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执白,一边落子一边和如今被要求足不出院的卫长嬴说着家里长短,“二弟妹当天回到院子里,关起门来就大哭了一场。隔了两日母亲偶然听说了,很是不高兴…其实,人都接回去了,再哭再闹又有什么意思?反而叫长辈不痛快、传了出去也说端木家的女儿果然是…啧啧!”

卫长嬴拈着黑子,低头仔细端详盘上局势,微笑着道:“大嫂子说的是。”实际上她心里对刘氏这番话有点不以为然:刘氏是因为膝下没有庶出子女,这才说的轻松,倘若如今被要求给丈夫纳上四个妾的是刘氏,这番话她也未必讲得这样干脆了…之前刘若耶过府的那一次,不是一句话说得刘氏当场变了脸色吗?可见沈藏厉的后院也曾经发生过什么,而且刘氏深以为讳的。

然而刘氏现在闲暇之余过来探望陪伴她,这份善意卫长嬴自不会拒绝,所以尽管心里不这么认为,嘴上却处处顺着她。

她斟酌半晌才把子落下去,轮到刘氏思索了,反正妯娌两个的棋艺都不怎么样,现下对弈也是闲来无事,寻点事做,所以都不急。刘氏一面想着接下来怎么下,一面笑道:“你可知道,二弟妹哭过之后,这几日私下都悄悄对着你这儿骂呢!”

卫长嬴诧异道:“这关我什么事?”话音未落又醒悟过来,啼笑皆非道,“是因为母亲拿我怀孕起了话头?”

“更因为你怀的是小侄儿。”刘氏笑着道,“这回母亲提醒她给二弟添人,可不就是因为二弟至今无子?”

卫长嬴哑然失笑,道:“难道就因为二房无子,也不许我们三房添丁?二嫂子却也太霸道了。”

刘氏道:“可不是吗?所以昨儿个给母亲请安时,母亲还说起上回太子大婚进宫时,听到有人议论说端木家的女儿不贤惠,母亲当着我们的面讲‘那也就是端木无色一个,不见得端木家每个女儿都与端木无色一个样子的。比如说燕语就很好,是不是’。”

这话听着像是在宽慰端木燕语,实际上却是敲打了,暗示端木燕语不要把自己弄到端木无色那地步。

卫长嬴一哂——反正端木燕语也不敢跑到金桐院来骂自己,她在无花庭里骂,又被婆婆苏夫人知道了…横竖自己吃不了什么亏。

果然刘氏斟酌良久后落了子,笑着说:“母亲后来又说,她房里才添了四个人,如今想来忙碌得很,三弟妹你这儿就让她不要经常过来了,免得耽搁了她的事,也打扰了你。”

“母亲真是体恤我。”卫长嬴抿嘴一笑,道,“但我想大嫂子应该也体恤了我的?”

刘氏笑着摆了摆手,道:“我跟你说实话罢,就冲着你如今怀着的小侄子,母亲惟恐对你体恤不够呢!哪儿还用得着我说什么?我也就敲了敲边鼓!”

不待卫长嬴致谢,刘氏又说,“对了,你大姑姑的嫡长女,我记得这宋表妹闺名是西月的,最近是不是就要许人了?”

卫长嬴一愣,道:“西月?许人?大嫂子听到了什么风声?”她先是一惊,以为邓贵妃直接仗着宫妃身份硬把宋西月定给邓宗麒了,但转念想到如果那样的话,大姑姑应该早就急三火四的四处求助了。

刘氏意外道:“哟!我都听说了,你这表姐还不知道呢?”

“大嫂子这话说的。”卫长嬴嗔她,“我如今日日在这院子里关着,大姑姑那儿的事情,没人过来讲,我怎么知道呢?”就催促她快说。

刘氏笑道:“说来也巧,前两日我娘家人送些东西过来,有个婆子讲的——说是你这表妹可能要被许给我那十六族弟。我那族弟父母俱在东胡,但这边伯祖父、太尉大人已经代他在提亲了。”

卫长嬴怔了一怔,才道:“大嫂子的十六族弟,就是…刘希寻?”

“可不是吗?”刘氏轻轻笑着,垂眼观看棋局,俨然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提,道,“我这十六族弟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奈何父母远在东胡,我娘家伯祖父几次三番过问他这终身大事,然而每次他都说要问了父母的意思。前两日…应该就是前两日罢?伯祖父进献了十盆水仙给圣上,圣上很是高兴,想要赏赐伯祖父。然而伯祖父什么都不要,只想给十六弟求门好婚事。”

“然后呢?”卫长嬴咬了咬唇,道。

刘氏虽然观察良久,却迟迟落不下子去,口中道:“圣上就向皇后娘娘询问有哪家闺秀合宜?皇后娘娘就推荐了这位宋家小姐,说是其人秀美温柔,太子大婚的时候,连贵妃见了都忍不住叫到身边端详,颇为欣赏。”

卫长嬴沉吟着,道:“大嫂子可知道贵妃有说什么吗?”

“我那伯祖父进献水仙的时候,皇后娘娘就在圣上跟前,贵妃娘娘倒是恰好被事情绊住了没脱开身。”刘氏慢条斯理的道,“所以伯祖父立刻说,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一起看中的小姐一定错不了。然后在贵妃娘娘赶到之前,伯祖父就出宫了。后来贵妃娘娘听说后,似乎有些不赞成,但皇后娘娘就说,似宋家小姐这样才貌双全、德容功行都好的闺秀,在帝都也不是没有其他人,贵妃娘娘另有打算,下次皇后娘娘再给她物色一个就成了。既然圣上都已经答应伯祖父了,何必为了一介女子使金口玉言落空?”

“大嫂子的族弟,想来是很好的人。”卫长嬴愣了片刻,才道。

刘氏看了她一眼,道:“不是我夸自家人,虽然我这个族弟父兄以及自己的官职都不及宋刺史,然而他为人确实不错,不然,也不会得了我另一个伯祖父、威远侯的青眼,着意栽培。”

问题就在于刘希寻是东胡刘氏如今的阀主、威远侯刘思竞苦心栽培的燃藜堂下任阀主!他到现在迟迟未成婚,与卫长风一样,不是娶不到妻子,也不是长辈把他的婚事忘记了,而是由于寄予厚望,定意要给他挑个好的!

当然,这中间也许还有太尉刘思怀的阻挠?

总而言之,照着刘思竞对刘希寻的期望,给他选的妻子,肯定是阀阅嫡女,而且是其他阀阅的阀主嫡亲之女或孙女!务必是在娘家得重视的闺秀!

而宋西月呢?虽然父母宠爱,而且父母都是阀阅出身,然父亲宋彤只是江南宋氏旁支,母亲卫盛仙倒是卫氏阀主之女,却是庶出!而且嫡母宋老夫人是各家闻名的强势与重嫡轻庶!

宋彤如今任着阮州刺史——假如不考虑刘希寻是刘氏阀主刘思竞悉心栽培的继承人这一点,这门婚事,宋西月算来还是有点下嫁的。因为刘希寻的父亲和同父兄长,以及他本身的品级比起宋彤来都还逊色一筹。

可想也知道,刘思竞对这个族侄冀望深远,栽培之悉心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倾注多少心血,现下刘希寻竟要娶宋西月…宋西月出身、父亲的官职够不上刘思竞的期望也还罢了,最要命的是她没有亲生兄弟。

这意味着刘希寻娶了她,往后所能够得到妻族最忠诚的支持只有一个宋彤——由于无子,连旁支族人都能逼迫到他门上去的宋彤,不难想象能够帮助刘希寻的地方是何等的少、帮助的力量是何等的微弱?

而刘思竞失望之余会是何等的愤怒?

…送走刘氏,卫长嬴冷下脸来,对黄氏道:“一直听说皇后与贵妃不和睦,不料,就连贵妃想给邓公子娶妻,皇后也要插一脚!”

黄氏晓得她心里不痛快,就柔声细气的安慰道:“刘家十六公子才貌双全,人也大方,说起来还是不错的。”黄氏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卫长嬴身上,宋西月虽然是卫长嬴的亲表妹,黄氏可没怎么把这位表小姐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毕竟宋老夫人在这儿,肯定也是先关心卫长嬴孕中别为这样的事情气着了,而不是外孙女宋西月的婚事。

卫长嬴沉着脸道:“他自己好,那有什么用?他是能够自己做主的人吗?太尉和皇后串通好了把西月表妹许给刘希寻,无非就是一个想断绝刘希寻寻个强势妻族辅佐的途径;另一个不想贵妃如愿以偿!他们这会成功了,但威远侯跟太尉斗了这么多年,肯就这么认输吗?”

她咬了咬唇,冷笑着道,“当初堂伯父为了阀主之位,不惜勾结刘家,公然在凤州城外刺杀我和长风!论起来我和长风可都是堂伯父的嫡亲堂侄、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呵!嫡亲堂伯父都能下这样的手,更何况西月表妹与刘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黄氏道:“那咱们赶紧去人提醒大姑夫人?”

“没错!”卫长嬴郑重道,“姑姑你现在就亲自跑一趟…就说,我忽然想吃大姑姑那儿厨子才会做的一道点心!”

等黄氏走了,卫长嬴重又蹙了眉,低声自语,“大嫂她…不是太尉刘思怀这一支的么?怎的这会故意来提醒我这事?看似给我送个人情,实际上却是帮刘希寻一把,这等于是在帮威远侯刘思竞罢?”

“纵然大嫂的父兄暗中投了威远侯,这么大的事情,大嫂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更不要说亲口告诉我了!”卫长嬴心下狐疑,“大嫂不是冒险的人,我也没答应把这消息替她保密…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若说是为了我与刘若玉的盟约更稳固些,这也不可能罢?大嫂再关心刘若玉,也不过是姐妹,难道还能把父母和嫡亲兄弟姐妹都越过去?”

她沉吟良久,猛然想到一事:“是了,大嫂这些年来一直护着刘若玉,对张韶光母子三人,虽然场面上敷衍着,但实际上,大嫂是非常厌恶他们的。那刘若沃不得而知,但张韶光与刘若耶何等精明的人,大嫂的真正心思她们会不明白吗?这母女两个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大之人,张韶光亏待刘若玉十几年,那刘若耶只因庶民无知的一次提亲就把钟丽逼死…倘若刘若沃果真取代刘希寻成为下任刘氏阀主,大嫂反正已经出了阁,倒是无所谓了。然而娘家父母焉能不被排挤?倒还不如赌上一赌,暗中投了威远侯呢!”

转念又想到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刘氏一个已经出了阁的女儿就能替娘家做主的——那么可能刘氏的父兄因为种种缘故,也选择了刘思竞?

这到底是刘家的事情,卫长嬴琢磨了一回,觉得刘氏眼下还指着自己帮刘若玉,照理不会坑害自己,那么现在还是尽快让卫盛仙拒绝了刘思怀代刘希寻的提亲为好。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还没我妈好看!

第292节第一百六十一章 还没我妈好看!

虽然卫长嬴送走刘氏就让黄氏去给卫盛仙提醒,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黄氏天擦黑了才回到金桐院,脸色很是凝重的道:“婢子去大姑夫人那儿时,大姑夫人也才得了刘家提亲的消息,正要打发人去二姑夫人那儿打听刘十六公子,听婢子说了之后,大姑夫人当场就哭了,说…怕是晚了!”

卫长嬴吃了一惊,道:“怎么会这样?这才几日功夫,难道就走到纳吉了吗?这怎么可能!”

“纳徵倒没有,昨日才问了名。”黄氏叹了口气,道。

“既然才问名,那如今回绝也不是不可以啊!”卫长嬴诧异道,“为什么就晚了?”嫁娶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一直要到纳吉才算定好了婚事。

如今不过是问名,虽然说生辰八字交出去了,可现在反悔,也不算是退亲的。

黄氏苦笑着道:“因为太尉大人不是去大姑夫人那儿提亲,也不是去刺史衙门那儿…却是去了两位表小姐的祖父那儿!”

卫长嬴不由变了脸色,下意识道:“怎么说也是两位表妹的祖父祖母,纵然…纵然不喜大姑姑膝下无子,难道还要害了嫡亲孙女吗?”

黄氏叹息道:“少夫人您是不知道大姑夫人夫家的麻烦事儿!大姑夫人的嫡亲婆婆,就是两位表小姐的嫡亲祖母早已去世,如今两位表小姐并没有祖母——却有一位姑祖母!”

“姑祖母?”卫长嬴一怔,道,“是大姑丈的姑姑吗?”

“正是。”黄氏道,“这位宋姑婆年轻守寡,因为无子,所以就回到娘家居住。据说侍奉父母非常的用心,宋家的府邸外头就立着她的贞节牌坊和孝女碑文呢!由于有这样贞节烈妇的名头,宋家女孩子向来都是请她教诲的,只有大姑夫人膝下的两位表小姐例外。这是因为当初大姑夫人随夫外任,在任上生了两位表小姐后,宋姑婆就写信过去,让她把两位表小姐送回去,好让宋姑婆亲自教诲两位表小姐——但大姑夫人舍不得女儿,也觉得这宋姑婆教诲家里小姐太过苛刻严厉,就没答应!这样便大大得罪了这位宋姑婆!”

卫长嬴蹙眉道:“虽然大姑夫人没答应,想来也会说得很委婉罢?怎么就大大得罪了她?再说那时候两位表妹才多大,千里迢迢的,哪有长辈这样不体恤的!”

黄氏抿了抿嘴:“少夫人年轻,是不晓得这些烈妇们的心思,这些人最难被讨好却最容易被得罪了…咳,少夫人不必理会她们。说起来大姑夫人随夫还都后,宁可单独买了宅子另住都不肯回去住,就是因为受不了这宋姑婆!这一回太尉大人派人去两位表小姐的祖父跟前提亲,两位表小姐的祖父已经答应了。如今纵然大姑夫人回去请求不允,宋姑婆肯定会阻拦的!”

“她也不过一个寡妇。”卫长嬴不以为然道,“真正做主的是两位表妹的祖父啊!嫡亲孙女,难道就这样忍心?”

“这宋老太爷重男轻女得紧,对于大姑夫人这一房无子非常有怨言,连带着对两位表小姐也不怎么喜欢。”黄氏哂道,“何况您是不知道这宋姑婆…大姑夫人说,当初才从泽州回来,特意给夫家众人都备了厚礼。结果轮到这宋姑婆的时候,她礼倒是收了,却端着茶,阴阳怪气的让两位表小姐演示礼仪,说什么‘大家闺秀家家的,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着父母在外头乱七八糟的漂泊着这都算什么?快点让我瞧瞧,如今还有救没有?要是实在不堪,出去可别说是我的侄孙女!我啊,丢不起那个人!’。

“这次那边答应之后不是打发人告诉大姑夫人吗?据说那宋姑婆又说‘老四家的这两个女儿,都被老四媳妇耽搁了,带在任上东奔西走的,能教出个什么好的来?如今幸喜还能嫁到阀阅里去,真是咱们家祖上积德了,得关照老四媳妇抓紧把规矩给一给,别一味宠得不贤不孝的,辱没了咱们江南宋氏的脸面’,少夫人您说这样的人…”

卫长嬴厌恶道:“好个没口德的老妇!”又问,“那大姑姑就这么听着?”

“不听着能怎么样?”黄氏道,“谁叫咱们老夫人回了凤州呢?要是咱们老夫人在,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为难老夫人亲自抚养长大的大姑夫人。但现下咱们瑞羽堂在帝都没有长辈帮说话,大姑夫人被她拿辈分压着——就算二姑夫人,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大姑夫人是宋家妇,人家做姑姑的教训几句侄媳妇和侄孙女,娘家晚辈就议论上了,到头来还是咱们瑞羽堂理亏呵。”

卫长嬴忙问:“那现下给祖母写信?”

“来不及的!”黄氏为难道,“即使用鸽信,也不成。您想,两位表小姐到底姓宋不姓卫,她们祖父做的主,父亲都改不了,更何况是外祖母呢?”

“…”卫长嬴思索良久,才道,“今儿个晚了,明儿个你去请…”想了半天才叹道,“夫君不在,想请小叔子过来却也不容易。本想托人与刘希寻说,让他那边想想法子,这门亲事结了对两边都不好,想来他也清楚。”

黄氏沉吟道:“少夫人担心的事儿,想来刘十六公子也都明白,如今怕是已经在想法子了。”

“威远侯既然把刘希寻和刘幼照都在帝都一放这许多年…想来当为他们有万全之策罢?”卫长嬴蹙着眉,喃喃道。

现下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然而过了两日,再一次的事与愿违——

顾皇后借口太子妃刘若玉温柔贤惠、孝顺懂事,因此凤颜大悦之下,决定亲自为太子妃的族弟刘希寻赐婚。

听到这个消息时,太子申寻正斜靠在锦榻上,左搂右抱着两个姿容艳丽的姬妾,三人都是衣襟散乱、时不时乍泄春光。

在他不远处,太子妃刘若玉手捧银盏,气定神闲的盘坐在另一张矮榻上,手边榻几上的十几样点心,都浅了一层,对眼前一幕俨然是视而不见。

申寻手在姬妾衣内滑来滑去,姬妾一面状似忌惮的偷瞄着刘若玉,一面娇嗔着闪躲——每一回闪躲却偏偏恰好把一些地方撞进申寻掌中…

奈何不管她们的神情何等陶醉、呻吟何等婉转,刘若玉都心平气和,甚至还有闲心提醒一句:“如今天冷了,殿里不烧地龙,殿下可得仔细,莫要感了风寒。”

“都说阀阅之女贤惠大度。”申寻懒洋洋的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的太子妃,道,“你倒真是贤惠得紧!如今咱们还没满月,孤这样当你面宠幸姬妾,你竟一点也不吃醋么?”

他话音才落,两名姬妾不失时机的惶声道:“妾身知罪!恳请太子妃娘娘饶恕!”

请罪声音婉转的好似黄莺出谷,娇滴滴的惹人怜爱,申寻忍不住在其中一名姬妾的颊上吻了吻——然而刘若玉眼都没眨一下,淡笑着道:“妾身姿容简陋,人也愚笨。邀天之幸才能够匹配殿下,然而妾身自认为却是配不上殿下的,如今殿下有解玉鲜花在侧,妾身深为欣慰,又怎敢嫉妒?”

两个姬妾像是被人捏了脖子一样有片刻的哑然,申寻却是笑了,意味深长的道:“孤见过的女子怕是比你在闺阁里认识的还要多,以退为进、欲拒还迎这一套孤也见得多了。”

刘若玉一怔——随即失笑,道:“殿下若不信妾身真的不嫉妒,妾身也没法子。”她是打从心眼里对申寻不感兴趣,也没指望与他过一辈子,只想借助他正妃的身份报复张韶光母子…不想这样的大度宽容倒让申寻误以为是在欲拒还迎的想引起他的兴趣了?

“你想要做贤德的太子妃也成啊!”申寻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方才听到的消息,心中一动,道,“母后不是因为你给你族弟赐了婚?这宋家小姐,听赐婚懿旨里说着仿佛是个美人儿?往后也就是你的弟媳,你把她给孤弄来,孤就相信你,如何?”

这样不.伦的话,申寻说来却自然得很。刘若玉似乎也愣了一愣,随即恢复常态,微笑着道:“赐婚懿旨都是骊四骈六的套路,来来回回的华丽辞藻,谁放进去不是才德兼备?当初赐妾身为太子妃的旨意不也是一样吗?可殿下看妾身担当得起那些赞誉么?不过是皇家恩惠罢了。”

“不想为孤弄人来就直说。”申寻嘲讽的道,“果然一试就出来了罢?孤就说你是装模作样。”两名姬妾应景的露出一丝嘲弄。

“那宋家小姐妾身可是亲眼见过的。”刘若玉仍旧是淡淡的道,“不客气的说一句,虽然容貌可称秀美,但也不过那么回事儿。妾身的母亲如今年近四旬,论起来足足长了这宋家小姐一辈!然而这宋家小姐若与妾身母亲站在一起,还不如妾身的母亲来得美貌呢!至于妾身的妹妹若耶,那更是轻而易举就能把她比得黯然失色!”

她语带嘲笑,“妾身没有对皇后娘娘不尊敬的意思,但妾身以为所谓美人其实也是比出来的。若是与个丑陋的女子比,即使姿容平平料想也显得赏心悦目;若是与真正的美人比,不说皇后娘娘了,就是与妾身的母亲比,宋家小姐又算什么?”

大魏皇太子的成亲仪式与常人一样要经六礼,但亲迎这一节却不必亲自前去,所以申寻没有见过张韶光,更不要说刘若耶了。他本是好色之人,闻言不禁有些砰然心动,下意识的推开两个姬妾,探身问:“岳母大人与小姨子当真颜色如此?”

刘若玉似乎警觉,立刻起身,道:“殿下,妾身方才令人在小厨房里为您熬了鸡汤,这会怕是好了,妾身先去看看!”

她这么明显的回避,更显得真实,申寻哪有什么心思管鸡汤,立刻不耐烦的道:“孤不想喝汤!”又看到身旁两个姬妾,转念想到当着姬妾侍者的面,让太子妃推荐其母与其妹确实不像话…就沉了脸,一脚将之前才亲过的姬妾踹下榻去,训斥道:“没眼色的东西,没见孤要与太子妃单独说话么?还不快滚!”

姬妾们早就习惯了这位太子喜欢时爱若珍宝、要什么给什么,不喜欢时弃若敝履、毫不怜惜的做派,此刻无人愕然,都怯生生的行了一礼,乖巧退下。

等她们到了门口,申寻又喝道:“方才的话,不许多嘴!若有人胆敢私下议论,孤便剥了她的皮做鼓,知道了么!”

“妾身不敢!妾身一定听话!”众侍与姬妾俱是身上一寒,同时想起东宫传闻里,某处屋子里堆放着小山一样的鼓…

打发了人,申寻眯着眼,招手令刘若玉靠近:“好玉儿,来与孤说一说…你那母亲与妹妹,是怎生个美法,比你又如何?”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又全猜错袅~

第293节第一百六十二章 又全猜错袅

皇后亲自赐婚,宋西月与刘希寻的事情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到这一步,卫长嬴也不敢再说什么不好的话了,反过来与卫郑音一起劝说卫盛仙且放宽了心,没准事情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坏呢?宋西月怎么说也是卫焕的外孙女,刘家想铲除了她给刘希寻,总得掂量掂量。

卫盛仙嘴上说是,然而事关亲生女儿,哪儿能够真正宽心?毕竟刘家不害了宋西月的性命,女儿过门之后被夫家嫌弃,这日子难道就好过吗?

这样心里抑郁着已经有些“愁引病增加”的意思了,回去之后没两日又被气了一场——在她出阁前就与她不和睦的卫家二夫人端木氏,特意领着媳妇和女儿,携了厚礼上门去道贺。

既然是早年就有积怨的姑嫂,端木氏上门去道贺当然也没安好心,笑容可掬的夸奖宋西月,把她说得花儿朵儿一样——听得卫盛仙心疼万分,再说皇后赐婚多么难得,真是天大的荣耀云云。末了似笑非笑的来了一句:“听说刘家十六公子的兄长与堂兄刘仲照都已经亲自上京来,都是为了这门婚事呢!可见刘家重视刘十六公子,也重视西月呵!”

这番话听在卫盛仙耳朵里,不啻是说威远侯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现在婚事是皇后亲赐,想退婚那怎么可能?退不了婚又不想让刘希寻娶个助力不足的妻子,威远侯十有八.九会选择在宋西月身上动手脚,而且是快点动手脚:

趁着还没到纳徵,宋西月还不算是夫家的人,赶紧把人解决了,这样才能保证刘希寻再娶亲时女方仍旧是元配发妻。

卫盛仙做小姐时就和这个二弟妹关系不好,现在被端木氏一激,心绪激动,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宋西月和宋茹萱在担心宋西月过门之后为夫家人所憎恨,没准还会暗下毒手之余,又要担心母亲的病情、伤心二舅母的落井下石,两姐妹差不多是一天瘦一圈。

卫长嬴派人去给两个表妹送吃食,听派去的人回来这么讲了经过,非常的愤慨,道:“二叔一家不喜欢我,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然而大姑姑又碍他们什么了?纵然大姑姑从前与二婶母结了怨,但两位表妹几曾得罪过二舅母?为了点儿旧怨,这样对着晚辈幸灾乐祸,一点儿做长辈的气度也无!”

黄氏就微笑着道:“也许是因为穷途末路吧!”

卫长嬴这时候还不晓得她话里的意思,恨恨的道:“姑姑说的是,她这么四处结怨,迟早有一天会走上穷途末路!”

黄氏只是笑笑。

这件事情到这儿暂时打住。

到了除夕的时候,卫长嬴的胎像已经很稳了。

何况之前太子大婚苏夫人替她告过一回假,这除夕的赐宴若还要继续告假,不免显得过于娇惯媳妇——别人家也不是没有妊娠的媳妇或女儿,可也没有说从怀孕起,就不踏宫廷任何宴席的。

所以这一回卫长嬴只得挺着已经明显隆起许多的肚子,和婆婆、妯娌一样起早更衣梳洗,披星戴月的进宫赴宴。

一路上的折腾自不必说,下轿之后,苏夫人被几个辈分一样的贵妇拖住说话,打发满楼过来询问,又让黄氏当场把了脉才放心…这些且不提,到得宴上,苏夫人因为这回黄氏跟了来,晓得这懂医理的姑姑必定会提醒卫长嬴孕中禁忌,于是就放心的与同辈的夫人们说笑起来。

说笑半晌后她偶尔朝媳妇的席上看了一眼,顿时就不能放心了——卫长嬴身边满脸不高兴端坐着的…怎的是…安吉公主?!

苏夫人正端着的一盏荔枝绿差点全部洒在了自己身上,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这位公主殿下是出了名的野蛮呵!自己这媳妇如今大腹便便,正是最脆弱最娇贵最禁不得拉拉扯扯的时候,怎么就会让安吉公主近了身!?

她又惊又怒的转过头,向着自己斜后方的席位上一望——果不其然沈藏凝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本来想让小女儿牺牲下,过去把安吉公主引开,不意这小女儿和往常一样,开席没多久就跑得不见人影!

苏夫人咬牙切齿了一阵——有心自己过去打发安吉公主,又担心叫安吉公主看出自己对她的忌讳…呃,或者说嫌弃与防备。这位公主对这些可是很敏感的,别好好的没出事,自己一过去,公主殿下一发怒,就闹出事情来了!

左思右想之下,苏夫人只好悄悄的对满楼道:“你过去长嬴那儿,就说我想起来方才席上上了荔枝绿,叫她不要喝。”又压低了嗓子,“留意下安吉公主找长嬴是为了什么事?”

满楼领命而去,然而还未靠近就被安吉公主喝止了:“本宫与卫夫人有话要说,你们少来搅扰!”

“…婢子遵命!”满楼无可奈何的回到苏夫人身边禀告,苏夫人再回头一看,却见连卫长嬴的人,如黄氏这些也被打发到了一旁,心里更担心了,叫满楼:“你出去看看,把那不省心的小孽障寻了来!”

活蹦乱跳的女儿上去被安吉公主捶一顿——横竖是还没及笄的半大女孩子,丢点脸就丢点脸罢。遇见了安吉公主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总好过好好的嫡孙没了…

苏夫人头疼的揉着额,决定元宵的赐宴,说什么也要把卫长嬴带在左右不离开了。

这时候安吉公主也在嗤笑着道:“你看你婆婆一个劲的揉额呢!指不定如今怎么个为你担心法!”

“许是喝多了酒。”卫长嬴慢条斯理的剥着贡橘,道。

安吉公主哼了一声,道:“方才她还和邻席之人有说有笑的,结果回头看了你一眼,打发使女过来没过来成,就开始揉额了,这不是为你担心、头疼着本宫,是什么?”

“今儿个是除夕么,臣妇觉得多少该给您留点面子。”卫长嬴朝她嫣然一笑,笑意揶揄。

“你不怕本宫吗?!”安吉公主脸色一沉,喝道!

卫长嬴笑着道:“臣妇是想着平常一定没几个人敢跟殿下玩笑,跟殿下说笑两句罢了。”就把剥好的贡橘拿帕子托着,往她跟前递去,道,“这个橘子倒是甜得很,臣妇如今有孕在身,不喜过甜,殿下尝尝罢?”

安吉公主扫了一眼,见橘瓣上的橘络都被抽得干净,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居然依言接过,吃了两瓣,才淡淡的道:“甜不甜的倒也罢了…本宫倒是想起来本宫很小的时候,大约是十一皇兄才被送到斗锦宫前罢?那时候宫人给本宫剥橘子吃,有一丝橘络没抽掉,本宫就不肯吃,母妃也要训斥宫人。结果后来…母妃病中想吃橘子,本宫怎么也弄不到,听人议论说御花园里种了橘树观赏,趁夜过去偷了两个青的,酸得倒牙!母妃怎么也吃不下…后来本宫饿极了的时候到底还是吃下去了。”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那会别说甘甜的贡橘了,母女两个甚至连饭都吃不饱的。堂堂公主饿得发慌,只好把用来观赏而非结果的橘树上摘的酸果硬生生吃下去充饥…卫长嬴知道安吉公主衣裙敝旧,即使在宫里宫外都有泼辣的名声,但日子肯定过得算不上滋润,却也没想到她甚至被饿到那样的地步过,不禁愣了片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宫里,本宫与母妃,有太多不愿回想的过往。”安吉公主把剩下的大半个橘子拿干净的手帕裹了,小心翼翼的拢入袖中——她当着卫长嬴的面做这事,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故作卑微可怜,而是很平静的道,“所以本宫平生最大的愿望,不是报复谁或与谁为难。本宫只想带着母妃,过不必为衣食无忧、哪怕只是粗茶淡饭的家常日子。所以你无需担心本宫往后会连累你,本宫下降之后,除非有人不放过本宫,否则本宫不会主动去找任何人的麻烦——勾心斗角的日子,本宫心累了!”

卫长嬴一怔,道:“臣妇并没有认为殿下您会连累臣妇。”

安吉公主闻言,脸色一沉,低声喝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先前说了有个合宜的人选,结果一连几个月,信都不给本宫报一个!你敢耍本宫?!”

“…臣妇说了,臣妇还没和那人说,万一他另有所爱,或者已有婚约,这可怎么办呢?”卫长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苦笑着道,“殿下您看,臣妇这些日子也不方便为您打探呀!”

…呃,其实是,她忘记了。

从润王府回家之后,先是去二叔家讨个公道,跟着当晚就发现有了身孕、而且胎像非常不稳——卫长嬴哪里还顾得上答应安吉公主的事情?一门心思的保胎都来不及呢!

后来胎像稳定了,但表妹宋西月的婚事又让她操了一番心…前些日子大姑姑卫盛仙还病倒了!

要不是今儿个开席没多久,安吉公主就坐了过来,她压根就把在润王府花园的湖边答应这位殿下的事情忘记到九霄云外了…

现下安吉来讨债,卫长嬴自是尴尬得紧。

安吉公主却不好哄,眼露凶光道:“你还敢骗本宫!你自己不便行动,就不能差遣身边人?你不是还有表姐妹!你不是还有诸多亲眷陪嫁!就算你如今没有怀孕,难道你会是亲身上门去询问吗?!必是你当时就想着敷衍本宫,结果回头就忘了,如今还敢找借口!”

卫长嬴暗擦一把冷汗,心想这位殿下小小年纪闹得帝都上下命妇贵女莫不头疼,真不是个好惹的!她干笑几声,道:“殿下恕罪!”

一听这话安吉公主更生气了:“果然是这样!你好大的胆子!”

就低声吓唬她,“你快点说,上次说的是谁!”

卫长嬴左顾右盼的,小声道:“殿下,臣妇也不知道那位公子是否婚娶,不好讲啊!”

“你知道个什么!”安吉公主面色狰狞,怒目喷火,几乎要拍案道,“你觉得不好讲,你上次干嘛又说出来?害得本宫闲着闲着就要猜测你说的是谁!你以为本宫非此人不下降吗?!本宫就是好奇你说的是谁而已!”

“…!”卫长嬴擦拭着冷汗,干笑道,“都是臣妇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安吉公主恨不得抓着她脖子来回摇,“快说快说到底是谁?!”

卫长嬴无奈,只好干咳一声,凑到她耳畔,压低了嗓子道:“臣妇说的那位性情老实忠厚、家人也和睦的公子是云霞霍氏的嫡出大公子霍照玉!”

安吉公主一怔,喃喃道:“霍照玉?本宫倒是没听人讲过这个人…”

“这位公子与他的庶弟,臣妇也就见过一回。”卫长嬴说到这儿立刻被安吉公主狠狠瞪了一眼,她忙止住安吉公主的怒问,道,“但当时因为有另外一人的存在,所以臣妇笃定这位公子绝对是个好.性.儿!而且他的庶弟性情亦然!兄弟两个性情都这样好,可见是家风的缘故!”

…顾乃峥那样的奇葩,每次把他应付下来,卫长嬴都要额手称庆。这两位霍家公子,可是能够和顾乃峥称兄道弟、相交甚笃的存在啊!

霍照玉和霍沉渊的心胸之宽大、性情之敦厚、为人之谦恭、品行之高尚,还用怀疑么???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肠痈

第294节第一百六十三章 肠痈

除夕宴散,苏夫人少不得要抓着卫长嬴询问安吉公主席上跑到她身边是为了什么缘故?

卫长嬴也不知道把霍照玉这个人选告诉安吉公主是对是错?因为四周还有其他人在,怕人多口杂的,说了出去别和人结仇。就含糊道:“安吉公主殿下只是与媳妇说了些家常话。”

苏夫人当然不信,她是一品夫人,逢年过节肯定要进宫,平常有事也没少往未央宫里跑。皇子在前朝,她为了不犯忌讳也没怎么打听,所知道的都是流传出来朝野皆知的,但对公主、郡主们可不陌生。

除夕宴上和命妇话家常,在宫里三位未嫁公主里头只有临川公主有这个可能…清欣公主一时兴起也许可能?安吉公主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苏夫人一听这话就晓得不便当众打听了,就转开话题,道:“这会子风口上,你把兜帽拢拢好,别着了冷。”

卫长嬴左右之人闻言,忙一起上前为她整理。

这样回了府,因为当晚赴宴太过疲惫,也无暇细说宴上之事。到了次日正月初一,又要合家祭祖,忙忙碌碌的到了傍晚,苏夫人才有功夫细问除夕宴上事。

卫长嬴自不敢隐瞒婆婆,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苏夫人起初听她说应下了为安吉公主打听合宜的驸马人选有点不悦:“你好好的这又是何必揽事上身呢?这位殿下那么泼辣,在帝都上下都闻名。名门望族的谁家愿意让好好的儿子去尚她?庶民呢又配不上!你应了这事,要怎么给她交代?”

这一日媳妇们当然都在婆婆跟前立着规矩,刘氏没有作声,端木燕语却不会放过卫长嬴,淡笑着接话道:“三弟妹你不要觉得母亲话说重了,实在是除夕宴上,看到安吉公主殿下与你同席,着实把母亲吓着了!别说母亲了,那会儿,我和大嫂子,都替你捏着把汗呢!”

卫长嬴理亏,忙赔笑赔罪,又解释一番——苏夫人听说她推荐了云霞霍氏的嫡长子,脸色却更不好看了,冷冷的道:“你才到帝都来,对各家都不熟悉,这样就敢贸然给公主殿下荐人——安吉公主殿下又不是守礼温柔的性情,不怕出事吗?”

卫长嬴低眉顺眼的道:“媳妇想着霍大公子性情是极好的…”

“性情好就好欺负吗?”苏夫人喝道,“你是霍照玉的什么人?是他的长辈?还是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的终身大事你能做主?问都不问他自己就推荐给公主殿下了?”

“…媳妇是听公主殿下说并非一定要下降霍大公子,只是好奇媳妇说的是什么人,所以才…”卫长嬴被婆婆骂得抬不起头来,嗫喏半晌才道。

苏夫人冷着脸道:“你如今出阁为妇,不比在家做女!不要再拿自己当小孩子看了,什么事情都想当然!往后没经历的事情,大可以回来问一问我!或者你的两个嫂子!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办事糊里糊涂的,像话么!”这样把她训了一顿,到底念着她有孕在身,又怀着男孙,呷了口茶才道:“时辰不早了,你们明儿个还要回门,都先散了吧。”

出了上房,卫长嬴勉强与两个嫂子道别,垂头丧气的回金桐院——她这回挨训倒不怎么委屈,心里也直骂自己怎么就那么糊涂、明明早就决定不先把霍照玉的情形以及他究竟有无尚主之意打探清楚不告诉安吉公主的,怎么就说了呢?

这万一安吉公主想下降霍照玉,霍照玉却不想做皇家婿…岂不是自己害了这好性情的霍大公子?没准连霍家都要受牵累!

卫长嬴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事确实办得糊涂,懊恼得没法说。

一步懒似一步的回了三房,才在屋子里坐下,朱实却跑进来说:“大少夫人那儿的心心从角门进来了,说有话要带给少夫人。”

卫长嬴自然赶忙叫她领心心来,心心是刘氏那儿的小使女,年岁与朱实仿佛,口齿很伶俐的请了安,也不罗嗦,直接说起刘氏让她来的缘故——其实就是给卫长嬴解释下她今天挨训的缘故。

除了贸然答应给安吉公主物色驸马外,让苏夫人生气的却是她推荐了霍照玉——这霍照玉本是苏夫人给沈藏凝预备的夫婿人选之一!

虽然在苏夫人的盘算里,霍照玉并非首选目标,但从沈藏凝的性情来考虑,却是很不错的。大抵岳母选婿,不为攀附,总归是盼望女婿性情和善、气度宽宏的好。霍照玉…这帝都可不是只有卫长嬴一个人发现了顾乃峥这块试金石。

而顾乃峥多年以来以其种种奇葩行径、在阀阅世家之中使人闻风而避的做派,生生炼出了其自幼至今的好友霍家兄弟二人——帝都真心疼女儿的母亲又怎么会错过霍照玉和霍沉渊?

结果不知就里的卫长嬴如今把霍照玉推荐给了安吉公主!在苏夫人看来,这是卫长嬴夺了自己小姑子的未婚夫给安吉,她当然不高兴了。

听了心心的话,卫长嬴恍然大悟,不免非常的尴尬。

心心转叙刘氏的话安慰她道:“大少夫人说,三少夫人您也不必太过烦忧,夫人虽然之前有过这个意思,让大少夫人打探过霍大公子的一些事儿,然而也没决定就是霍大公子了。毕竟咱们家四小姐身份既尊贵,又生得美貌,如今年岁也还不算急,不怕嫁不到比霍大公子更好的。夫人其实也就是看中了霍大公子好.性情。”

又说,“大少夫人说,三少夫人您如今好好将养,等过几个月平安顺利的诞下二孙公子,保准夫人除了疼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卫长嬴听得扑哧一笑,对左右道:“你们听听这孩子的嘴,甜不甜?”

众人都说心心一张甜嘴蜜糖也似…卫长嬴就赏了她一对银铤,把小使女喜得差点当场欢呼雀跃起来,没口子的说着吉利话,黄氏又叫人装了糕点给她拿回去吃。

等心心走了,卫长嬴就意兴阑珊的道:“我现在想想也觉得这事做的有些不妥。”

“安吉公主有勇有谋,依婢子看,如今帝后所宠爱的临川公主、清欣公主都不如安吉公主,少夫人您如今帮了她,往后焉知没有回报呢?”黄氏其实也不赞成卫长嬴多管闲事,不过现在卫长嬴已经在懊悔了,她又安慰起来,“再说心心也说了,夫人并没有打算把四小姐许配给霍大公子,只不过考虑过霍大公子罢了。”

“说是这么说,母亲甚至都让大嫂去查访了,可见至少曾经动过心的。”卫长嬴叹了口气,闷闷的道,“但望四妹妹不要怪我才好。”

黄氏微笑着道:“少夫人您放心罢,四小姐性情活泼,夫人又没决定,怎么会先告诉了四小姐呢?”别沈藏凝一个不小心把这样的事情说了出去,纵然霍家主动打发人来提亲,沈藏凝到底也没脸了。

苏夫人纵然对沈藏凝非打即骂,但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的,断然不会这样误了她——这个婆婆疼小女儿归疼小女儿,方式却是严厉到苛刻的管教,而且苏夫人也不相信沈藏凝…

卫长嬴放了点心,又和黄氏交代了几句家事,喝了碗热热的羊乳,就倒头睡去。

次日的清晨,她被摇醒时天还没亮,帐内帐外都点上了灯,屏风外听见好几个下人窃窃私语,中间似乎还有人在低声惊呼——这显然是出了事儿了!

卫长嬴心下一惊,人顿时就清醒了,问执灯入帐、把自己摇醒的黄氏:“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