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延寿回京定然是高升,以他跟圣人的情分,再加上这些年的政绩,入六部做个一把手,绝对没问题!

听母亲提到冯家,齐谨之脑中不禁闪现出冯明伯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孔。其实不用冯延寿。单是一个冯明伯就很难对付。

在他的梦中,冯明伯可是能做首辅的千年老狐狸,凡是跟他作对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咯吱~咯吱~~

齐谨之死死的攥着拳头,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心不好受啊!

“谨哥儿,娘冷眼观察了这些日子。顾氏确实跟过去不一样了,你暂且放下过去的事。试着跟她相处些日子,可好?”

清河县主又换了温和的语气,柔声劝着。

“…儿子谨遵命!”齐谨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表情依然冷肃。

清河县主不免担心。可该劝的都劝了,她只希望儿子能平心静气,只要他静下心来好好跟顾伽罗相处几日。应该能发现顾伽罗的改变。

不过,为了避免儿子犯左性儿。再借故跟顾伽罗吵闹起来,她又趁着齐谨之跟着齐令先去隔壁给大长公主请安的时机,将顾伽罗叫到了身边,委婉的劝说了她几句。

“谨哥儿那孩子是个习武的人,性子直率,咱们家接连出了这么多事,他又刚从战场回来,一路风餐露宿的,胸中难免存了郁气,”

清河县主拉着顾伽罗的手,略带恳求的说道:“如果他有什么鲁莽、失礼的地方,你也不要怪他。当然,娘也不是要你受委屈,不管他说了什么,你先别跟他计较,只悄悄告诉我,我自会给你做主。”

“母亲~~”顾伽罗面露感激之色。她心里明白清河县主为何这么说,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足。

自从决定回齐家的那一天起,顾伽罗就打定主意,不管私底下她怎么做,但大面儿上的事定会做好,绝不让人挑出什么差错。

顾伽罗是土生土长的大齐贵女,家族的荣誉,她看得很重。

‘顾伽罗’险些毁了顾氏的名声,自己要做的,就是努力洗刷曾经的污名,让世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顾氏女!

清河县主轻轻拍着顾伽罗的手背,“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娘绝不会让谨哥儿欺负你。”

顾伽罗抿着唇,迎上清河县主慈爱的目光,缓缓点头:“母亲放心,媳妇儿都明白。”

“好、好、好,娘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清河县主满脸的欣慰,但心里怎么想,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齐令先父子从春晖堂回来。

清河县主便催着齐谨之和顾伽罗这对小夫妻回自己的院子。

临走前,清河县主又给齐谨之使了个眼色。

齐谨之心里沉闷,但还是乖乖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心平气和的跟顾伽罗相处。

顾伽罗则一脸恭顺的跟在齐谨之身侧,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沉香院走去。

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隔着窗子看到小夫妻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清河县主的神情有些晦暗莫名。

齐谨之大步走着,他确实是武人作风,走路都比寻常人走得快。全然没有顾忌身后还跟着个女人。

眼瞧着跟齐谨之的距离一步步的扩大,顾伽罗不急也不恼,慢悠悠的跟着。

还是齐谨之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的呼吸声渐渐消失,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这才发觉自己已经甩了顾伽罗好大一段距离。

伸手抹了把脸,齐谨之顿住脚步,忍着不耐烦,等顾伽罗追上来。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顾伽罗才缓缓跟了上来。

见顾伽罗重新步入他的视线范围,齐谨之也不说话,继续甩开步子往前走。

等再次看不到顾伽罗人影时,他便停下来等着。

整个过程中,夫妻两个谁也没有说话,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足足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顾伽罗才返回了沉香院。

进了院子,看到陌生的房间和摆设,齐谨之也没有说话,只冷冷的吩咐道:“准备热水,我要洗漱!”

不想,顾伽罗却悠悠的说了句:“都出去吧,我跟大爷有要事商量!”

屋子里服侍的都是顾伽罗的丫鬟,她们本能的选择服从顾伽罗的命令。

几个丫鬟齐刷刷的都退了出去。

齐谨之大怒,猛地回过头来瞪向顾伽罗,“你——”

‘你’字刚刚说完,齐谨之忽的变了脸色,因为他看到,顾伽罗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短鞭,那鞭子正狠狠的朝自己抽来…

ps:二合一。小夫妻要正是磨合了,第一场,打!

第015章 窝火

顾伽罗手腕转动,一条尺余长的短鞭如灵蛇般在半空中游走,鞭梢直指齐谨之的脖颈。

顾家以武传家,前朝末年,义军纷纷而起,顾家老祖宗一杆大枪驰骋疆场,闯下了‘顾家枪’的赫赫威名。

顾伽罗从小学习顾家武功,她是女孩子,自是不好拿着杆大铁枪舞弄,在顾家的教武场踅摸了几天,让她找到了趁手的替代武器——鞭子!

鞭子好哇,都是手上的功夫,却比大铁枪轻盈许多,还便于携带。

好,就是它了!

顾伽罗那时还跟着祖母一起住,和祖父也是极亲近的,于是便缠着祖父给她专门订制了一根小小的马鞭。

从三岁练到十二岁,顾伽罗的一手鞭子功夫练得出神入化。就是穿越到后世那四年间,她也没有断了练武。

只可惜,曾经占据她身体的穿越女是个喜静不喜动的‘宅女’,对武功一事并不上心,刚穿来的时候,借着身体没有彻底康复便丢下了练武。

耽搁了四年的时间,手上的功夫都生疏了。

半年前顾伽罗回归大齐,好容易从铁槛庵出来后,身体便有些虚弱,养好了身体,顾伽罗重新捡起了鞭子。

经过几个月的练习,虽然没有恢复十成的功力,但也有当年四五成的水准。

一条鞭子在狭小的房间里上下飞舞,鞭梢时不时的在空气中发出啪啪啪的脆响。

“顾氏,你大胆!”

齐谨之自幼习武,又是真正上过战场、手上沾过血的少将军,反应能力和手上的功夫都不弱。

虽然惊讶于顾伽罗胆敢动手殴打亲夫的行径,但愣神的时间也只是一刹那。身体更是本能的做出了反应——一个略显仓促的闪躲,第一记鞭子便落空了。

一击不中,顾伽罗也不恼,抿着唇,气定神闲的继续挥舞鞭子。

西次间的空间不大,这给齐谨之的闪躲增加了难度。

齐谨之脸色铁青,二十多天来。他和父亲一路疾驰往京里赶。又是酷寒、又是长途奔波,身体早就疲乏得紧。

饶是他年轻、底子好,也耐不住长时间的辛劳。

这会子。他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踏踏实实的躺在床上睡上一觉。

偏眼前这个疯女人,仿佛犯了癔症,竟摆出拼命的架势跟他纠缠。

齐谨之又累又气。在狭窄的空间里左躲右闪,他数次都想劈手躲下那可恨的鞭子。只可惜顾伽罗这些日子的联系也不是白练的,短短的乌金小皮鞭仿佛活了似的,顽皮的根本让人抓不住。

“顾氏,你、你给我住手!”

齐谨之躲闪了好一会儿。他清楚的感觉到身体上力量的流失,渐渐的,反应也有些迟缓了。

忽然。齐谨之纵身越过方桌,想从狭窄的西次间跳出去的时候。一个不防,脚落地的时候被个方凳绊了一下,身体踉跄的晃了晃,险些扑倒在地上。

顾伽罗敏锐的抓住了齐谨之的这个晃神,甩出鞭子的同时,左手抓过墙根椅子上的一条银红撒花椅搭,手腕翻转,将椅搭拧成了一条,然后用力一甩,椅搭像一根粗粗的绳索,直接套中了齐谨之的脖子。

齐谨之习惯性的躲开那根鞭子,根本没有防备顾伽罗的左手袭击——一个闺阁女子,会舞弄两下鞭子亦是破格了,难道还能左右开弓?!

齐谨之判断失误,结果被椅搭牢牢的勒住了脖子。

齐谨之被椅子绊了一下,原就有些不稳,脖子上忽然被套上了‘绳索’,心中不免有些惊慌。

虽上了战场,但他毕竟只有二十岁,心理素质远没有那些积年老将们强硬。惊慌之下,他本能的想要挣扎。

顾伽罗飞快的丢开右手握着的皮鞭,双手拉住椅搭的两端,借着齐谨之跟脖子上的‘绳索’较劲的当儿,她右腿用力踹向齐谨之的膝盖窝。

“…唔~”齐谨之双膝一软,直接跌倒在地上。

顾伽罗乘势追击,用整个身体做武器,种种的压在了齐谨之的身上,双手还死死的抓着‘椅搭牌绳索’。

“顾、顾氏,你、你想做什么?”

齐谨之满心挫败,他、他堂堂齐家少将军,竟然被个女人给制住了!

屈辱,真是莫大的屈辱啊!

齐谨之抓着‘绳索’的手放开,他也不挣扎了,反而转过头,死死的盯着顾伽罗,一字一顿的问道!

顾伽罗却似没有看到齐谨之杀人一样的目光,双手用力收紧、收紧、收紧,直至看到齐谨之的俊脸有些涨红。

齐谨之心里大骇,怎的,顾氏还真想杀了自己!

齐谨之拼劲全身的力气挣扎,想要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顾伽罗甩出去。

顾伽罗却忽然松开双手,身子仿若轻盈的蝴蝶,一个漂亮的翻身,重新站起来。

“…呼”齐谨之长长舒了口气,脖子上的桎梏挪开了,他的呼吸也顺畅了,摊手摊脚的躺在了地上。

顾伽罗立在他面前,满意的看到齐谨之的脖颈处有一道紫红色的粗粗勒痕,轻声说道:“大爷,被人勒住脖子的感觉如何?”

齐谨之的眼睛闪了闪,“你知道了?”那日他半夜潜入顾家,原想着去吓一吓她,好让她知难而退。

可是一看到那张睡颜,齐谨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梦’中的场景,再联想到梦中自己的悲剧全是顾伽罗造成的,胸中不禁生出浓浓的恨意,双手也不自禁的抚上了顾伽罗的纤长白皙的脖颈…

事后,齐谨之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那晚顾伽罗没有惊醒,他会不会真的将她掐死?

答案是:齐谨之自己也不确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要了顾伽罗的命!

事情过去了,齐谨之暗暗将它藏在了心底,谁都没说。而且他有信心,那晚顾伽罗并没有发现他。不过事后顾伽罗能不能猜到是他,齐谨之就不好说了。

对上顾伽罗没有温度的笑容,齐谨之明白,顾伽罗已经确定那日是他动的手。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轻声道:“知道什么?知道你堂堂齐大爷、世人赞颂的少年俊彦。却曾经像个宵小一般,偷偷摸摸的混入岳家,企图将睡梦中的妻子掐死?”

顾伽罗的语调很平缓。但嘲讽意味十足。就差指着齐谨之的鼻子骂他,卑鄙无耻,只会背地里下黑手,却不敢正大光明的跟人较量。

齐谨之皱了皱眉头。“我没想杀你,就是、就是——”

说到一半。在顾伽罗别有深意的笑容中,他直接将剩下的话咽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越解释越丢脸,事情已经做下。还不如坦坦荡荡的承认,没得让个女人笑话。

“是,那日确实是我。”

齐谨之破罐子破摔。冷冷的说道:“你有胆子做下那等没脸的事儿,就不该惧怕我的报复!”

顾伽罗轻嗤一声。“谁怕你报复了?你若是想报复,大可像我方才那般,真刀真枪的大打一架,又何必行那等藏头露尾的事?还有,我就不信,你会真信了东府放出来的流言!”

顾伽罗时刻不忘给自己洗白,她没有红杏出墙,没有!

齐谨之沉默了,他当然知道顾伽罗并没有真正的背叛自己。可、可她到底败坏了齐家的名声啊!

顾伽罗报了仇,心情大好,不愿跟齐谨之多说废话,拍了拍手,语气欢愉的说道:“好了,这下子咱们扯平了!”

齐谨之听出顾伽罗话里的意思,心中愈发窝火——他、他竟被个女人给武力压制了!

顾伽罗才不管齐谨之生气不生气、屈辱不屈辱呢,来到窗边,扬声喊道:“来人,给大爷准备热水,大爷要洗漱!”

吩咐完,又似想到了什么,喊道:“对了,派人去一下针线房,催催里头的人,看看咱们大爷的新衣服做好了没?!”

紫薇和紫叶几个大丫鬟鱼贯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粗使小丫鬟,小丫鬟有的提着紫铜水壶,有的捧着干净的棉布巾子,有的端着澡豆、香露等洗漱用品。

“大爷,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仿佛刚才的恶斗没有发生一般,‘复仇女’一秒钟变成了‘贤妻良母’,顾伽罗笑语盈盈的招呼躺在地上的齐谨之。

齐谨之见她这般,胸中的郁闷又多了一层!

恰在这时,外头响起小丫鬟的通传声:“大爷、大奶奶,曲妈妈来了!”

曲妈妈是清河县主身边的心腹,亦是齐谨之的乳母。

听到这话,顾伽罗唇边的笑纹加深,弯腰凑到仍赖在地上不起来的齐谨之耳边,低声道:“大爷,您确定您想让曲妈妈看到您这幅模样?”

被妻子打倒在地,哪怕是最窝囊的男人也不愿当众说破,更不用说似齐谨之这般骄傲的少将军了!

齐谨之额头青筋暴起,冷冷的看着顾伽罗,“顾氏,算你狠!”

顾伽罗笑容灿烂,“彼此彼此!”

缓缓站起身,顾伽罗扬声道:“曲妈妈来了?快请快请!”

说罢,她还亲自迎到了外间,客气中带着几分尊敬,冲着曲妈妈轻轻颔首,权作行礼:“妈妈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曲妈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四周一番,嘴里没什么诚意的说道:“老奴见过大奶奶。许久不见大爷,老奴很是想念,所以便来看看大爷。另外,县主说因为不知道大爷年前能回来,原想着将今年的冬衣命人送到西南。大爷提前回来了,那些冬衣还在县主那儿,县主便命老奴将衣服送了来。”

顾伽罗合掌念了句佛,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哎呀,真是太好了,那日听闻大爷要回来,我就担心大爷的冬衣,正巧我新得了几块上好的皮料,便悄悄送到针线房…方才我还命人去针线房催呢。妈妈便来了,这下子好了,大爷泡完澡,便能直接穿新衣服了!”

一边说着,顾伽罗一边命人将曲妈妈带来的几个大包袱拿进西次间。

曲妈妈眉眼不动,眼中却闪过一抹异色。

顾伽罗私底下命人送料子去针线房,这件事。县主是知道的。

当时县主还说。顾氏有心了,不管她是真心为齐谨之,还是只为了做脸面。但她的所作所为确实像个合格的妻子。

然而曲妈妈却始终对顾伽罗有偏见,因为她永远忘不掉那日在茶楼堵到顾伽罗与齐勉之私会的画面!

曲妈妈从小将齐谨之奶大,说句不怕逾矩的话,在她的心目中。齐谨之就是她的儿子。曲妈妈对齐谨之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亲近。

因为曲妈妈跟齐谨之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跟几个亲生儿女相处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曲妈妈甚至比清河县主还要在乎齐谨之——清河县主是母亲。可也是齐家西府的主母,她疼爱儿子,可她也更看重家族的荣耀与利益。

曲妈妈不同,她就是个普通的妇人。作为‘母亲’,她只想看到她带大的孩子(也就是齐谨之啦)能平安康泰、顺心顺意。至于什么‘大局’,却不在曲妈妈的考虑范围之列。

顾伽罗给齐谨之戴了绿帽子。曲妈妈从心底里厌弃她、痛恨她!

只可惜,曲妈妈人微言轻。不能阻止顾伽罗回到齐家,但她却能暗中看着顾伽罗。只要顾伽罗有一丝不安分,曲妈妈都不会饶了她!

“大爷呢?”曲妈妈打量的目光落在了西次间的房门上,表面上虽然像个仆妇,但说出的话并没有多少恭敬。

顾伽罗也不恼,她不是瞎子,曲妈妈看她时眼中闪烁的厌嫌,她还是能看得到的。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跟曲妈妈解释什么,曲妈妈再体面,也不过是个下人,只要县主认可了她,曲妈妈如何看她,顾伽罗一点儿都不在意。

笑容变淡,顾伽罗也‘客气’的回道:“大爷在净房洗漱。天儿冷,曲妈妈冷风朔气的一路赶来,且坐下来吃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顾伽罗缓缓走到正间的罗汉床上坐下来,指了指一旁的鼓墩,招呼道:“待大爷换了衣裳,再来陪曲妈妈说话!”

曲妈妈恭敬的谢了座,神情依然淡淡的坐在了鼓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伽罗说话。

言语间,曲妈妈不动声色的敲打着顾伽罗,反复提醒她,要恪守妇德,要好好伺候夫君,切莫再做没脸的事情。

曲妈妈说得很隐晦,但顾伽罗还是敏感的听了出来,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叮的一声将茶盏放在炕桌上,冷冷的说道:“妈妈说得对,丫鬟们笨手笨脚的,服侍大爷难免有不尽心的时候。我进去看看,曲妈妈且坐一坐!”

说罢,根本不管曲妈妈作何反应,顾伽罗便起身进了西次间,直接将曲妈妈一个人晾在了外头。

曲妈妈被噎了一下,想要发作,可又不知说什么好。人家顾伽罗可是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啊,曲妈妈前头刚说‘丫鬟服侍不尽心,大奶奶平日里多照看着大爷’,顾伽罗后脚就说亲自服侍齐谨之洗澡,多听话啊,曲妈妈明知道顾伽罗是在给她甩脸子,她也挑不出对方的不是来!

暗暗咬了咬牙,曲妈妈起身:“大奶奶伺候大爷是正经,不用顾及老奴!”

顾伽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头也不回,闪身进了西次间。

这时,齐谨之身穿簇新的白色家常长袍,顶着一头湿发走了出来,见顾伽罗在屋里,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你怎么进来了?妈妈呢?”

顾伽罗拿着一方干净的棉布巾子,凑到齐谨之面前,伸手帮他擦拭湿发,嘴里道:“妈妈不放心大爷,命我亲自来照看。大爷,低低头,妾身帮您擦头发。”

齐谨之不客气的拍开顾伽罗的手,没好气的说道:“大奶奶是尊贵人,我可不敢劳烦您!”

不知为何,他现在一看到顾伽罗,就想伸手去摸脖子,喉间更有一种堵塞的感觉。

顾伽罗不恼。笑眯眯的看着齐谨之夺过棉布巾子,自己绞着头发走出西次间。

“妈妈,这些日子不见,您的身子可好吗?”

见到许久不见的乳母,齐谨之很是激动,将棉布巾子丢到一旁,快步走到曲妈妈跟前。

曲妈妈颤巍巍的站起来。双手扶向齐谨之。两只眼睛顿时化作探照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他,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黑了。也瘦了!”曲妈妈眼中含着泪,嗫嚅着嘴唇,“我的谨哥儿,你可受苦了!”

双手轻轻摸着齐谨之消瘦的面颊。曲妈妈无比心疼。

齐谨之却笑了,反手握住曲妈妈的手。扶她往罗汉床上坐,嘴里道:“妈妈不用担心,我很好,就是急着回家。赶路的时候急促了些,所以显得有些疲乏,其实我的身体很好。”

齐谨之和曲妈妈感情好。两人私底下相处也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曲妈妈一时忘了规矩。顺着齐谨之的手,来到罗汉床左侧的位子前,转身就要坐下。

顾伽罗却忽然从西次间走了出来,夏蝉、夏荷两个丫鬟抬着个熏笼跟在后面。

顾伽罗仿佛没看到曲妈妈的‘逾矩’,笑着说道:“大爷,我知道您急着想跟妈妈说话,可您也要先把头发烘干呀。”

走到罗汉床前,顾伽罗直接挤开齐谨之和曲妈妈,吩咐两个丫鬟:“你们快些把熏笼抬过来啊,对了,再拿一块棉布巾子来!”

顾伽罗说完,又转身看向齐谨之,亲昵的将他按在罗汉床的左侧位子上。

夏蝉和夏竹赶忙将熏笼抬到近前。

两个丫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行至罗汉床前时,竟将曲妈妈挤到了一旁。

齐谨之大怒,“顾氏,你——”

顾伽罗却笑着打断他的话,“大爷,身体要紧,咱们屋里虽然起了火龙,可到底不比夏天。您这一头湿发的,若是不早些烘干了,不小心染了风寒,父亲、母亲知道了,岂不心疼?”

顾伽罗特意加重了‘母亲’两字的读音。

齐谨之顿时想起了清河县主的叮咛,硬生生将胸中的怒火给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