没有把事情闹大,齐大人的名声和仕途也没有因此受损,但是,从那以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善堂不是随便能插手的地方。”

“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敏瑜笑了笑,因为这件事情,骆夫人这些年不得不避让着董夫人三分,但是也因为这件事情,骆夫人和董夫人怎么都不可能走到一块儿去。她笑着道:“席间我去更衣的时候,骆夫人也和我提了这件事情,她和婶娘一样。也劝我三思而后行。”

“那你…”王夫人期待的看着敏瑜,希望她改变主意,或许会因此让人笑话,但起码不会重蹈骆夫人的覆辙,她相信。如果敏瑜送去的东西出了问题,董夫人一定会揪住不放,甚至还会将事情闹大,而那东西会不会出问题,说了算的人并不是敏瑜。

“我既然说了往善堂送东西,那么就一定会往善堂送东西。刚刚说出口的事情转眼就有了变动,岂不是让人笑话?”敏瑜轻轻地摇摇头,她不会轻易的决定做某件事情。更不会轻易地被人影响而更改自己的决定。

“敏瑜~”王夫人眉头紧皱,脸色也极为严肃的看着敏瑜,道:“你或许不明白,善堂对于董夫人来说有多重要,那是她最重视的地盘。她是不会容忍任何试探的举动的。”

“我明白!”敏瑜的笑容中带了浓浓的嘲讽,道:“我知道董夫人费尽心机才将善堂掌握在手中。也知道善堂为他们夫妻带来了巨大的利益,知道了这些,自然就会明白善堂对她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敏瑜极少在外人面前这么情绪外露,但是她却真的一点都不想隐藏,肃州的善堂被董夫人掌握在手中至少有十多个年头。这十多年来,每年都有二三十人长大离开——男子大多数进了肃州军,从最普通的小兵干起,除了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资质差的,熬出了资历,成了下层将领,资质好的,则在薛立嗣的培养关照下,成了中层的将领,甚至还有几个十分出众的当上了千总。没有进肃州军的男子,几乎都在薛家的产业中做事,从小学徒到大掌柜,从薛家的小厮到薛家的大管家…而女子呢,那些容貌出众的,几乎都嫁给了肃州军中的将领,成了他们的夫人或者如夫人,容貌一般的则和平常百姓人家的姑娘一样,嫁个平常人,过平常人的日子。这些人前途不同,但无一例外的是都存了对董夫人以及薛立嗣的感恩之心,都愿意为他们所用。

善堂对于薛立嗣夫妻而言,无疑是一个培育亲信的温床,只要将善堂掌握在手中,就能源源不断的唯他们的命令是从的有用之人,这样重要的地方,董夫人又怎么可能不视为禁脔,又怎么能让人随随便便的便将手伸进去呢?

“那你还…”王夫人不理解的摇摇头,苦口婆心的道:“敏瑜,我也知道,如果你能在某些事情上和董夫人分庭抗礼,对瑾泽的帮助会很大,但这迈出去的第一步,一定要慎之又慎,善堂不是个好选择。你刚到肃州,不要急于求成!”

“我知道婶娘的意思,婶娘是希望我慢慢来,稳中求胜。”敏瑜点点头,却又笑着道:“但是,婶娘可知道我为何会选择从善堂入手?”

“我知道,那是因为你看到了善堂的重要性。”王夫人轻叹,眼前的女子或许聪慧过人,或许眼神毒辣,但她终究还是个半大孩子,只看到了插手善堂成功能够带来的巨大影响和好处,却没有想到背后的巨大风险。

“不,我最看重的是善堂在薛大人夫妻心中的地位,至于善堂的重要性,我还真不在意!”敏瑜笑了,她可不是那种只看到利益却忽视了风险的人,她轻笑着,道:“比起一点一点的试探别人的容忍度,我更喜欢一开始就挑战她的最大容忍度,我相信,经此之后,我不管再做什么,她都会更容易接受,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王夫人有些动容的看着敏瑜,这才明白敏瑜的目的,她并非想要将手伸进善堂,而是借此让董夫人对她有更大的容忍之心。如果她成功了,那么以后她再插手别的事情就会简单很多,董夫人抵触之心也会淡一些…可是。她能成功吗?

敏瑜点点头,而后又笑道:“往善堂送东西的决定并非心血来潮,婶娘不用担心,我不敢肯定就能成功,但却能保证不会给自己和瑾泽惹一身腥。”

王夫人定定了看着敏瑜,从她那张犹带稚气的脸庞上看到了巨大的信心,她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好一会,轻叹一声。道:“我也不问你准备怎么做了,但你一定要慎重!”

“婶娘放心,我会的。”敏瑜笑着点头。王夫人不问自然最好,做事最忌讳的只有两个字“不密”,王夫人不多问,那么她也不用为难,更不用得罪人了!

与此同时。从齐府回到家的董夫人也因为这件事情把薛府的大管家叫了过来,这一次她没有让女儿避开,今天和敏瑜的交锋给她最大的冲击只有一点,那就是不能再将女儿当成孩子了,要不然的话,她永远都长不大。

母亲的态度转变。薛雪玲自然察觉到了,对此她很开心也很兴奋,脑子思忖着。一定要给母亲出点主意,让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能够为她分忧了。

“这丁夫人未免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听了董夫人的话,大管家孙明冷笑起来,道:“她以为肃州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能泛起浪花的地方吗?”

“孙明,你可别小看了这丫头片子!”董夫人轻轻地摇摇头。道:“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都指挥使夫人。是老爷上司的夫人!”

“上司”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薛立嗣在都指挥同知的位子上已经呆了整整十一个年头了,盯着都指挥使的位子也五六年了,为了能够坐到这个位子上,她和薛立嗣都在努力着。就在去年大捷之后,他们都还信心满满地认为接任这位子的人非薛立嗣莫属,可是就在他们为勇国公辞去都指挥使一职,在京城颐养天年的消息欢欣鼓舞的时候,都指挥使花落他家的消息犹如一盆冰水,将他们夫妻淋了一个透心凉。

当然,要是落到了和薛立嗣一般资历、身份的人身上也就罢了,偏偏接任者居然是杨瑜霖,一个什么都比不上薛立嗣的年轻人,他们怎能服气?但是就在他们多方筹划,准备在杨瑜霖上任之前将这件事情破坏的时候,一个更大的炸弹落了下来。朝廷居然下旨,将大战之后,肃州军所剩不多的精兵良将抽调至兖州,被抽调的将领中,有足足五成是薛立嗣培植,提拔上来的,另外还有两成则是支持薛立嗣上位的。这样的打击,让他们不得不停止了之前的所有谋划,将目标从在杨瑜霖上任之前将此事破坏降到了杨瑜霖上任之后,让他灰头土脸的下台。反正,他们是绝对不会就此认命的——杨瑜霖实在是太年轻,如果让他坐稳了这个位子,那么除非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除非他英年早逝,薛立嗣都将无出头之日,而那是他们夫妻怎么都无法接受的。

“那又如何?这里可是肃州,别说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谁来了也不能越过夫人您!”孙明冷笑一声,道:“夫人,该怎么应对,小人听您的吩咐!”

“老法子!”董夫人冷笑一声,道:“她要是送了吃食,那么该拉肚子的就拉肚子,该呕吐不止的就呕吐不止,要是她谨慎些,吸取了前车之鉴的教训,该送了衣物的话,那么身上起红斑也一样够她吃一壶的!”

“娘,这法子会不会老套了些?”薛雪玲插嘴,道:“骆夫人是什么态度您也看到了,席间她们还一起消失了一会,说不定已经将自己的事情和她说过了,万一她改了主意,什么都不送的话,那又怎么办呢?”

“法子最要紧的是有用,老套一些没关系。”董夫人嗤了一声,道:“至于说她改变主意…孙明,你让人把丁夫人的善举传出去,务必让肃州的百姓都知道,重阳节那日,丁夫人会往善堂送些东西给老人们过节!”

“小人明白!”孙明点点头,笑着道:“夫人真是英明,这样一来,丁夫人不管怎么做,都会惹一身骚的。”

“那不够!”董夫人摇摇头,道:“她和骆夫人可不一样,骆夫人只要不想动我的大饼,那么我们可以便能够相安无事,但她…孙明,她要是不送东西,让她成为肃州的笑话,要是送了,那就把事情闹出来,务必将她的名声彻底搞臭!当妻子的名声臭大街了,他杨瑜霖还能坐得稳自己的位子吗?”

“夫人高明!”孙明奉承了一句,道:“小人这就去做事!”

“慢着!”薛雪玲叫住孙明,而后看着董夫人,道:“娘,只是上吐下泻或者身上起些红斑是不是有些不够分量呢?”

看着女儿脸上闪烁着的戾气,董夫人立刻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皱起眉头思索着,好大一会儿之后,轻轻地摇摇头,她知道有的时候做事不能有妇人之仁,但她也做不到草菅人命。

“娘~”薛雪玲急了,道:“我知道您心软,可是您也说过,有的时候是必须得狠心一些的。”

“玲儿,不要再说了!”董夫人摇摇头,依旧不愿意采纳女儿的意见。

“娘~”薛雪玲嘴上叫着她,但却有大半的注意力落在孙明身上,她带了几分蛊惑的道:“如果丁夫人是给善堂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送东西的话,我也不会这么想,可她是给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送东西,他们就算不出什么事情,也活不了几年了…”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董夫人打断女儿的话,道:“我绝对不会同意的,我不希望你再说这样的话!”

“我知道了!”薛雪玲撇撇嘴,表示董夫人的话她听进去了,不过,孙明脸上闪过的狠戾她也没有错过,她知道,自己的话孙明也听进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九月八日,杨府的采买买了很多做菊花糕需要的食材,一直盯着杨府的人将这件事情禀告给了孙明,孙明冷笑一声,亲自到善堂,和善堂的主事,他的亲弟弟孙亮说了好大一会儿话,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孙亮瞪着那个瓶子好半响之后,才将它慎重的收了起来。

九月九日,辰时两刻,杨府的角门驶出一辆马车,出门的时候,马车停了停,坐在车辕上的丁勤笑着对站在角门边的中年男人笑道:“来喜叔,你放心吧,我不会耽搁功夫的。”

一直躲在暗处的人眼睛一亮,等马车慢慢驶出,那男人返身回杨府,关上角门之后,飞奔给孙明报了信,告诉他杨家的点心已经出门了,送点心的是经常在外面跑的丁勤。

孙明冷笑一声,把消息传到了孙亮耳中,并让传话的人带给孙亮一句话:“出手要快!”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辆马车虽然是往善堂方向驶去,但是却没有驶到善堂,在善堂所在的街口停下,丁勤笑呵呵的和车里人打了个招呼,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和车夫挥挥手,车夫打了一个响鞭,便赶着马车走了——马车里坐着秋霜,她奉命将家中厨娘做的菊花糕送到齐府、张府。

马车一走,丁勤便熟门熟路的往街口一家门面很大的点心铺子走过去,前日,敏瑜赴宴的时候,他在这里定了二十斤菊花糕,约定今日上午过来取货。他一个人自然是拿不了的,不过没关系,这家名为稻香村的点心铺子有一个为人称道的额外服务,那就是凡是在他们铺子里消费超过一两银子的客户,两里之内,送货上门——善堂距此地百米。自然在送货范围内。

孙大管家更不知道的是,就在丁勤笑呵呵的拿出取货单,让稻香村的伙计用那种稻香村贴心的为客人准备的,没有稻香村标志的礼品盒将菊花糕包装好的时候,后脚出门的杨府大管家丁来喜乘坐的马车正好驶过稻香村店门口,停到了善堂的大门外,求见善堂主事孙亮。

在孙亮诧异的目光中,丁来喜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而后笑着道:“我家少夫人命我送些菊花糕,菊花酒到善堂给老人们过节。我特意前一步过来和孙主事打个招呼,东西马上就到!”

孙亮笑笑,先是万分感激的代表善堂和今日过节的老人向丁夫人道谢。而后热情的道:“大管家,既然来了,就到里边走走转转,和老人们见见面,说说话…丁夫人这番善举你也可以和他们说说。”

“孙主事客气了!”丁来喜笑呵呵的。道:“不过送点过节的点心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哪能这般大肆宣扬。不瞒你说,我家少夫人交代过,说点心送过来就好,别的就省了。”

孙明脸上带着笑。嘴里说着好听的话,心里却冷哼一声,她以为不趁机宣扬就能掩盖她想要染指善堂的事实。就能平安无事不出半点岔子了吗?真是幼稚!

正说着,便有人来报,说门口来了一个自称丁勤的杨府管事,说是奉命送来二十斤点心,给善堂的老人们过节。

“来了!”丁来喜呵呵一笑。道:“孙主事,我和丁勤还有别的差事。麻烦孙主事找两个力气大的,帮着把点心搬进来。”

“这个自然!”孙亮笑呵呵的,招招手,立刻有人过来,他吩咐了一声,那人便去叫人了,他则和丁来喜一道出门。不知道是丁来喜想早点见到丁勤,早点将差事办完好走人,脚步快了些,还是怎样,明明是一起往外走的,孙亮却明显落后了丁来喜两步。他微微一偏头,原本跟在他身后的跟班就一步跨到了他身侧,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不动声色的将那个刚刚从袖子里落到孙亮手中的瓷瓶接了过来。将瓷瓶握在手心,那跟班微微点头,给了孙亮一个“明白,放心”的眼神,而后顿住了脚,没有继续跟在他身后。

将“要命”的东西交到了心腹手中,孙亮加快几步,这个时候,丁来喜已经到了善堂大门外,迎向门口站着的人,孙亮心里冷笑,嘴上却热情的道:“丁管家,这位便是丁勤丁管事了吧!初次见面,你可得好好的给我们介绍介绍,让我们好好的亲近亲…呃~”

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孙亮套近乎的话戈然而止,投向门口几人身上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惊疑不定——门口除了疑是杨府下人的年轻人之外,还有四个双手都拎了点心盒子的伙计,他们手上的盒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但孙亮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这四个伙计都是街口那家稻香村的伙计,也是孙亮再熟悉不过的老熟人——他们都是在善堂长大的,满十五岁之后由善堂安排去了稻香村做事。稻香村是肃州最大最有名的点心铺子,除了总店之外,有五家分店,街口的是三分店。有必要说明的是,生意兴隆的稻香村是薛家的产业,这是全肃州人都知道的事情。

“丁勤,还不给孙主事见礼!”丁来喜似乎没有察觉到孙亮异常一般,他微微侧身,笑呵呵地看着孙亮,道:“孙主事,这是丁勤,他是我手下最得力的管事。”

“见过孙主事!”丁勤笑呵呵的拱手为礼,而后笑着道:“这里有二十斤点心,是我家少夫人特意让小人送到善堂给老人们过节的,还请孙主事接受。”

“劳丁夫人费心了!”孙亮的笑容勉强起来,一看这阵仗,他就知道,事情出了偏差,这送来的点心不是杨家人自己做的,而是杨家到稻香村买的。

不用他交代,那四个伙计便很熟络的将点心盒子递给了晚孙亮两步出来的几个半大小子,那几个半大小子来之前便已经得了交代,接过点心盒子之后,没有停顿,便返身进了善堂。几个半大小子的表现并没有让丁来喜和丁勤感到意外,他们心里冷笑一声。什么都没有说,而孙亮则心里一沉,想到了自己安排心腹抓时间立刻办妥的“要事”。

值得一提的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半点闪失,也不能泄露出去,孙亮便选了最信得过的心腹。他不但信得过,还是个死心眼的,不管孙亮交代他做什么事情,他都会严格的遵照孙亮的吩咐去做。绝对不会有任何偏差,更不会有自己的主意。

想到自己之前的吩咐,孙亮的浑身一凉。却是骤然之间冒了一身冷汗,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乱,朝着几个往里走的半大小子呵斥一声,道:“祥子。你们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还不过来向丁管家和丁管事道谢!”

“不用客气!”见已经走进门的半大小子一头雾水的转身,丁来喜连忙笑着道:“你们赶快把点心送过去吧,不用理会我们,劳烦孙主事留下和我们说两句话就是了!”

哦!这样啊!几个半大小子又转了过去,他们倒不见得是什么笨人,只是一直以来孙亮等人都不遗余力的灌输给他们一个思想。那就是除了薛大人一家,没有什么官员和夫人愿意管他们,愿意照顾他们。那些人都将他们视为拖累。这样的思想,不但让他们感恩薛立嗣一家,让他们愿意为薛立嗣夫妻尽忠效力,也让他们心里对其他官员和他们的家眷带了怨恨和排斥——如果不是因为战争让他们失去亲人,失去依靠。甚至身带残疾的话,他们也不会在这里!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没有资格嫌弃他们!

要是往日。孙亮会很满意这几个半大小子的表现,但是现在…孙亮只想撞墙!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上前拦人,只好向丁来喜尴尬的笑笑,道:“原本倒是想留两位坐一坐,只是我也知道,两位是大忙人,我呢,也就不耽搁两位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吗?丁来喜和丁勤心里冷笑,丁勤笑呵呵的道:“孙主事这话也就见外了!别说小人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算有…孙主事都说了这样的话,小人又岂能扫了孙主事的面子呢?大管家,你说可是?”

“我也是这个意思!”丁来喜呵呵一笑,而后道:“孙主事,我家少夫人心慈,也乐意为需要的人做点事,尽点心意,像今日这样送东西过来的事情,以后定然也不少。我一把老骨头,是跑不动了,以后要再有这样的差事,都会交给丁勤。你们俩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能够多聊几句,多亲近一下也好!”

没有见到那四个伙计之前,孙亮脑子里想了无数个借口,务必将丁来喜和丁勤拖住,不用拖太久,只要保证事发时他们还没有离开就好,而现在却是丁来喜和丁勤不想走了——他们来之前,敏瑜仔细交代过,如果一切都很正常的话,那么东西送到便可以离开,但如果孙亮前后表现不一致,情绪反复的话,那么就拖一会,不用拖到出现什么意外事故,只要让孙亮知道怕,服了软就好!

被算计了!孙亮心头闪过这个念头,看着脸上带着笑的两人,想到不能脱身去阻止中断那件事情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他浑身直冒冷汗,脸上的笑容也端不住了,勉强维持着面上客气道:“能和丁管事多亲近一下自然是好的,不过今日重阳,善堂事情不少,我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去忙,只能改日了!这样吧,明天,明天我一定抽出时间来请丁管事喝酒!”

看着孙亮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渍,丁来喜和丁勤心里又是一阵冷笑,相视一眼,丁勤笑了起来,道:“孙主事这话又见外了!这样,明日我做东,请孙主事喝酒!”

“那就这么说定了!”孙亮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头甚至浮起了一丝感激,丝毫不敢拖延,拱手道:“两位慢走!”

“告辞!”丁来喜丁勤回了一礼,倒也不再啰嗦,一起转身上了马车,孙亮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不等马车驶出去,就想转身往里走——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可能已经加了料的菊花糕给拦下来,要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他那心腹领着七八个半大小子一阵风的冲了出来,到他身侧的时候没有停留,直接冲到了马车前,将马车给拦了下来,嚷嚷道:“不能走!”

“胡闹什么?”孙亮刚刚落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险些就跳了出来,他一边朝心腹使眼色,一边呵斥道:“还不让路!”

“孙叔,不能让他们走!”他那心腹看到了他的眼色,虽然没有看懂,却本能的意识到事情出了意外,便没有说话,甚至还后退了一步,让了开来,但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完全被当枪使的半大小子却没有让开,还有一个上前拽住了马的缰绳,眼睛红红的道:“耿大爷吃了他们送过来的劳什子菊花糕口吐白沫,眼看着就不好了…”

孙亮如遭雷击,傻傻的看着心腹,脑子里奇异的只有一个念头: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这么能干啊!

PS:

*这算不算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丁夫人真是太客气了!”骆夫人语气淡淡的,笑容也淡淡的,看秋霜的眼神也淡淡的,道:“要做足送到善堂的菊花糕就已经够忙的了,还给我们送,这不是更麻烦了吗?”

敏瑜不听劝告,非要一意孤行的往善堂送什么菊花糕的事情让她对敏瑜失望不少。她相信,董夫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陷害敏瑜一把,也敢肯定,陷害成功之后,董夫人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轻轻的放过。毕竟,自己和她没有根本利益的冲突,而敏瑜却不一样,她们注定无法和平相处,董夫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赏菊宴之后,骆夫人想了很多,和董夫人一样,她也派人留意着杨府的动静,也知道敏瑜到了肃州之后低调的可以,除了拜访她和王夫人之外,都没有出过门,之前她认为,那是敏瑜沉得住气,但现在…她想到了从京城打听到的杨瑜霖婚事的传闻——在肃州,杨瑜霖是少年将军,是大英雄,不知道有多少的小媳妇大姑娘都对他爱慕不已,恨不得以身相许。但在京城,他不过是个立了些许功勋的武夫,出身不高,家风不正,别说是名门望族,就算和杨家一般的官宦人家都不愿意和杨家联姻。

敏瑜极有可能是皇后娘娘最中意的儿媳妇的事情,骆夫人并没有打听到,但是敏瑜出身侯府,深得皇后喜欢的事情她却很清楚,就算不清楚,能让皇后的亲儿媳写信过来。她在宫里贵人心中的地位也定然不一样。这样一个女子,却被指给了杨瑜霖。其中定然有猫腻,尤其是她还未及笄就嫁了过来。那就更不寻常了。

之前,她不敢多想,可现在却不容不去往坏处想,她甚至在想,敏瑜是不是对这门亲事极为不满,有没有想过从杨家这个乱泥沼脱身出去?这门亲事是皇上所赐,不管是被休还是和离都不行不通,要脱身,敏瑜只能尽一切可能的让自己成为寡妇。

可是要当寡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总不至于给杨瑜霖投毒或者买凶杀人,尤其杨瑜霖是个有武功的,那样的手段显然行不通。那么,只能让杨瑜霖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让皇上把他给处置了。。但杨瑜霖也是个有真本事的,要他自乱阵脚出岔子可不容易,但如果后院起火,让他两头乱的话,可就不一定了!

至于说这个度能不能和掌握好。会不会牵连她,她或许没有考虑,也或许已经有了脱身的法子,毕竟她是侯府的姑娘。在皇后娘娘面前也颇为得宠,想要保全自己,应该不算难!

想通了这些之后。骆夫人对敏瑜自然心冷了,要不是因为一切才开始。要不是因为庆郡王妃的那封信,她说不准会更冷淡。随意的让管事妈妈招待秋霜。

“不麻烦!不麻烦!这菊花糕看着和外面的没有太大区别,但用的却是我家少夫人从御膳房讨来的方子,味道极好,夫人尝了要是喜欢的话,奴婢再给您送些过来。”秋霜似乎没有察觉到骆夫人的冷淡一般,格外热络的自夸了一番,而后又笑呵呵的道:“不过,夫人应该也知道,这御膳房出来的方子,好是好,就是费时费工,我家少夫人素来体恤下人,家中厨娘只做了三五斤菊花糕,除了送到贵府和张府,让您们尝个味之外,只剩了一点家里人吃。送到善堂的,是到肃州最有名的稻香村买的,还是我家那口子奉命去办的呢!”

骆夫人微微一怔,似乎想要确认一般的道:“稻香村?”

“是!”秋霜笑着点点头,道:“我家少夫人让人打听的,说这稻香村的点心虽然稍微贵了些,但是用料好,味道好,还有好些特别的点心,在肃州口碑极好。最方便的是,稻香村还能送货上门…我家那口子前儿在南淮街口哪家稻香村定了二十斤菊花糕。”

秋霜的话让骆夫人心头浮起一股笑意,连敏瑜都知道稻香村是薛家的产业,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到了这会,她总算明白敏瑜在赏菊宴上说要往善堂送东西并非话赶话赶上了,随意做的决定,而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的。

心里想着,骆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深了几分,笑着道:“丁夫人心思机敏,才能想到这么又省事又省力也不容易出岔子的好法子!唉,和丁夫人一比,我们可都成了榆木脑袋!”

“当不起夫人这么夸奖,我家少夫人这也是无奈之举!夫人想必也明白,这送吃食最要小心,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出岔子。可是她当着那么多的人把话给说满了,总不能反悔,让人笑话吧!”秋霜笑笑,道:“好在,肃州有稻香村这样口碑好,又能送货上门的点心铺子,要不然的话,我们少夫人还真得抓瞎呢!”

骆夫人笑着摇摇头,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董夫人是什么脸色,她冷笑一声,道:“丁夫人做事小心谨慎是对的,要不然的话,说不定就得像我一样,也在送吃食这事上栽个大跟头!”

“夫人的事情奴婢倒也听我家少夫人说去过…”秋霜笑笑,顺着骆夫人的话说了一句,又道:“我家少夫人还笑着说,如果不是有夫人的前车之鉴,她也不会这般的小心。还说,要是不出什么意外,她这样做也不过是被人笑话一声,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要出了意外的话…”

看着骆夫人若有所思的表情,秋霜很有眼色的顿了一下,不等骆夫人说什么,笑道:“哎哟,时间不早了!夫人,奴婢还得去张府送菊花糕,不能陪您说话了!”

“你去忙!”骆夫人知道秋霜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便也没有留她,笑着道:“你带句话给丁夫人,就说这菊花糕很好,谢谢她的心意!”

秋霜才转身离开,骆夫人便匆匆的直接去了齐大人的书房,夫妻俩说了几句话之后,骆夫人叫来齐府的大管家,交代了一番之后,齐府的大管家带了七八个下人急忙忙的往善堂去了。而齐大人则叫来师爷,商议了一番之后,师爷便匆匆的带了小厮出门,不大一会就把休沐的衙役给召集起来,也匆匆的赶去了善堂。

“这是怎么了?”齐家大管家一路紧赶慢赶,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善堂七八个半大小子围着一辆马车嚷嚷着,马车前站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人,他们满脸无辜的和几个半大小子解释着。齐家大管家想到骆夫人的交代,眼睛一亮,围上去之后,轻声问一个看热闹的。

“听说是这两个人往善堂送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两个老人吃出问题来了!”那人头都不回的说了一声,道:“善堂的主事都把前街的戴大夫给请过来了,估计够呛!”

“各位~各位~”被缠了好一会儿的丁勤眼尖的看到了齐家大管家,敏瑜去齐家拜访的前一天,是他奉命送的帖子,是齐家大管家招待他的,两人也算是熟人了。他心里踏实了许多,但脸上的苦笑却更深了,他朝着几个半大小子连连作揖,道:“各位小哥,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点心吃了会有问题!那点心我也尝了一块,我现在都还好好地,怎么可能别人吃了就有问题?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担心两人赶着马车逃走的半大小子一直拽着缰绳,他狠狠地瞪着丁勤,道:“耿大爷和余大爷除了你们送来的菊花糕就没有吃别的东西,不是你们的菊花糕有问题,还能是我们陷害你们?”

“小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真的不敢相信我送来的糕点会有问题!那些菊花糕是我在街口的稻香村买的,我这里还有买点心的单据…”丁勤连连苦笑,而后笨拙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扬了扬,道:“稻香村的点心可是出了名的好,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

丁勤手里的纸让一直在外围,似乎想要挤进去劝阻却又挤不进去的孙亮眼睛一亮,不动声色的招了招手,将心腹找了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那人点点头,立刻往里挤。

“稻香村的点心自然不会有问题,但点心可是你送过来的,谁知道你有没有往里面加什么东西?”拽着缰绳的半大小子立刻反驳,他既然是带头过来拦人的,那么自然知道那么一点点事情,也知道该说什么话。

“小哥,你可别冤枉我啊!”丁勤叫了一声冤,道:“点心是我送过来的没错,但真没往里面加什么料啊!装点心的是稻香村的伙计,也是稻香村的伙计帮我拎了送过来的,他们直接递给了善堂的几个小哥,我连碰都没有碰过这些点心啊!”

丁勤的话让围观的人一阵哗然,他们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但却对稻香村有了怀疑,怀疑是稻香村的点心有问题却连累了买东西的人。

丁勤的话让孙亮眼中闪过冷光,他又轻轻地一招手,又有几个颇为壮实的人上前,他交代了两声,那几个人便也往里挤进去,可就在他们往里挤的时候,齐家大管家却走到了他身边,热络的打招呼,道:“孙主事,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