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盏倒飞而出,哐啷啷的摔到地上,画眉猝不及防,亦被浇了一身。好在天正热,这盏沉香饮是在井里才湃过的,除了湿了衣裳,倒也无妨。

然而她诧异抬头却见宋夫人脸色铁青,目中几欲喷火——虽然不知道错在何处,但画眉还是一个激灵!双腿一软,跪倒请罪:“夫人饶恕!”

“往后这样酸叽叽的东西都不许拿过来!”宋夫人打翻了银盏,兀自怒气难平,狠狠一拍几案,喝道,“看到就惹人厌!都给我记好了!”

“是!”众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出,一起怯生生的答了,都有些不知所措——前朝传下来的五香饮中,以沉香饮为最佳,凤州卫氏这样的门第,又是当家的大夫人,当然没有用次一等的道理。

这沉香饮宋夫人是从小喝起,到了卫家这么多年也没改过口,盛夏时乌梅汤都不用的。这会忽然恼起了沉香饮来…连施嬷嬷都觉得十分惊讶。

但只看宋夫人的脸色就晓得她这会正在气头上,这个话也不好问。施嬷嬷心念电转,便试探着提起宋夫人最关心的:“夫人,方才老夫人说五公子身边的人须得敲打敲打,夫人看,这件事…”

果然宋夫人听到与子女有关之事,到底振作了些精神,暂时把为女儿愁烦的心绪压下,开口道:“老夫人既然吩咐了,自不能轻忽。你亲自去一回流华院,叫管氏多上点儿心!那几个使女若是不中用,就打发了再换一批!”

施嬷嬷答应着去了,宋夫人按了按额角,跟着又吩咐:“把那孽障给我叫来!”

“孽障”两个字,听着那爱恨交加的语气,不用问也知道是指谁了。

画堂依言而去,不久后,带着卫长嬴过来。

母女俩一个照面,宋夫人还没虎好脸,经宋在水指点,早就谋定了应对之策的卫长嬴已经先声夺人,一把扑进她怀里“惊慌失措”的哭诉起来:“母亲看看我这脸儿,方才贺姑姑看着哭了好半晌,道是要晒黑了——这可怎么办?”

宋夫人顿时把要骂她的事情忘记到脑后,忙不迭的温柔安慰:“莫怕莫怕,只晒了一日,不会就这么黑了的。回头叫施嬷嬷给你配副药膏抹了,再在屋子里躲上两日就好了。”

又托了她面颊朝光亮处仔细端详,果然见女儿原本新雪般的肌肤泛着淡淡的赤色,显然是方才正午时候烈日底下生生的晒伤了。

宋夫人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但想女儿如今已经害怕了,再说她可别把她吓着了,只得把责备她的话都咽了下去,轻声慢语的哄了又哄,待见女儿神色渐渐镇定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拿帕子替卫长嬴擦了擦脸,哄她在身边坐下,宋夫人看了眼四周:“都先出去。”

画堂等人屈膝行了个礼,拉起还不知所措跪在地上的画眉,悄无声息的退下。

卫长嬴见这情景,心里一个咯噔,暗道:“完了完了,母亲今儿个怎的这么精明?难道是觑出我之前是装的了?这是要把人打发了来训斥我么?”

不想屋里就剩了母女两个,宋夫人定定的看了女儿半晌,却深深的叹了口气:“如今已是五月末,你的婚期说是来年,但正日子是四月初九,沈藏锋定然要提前接亲,最晚不过三月底,你就要离开凤州。”

见女儿的脸色从疑惑转成悻悻,宋夫人心情越发的复杂,继续道,“这么算起来,其实你在娘家的日子也就是十个月不到了。”

“左右只有十个月。”卫长嬴转了转眼珠,讨好的拉起她手臂,撒娇道,“照着贺姑姑说的,我该学的有女红、琴棋书画、烹饪…这许多事情,十个月哪里够学?我看,索性都不要学了嘛!”

宋夫人本来最爱看女儿爱娇的模样,从来禁不住女儿三两句软话的。尤其今日卫长嬴晒伤了脸,宋夫人心疼得紧,这会卫长嬴提什么她都很难拒绝。然而这次想了想卫郑音信中所言之事,到底硬起心肠,沉下脸来,道:“不行!”

卫长嬴呻吟一声,往她怀里一扑,耍赖道:“我笨,都学不会!”

“学不会也要学!”宋夫人用力把她拉起来,掐着她耳朵,喝道,“你不要在我这儿歪缠了,我是什么都由着你——你以为我高兴为难你是不是?方才你二姑姑写了信回来,你那学好武艺打服夫君的‘好主意’,已经被你二叔一家子传到了你那未来婆婆耳朵里!上个月你那婆婆生辰,当着你二姑姑的面,就把你敲打了!你还要不学好,你说你往后到底要怎么办?!”

宋夫人越说越伤心,眼眶都红了,哽咽着道,“若是依着我,咱们家又不是没有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你爱怎么过,只要你高兴,我又何必拘束你?可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到了沈家,你又不是苏夫人生的,那沈藏锋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呢!谁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谁心疼,不说亲生子了,换作了长风,你会喜欢他将来的妻子,还没过门就想着要打他了吗?”

卫长嬴听说自己的盘算已经被婆婆知晓,也不禁一呆,想了想才试探着道:“这…母亲也不必伤心,我想即使二叔在这府里埋了眼线,把我偶尔说的话传到沈家去。但总归是无凭无据的。何况当年因为过继的事情,祖母不喜二叔,这一点帝都那边不是许多人家都晓得吗?沈家未必也不知道吗?咱们何必承认?请二姑姑告诉苏夫人,就说是二叔不忿祖母,故意造谣生事,不就是了?祖母可是德高望重,祖母说的话,不比二叔家胡说八道的可信?咱们还要问二叔个不孝忤逆之罪呢!”

宋夫人听她略作思索就想出来对策,既欣慰这女儿虽然一门心思的打着将来打服夫婿的荒谬主意,然而也不是只会动手不会动脑的;又恼她这些歪主意打小多半用来对付自己,瞪了她一眼,才道:“那么你总归是要过门的,过门之后,你婆婆问你在家里都学些什么,你怎么告诉她?”

“随便说两件不成么…”卫长嬴闻言,露出一丝尴尬,道,“就说两件不打紧的。”

“那么你有什么不打紧的手艺能拿得出手?”宋夫人冷笑着道,“到时候一无是处,你叫苏夫人怎么相信你会是个贤惠的媳妇?”

卫长嬴凝神片刻,正色道:“做不到贤惠,我可以做到贤德——女子无才便是德…啊哟!”

宋夫人气愤难平,拎着她耳朵揪了半晌才撒手,恨恨的道:“你气死我算了!”

“母亲!你说你说,我听着呢!”卫长嬴见势不妙,忙讨好的抱住她手臂,宋夫人连甩两下都没能甩开她,只得心灰意冷的任她抱着,叹道:“你净敷衍我?若只是为了对付我,你用得着敷衍?你就是成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你是我生的,我再气再恨,但凡还有一口气在,总归不能委屈了你!可你如今要敷衍的,是我吗?”

“可现下就十个月了,我就是从今儿个起,不眠不休的学,又能学点什么?”卫长嬴找着借口,在她身边蹭着撒娇道,“依我说还不如继续学着武呢!到底苏夫人大家闺秀,料想她为难我,也不至于公然叫了一群人来打我罢?她若是为难我,回头我就去揍沈藏锋!母亲不是说谁生得谁心疼吗?沈藏锋是她的亲生骨肉,看到沈藏锋挨打,苏夫人岂不是心疼?为了沈藏锋好过,我想她就不为难我了…”

…宋夫人暗吐一口血,忍无可忍的抬手一个栗子敲在卫长嬴头上,恨道:“你当苏夫人是个傻子?别说人家是你婆婆,单这一重身份足以压得你这辈子都跳不出她手掌心了!这苏秀曼城府深沉为人精明,又是在沈家经营多年,你玩得过她?你少在这里做梦了!”

卫长嬴捂着头,委屈道:“我瞧母亲不高兴,说笑几句逗一逗母亲么!”

宋夫人听她这么说,心头又是一软,顿时放缓了语气,道:“只要你好好的学点正经事,我就能笑口常开了——你不要以为辰光短,能学一点是一点!总归是个诚意!”

见女儿还想说什么,宋夫人一来有些心力交悴,二来惟恐女儿再撒娇下去,自己又要和之前一样顺着她,索性把脸一沉,怒喝道:“总而言之!如今你还在我手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快点去!今儿个晚上就给我把打络子学起来,明儿个起让贺氏教你针线——你敢不学,我明儿个就把江铮逐出府去!叫他连凤州也待不了!”

江铮正是教授卫长嬴武艺的那位江伯,其父是凤州一家镖局的镖师,早年受雇为卫家送过几回东西,因此与卫家一位总管相识。后来一次行镖中为保护货物,被盗匪砍去双腿,生生拖死于途,货物也为盗匪所掳。

江铮不但丧父,还要承担镖局赔偿客人所托之镖的三成,因此欠下债务,被镖局日日催逼,无奈之下,他寻到了认识的那位卫家总管。卫家那总管知道江家祖传的武艺颇为不弱,江铮之父之所以含恨而死,无非是敌众我寡,力战而竭乃败,即使如此,也斩杀数十盗匪,可见其悍勇。是以为江铮归还债务后,就要他加入卫家为侍卫,偿还卫家之恩。

虽然那总管此举有些趁人之危,但卫家桑梓凤州,对卫家在凤州的声望还是十分重视的,给予下人、侍卫的待遇都不错。江铮干满了与那总管约定的年数,却也不想走了。

就这样,从江铮成了江伯。

卫长嬴受这江伯教导多年,虽然因为身份不曾正式拜师,却也情同师徒,听说宋夫人要赶江铮走,顿时急了——她是知道自己这母亲的,宋夫人便是指天发誓要把子女怎么样怎么样了,卫长嬴也不怕,但宋夫人对别人可是半点都不会手软。

既然宋夫人说要叫江铮在凤州待不了,那到时候江铮肯定待不了!

卫长嬴还要纠缠——宋夫人已经果断的叫进人:“把她给我赶回衔霜庭!今儿个晚上不打好十…五…不打好三条络子,明儿个就叫江铮走人!”

☆、第九章 合该母仪天下

更新时间:2013-08-05

“就这样?”时虽暮,但六盏香瓜式落地碧纱宫灯分布四周,照得室中一片堂皇。

端坐在榻尾的宋在水身穿樱草色郁金纹绣绉纱窄袖上襦,系绿白二色间色裙,颜色清爽的裙裾上一对五彩丝攒花络子极是打眼。

她绾着飞仙髻,素白如玉的手里持了一柄腰圆团扇,半遮住了脸,露出似笑非笑的一双眼,望住了榻头的卫长嬴,慢悠悠的道,“所以你等天黑了,偷偷让绿房把我叫了来…专门来帮你打络子?”

和她一样穿着樱草色上襦、却配了一条水色留仙裙的卫长嬴讨好的亲手给她端上茶水:“好表姐,我晓得你最疼我…”

“最疼你的是姑姑!还有姑祖母!”宋在水毫不客气的道,“才不是我这个表姐!你也知道你是叫我表姐不是叫我亲娘呢?我怎么个最疼你法?”

“我是说姊妹里表姐你最疼我了!”卫长嬴脸都没红一下,继续赔着笑,道,“好姐姐,你就是我亲姐姐!我晓得照你的手艺,随便打上三条络子,那是半点问题也无的,你就行行好,帮了我这一回罢!”

宋在水放下扇子,眯起眼,打量着她道:“这好手好脚的,如今辰光又还早,你自己不能打吗?”

“我不会!”卫长嬴铿锵有力的道。

“多难的事儿?”宋在水轻蔑的道,“只要不是蠢得无药可救,在旁边看上两眼就能会了,你不会,我来教你!你自己打!”

卫长嬴丝毫不受激,道:“术业有专攻,表姐你看我像是成日里打络子的人么?我想天这么晚了,表姐要教会我得多难?还不如索性替我打上三条呢!”

“你这么说,是说我就是专门坐在那儿打络子了?”宋在水抬手就把团扇往她头上一扑,咬牙切齿的道,“你摸着黑让我跟你的使女偷偷摸摸溜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替你干你该干的活骗我的嫡亲姑姑——这些也就算了,我还要受你的埋汰,被说成整日里打络子的人?!”

卫长嬴死不承认:“我是心疼表姐!表姐听差了!”

“你!”宋在水拿团扇指着她——这么惫懒的一个表妹,就是她这样公认温婉大度宽容有母仪天下风范的人也觉得有点吃不消——卫长嬴被她这么指着瞪着,却是八风不动,一脸无辜。

宋在水和她僵持了半晌,果然只能悻悻的把团扇放下来,用力一敲榻,道:“自己想法子!我才懒得管你!”

“我已经想了法子了啊!”卫长嬴甜甜的道,“就是请表姐来帮我打上三条…毕竟贺姑姑和绿房她们的手艺,母亲一看准知道!表姐你虽然给母亲送过荷包之类的绣件,可却没送过络子…这不是正好?”

宋在水深吸了一口气,果断的吩咐:“春景、夏景,咱们走!回鸣瑟居!”

“好表姐!”卫长嬴二话不说扯住了她袖子,委屈万分,“就三条络子!三条!”

“半条也没有!”宋在水冷哼一声,正要站起脚来走人,不想卫长嬴一听这话,抬手卷了袖子,抱住她不放手,却招呼起了自己的使女:“绿房、绿墀过来,把表姐腰里这对络子解下,权充两条,第三条咱们再想办法!”

宋在水被她这理直气壮到了光明正大境界的无耻惊呆了,捏着团扇等绿房和绿墀畏畏缩缩的靠过来才醒悟过来,尖叫道:“你敢!!!”

“好表姐,我晓得你最疼我了!”卫长嬴正色道,“你一定舍不得看我为了江伯被赶走而难过的,是不是?”

“我舍得得很!”宋在水护住络子,咬牙切齿的道,“你敢抢!信不信我明儿个去姑姑跟前告你一状?!”

卫长嬴深思数息,一挥手,道:“明儿个的事情,明儿个再说。表姐你一向疼我得很,我想过上一晚,以表姐的大度,气再大也该消了…嗯,那样明儿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她一把将宋在水推在榻上,拍了拍手,欢欣鼓舞的轻斥使女,“还不快点动手?完了好叫表姐早些开始消气?”

假如你有这么个表妹…你该怎么办?!

宋在水差点没吐血!

见绿房和绿墀虽然有些迟疑,但被卫长嬴催着,还是不得不靠过来伸手解络子的系带,宋在水简直要晕过去了,她果断的选择了投降:“慢着!我有法子叫你今晚不但不必打络子,甚至明儿个起也不用学那些女红之类!”

“好表姐,你果然最疼我了!”卫长嬴眼睛一亮,立刻让绿房、绿墀退下,亲手把宋在水扶起,亲亲热热的问,“表姐快说,是怎么个法子?我就知道表姐这么聪明,定然有办法的。”

宋在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半晌,绝望的确定她半点内疚心虚也无,只能心灰意冷的一叹,道:“你有没有想过苏夫人为什么会想敲打你?”

“因为我想拿住沈藏锋!”卫长嬴极爽快的回答。

“…好吧。”宋在水觉得和她争辩“拿住”丈夫根本就不是这样“拿住”的毫无意义,索性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道:“但你想拿住沈藏锋,这是旁人在苏夫人跟前挑唆的话儿,无凭无据。事实是,你一直在习武,但究竟为什么要一直习武,乃至于为了习武把女孩子家该学的都荒废了…难道不能有其他的解释?叫苏夫人听了高兴的?”

卫长嬴沉思数息,恍然大悟:“我生性豪迈、不拘小节、大有任侠之气,所以,习武乃我平生所好,与打不打沈藏锋半点关系也无?”

“…”室中顷刻之间死寂了一息,跟着宋在水手里的团扇无力落地…

“你做我表妹就是专门为了气我的是不是?!是不是?!”宋在水那号称“贵气天成、有天下母仪”的风范一瞬间碎了个七零八落,顾不得贺氏等人的惊诧万分,她腾的站起身,扑到卫长嬴身上,掐着她脖子用力摇,“你!你!你再不好好说话,别以为我不会打你!!!”

贺氏呆呆的看着她掐着卫长嬴摇了五六次,才醒悟过来,掩嘴惊呼了一声:“天啊!大小姐——表小姐!快住手!快住手!都是嫡亲表姐妹,有话好好儿的说,何至于动手啊!”

贺氏挽了袖子上前,又拉又劝,好半晌才把宋在水按了下去,这时候卫长嬴一身衣裙早已是凌乱不堪,绾好的单螺髻也散了下来,两支珠钗亏得绿房接了一把,不然多半要在氍毹上跌坏。

饶是如此,卫长嬴倒没有什么,伸手揉了揉脖颈,还有闲心继续问宋在水:“那表姐的意思是什么?”

宋在水看着却快哭了,拉着贺氏道:“贺姑姑,你说句良心话,你说摊上了这么个表妹…我、我能不动手吗?”

可惜她低估了贺氏的偏心,贺氏干咳一声,假装没听见这一句,正色道:“还请表小姐告诉咱们大小姐,这不必再学那些叫大小姐头疼的事儿的法子是?”

宋在水看着这对主仆,绝望的抬手加额,呻吟道:“你——你们!”

究竟是被当成未来皇后娘娘栽培数年的人,宋在水失仪只是短短片刻的事情。在意识到卫长嬴与贺氏根本就是狼狈为奸的现实后,宋在水明智的放弃了让贺氏帮着自己说卫长嬴的想法,迅速坐直身子、抚平衣褶,恢复高贵典雅的大家闺秀,连团扇也拾了起来。

恢复端庄的宋在水,轻轻扑着扇子,冷笑连连,斜睨着卫长嬴,道:“苏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媳妇?”

卫长嬴不假思索道:“端庄贤惠、温柔且善解人意——就是表姐你这样的。”

宋在水继续冷笑:“就这样?”

“还有呢?”卫长嬴歪了歪头,认真的问。

“…”宋在水默默的忏悔:我怎么会以为她至少肯继续猜两个,好叫我再冷嘲热讽几次呢?她什么时候这样体贴过!

暗吐一口血的宋在水只能有气无力的回答她:“苏夫人乃是沈藏锋之母,姑姑怎么疼你,她自也是怎么疼爱沈藏锋的!所以你说,苏夫人真正喜欢的媳妇是什么样的?自然是真心真意对沈藏锋,而不是净想着对沈藏锋不安好心的!”

卫长嬴频频点头,道:“我知道了,我…”

“你给我住嘴!”宋在水把团扇往榻上一拍,喝道!

“我…”

“你什么你?!你一准没好话说!听我说!”宋在水恨恨的道,“是,苏夫人是喜欢温柔贤惠的媳妇,可再温柔贤惠,若是对她儿子没有真心,你以为她能容忍?如今有人把你打小习武的事儿告到苏夫人跟前,揭穿了你的用心,奈何你十个月之后就要出阁了——如今想临时学成一个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也难!

“所以,叫我来说,你还不如索性继续习着武!回头请长辈们到苏夫人跟前去解释——沈家不是以武传家吗?那沈藏锋不是武艺冠绝三军吗?”宋在水拿扇子用力敲着卫长嬴的肩,恨铁不成钢道,“有道是投其所好,卫家世代都从文,那沈藏锋却是照着武将栽培长大的!所以长辈们怕你过门之后不能与沈藏锋说到一起去,为了叫你们将来恩爱和睦,特意让你罢了那些琴棋书画,叫你专心学武…这样,你十二年如一日苦练武艺,岂不是成了你对沈藏锋的用心?”

宋在水冷哼了一声,道:“千宠万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一般是名门望族出身、上柱国的嫡亲长房长孙女!多么娇滴滴的人儿啊!风雨无阻勤奋苦练一十有二年,只为了出阁之后不至于与夫婿说不到一起去…”她叹了口气,道,“就这么听一听我都要被感动得落泪了!苏夫人之前又和你无冤无仇,知道你是为了沈藏锋这么肯用心的人,焉能不冰释前嫌?指不定还更疼你些呢!”

众人听罢,皆对宋在水佩服得五体投地!

卫长嬴尤其肃然起敬:“怪道表姐小小年纪时就被如今的皇后娘娘选为太子妃、又得今上赐金镶玉如意许婚——表姐这份心思和手段,不进宫去母仪天下简直糟蹋了!”

“你!!!”宋在水好心好意给表妹出了主意,未想卫长嬴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指她最恨的许婚之事,气得抓起团扇照着卫长嬴就是一顿敲,“我打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第十章 好欺负的姐姐

第二日,卫长嬴如获至宝的将表姐宋在水的说辞报到了宋夫人跟前。

宋夫人一听就问:“这是谁替你想的?”

“母亲就不能以为是我自己灵机一动么?”卫长嬴娇嗔了一句,才笑着道,“是表姐想的。”

“你若是有这个灵机一动,还不早就说出来,好理直气壮的去习你的武了?”宋夫人冷笑着道,“我还不知道你?习武的理由你从小到大都找了多少条了?”

卫长嬴吐了吐舌头:“母亲这话说的,我虽然专心练武,可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呀!母亲眼里我就那么笨?”

“你笨是不笨。”这长女又固执又惫懒又狡猾,打小就知道自己在母亲和祖母心目中的地位,并且在恃宠生骄上无师自通深得此道精髓——宋夫人如今对着她就感到无力,叹了口气道,“但你一直都认为那沈藏锋不会中你的意,而且你也不愿意去讨好他,所以压根就没想过可以这么解释你习武的事儿!”

卫长嬴笑着道:“横竖如今有表姐给我出的这主意,母亲你看,这么同苏夫人一解释…我过门之后若是除了武艺其他都不大会,岂不是也遮了过去?”

“这样的解释又不难,你以为你祖母会没想到?也就你这样没心肝的人才会想不到!”宋夫人冷冷的道,“但苏夫人即使认可了你这是为了沈藏锋用的心,但往后你就不管事了吗?”

卫长嬴眼珠转了一转,就看向了一旁的施嬷嬷,施嬷嬷还没说什么,宋夫人已经冷哼出声,道:“你想得美!施嬷嬷是我之膀臂!我决计不会把她给你的!”

这话让服侍宋夫人已久、深谙她在子女上头说话方式的施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大小姐卫长嬴那么一看,来年自己是跟定了这位大小姐做陪嫁了。

施嬷嬷心下顿时一愁,她本是宋家家生子,随父母做了宋夫人的陪嫁到卫家。如今子女孙儿又在卫家做事…这么多人未必能够全部给卫长嬴陪嫁的。这么一来到明年一家子分离可就很有可能了…

要是旁的事情,她还能仗着伺候了宋夫人多年,与宋夫人求一求情。但如今打她主意的是卫长嬴,这可是宋夫人的心肝宝贝,打小卫长嬴要什么宋夫人不肯给?施嬷嬷可是记得,卫长嬴幼时,不慎摔了一块玉,道了声玉碎声好听。爱女心切的宋夫人,当真打发人弄了一车玉石来摔与女儿听,好哄女儿高兴——虽然那车用来摔的玉不是什么名贵之物,然而在常人眼里,此举也足够骇人了。

又何况她一个老仆?

照着卫长嬴如今死活不肯学正常新嫁妇该学课程的趋势,恐怕卫长嬴不提,宋夫人也会让她陪嫁,以作帮手,免得不听话的女儿出阁之后应付不过来。

但自己那些个子女孙儿,分布卫家上上下下,要想一起陪嫁,可是有些难…帝都离凤州这样的远,这样一别往后能不能再见都是个问题了…

她还没愁完,就听卫长嬴亲亲热热的同宋夫人道:“谁不知道施嬷嬷是母亲跟前的紧要人儿,母亲一个人打理着这偌大的家上下,没有施嬷嬷帮手,岂非更加劳累?这可怎么成?女儿又不是那等忤逆不肖之女,怎么会要走施嬷嬷呢?”

施嬷嬷闻言心下一松,她不敢露出盼望之色,垂目端立,只悄悄拿眼角扫向宋夫人——

宋夫人依旧冷着脸,坐姿端庄凛然不可侵犯,冷冷的道:“你还不忤逆不肖?”

话是这么说,俨然怒气未消,但宋夫人双眼弯弯,却是被女儿一句心疼的话就打败了。

卫长嬴最会窥探母亲情绪的转变,立刻就察觉到了,越发的撒娇:“女儿就是知道自己从前不孝,这会幡然醒悟,才要更加的体贴母亲,好补偿从前的亏欠啊!”

就这么两句话,宋夫人已经不争气的维持不住佯怒之色,嘴角高高勾起,打从心眼里笑了出来——施嬷嬷等人都是不忍直视——就没见过这么好哄的夫人!

索性宋夫人在对子女强硬时不争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心中失望又一次想对女儿凶些失败,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息就被宋夫人果断的抛开,高高兴兴的听着卫长嬴甜言蜜语了半晌,最后提出要求:“就请施嬷嬷多教一教贺姑姑罢?回头我再请教贺姑姑?”

宋夫人闻言,却恼了:“你既然要学,怎么不自己来请教施嬷嬷?却要兜这么个圈子?什么都指望着旁人去做,你自己呢?”

她是真心恨啊!这女儿怎么就不开窍?在家里有自己看着,把琐事全推了贺氏这些人倒没什么。出了阁,上头没有嫡亲长辈庇护,谁知道身边人会不会生出野心来、索性架空了主子?

贺氏如今是忠心,可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再说即使贺氏一直忠心,卫长嬴堂堂一个三媒六证过门的媳妇管个家都不成,传出去好听吗?简直就是笑柄!

“母亲想啊,我如今要习武呢!哪儿来那许多功夫?”卫长嬴见母亲发怒,二话不说,往她怀里一腻,声音放得软得不能再软,几乎滴出水来,又是蹭又是摇袖子,只差没当着宋夫人的面满榻打滚了,“就让贺姑姑先学着,回头出了阁我再问贺姑姑——这样岂不是两不耽误吗?”

合着她是把新嫁娘该学的东西拆了让身边人去学,自己继续执行打服未婚夫的好主意!

宋夫人以手加额,简直想要大哭出声!

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小祖宗?!

绝望之后,宋夫人不能不继续拾起劝说女儿的重任,她苦口婆心、引经据典、几乎是声泪俱下,痛陈了卫长嬴设想之异想天开与荒谬诡异——着重强调真正幸福美满、公婆疼惜丈夫怜爱的好姻缘,那都是媳妇贤惠、贤惠、贤惠!还是贤惠!

——古往今来,就没有哪个媳妇是靠把丈夫打得死去活来过上好日子的!

本朝那些受到优容的金枝玉叶是例外——可也因此,但凡自诩名门的人家谁不是听到天家要嫁公主就个个急得死去活来、生怕被选上?

尤其卫长嬴出身是天下最顶尖的名门凤州卫,嫁的是与凤州卫相齐的西凉沈——海内六阀,那都是数百年来天下公认的名门望族,礼仪之出!

比之大魏至今的国祚还要长呢!

更别说凤州卫氏自古以来著名的是文人辈出,可不是悍妇辈出!

卫长嬴这样的性情,放到沈家去,还能说一句将门出虎女…放在卫家…这,成何体统?

宋夫人怎么能不急?

她说得痛心疾首聚精会神,就没留意卫长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靠在了她肩上…再过了半晌,宋夫人忽然察觉到女儿似在自己怀里不住点头,正要欣慰于女儿可算是懂事了——然而低头一看,这十成十是前世里的冤家投胎而来的小孽障正靠着自己打盹,若不推醒她,怕是自己再说三五句,就能睡到九霄云外去!

宋夫人简直是…

于是,隔了一日,卫长嬴又委委屈屈的跪到了院子里。

只是昨日虽然是为了躲避宋夫人的惩罚,故意拿自己脸上肌肤被晒伤说嘴,但卫长嬴确实是怕被晒黑的,所以这一日却不敢故意跪到太阳底下去好让宋夫人早点心疼了。

她一脸郁闷的跪在乌樟树下,盯着不远处的庭砖发呆——发呆不久,就听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缃色绉纱袍的袍角打她眼前一拂而过,胞弟卫长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站在侧面两步外,咬牙切齿的道:“大姐你怎的又跪在了这儿?”

“…母亲她与我说为人妇当贤惠时,我不小心睡了过去。”卫长嬴丝毫没有在胞弟跟前丢人现眼的觉悟,无所谓的问,“你怎么来了?”

卫长风拿手捂住一侧的脸,痛苦的道:“你以为我想来?可施嬷嬷打发了人去寻我,说你又挨了罚,让我过来寻母亲替你求情!”

“那你还不快去?!”卫长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直起了腰,催促道!

“你!”卫长风放下手,指着胞姐,低声切齿道,“大姐,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听一听母亲的吗?那是咱们生母,难道还能害了你?”

卫长嬴斜睨他一眼,道:“施嬷嬷叫你来是来替我求情的,不是叫你来继续母亲之前没说完的话儿的…再说如今要嫁人的又不是你,你懂个什么!”

卫长风打小被这个姐姐骂大,如今这情形更没心思和她计较些许口舌之争,正色道:“大姐,要嫁人的不是我,但我与沈藏锋一般都是男子,你信我一句——我将来的妻子,若是还没过门就想着要打我,你以为我还会好好儿的待她?!天下男子的想法,都是这样!你那主意根本就是荒谬之极!”

“你会不会好好的待她不打紧,只要她能把你打得乖乖巧巧儿的,还怕不能当家作主?”卫长嬴坚定的道,“你不要在这儿吵我了,快点进去求情!记得把话给我说好听点!”

卫长风呻吟一声,道:“大姐你这样的死心眼,我看我还是不要管你了!你就在这儿好生清醒清醒罢!”

说着他一甩袖子就要走人,不想才一转身,就觉得袍角一紧,回头看去,却见卫长嬴抓住他袍子的一角,阴恻恻的道:“你敢走?!”

卫长风一阵头疼,道:“母亲的目的才不是要罚大姐你在这儿长跪,大姐你跪这儿,母亲难道不心疼?无非是为了你好!我如今也是这么想的!”

“你怎么想我不管,反正你如今给我乖乖儿的进去向母亲求情,一柱香之内,母亲不叫我起来,看我回头怎么揍你!”卫长嬴杀气腾腾的低喝道,“快点去!”

卫长风苦笑着道:“大姐你醒一醒吧!我是你弟弟,你打我我自不会记恨你,可那沈藏锋是你夫婿啊!你以为他会和我一样让着你吗?”

“你怎么想我不管,反正你如今给我乖乖儿的进去向母亲求情,一柱香之内,母亲不叫我起来,看我回头怎么揍你!”

“大姐你明年就要出阁了,如今还这么不听话,你叫我与母亲、祖母,怎么放心你?你便是不管我怎么想,母亲和祖母…尤其祖母一把年纪了,你就忍心让祖母也跟着不放心你远嫁帝都?”卫长风苦口婆心的试图与她讲道理。

然而——

“你怎么想我不管,反正你如今给我乖乖儿的进去向母亲求情,一柱香之内,母亲不叫我起来,看我回头怎么揍你!!!”

卫长风竭力挣扎:“就算我这会去和母亲求了情,可大姐你这样去做新妇,却怎么能在婆母跟前讨了好?这样往后日子怎么过?”

可惜,回答他的还是——

“一柱香之内,母亲不叫我起来,我先在这儿揍你一顿!!!!”

卫长嬴脸色阴沉、目光不善,一边说,一边将她看似纤细白嫩如水葱的十指,捏得一阵阵脆响!

如此长姐!!!

可怜懂事又识大体又真心友爱长姐的卫五公子,不得不败下阵去…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向回廊上走去,卫长嬴才满意的哼了一声,自语道:“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这个姐姐好欺负吗?”随即又高高兴兴的了,“长风最是讲理,可还不是乖乖儿进去了?可见拳头就是最行之有效的道理啊!我果然没错!”

☆、第十一章 谁该争气

更新时间:2013-08-06

宋夫人左右在子女身上不争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果然也没有太争气——卫长风无精打采的进门随便说了两句好话,简直就是在等他的宋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打发人去把卫长嬴叫起来——当然,为了证明自己其实还算是个严母,宋夫人少不得要板着脸、冷着声,狠拍着几案道:“让那小孽障回衔霜庭去好生反省!”

至于那小孽障回了衔霜庭后,到底是真的反省,还是打发人弄冻酪吃、还是去跟江伯学武…咳,反正也没人会没眼色的去与宋夫人如实禀告,宋夫人就当女儿是很听话的、很委屈的回自己院子里去反省了。

所以,宋夫人觉得,自己管教女儿还是很严厉的嘛…这么严厉管教出来的女儿怎么想都该是很有规矩的嘛…

卫长风见状,实在忍不住,道:“母亲,何必对大姐如此纵容?”

“你道我不想管她一管吗?”宋夫人听儿子这么一说,简直是悲从中来,当下就抹起了泪,“只怪我当年想子女想疯了,难得有了你们两个,你大姐是我头一个孩子,我那会…怎么看她怎么爱,休说打骂管教,站在她的摇篮前,吩咐声下人都要把那声音的刺儿全摘干净了揉软了惟恐伤着她!如今她这么个性情,说起来都是我的错!”

卫长风平生最头疼的就是两件事儿,一个是长姐卫长嬴不讲理;另一个就是母亲宋夫人落泪。他这会肠子都悔青了,心想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没事何必多这个嘴?母亲若是管得了大姐,还用自己来劝说吗?

可怜的卫五公子左哄右劝,才叫宋夫人暂时收了泪,诉说道:“你大姐如今性情已经定了,何况她说的话也有道理,婚期到现在不过十个月,叫她去学旁的,她也定不下心。我想索性到时候给她多陪嫁些能干的人…所以长风,你要争气,要好生用心啊!”

怎么转到了我身上?

卫长风愕然!

就听宋夫人殷殷道:“你们祖父祖母年纪大了,为娘我又是个妇道人家,你们父亲身子素来不好…都护不了你大姐什么,你大姐往后能指望的,到底是你啊!”

卫长风叹了口气,道:“母亲放心,我定然与大姐彼此扶持,决计不会看着她吃亏的!”

怎么说也是他的胞姐,虽然卫长风眼里这个姐姐贤良淑德半点不沾,跋扈骄横十足刁钻,嫁出去完全就是照着妒妇恶妇的路上奔的,正经的嫁女犹如嫁祸——但这样的话也是关起门来劝一劝罢了。当真外头有人这么说卫长嬴,就算是沈藏锋,卫长风定然头一个跳脚替自己姐姐撑场子,究竟远近亲疏放在了那里。卫长风年虽幼,可不糊涂。

听他这么保证,宋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郑重的道:“沈家家势不在咱们家之下,而且那沈藏锋,乃是阀阅子弟中的翘楚!虽然他上头有一嫡一庶两位兄长,下头还有个嫡弟,但沈家的上柱国与阀主之位,素来传贤不传长!将来沈家明沛堂多半是会传到他手里的——所以我的儿,你须得用心,可不能叫人把这瑞羽堂从你手里抢了去!不然,将来你这大姐…你这大姐日子怎么过?”

想到这叫人头疼的长女如今这性情出阁之后会被公婆怎么看待怎么敲打,宋夫人越发难过了,眼泪顿时又簌簌而落…

卫长风此刻只想仰天长叹!

既然如此,不是应该逼着长姐卫长嬴用心么?明明就是卫长嬴出阁呀,怎么说来说去,倒是变成了要用心用功的…是自己?

施嬷嬷等人,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神态端庄,实际上,一个个都快要笑破肚皮了!

可怜的五公子啊,谁叫大小姐那么难说话,五公子你,却如此温良恭俭让——又如此的孝顺听话呢?

担心大小姐出阁之后受委屈的夫人,思来想去拿女儿没办法,也只能把指望放在懂事孝顺的儿子身上,督促着卫长风早日执掌瑞羽堂、继承卫焕的勋爵,以为卫长嬴做靠山,免得女儿在夫家被亏待了…

总而言之,宋夫人这是在自己膝下的一双子女里,拣个软柿子一点的督促…

所以原本应该是大小姐卫长嬴勤学苦练的辰光,由于卫长嬴的惫懒,现下被要求刻苦用功的,却成了无辜的五公子卫长风。

这件事情传到正在随江铮站桩的卫长嬴耳中,卫长嬴一乐,步伐立见摇晃,江铮立刻一眼看过来,厉声喝道:“站好!不许笑!”

这江铮如今年已近半百,因为长年习武,卫家待下人也算大方,他开始教授卫长嬴武技之后,又多了一份卫长嬴的补贴,日子过得很是不错。是以如今还是满头乌发、面色红润。虽然容貌寻常,但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武夫气概。

这么一喝,卫长嬴早已习惯了他教授武艺时的苛刻与气势,倒没什么,笑嘻嘻的重新站好。而跑来给她报信的小使女朱阑不似绿字辈的大使女那样日日陪着卫长嬴到这院子里来习武,见怪不怪——江铮这么猛然一喝,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在朱阑听来,却是不折不扣的舌绽雷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