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矿?”卫长嬴一眯眼,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虽然说玉石折现不如黄金迅速,可若放在了盛世,可比金矿更有价值。就算是乱世,那也不是什么轻描淡写的产业。

她问,“是什么玉?有多大?”

就见赖琴娘拉起袖子,露出自己指上一黑一白两枚指环,道:“这是当年公子的舅父在玉矿附近拾到的玉石做的。”

卫长嬴令她近前些,凝神一看,却见两种玉石虽然颜色不同,却均是玉光温润,色泽纯净,显然成色极好。她迅速估了个价,问赖琴娘:“这矿有多大?”

“我也不知道。”赖琴娘放下袖子,抿了抿嘴,道,“只知道公子的生父与胞姐都是为这个死的。”

“哦?”卫长嬴早先听沈藏锋提到过卫新咏与景城侯的结怨与卫积、卫新台有关,只是具体的内情却不得而知了。不想卫新咏居然会告诉赖琴娘,因为玉矿,她来了兴趣,问道,“是怎么回事?”

赖琴娘道:“说来话长——这玉矿是公子的亲舅父古老丈发现的,二十来年前,古老丈为筹银钱娶妻,跟人到灌州桃花县收几种药材,欲带回帝都去转手售卖。结果古老丈到灌州后不久,不慎遗失了钱袋,虽赖同伴救济不至于流落街头,却没了回去的盘缠,更遑论收购药材带回帝都了。古老丈不甘心乞讨而回,索性一咬牙进了山。想趁同伴还在灌州,管他吃住的光景自己采些值钱的药材。结果进山之后,药材没采到什么特别的,倒是在溪水底下发现了玉石。顺着溪水就发现了一个玉矿。”

卫长嬴暗暗感叹:这姓古的忒也好运。就算他为了攒钱,冒险进了比较凶险的地方,但桃花县这儿土生土长的人进山的也不少,山里的溪水总不可能比树还多,这些年下来居然也就这姓古的拾到玉石继而发现了玉矿的存在,以至于半点风声都没露出来过。

就听赖琴娘继续道,“只是古老丈出身寒微,有心独占此矿,却又苦无权势,勉强去开采,恐怕反害己身。思前想后,只得将在溪中拾到的两块玉石藏起,跟同伴借了银子返回帝都家中,打算与父母亲人商议一番。但他回到帝都后,却发现自己的妹妹、即是公子的生母古夫人已经被知本堂的子弟纳为侍妾,且有了身孕。古老丈便是灵机一动,想到了借助卫家之势。”

“只是公子的生父卫老爷固然是阀阅子弟,却因为是庶出,老景城侯当时也去世了,是以可用之人既不多,也没什么权势。”

卫长嬴心想,那卫积是老景城侯晚年的宠姬所出,虽然老景城侯没宠他宠到了将爵位也传

给他的地步,但想来也是非常维护纵容的。卫积却也没因父亲的扶持有什么成就…可见卫积资质远不如其子卫新咏。

赖琴娘接下去道:“卫老爷亦是无力直接占下玉矿,却也不敢叫景城侯知晓,免得被景城侯夺去。就筹划着谋取灌州府的官职,好从长计议。然而因为种种缘故,一直未能成行。反倒是渐渐引起了景城侯的疑心!”

“那是怎么把我那族姑都牵扯进去的呢?”卫长嬴若有所思的问道。

赖琴娘露出愤恨、厌恶之色,道:“景城侯既起了疑心,他自己忙于朝政,自不可能亲自盯着卫老爷。所以他就叮嘱了他的次子卫清霄留神着些卫老爷这一房…那卫清霄论起来是公子与小姐的嫡亲堂兄——却是个人面兽心、禽兽不如的东西!”

听她这么一骂,卫长嬴大致猜到卫清霄做了什么了。

果然赖琴娘厌恶万分的道,“他盯着卫老爷这一房不几日,见小姐生得美貌,竟然…当时,公子五岁,小姐才七岁!”

卫长嬴也不禁变了脸色:“这卫清霄居然如此无耻?!”

她隐约听说过,高门大户之中许多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喜好,不可细究,只因细究之下之龌龊恶心,怕是寻常人听都听不得。

喜好幼女就是内中一种…

然而这种喜好,大抵也是采买庶人之女或是贱籍女童玩弄,到底不会把手伸到同为士族之女、更遑论是自己亲堂妹的身上!

卫长嬴只觉得恶心得难以忍受——相比这卫清霄,前太子申寻都算是个好人了!

至少申寻逼.奸致死的卫长娟本也到了出阁的年岁,至少申寻强纳的都是妙龄少女而不是幼女!

才七岁的小堂妹,这得多禽兽才能下得了手?

赖琴娘冷笑着道:“我骗夫人你做什么?这件事情是公子的锥心之痛,公子本来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对人说的!只是公子晓得夫人你对他不信任,怕夫人你与他为难,使他不能报仇雪恨,这才打发他的小厮虎奴悄悄跑了一趟腿,告诉了我这些事情。让我可以回答夫人!夫人若是不相信,大可以修书去问公子,只是夫人请想,这又不是什么得脸的事情,公子何苦要如此编排自己唯一的姐姐?”

纵然根本没见卫新台,卫长嬴还是森然道:“这个一会再说…往后若有机会,我必叫这卫清霄不得好死!”这样龌龊恶心的人,喜好幼女不说,甚至还对年幼的堂妹下手——慢说是血脉疏远的族叔了,就算是自己的亲叔叔,卫长嬴都觉得这种人还是早点死了的好!

赖琴娘不想她会这么回答,怔了一怔,眼中方才浮上的桀骜褪了些,道:“公子的仇,公子一定是想亲自报的。只是我代公子多谢夫人这份心意了。”

卫长嬴伸手揉了揉额,道:“那么卫…我那族叔祖是怎么回事?我听人说,我那族叔祖与族姑是差不多时候去世的,当时报的是父女一起暴病。”

“小姐被…时,挣扎哭喊,惊动了卫老爷,所以…”赖琴娘冷笑了一声,道,“景城侯知道之后,为了保住次子的名誉,就让卫老爷跟小姐暴病了。若非古老丈见势不妙,趁着景城侯未到之前先行逃走,还在仓促之间留了一封书信在公子那时候时常玩耍的地方。怕是公子一辈子都不能知道真相呢!”

☆、90.第九十章 桃花县?桃花仙!

第429节第九十章桃花县?桃花仙!

“卫清霄当真该杀!”沈藏锋剑眉紧皱,厌恶的道,“我本以为景城侯乃是嫉恨其庶弟从前得父亲宠爱,下手时误杀了侄女…不想这父子两个竟如此龌龊不堪!骨肉之亲,无必要缘故下手屠戮已是不该,如此凌辱,简直不配为人!”

沈藏锋自认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作为沈氏未来的阀主,沈宣也不会把他往高风亮节那一路上教导。血脉之亲、同族之近,当真妨碍到了他,不管男女老少,沈藏锋杀起来绝对不会手软。

正如士可杀不可辱一样,若为大事,杀死一个七岁女童,沈藏锋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更不会觉得残忍。可凌辱一个七岁女童,却是沈藏锋所厌恶的了。

其实也不仅仅是他这么认为,大部分喜好正常的士族都是这样的态度。

将挡路者铲除没什么,大家都赞成这么做,大家也都会这么做。高门大户的谁家阀主上位没踩过几个亲眷?

可是卫清霄这种做法已经不是上不得台面这么简单了,完全就是龌龊之极。传了出去,即使在知本堂里景城侯的心腹,恐怕也要被引起众怒!

因为他哪怕凌辱之后杀死的七岁女童是其他人,不是他的堂妹,也不至于让人对他如此憎恨。卫新台在景城侯眼里不值得一提,只是一个族中之女罢了。但在众人看来,她跟卫长娟其实是一样的身份,阀阅之女。

士女。

衡王申寻凌辱的卫长娟不但已经十七岁了,而且申寻也没动手杀她呢,尚且惹得六阀联手逼迫圣上将申寻改封衡王。更何况卫清霄此举?

这事情传出去,知本堂的女孩子都没法活了!连千里之外的瑞羽堂也落不了好,卫家能出一个卫清霄,谁知道会不会出第二个?

不过从卫家的角度想,也幸亏卫新台当时年幼。

因为她年幼,这些年来揣测卫新咏跟景城侯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十个人里有十个会像沈藏锋之前那么猜测,绝对不会猜到真相上去。

任谁都会觉得事情的根源肯定是出在了卫积身上,而卫新台这小女孩子怕是恰好目睹了什么或者与父亲同食了什么,受到了牵累…才会父女一起暴毙。

卫新台要是十七岁,美貌如花,容比西子,倒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往卫清霄觊觎堂妹美色不顾伦常上去想…

毕竟常人,即使是见多识广的阀阅里,也不是人人都会把人往最龌龊那里想的。正常情况下都是比着常人的性情为人来揣测,谁会想到卫清霄偏偏就是不正常的那一个?

卫长嬴到此刻还有点气愤难平,道:“我从前只道衡王已是极荒淫的人了,却不想卫清霄无耻更在其上!”又牙痒痒的道,“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我听着赖琴娘描述,我那讳积的族叔祖才干能力都平平,偏就生了我六叔这样惊才绝艳的子嗣。卫崎膝下那些子孙加起来都不如我这六叔!这样下去,我这六叔迟早能够亲手报仇。”

“照他的布局来看,可不像是只冲着景城侯父子去的。”沈藏锋却道,“我观他这些年来的行事,仇恨深藏,单是景城侯父子恐怕已经不足以让他泄愤了。”

卫长嬴横竖对知本堂半分好感也无,闻言点头道:“他要是有那个能耐把知本堂铲除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藏锋笑了笑,不再讨论这个话题,道:“那玉矿在什么地方,赖氏可有说?”

“若不是他们在找这个矿耽搁了辰光,咱们这次险些就发现不了了——我那六叔的亲舅父,那位古老丈半年前病故了,虽然他留了幅凭记忆画的地图下来,然而赖琴娘说,他们蒙山帮盘桓桃花县附近十几年,从来没发现过相似的地形。如今只晓得是在桃花县这一段的蒙山中,具体哪里还真不知道。”卫长嬴轻嗔了一句,心下微微生出一丝忐忑,面上却镇定如常,微笑着道,“要不然,他们寻着了具体地点,估出玉矿规模,早就去官府那边把整座矿山买下,如此一来师出有名,谁也不好插手了。”

说起来也是卫家在灌州亦没什么势力,沈家如今又碍着东宫才易了主,圣上被阀阅逼迫废去申寻,心里正憋足了怒火,若沈家再把手伸到西凉之外的地方,担心触怒圣上,圣上当真下狠心拿沈家开刀…如此种种,所以才需要这样麻烦。

若这座矿是在凤州或西凉,无论卫家还是沈家还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把整段山都划进族产就是!

但因为灌州不是两家中任何一家的势力覆盖地,也只能走官面了。

偏偏蒙山又那么辽阔,当真把灌州、哪怕只是一个桃花县的整段蒙山都拿下来,即使按照极低的价格,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假如只是要这段蒙山建造别院倒没什么,关键是为了玉矿。若借助权势用太过荒谬的低价拿下来,往后叫人知道内中有玉矿,嫉妒的人多了,肯定要翻出来说嘴,好从中分一杯羹。要是不用低价,用正常价格呢,那姓古的人也不知道这矿到底多大、成色究竟如何?

要是玉色都像他拾到的那两块一样好,而且规模庞大,如此买下来倒也值得。

万一那两块就是成色最好的,大部分玉石都非常粗糙,而是矿也不大…这样买下来可就是个笑话了。

若非出于这些顾虑,莫彬蔚跟赖琴娘也不会因为对着地图寻找矿山迟迟无果而被沈家这边抓到机会…

沈藏锋心念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妻子故意提到“谁也不好插手”的真正用意。他思索了片刻,道:“如今还是要先寻到玉矿,莫彬蔚已经找了许久,纵然他刻意隐瞒,但咱们都知道了,很难保证没有其他人、其他地方传递出去。届时众人纷纷进入蒙山寻矿,却是个麻烦。”

卫长嬴看着他笑,道:“你要不要派些人去帮手?毕竟蒙山很大。”

“这个其实不是人手的问题。”沈藏锋却是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蒙山帮盘桓桃花县附近已有十几年,加上他们背后是季固。行走深山,最大的威胁无非二者,一是猛兽,二是瘴疠疾病。蒙山帮帮众数千,内中悍匪如云,纠集一干人,自不必畏惧前者。有季固,后者也足惧。尤其官府不管是做戏还是恐吓,好歹前后围剿过他们好几回,蒙山帮为了做样子也会暂时退往深山…你想那古姓之人当年虽然是被景况所迫,不得已进山,但他独自一人,胆气再粗,气力与携带辎重有限,又能深入蒙山多少?”

卫长嬴怔了怔,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

“要么卫六叔记错了,要么就是那古姓之人自己记错了或者说错了!”沈藏锋从旁取来灌州府的舆图,指着与桃花县隔了两个县、与西凉全不交界的一处道,“你看此地名苍耳县,听着似与桃花县毫无关系,但此县得名由来就是因为全县盛产苍耳子。”

卫长嬴知道苍耳子乃是一味药材,能散风除湿通窍,倒是桃花县除了处处有桃树外没听说过有什么盛产的药材…这一点倒是跟赖琴娘说的,那古姓之人从帝都千里迢迢到灌州是为了贩卖些药材,攒钱娶妻搭上了关系。

沈藏锋又指着苍耳县县城附近一个极不起眼、伸入蒙山的小镇,道,“这个镇的镇名很有意思,它叫桃花仙镇!”

“桃花仙?桃花县!”卫长嬴方才已经听出丈夫之意,然而也没想到竟是错误在了这样的地方,惊讶道,“难道那古姓之

人没告诉过我那六叔,他跟同伴到灌州收药材的地方,是镇不是县吗?”

“可能他根本不知道灌州有个桃花县,所以就没提醒卫六叔。”沈藏锋也觉得很有意思,道,“这桃花仙镇,我方才查了一下,它得名是因为镇中有一株五百多年的桃树,号称仙人所种,所以叫桃花仙镇。你想咱们说地方总是习惯了二字或三字,说到四个字的地名却是少数。而且我问过莫彬蔚,那古姓之人跟同乡到灌州时,才十六岁,当时并不识字。他后来能够写信也是因为回帝都后,手里有了些银钱,才请人教了些文字。”

十六岁时大字不识一个的少年,又是跟着同伴走的——恐怕后来卫新咏根据他说的话音找出桃花县来,这人自己也认为就是桃花县呢?

至于说镇与县的差别么…就好像季固骂赖大勇的那样,见过帝都的繁华之后,再看底下的城镇,其实都是差不多…横竖跟帝都一比都寒酸得紧。

本来灌州就只是下州,州城都入不了季固的眼。

更遑论它辖下的一个小县城?

桃花县是极逼仄的。

要命的是桃花仙镇倒是比寻常的镇子都大,因为地利的缘故,全县的苍耳有七成打这儿汇集,自然吸引了大魏各地的药材贩子。

…如此一来,古姓之人把桃花仙镇误认成桃花县也不奇怪了。

想通这些,卫长嬴真是无语得紧,半晌才道:“这仿佛是给沈家送好处来的一样。”

就凭莫彬蔚那些人手以及蒙山帮在灌州的势力,若是没找错到桃花县,在桃花仙镇那一块,恐怕早就找到玉矿、买下矿所在的范围,莫家军坐镇,开始雇请矿工开工了…

那样也不会惊动到西凉这边…

卫长嬴不能不感慨沈家的好运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卫家,或者说瑞羽堂的运气也不坏。

按照卫新咏的计划,他苦心筹划多年,自然是为了独吞这份好处。但因为一字之差,如今不但要跟沈家分、还要跟瑞羽堂分——没有瑞羽堂站在他背后,又因为卫长嬴这个沈家媳是卫家女,沈家坐拥西凉几个月前才大败秋狄、阵斩大单于的剽悍大军,岂会把所谓的莫家军放在眼里?

瑞羽堂当然不能白站,实际上玉矿消息既然叫卫长嬴知道了,想不分给瑞羽堂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一来,卫新咏的亲舅舅发现了矿,想找卫新咏的生父一起去占下来。

结果卫新咏的舅舅、生父、生母、胞姐…全家都为这矿付出惨烈代价,最后他却还要跟瑞羽堂、跟沈家来分…早知如此,就算索性不要了这矿,兴许还不用落到这样的地步。又或者早点拿出来大家分,弄的好没准还能得点好处,即使这好处比不上独占,总比还没到手就为这好处赔了性命好。

卫长嬴想想都觉得这个六叔一家委实可怜,如此遭遇,也难怪卫新咏眉宇之间总是积郁着沉愤之气了…

☆、91.第九十一章 做大哥不容易

第430节第九十一章做大哥不容易

两人又说了一阵,把分别盘问莫彬蔚跟赖琴娘的所得对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兴许卫新咏知道既被沈家盯上,就在邻州这么点距离,又是沈藏锋腾出手来的光景,想甩开沈家单干是不可能的,拖延下去反而容易结怨或生变,提前就交代莫彬蔚与赖琴娘,敷衍不过去就全部说实话。

是以两人一核对,莫彬蔚那边除了卫积、卫新台之死没说外,其他与赖琴娘讲的都差不多。想来只要遣人去桃花仙镇附近的山中一探就可确认了。

卫长嬴感慨道:“我之前还道赖琴娘看中的是莫彬蔚呢,不想她的眼力比我想的更高,原来是我这六叔让她倾心的。去年年初,我这六叔就卸了朝云县县令一职,但被过继到瑞羽堂以及上京,这中间都有好几个月行踪不详。可能就是悄悄赶到桃花县,收服这赖琴娘了。”

“这赖氏也不见得完全是看中了卫六叔。”沈藏锋却是一哂,道,“蒙山帮中不提才貌,人人皆是盗匪,赖氏是受季固抚养教导长大的,季固本是帝都富家公子,出身官宦,虽是工籍,然而因为太医身份的特殊,实际上早先身份并不在一些世家公子之下。所谓耳濡目染,赖氏哪里看得上匪徒?莫彬蔚仪表不俗,亦有才华,但出身却是庶民。怎及卫六叔非但才貌俱全,而且还是正经的阀阅公子来的诱惑?即使卫六叔在族中地位并非多么拔尖,但比之赖氏那是天壤之别了!”

好好的一个名门贵公子与娇艳女匪的旖旎故事,被沈藏锋一说却成了贵公子逢场聊作戏、美女匪有意攀高枝…卫长嬴哭笑不得之余暗想:“定然是我那公公婆婆担心夫君身份既高贵,又才貌出色,怕有什么红颜祸水勾引他把他教坏了,早早的给夫君说了许多贪图富贵、趋炎附势的故事。否则我跟使女一听赖琴娘瞧中了六叔,都觉得以六叔的才貌勾引到赖琴娘理所当然。夫君他…却觉得六叔之所以能够勾引到赖琴娘,全靠了身份?呃,不过夫君也没见过六叔…凭心而论六叔那才貌这天下勾引不到的女子还真不多。”

她这里心下嘀咕着,沈藏锋却露出思念之色,轻声道:“亏得咱们光儿年纪还小,不然,他不在咱们身边,母亲年岁也长了,可别叫人把他给教坏了!”果然他怀疑赖琴娘看中卫新咏是因为卫新咏的身份,完全是因为自己小时候被沈宣与苏夫人教诲的缘故…甚至还深以为然,打算将这种思路继续灌输给自己的子嗣…

“…光儿想学坏,还有好几年呢,到时候咱们早就回去了。”卫长嬴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添上几许愁绪,却哑然失笑道,“不过母亲何其精明,谁能在母亲眼皮子底下教坏光儿呢?”

只是卫长嬴不知道,就在她这么说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帝都,太傅府中,还真有人正在教唆沈舒光使坏。

沈舒明一手拿了块桂花糖,一手抱着堂弟沈舒光,压低了嗓子与弟弟讲条件:“一会祖父回来,大哥领你去祖父跟前,你就用你的右手上去扯祖父的衣袍要祖父抱你。然后,等祖父换了衣袍出来,你再上去扯祖父的袍子…要是祖母或下人想给你洗手,你就抱着祖父的腿哭闹,不许人拉开你,好不好?”

两岁的沈舒光粉妆玉琢的,白嫩的小脸上,大大的眼睛,乌黑明亮,奶声奶气的叫着大哥,却不允诺,只是伸着手去拿糖。

沈舒明忙把手拿开些,诱哄道:“方才大哥说的,你都懂吗?”

沈舒光也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不想听,依旧专注的伸着他胖乎乎的小手臂,努力的去抓桂花糖。

“哈哈!”拿着柄只得四寸来阔五寸来长的小团扇、故作温柔娴静小淑女的沈舒颜毫不给兄长面子的笑出了声来,幸灾乐祸道,“我就说大哥这主意不成的,即使给二弟右手掌心刷了墨汁,二弟又还没启蒙,哪里会染到墨在手上呢?纵然把祖父闹得今儿没功夫考校你,回头祖父祖母一准还是要查到大哥你身上!如今二弟也还不肯依,大哥,我看你还是照我说的,趁祖父没回来,先跑去大伯那儿罢!”

“你道我不想去父亲那儿呢?”沈舒明哄了几句都见堂弟此刻眼里只有他最爱吃的桂花糖,根本没心思听自己说什么,再引诱下去怕这小祖宗就要哭出来了,只得将桂花糖给了他,悻悻道,“但母亲这回发了狠,亲自盯在父亲那里,说我若是这回考校不过,回去凭父亲怎么护着我,也非揍我不可!”

又埋怨堂妹,“说起来都怪四妹妹你,要不是你已经把《尚书》背完了,祖父何至于要我也背出来?”

“《尚书》又不难,大哥你要不是贪玩,早就背会了。”沈舒颜小嘴一撇,不服气的道,“再说大哥你又没跟我说你还不会背《尚书》,我道你上了这么多年学,四书五经早就都能背了!”

…沈舒明默默的吐了一口血,怒视着堂妹:“你当我是你吗?你三岁就能指物咏诗,我三岁时还在缠着小厮给我掏花园里的鸟窝的好么!”

沈舒颜小嘴再撇:“可大哥你现下又不是三岁那会了!”

沈舒明再吐一口血,怒道:“总之都是你的错!你再这么不乖,下次出门,我再也不给你带外头的吃食跟玩具了!”

“你不给我带,我明儿去祖父跟前背《孟子》,后儿去背《论语》,大后天去背《中庸》,再再后天去…”沈舒颜扬起精致的小脸,骄傲的道,“你敢不给我带!”

沈舒明欲哭无泪,忿忿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学针线女红才是正经,成日里学什么经史典籍!简直就是不务正业!你就不能学点好的吗?”

“女红针线我又不是没学!”沈舒颜把团扇往他跟前一递,哼道,“你看看这把扇子就是我自己做的,上头这双蝶戏牡丹也是我自己绣的,我针线哪里差了?”

沈舒明打量一眼扇面,双飞彩蝶跟牡丹不说跃然欲出,也称得上栩栩如生,决计不会把彩蝶看成毛毛虫、把牡丹看成柴禾…就沈舒颜的年纪来说已经非常出色了。就算是一些专心学刺绣的绣娘在她这么点大也很难拿出这样的绣品来。

他还有什么话说?

沈舒明咬牙切齿道:“你这样样样精通,半点活路不给旁人,不怕往后二弟、三弟都把你恨得死去活来吗?”作为长孙,沈舒明功课被家里任何同辈比下去都是一件很打脸的事情了,更不要说他还是被一个堂妹比下去!

而且这个堂妹不但文才压得他黯然失色,连女孩子家该学的也是一件没落下…沈舒明瞬间就觉得自己命苦了,他那些出身仿佛的玩伴里学业比他差劲的有好几个呢!可谁叫人家家里没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堂妹做对比?

现在除了父亲沈藏厉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爱儿子,不舍得打骂他外,从祖父沈宣到母亲刘氏到向来以温柔大方为长辈们交口称赞的长姐沈舒景都认为沈舒明被宠溺太久,以至于有西席苦心教导、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随时释疑的沈家长孙,还没有只得他二婶端木氏闲暇时随便教教、年纪也才他一半的小堂妹来的文才斐然…

这不,昨日沈舒颜在祖父跟前背了《尚书》全文,今儿个一早,沈舒明就接到祖父的吩咐,让他傍晚过来上房等着,自己要考校长孙背《尚书》。

想到因为有这么一个堂妹、从小以来的悲惨生涯,沈舒明苦口婆心的劝说沈舒颜:“四妹妹你这样不行,你这样见什么学什么、学什么精通什么,长此以往,叫咱们做你兄弟的可怎么活?往后二弟、四弟他们长大了,还有以后的弟弟们全部被你比的黯然失色,你说咱们家男子哪里还有脸走出去?”

所以,“你就不能学个一天,玩个十天,哦不,玩个一年半载的么?女孩子,出身尊贵、长得俏丽,不怕没人提亲,你说你要学这许多东西做什么?你才名太高,往后别把人家男子吓得都没人敢娶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沈舒颜本来得意洋洋的小脸蓦然一板,用力跺了跺脚,怒气冲冲的道:“你当我想学这么多东西啊?要不是没人管我,我闲着没事儿做,我学这些打发辰光做什么!你还说我!还说我!祖父祖母、大伯、大伯母这许多人盯着你,你还不争气,还好意思说我!”

这突如其来的发作让沈舒明愣得回不过神来,连正含着桂花糖吃得有滋有味的沈舒光也被吓到了,瞪大眼睛看着堂姐——沈舒颜生气的说完,一甩手,把团扇朝旁边花丛里狠狠一摔,抹着泪,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舒光看了看堂姐的背影,看了看一头雾水的堂哥,很是自觉的低头在堂哥的衣襟上擦去口水。

沈舒明低头看着他,无语片刻,叹道:“四妹妹怎么忽然这么凶?”

☆、92.第九十二章 儿女事

第431节第九十二章儿女事

沈舒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四堂妹得罪了的——沈舒颜虽然是孙辈里最小的女孩子,但因为其母端木燕语教女极严,性情里的几分娇纵还都是伯母、姐姐们宠出来的,平常素来大方的很。

按着兄妹从前相处,这样的话沈舒明也不是头一次抱怨了,沈舒颜都不当一回事。现在怎么就哭了呢?

沈舒明想来想去琢磨不透,因为怀里还抱着小堂弟,怕跑起来摔着了他,不敢追上去哄。待把沈舒光送回乳母手中,沈宣也回来了。

战战兢兢的沈家大孙公子只好去见祖父…

这小子利用堂弟搅了祖父考校的计划失败,不得已硬着头皮上阵应考。于是乎当天在沈宣跟前只背了一小半《尚书》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被沈宣狠狠打了掌心。委委屈屈的回到辛夷馆,又被母亲刘氏教训了一顿…亏得父亲再三求情,才被允许用晚饭。

只是沈舒明虽然不爱读书,但他忘性大,不记仇。用晚饭前还两眼含泪委屈得紧,晚饭时看到自己最爱吃的烧笋鹅,一口气啃了两条鹅腿,顿时又喜笑颜开了。

于是等用过晚饭,担心自己把四堂妹彻底得罪的沈舒明,一五一十的跟母亲刘氏诉说了今日在上房里的事情…当然他还没傻到说自己本来想拿桂花糖哄二堂弟纠缠祖父,好让祖父今儿个都忙于换衣服,没空考校他,只说跟四堂妹在上房遇见,说了两句话,结果四堂妹就发怒走了。问刘氏现在自己要怎么哄四堂妹高兴?

刘氏听着他心虚之下省略好几处对话,七拼八凑描述出来的经过,凭着对儿子的了解,却是把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好气又好笑的喝道:“你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你四妹妹?一准是你嫉妒你四妹妹天资卓绝,拿了这个说嘴,叫你四妹妹无辜受委屈,方把她惹哭了!”

就伸指点他额,“你年纪都差不多是你四妹妹的两倍呢,功课不如妹妹,自己不刻苦发奋,还好意思去怪你妹妹?说了出去,连我与你父亲都没脸!”

沈舒明讪讪的道:“我就那么一说啊!谁想到四妹妹就当真了呢?”

旁边沈藏厉提醒不及,重重咳嗽了一声。

大房与常人家反了过来,慈父严母,沈舒明又不是很用功的人,打小就要父亲帮着遮掩。是以与父亲之间颇有默契,闻声一惊,想改口却迟了,果然母亲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道:“果然是这样?你这不省心的小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把妹妹惹哭,真真是好不小气!明儿个快点叫人领你到市上去,拣你四妹妹喜欢的吃玩之物好好买一些,回来去哄她高兴!”

沈舒明垂头丧气的道:“知道了。”

他因为再次上了母亲的当觉得很是郁闷,也忘记再问沈舒颜的事,就告退回房了。

留下刘氏目送儿子出门,就皱了眉与丈夫道:“二弟与二弟妹膝下三女一子,格外重视熠儿也是常理。只是舒颜也还小,太冷落了她却也委屈伤心。”沈敛实妻妾连生三女,前年好容易有个侍妾怀了男胎,不想没高兴几个月就小产了。好容易去年有妾生下一子,当真是爱如珠宝。

这三孙公子沈抒熠一落地就被嫡母端木燕语抱到自己房里养,沈敛实自此就没踏过侍妾们的门槛,夫妇两个都把满腔心血倾注在了这个庶长子身上。二房里的三位孙小姐难免就被父母冷落了。

其中嫡出的二孙小姐沈舒柔已经九岁,性情与大孙小姐沈舒景一样是稳重懂事的,倒没什么;三孙小姐沈抒月虽然比二孙小姐小了点,因为是庶出的缘故,向来也不争什么;惟独四孙小姐沈舒颜,是整个沈家的小孙女,而且天生资质过人,过目不忘,聪慧惊人,三岁即能指物成诗,极得长辈们喜欢与引以为豪。

虽然说端木燕语对女儿们的管束一向很是严格,但对女儿们的教导也一直亲力亲为,非常重视。沈舒颜资质出色,可小小年纪就才名在外,也是端木燕语苦心栽培的结果。

但自从沈抒熠落地后,端木燕语心思都放在了抚养庶子身上,哪里还有功夫再亲自教导女儿们?沈舒颜被母亲带在身边管教惯了,忽然被疏远,自然就委屈极了。

沈舒明只道从前说四妹妹仗着天资卓绝,迫得他这个哥哥在学业上频频没脸,四妹妹都不在乎,这次怎么就计较了?却不知沈舒颜并非计较这些话,而是计较那句“你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因为察觉到父母的冷落,沈舒颜正一边变着法子引父母注意,是以才学了这个又学那个,不然这位四孙小姐也不是这种什么都要学的勤快人…一边心里酸着。

被堂哥这么一讲,勾起满腔委屈,沈舒颜顿时就伤心的哭着走了…

这番内情,粗枝大叶的沈舒明不觉,刘氏与沈藏厉却都是看在眼里的。

刘氏对侄女们印象都不错,不得不说端木燕语自己给妯娌们留的印象都不是太好,但她教出来的女儿还真不坏。二房三姐妹俱是知书达理的女孩子,最小的沈舒颜虽然略显娇纵任性,但这种带着孩子气的不乖在长辈眼里却也是可爱的。

今儿被沈舒明这么一提,刘氏不免有些可怜这三个侄女。

沈藏厉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与二弟提一提。”

“你委婉点说,二弟脾气急,别叫他误会二弟妹亏待了侄女们,闹起来就不好了。”刘氏道。

沈藏厉嗯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道:“安置罢,你明儿还得去外祖父家帮手,别太累了。”

…苏鱼舞跟宋在水的婚期就定在了半个月之后。如今苏家宋家都忙成了团,也是不巧,宋家那边大夫人霍氏身体向来有点娇弱,劳累不得;偏偏他们二夫人闵氏之前才诊出有身孕,万不敢叫她操心。

宋在水自己倒是能干的,可再能干也不能叫她自己打理自己出阁吧?好在宋家在帝都的族人不少,司空宋羽望从族里择了能干精明又品行好的姑嫂帮手——苏家这边人手倒比宋家人手足,奈何苏家要请的亲戚也多。

因为宋羽望这一代才他一个独子,宋在水这一代也才两个哥哥,如此需要着重招呼的就宋家本家以及霍家、闵家的亲戚,并宋羽望父子朝上的同僚、幕僚之流。

而苏家这边,远嫁江南的次女苏芍不能回来,且不去算。长媳钱氏、次媳张氏、三媳卫氏,已经是兴河钱、京畿张、凤州卫三家亲戚了。孙辈里还有容城邓、帝都顾…长女苏秀曼又嫁了西凉沈…

单姻亲就已经六家了,更不要说从苏屏展下来诸子诸孙都已长成,各有同僚好友。这么一来苏家人虽然多却也有点招待不过来,只得学宋家请本家、亲眷帮手。

刘氏是亲戚里头出了名的能干媳妇,她料理喜事经验十足,自己膝下子女双全不说,因为狄人那位前任公主辛夷的事情外人不知,都道刘氏跟丈夫结缡十余年恩爱如初,连个侍妾也无,真真是好命,自然是第一个被邓老夫人发话请去搭把手的。

这几日刘氏都是起早给苏夫人请了安就登车去苏家帮忙,这会听着丈夫体恤的话,却想起来在苏家忙里忙外时人人都打趣自己福气好,夫妻缘分与子嗣缘分俱佳的事来,再想到辛夷馆的事,心里酸酸涩涩,既委屈又愤恨。丈夫的体贴她不觉安慰,反觉讽刺,就站起身来走了开去,并不接他的话。

沈藏厉见这情形一怔,但随即也明白过来了,在妻子身后,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

帝都因为宋家嫁女与苏家娶妇而喜气洋洋时,襄宁伯府里却乱成了一团——五孙小姐沈舒西打从被祖父起了“舒西”这个名字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得了桑梓的庇护,原本孱弱的身体倒是一天天好转了起来。

尤其沈藏晖赶回帝都后,这孩子渐渐的健壮起来。虽然比起同样月份的婴孩还是瘦弱了些,但八个月就能在氍毹上爬了,可见元气已复,筋骨茁壮,襄宁伯府上下为此都大大松了口气。

结果这一松气就出了事儿:

照顾沈舒西的乳母把她放在铺了锦被的矮榻上,只是转过身指挥使女把窗关上,别叫风吹了孙小姐这么两句话的光景,沈舒西竟自己爬到榻尾,头下脚上的栽了下去!

既然是矮榻自然不高,地上也还铺了厚厚的氍毹,可架不住沈舒西年幼,又是头朝下摔的。这一摔竟是直接昏了过去,半晌都没醒来!

吓得乳母魂飞魄散,抱起来与同样惊恐万分的使女又是揉又是拍的折腾半晌也不见动静,恐怕她就此不成了,硬着头皮去禀告裴美娘——裴美娘闻讯几乎发了狂,令人速速请了太医院院判前来救治,这消息传开让整个襄宁伯府都提心吊胆起来。连带着太傅府都被惊动,苏夫人亲自带着养在膝下的沈舒光赶过来探望…

万幸的是院判几针下去,沈舒西可算悠悠醒转,因为院判含蓄的提醒,五孙小姐是摔了头,若是不幸,可能会影响神智。她一醒来,裴美娘等人慌忙与她说话,然而还没满周的婴孩能懂什么呢?沈舒西自顾自的哭了一阵,伸手去摸头…然后不管长辈们怎么焦急,哭累了就径自睡去…

因为这件事情沈家上下都心事重重的,本来五孙小姐身体就不好,叫大家一直操着心。这才好容易养好了些日子,若因乳母一时不小心摔成痴儿,不说沈家从此多了个笑柄,作为亲戚想着也难受。

毕竟是襄宁伯府的嫡长孙女啊!

这晚上沈宙一夜未眠,第二日,满眼血丝的叫了长子沈藏晖到跟前,道:“我看西儿命途多舛,若是养在身边怕很难养大。先前用西凉给她起名倒是太平了一阵,如今看来还是尽早把她送去西凉养的可靠。”

沈藏晖从前也不信这些,但他跟裴美娘身体都好得很,偏偏足月而生的女儿这样难养,也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却担心女儿年纪太小,受不住路上颠簸。

“她一个小孩子,平常在家里时不也是人抱着走来走去摇着?”沈宙皱眉道,“让人轮流抱着她坐车就是了。”

沈藏晖沉吟了一阵,想到女儿如今还不会走路说话,看不出来智愚,万一等满周之后发现有什么问题,那真是追悔莫及,但如今院判也诊不出来什么异常,只是照着经验那么提醒…

确实还是在这之前就把女儿送到西凉去可靠些,毕竟沈宙给孙女起了“舒西”这个名字后,沈舒西确实身体就渐渐好了。

下定了决心,沈藏晖就点头道:“那等苏家表弟婚礼过了,孩儿跟美娘就带西儿去西凉。”

不想沈宙一皱眉,不悦道:“西儿肯定要去西凉养的,你媳妇若放心不下要跟去也可以。至于你,我有叫你也去吗?”

☆、93.第九十三章 索性除掉!

第432节 第九十三章 索性除掉!

西凉城,明沛堂。

卫长嬴看着下仆先行快马加鞭送来的家信,有些意外的问:“只大姐姐带西儿前来?”

堂侄女沈舒西会送到西凉来抚养,这一点卫长嬴早就知道了。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还没满周岁的沈舒西,难道沈宙这些长辈不怕她在路上出什么闪失吗?而且送沈舒西来的,也不是她的父母,却是寡居在家的沈大小姐沈藏珠。

下仆赔笑道:“四公子在朝中新领了差使,实在走不开。四少夫人要掌管府中诸事,亦无法分身。所以大小姐就提出由自己带五孙小姐前来西凉。”

卫长嬴心思略转,大致明白了:之前沈藏晖闻说女儿生来孱弱,有夭折之相,惊痛之下没有问过沈宙的意思就仓皇返京。这从裴美娘、从沈舒西的角度来说,沈藏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沈宙却未必会喜欢。

倒不是说沈宙不心疼孙女,而是因为沈藏晖毕竟是沈宙的长子,沈宙还指望他将来支撑自己这一房的门户呢!结果这小子这样沉不住气,都叮嘱了他送嫂子去西凉,就留在西凉帮着堂哥沈藏锋打理事情,也顺便在伐狄之战里捞点战功什么…谁想到一个小女儿就让他抛下一切跑回来了!

他又不是大夫!沈舒西当真要夭折,这小子跑回来除了看一眼丧事又能做什么?

身为一房嫡长子,如此儿女情长,沈宙自是觉得儿子不够稳重,应该多磨一磨。

在这种情况下,沈藏晖若是还要继续陪女儿到西凉,沈宙肯定会阻拦。沈宙自己也疼孙女没错,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要围着孙女转!他不会这么做,也不许沈藏晖这么做!

这样送沈舒西到西凉并留下来陪伴她的肯定不会是沈藏晖——这小叔子虽然爱胡闹,但也没什么心眼儿,沈宙不允的事情他想做也做不了的。

沈藏晖不能来,那最多就是裴美娘一个人送女儿过来了。裴美娘哪里会肯?之前沈藏晖到西凉这种苦寒之地来,裴美娘还要把他身边的人都笼络好了让他们看住丈夫别胡来。更何况现在要换了她到西凉这种苦寒之地来,倒把丈夫一个人留在帝都繁华地!

她还没儿子呢!

再疼女儿也不能为了女儿什么都不管了啊!而且凭心而论,她这么做也不算错,沈舒西有个同母弟弟,会比只有异母弟弟好很多。

卫长嬴猜想着应该是裴美娘听说丈夫不会一起陪自己母女去西凉,索性她也不肯来了。这么着,大小姐沈藏珠心疼侄女,横竖她一个回娘家住的寡妇也没什么拖累,回桑梓地抚养几年侄女也无不可,就主动提出自己来接这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