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妈妈唇边的笑纹加深,眉眼间的肃然也柔和了许多,顺着清河县主的话,跟她说笑了几句,然后才告辞离去。

清河县主站起身,亲自送仇妈妈出去,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彼此间很是亲昵。

顾伽罗跟在清河县主身边,一起将仇妈妈送至二门的垂花门前。

直到上了马车,仇妈妈都没有跟顾伽罗说话,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赠送一个。

这种全然的漠视,非常清晰的传达着一个意思,仇妈妈非常不待见顾伽罗,甚至称得上厌嫌!

“母亲,这位仇妈妈——”

被个头一次见面的人如此对待,顾伽罗无端有种心慌的感觉,仇妈妈的马车刚离开,顾伽罗就急切的问道。

清河县主也有些不解,但还是跟顾伽罗说起了仇妈妈的来历…

第017章 牛皮糖

“说起仇妈妈,那必须先讲一讲卫国公府的刘氏太夫人。”

萱瑞堂的西次间里,清河县主也不去议事厅处理家务了,简单吩咐了身边的丫鬟几句,任由那丫鬟去打发了前来回事的管事妈妈,她则拉着顾伽罗坐在临窗大炕上讲解历史。

顾伽罗愣了下,很快便想起了儿时听闻的一些奇人轶事。

卫国公府与赵国公府、黔国公府和英国公府并称四大国公府,掌管着大齐王朝四处最重要的边陲防卫军务。

但卫国公府的主人却是萧氏宗室,其先祖萧羁是齐高祖嫡亲的堂弟,兄弟两个自幼感情甚笃,所以当年齐高祖起兵的时候,萧羁冒着杀头的危险,倾尽全家之力帮扶。

齐高祖也没有亏待了自家小弟,夺得江山后,便册封萧羁为卫王,掌管东南军务。

高祖末年,萧羁却卷入了皇位之争,站错了队,先帝太宗即位后,直接夺去了萧羁的郡王爵位,贬为卫国公。

东南大营的兵权也被太宗收回。

还是后来东海倭寇作乱,接管东南大营的将领不熟悉海战,接连吃了几次败仗,太宗无法,只得让卫国公世子萧耀复出领兵。

萧耀与萧羁一样,行军打仗颇有一套,且他比萧羁更加懂得为臣之道,成功击溃了作乱的海贼,又一番努力,终于让太宗松了口,准许萧家继续执掌东南大营。

自此,萧家便谨慎行事,一心忠君,轻易不搀和皇子间的事。

小心翼翼的过了近四十年,终于换来当今圣人的信任。萧家在京城的地位也愈发闻鼓起来。

而清河县主提到的刘氏太夫人便是萧耀的发妻,但除了这个身份,她还有个更加传奇、更加特别的身份——贞烈皇后刘氏的义女,赫赫有名的娘子军将领。

没错,刘氏曾经跟着贞烈皇后一起上过战场,数次立过战功,贞烈皇后很喜欢她。不但赐她‘刘’姓。还收她做了义女,最后更是亲自做媒,将刘氏一个奴婢出身的孤女。许配给了萧耀。

顾伽罗回忆着祖母给她讲的故事,“母亲说的,可是那位跟随贞烈皇后亲赴前线运粮的忠义夫人?!”

忠义夫人是贞烈皇后为刘氏拟定的封号,直接证明了刘太夫人曾经的辉煌。

据说。当年萧家没有被太宗彻底清算、爵位也只降了一级,除了萧家是宗室同根的主要原因外。还有一点便是因为忠义夫人刘氏——当时京城还有三万娘子军宿卫皇宫,而且贞烈皇后也还活着,不管是为了安抚娘子军,还是为了贞烈皇后。太宗都要给忠义夫人一些体面。

清河县主点点头,“没错,就是忠义夫人。”顾伽罗知道这位老祖宗就好。

自四十年前被削去王爵。萧家便开始低调行事,成年男丁全都被送到东南大营历练。留守京城的女眷们都在刘氏的带领下关上大门过日子。

除了一些重大的节日和姻亲间的往来,萧家女眷们几乎都不怎么外出交际。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萧家并没有像其他三大国公府一样与勋贵结亲。近四十年来,萧家不管是娶媳妇还是嫁女儿,基本上都是选择寒门或是新晋的官宦之家。

所以,萧家与众国公府、侯府以及世家望族都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时间久了,京城的权贵圈子中,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贵妇,其它似顾伽罗这样的小贵女,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卫国公府的事情了。

有的甚至连刘氏太夫人的大名都没有听说过。

顾伽罗能知道卫国公府的旧事,还是托了祖母的福。

清河县主看到顾伽罗点头,也就省去了许多解释,直接进入正题:“忠义夫人不止在成亲前上过战场,即便在生子后,还曾经与已故卫国公萧羁上船打过海贼…”

顾伽罗喃喃道:“照此看来,忠义夫人是个坚韧、刚毅的女中丈夫啊。”生了孩子还能与丈夫一起作战,足见刘氏的强悍啊。

清河县主也赞了句:“是啊,太夫人确实是咱们大齐朝的巾帼英雄。而方才那位仇妈妈便是刘太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女亲卫,曾经跟随她一起出海清剿海贼。”

“…”顾伽罗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仇妈妈果然不是寻常仆妇,被这样一个人敌视,真心不是件好事呀。

最让顾伽罗纠结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或是‘房客’)哪里得罪了人家。

最最让顾伽罗担心的是,她(或是‘顾伽罗’)得罪的不是仇妈妈,而是那位忠义夫人。

如果真是后者…顾伽罗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萧家行事低调,可并不意味着能容许有人‘冒犯’家里的老祖宗。

据顾伽罗所知,刘太夫人已经快七十了,在萧氏宗室的低位,一点儿都不比大长公主低。甚至因为卫国公府的低调,皇宫里的贵人们对萧家都非常满意。

得罪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顾伽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后果。

清河县主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委婉的问道:“卫国公府也有几个未出阁的小姐,你、你与她们可曾相识?”

‘顾伽罗’跋扈,外出交际的时候,不经意间得罪了人,这也是不可能。

尤其萧家的姻亲都不是十分有地位的人,‘顾伽罗’眼高于顶,慢待了人家也是有的。

顾伽罗皱着眉头想了想,努力搜刮着前身留下来的记忆碎片,好半晌才缓缓摇头:“应该没有,我们顾家和萧家并无直接姻亲关系,平日里我与姐妹们凑在一处玩乐的时候,也没有碰到萧家的人——”

卫国公府的女眷不主动出来交际,萧家的姻亲大多是中低层的官宦人家,根本就与‘顾伽罗’的圈子没有交集,就算‘顾伽罗’跋扈,她连萧家人的面儿都碰不上,更谈不上得罪了。

“那就奇怪了,”清河县主眉头轻蹙,仔细回想了下方才仇妈妈的神情,也是想不出原因。

抬眼看到顾伽罗满脸愁苦的模样,清河县主压下心底的担忧,笑着劝道:“想不出来就想不出来吧,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刘太夫人是个耿直、明理的人,应该不会听信流言,跟不会随意迁怒你们这些小辈。”

清河县主嘴里说着,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待会儿就命人去卫国公府探听一下消息。

现在的齐家,实在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顾伽罗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顺着清河县主的心意,换了个话题,婆媳两个闲话了几句,顾伽罗就起身告辞了。

怏怏的走回沉香院,进院子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从外书房回来的齐谨之。

“大爷回来了。”顾伽罗有气无力的问候了一声,也不等齐谨之回应,径直往正房走去。当然,就算她等,对方也不会回应。

齐谨之回家十来天,对上顾伽罗的时候,他一向都是直接漠视,即便有不得不与她说话的时候,他也多是冷嘲热讽。

偏顾伽罗脸皮奇厚,不管他怎么漠视、嘲讽,她都不会在意,更不会羞恼,反而依然保持笑容。

每次都让齐谨之郁闷不已。

时间久了,他暗骂顾伽罗‘厚颜’的同时,也不禁有些习惯了。

今日忽然看到顾伽罗没有似往常一样‘热情’,齐谨之反而不习惯了,心中竟生出几分兴致,故意大步追上顾伽罗,冷声道:“怎么,这才装了半个月的贤妻就装不下去了?顾氏,你就这点子本事?”

顾伽罗闻言,不禁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的绽开笑容,用甜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原来大爷也觉得妾身是‘贤妻’啊。能得到大爷的认可,妾身真是太高兴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什么时候说顾氏是贤妻了?这顾氏到底有没有长耳朵?

他明明是在找茬好不好,怎么顾氏——

等等,他是不是中了顾氏的奸计?齐谨之忽然想到某个可能,满眼审视的对上顾伽罗的笑颜,愈发觉得顾伽罗方才是故意做出冷淡的模样,然后引他主动寻她说话。

哼,好一个顾氏,果然狡诈!

齐谨之斜睨了她一眼,充分表露出对她的不屑与蔑视,连个冷哼都欠奉,一甩袖子便朝东厢房走去。

“大奶奶,您这又何苦呢。”紫薇见齐谨之丝毫不把顾伽罗放在眼里的模样,很是心疼的说道。

顾伽罗敛住了夸张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我若顺着他的意思来,那才是真的苦呢。”

进了正房,留守的紫叶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熏笼,顾伽罗褪去大毛衣裳,围着熏笼烤火。

“大奶奶,表小姐来了。”门外廊下的小丫鬟通传道。

杨晴?

顾伽罗皱了皱眉,但还是扬声说道:“晴妹妹来了?快快有请!”

“哎呀,表嫂真是太客气了,我又不是外人,还请什么请。”厚厚的门帘掀起,杨晴捧着手炉,笑语盈盈的走了进来。

顾伽罗伸手招呼:“晴妹妹来这边坐,外头冷,这里暖和些。”

杨晴任由丫鬟帮她解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跺了跺脚,然后来到熏笼旁坐下,略带羡慕的说道:“还是表嫂这里好,不似我们那边。每天的银霜炭都定量,尤其是前院客房,唉,我大哥那儿更是冷风朔气的…”

第018章 公主驾到

一个月前,杨旻便来到了京城。

其实他不必这么赶着进京的,京华书院是每年的二月初二开学,杨旻大可陪家里人过了新年,元宵节后再动身也不迟。

但杨旻却有另一番计较。

他能进入京华书院读书,不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正儿八经考进来的,而是走了冯家的路子。

走后门什么的,让杨旻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也有些不踏实。

底气不足,杨旻就想在其它方面多做些努力,比如提前跟书院的山长和夫子们打好交道。而每年年底便是人情往来的最佳时机,这个时候给山长和夫子们去送些礼物,都更能名正言顺一些。

再者,杨旻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上进、爱学习——为了准备上学的事宜,他连新年都不在家里过了,小伙子果然好学啊!

抱着这两个目的,杨旻赶在腊月前抵达了京城。

杨旻是大长公主的嫡亲外孙子,来京城,自然要住在齐家。不过他到底是成年男丁,不好住在内院,宁氏请示了大长公主后,便将杨旻安置在了外院的客房里。

骤逢大变,宁氏变得有些市侩和小气,但上头有大长公主坐镇,宁氏并不敢刻薄杨旻。

所以,杨晴说这样的话,多少有些违心。

顾伽罗听了,心里升起一抹警觉,面上却淡淡的说道:“晴妹妹又说笑了,旁人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跟着母亲管家,对于家中的一些事物还是了解几分的。东府那边的一应用度,和西府都是一样的。婶娘(指宁氏)对前院的几位少爷。亦是一碗水端平,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偏袒。”

顾伽罗话音一顿,故意拿眼睛瞥了杨晴一眼,果然看到杨晴小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顾伽罗心里冷笑,自打杨旻进京后,杨晴就很少再来沉香院找她说话了。

偶尔在春晖堂碰到,杨晴也没了往日的亲昵。更没有主动提及杨旻。

顾伽罗倒没有以为杨晴是放弃了。这个小姑娘年纪小,心机却一点儿都不浅。

顾伽罗怀疑,之前杨晴忽然冷淡下来。绝对不是放过自己,而是在酝酿新的计划。

果然,齐谨之刚刚回家,这还没半个月呢。杨晴便忽然找上门来,且还专门挑了一个齐谨之在家的时间段。

进门一张嘴。更是直接提到了杨旻。

哼,杨晴想做什么,目的不言而喻啊。

顾伽罗不动声色,脸上却带着一种‘我是为你好’的神情。言辞恳切的劝诫道:“晴妹妹,你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再别人跟前乱说啊。你这样说。莫不是暗指婶娘薄待了杨表弟?倘或婶娘听到了,心里还不定怎么难过呢。”

杨晴被顾伽罗说得愈发尴尬。讪讪的挪动了下身子,赶忙解释道:“舅母对我们兄妹一向极好,我、我绝没有半分抱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大嫂这里呆着舒服,也没多想,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许是想到了一个好的借口,杨晴渐渐镇定下来,故意嘟着小嘴,抱怨道:“大嫂,人家只是想‘巴结’您一下,您倒好,非但不高兴,反而还教训人家。人家不和你好了。”

说着,双手扭扯着手里的帕子,一副委屈小女生的娇嗔模样。

杨晴年纪小,一整套表演下来,没有半分的违和感,反而让人觉得她帅真可爱。

“杨晴确实不简单啊,”顾伽罗暗忖道。

“哎呀,这么说来,竟是我误会晴妹妹了,妹妹千万别在意啊,我也是为了妹妹好。”

不管心里怎么想,顾伽罗也跟杨晴一样,换上了虚假的面孔,跟她说着不咸不淡的废话。

杨晴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四周,这几日她没有急着来找顾伽罗‘谈判’,原因无他,主要是在调查情况。

据她所知,齐谨之回家十多天了,却始终没有跟顾伽罗圆房,夫妻两个相处起来,一点儿不像久别重逢的新婚夫妻,反倒像一对相互怨恨的积年怨偶。

顾伽罗和齐谨之夫妻不和,这是好事啊。

只有这样,她和大哥才能有机可乘,而大哥的拜师礼也便有了着落。

“大嫂,怎么不见表兄?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远远看到他的身影,似是早我几步回来了呢。”

杨晴踅摸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齐谨之,便故作天真的试探道。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大爷在东厢房忙着正事呢。自从大爷从西南回来,每天都要外出拜访亲友、故交,还要帮着我们老爷处理族中的事务。忙得那叫一个脚不沾地,呵呵,弄得我这个做妻子的想见他,都要事先预约呢。”

顾伽罗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但眉宇间却带着一种与有荣焉,仿佛齐谨之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若不是杨晴查到了顾伽罗、齐谨之这对夫妻的真实情况,只看顾伽罗的神情,没准儿还真会以为这对小夫妻有多么的恩爱呢。

杨晴眼中闪过一抹阴郁,顾氏这是什么意思?过去不是还整天抱怨齐谨之是个粗鄙的武夫,远不如杨旻这样的清俊少年文雅、有情趣吗?

几个月不见,顾氏竟似是换了个人。

不管杨晴怎么暗示,也不管她怎样拿杨旻做文章,顾氏都丝毫不理会。

难道顾氏真想跟杨旻一刀两断?

贝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杨晴向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大嫂,你、你和表哥、呃,和好了?”

顾伽罗挑眉,“晴妹妹何出此言?大爷与我虽然分隔了几个月,但到底是新婚夫妻,我们夫妻也从未闹过矛盾,又何谈‘和好’?”

杨晴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轻呼,“可你之前不是说——”

顾伽罗眸光一暗,她知道,杨晴快忍耐不住了,想要跟自己‘摊牌’了。

顾伽罗不等杨晴说出‘暧/昧’的话语,直接打断她的话,掩口笑道,“是是是,当初大爷新婚之夜抛下我去了西南,我虽然理解,却总有些舒服,所以私底下才抱怨了几句,说了一些气话。”

说到这里,顾伽罗故意顿了顿,略带不好意思的跟杨晴‘商量’,“晴妹妹,咱们向来交好,我也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所以许多心里话,我谁都没有告诉,只悄悄跟你说了…晴妹妹,那些话,我、我只是气话,当不得真,晴妹妹听过也就算了,千万别告诉旁人啊。”

杨晴眼中的惊诧愈发明显,“大嫂,您、您说那些都是‘气话’?”莫非当日她对大哥说的那些情话也是气话?

更有甚者,顾氏根本就是把大哥当成了排揎寂寥的玩物?

杨晴越想越觉得火大,杨旻是她唯一的兄长,在她心目中,兄长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少年俊彦,没有之一。

如此出色的人,竟然被顾氏一个寡廉鲜耻、水性杨花的女人‘玩弄’,真真是不可饶恕!

顾伽罗仿佛没有看到杨晴隐晦不明的神情,依然用羞惭的语气说道:“是呀,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太任性了,大爷去西南是为了保境安民,是为了忠孝大义,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怪罪大爷?”

杨晴愣愣的看着顾伽罗,好似头一次认识她一般,“那现在大嫂是不是不生大表兄的气了?”

哪里是‘不气’这么简单,杨晴分明从顾伽罗的语气中听出了‘崇拜’。

顾伽罗用力点头,“早就不气了,晴妹妹,我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不但不气大爷,反而觉得他了不起。想当初大爷上战场的时候,还不到十五岁呢,想想京中那些纨绔们,他们十五岁的时候只知道整日里斗鸡走狗、胡作非为,跟我们大爷根本就无法相比——”

杨晴听不下去了,“大嫂,你、你不是说武夫粗鄙,不如士子们文雅吗?”

顾伽罗杏眼圆睁,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晴妹妹,我们顾家就是以武起家,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武夫粗鄙?我若是这么说,岂不是数典忘祖、忤逆长辈?!”

杨晴一窒,她怎么把顾家这茬给忘了。可、可问题是,顾伽罗确实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啊。

顾伽罗却似真的生气了,猛地站起来,冷声道:“晴妹妹,我一向拿你当亲妹妹看,可现在看来,竟是我的一厢情愿。是了,晴妹妹家世代书香,自是瞧不上我们这些粗鄙的武夫人家,既是这样,我也不敢高攀,晴、哦不,是杨表妹,慢走不送!”

杨晴被顾伽罗一番话挤兑得小脸紫红,讪讪的站起来,不安的说道:“大嫂,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千万别生气。今个儿是我失言,还请大嫂见谅!”

顾伽罗却不愿再与杨晴多说,只命人将她送了出去。

杨晴不停的说着道歉的话,直到被夏竹、夏荷两个丫鬟送到了沉香院的大门外,被寒风一吹,她才反应过来——她明明是来跟顾伽罗‘谈判’的,怎么弄到最后,竟因为‘口误’而被顾伽罗扫地出门?!

屋子里的顾伽罗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佛祖保佑,总算把这个牛皮糖给扯了下来,杨家兄妹经此一事,应该不会再随意打她顾伽罗的主意了吧。

顾伽罗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把杨晴赶出去,后脚便有个更大的麻烦上门了——

“大奶奶,前头来人传话,九公主驾到!”

第019章 脑洞大开

“臣妾拜见公主殿下。”萱瑞堂中,清河县主恭敬的行礼。

九公主好奇的左右打量着,齐家的这个新宅子她还是头一次来,忍不住悄悄做了个对比:唔,跟黔国公府相比,这里确实寒碜了许多啊。

听到清河县主的声音,她的眸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这人,曾经用无比嫌弃的语气嘲讽过自己,也曾经亲手将她送进暗无天日的铁槛庵,全然不听她的解释和诉冤,就这么葬送了她的一生。

在清河县主跟前,自己一直都是俯首敬拜的那一个。

曾几何时,那个高高在上、骄傲无比的清河县主竟会反过来向她行礼?

望着清河县主谦卑的笑容,九公主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快意,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优越感。

“县主免礼。”九公主的心情忽然变得异常舒畅,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清河县主自是不知道九公主的小心思,她站起身,浅笑着说道:“公主驾幸寒舍,齐家真是蓬荜生辉,只是家中窄仄,倘有怠慢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九公主摆摆手,笑道:“县主说这话就显得外道了,县主是母后的亲戚,与本宫也不是外人,都是亲戚,无需客套。再者,本宫和府上的大奶奶是至交,本宫此次前来,更是来拜会好友,所以县主只当本宫是寻常后辈即可。”

清河县主额角抽搐了下,这九公主嘴里说着‘无需客套’,可张口‘本宫’、闭口‘本宫’的,唯恐旁人忘了她公主的身份,这让大家如何把她当做‘寻常人’?

默默吐着槽。清河县主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挂着标准的笑容:“公主抬爱了,臣妾和顾氏却不能忘了本分。”

一边说着,一边将九公主让到了正堂。

九公主仿佛许久没有出过宫,对外头的一切都非常感兴趣,来到正堂后,便左瞧瞧右看看。两只大眼骨碌碌的乱转。

事实上。她也确实好久没有出宫到外头来了。

一个月前,九公主悄悄溜出皇宫,狠狠地算计了姚希若一把。并缠着皇后给姚希若赐婚,让她‘顺利’嫁给了奸夫。

九公主得意不已,她恨不得立时杀到顾家,亲眼看看姚希若那哭笑不得的愁苦模样。

而得意必忘形。九公主贸然出宫的事到底被生母刘贤妃知道了,刘贤妃听闻了整件事后(包括九公主暗中动的手脚)。顿时大怒。

刘贤妃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