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顾伽罗也该清醒清醒了。

自她回到顾家后,上有祖母、父母的庇护,她的生活一直都很顺遂。

回到齐家后,清河县主对她也颇为关照,以至于让顾伽罗有些懈怠,说得难听些就是得意忘形。

有时候,顾伽罗甚至‘天真’的以为,她已经洗白了名声,回齐家,不过是她一时心软的善举。对齐家,也存着高高在上的俯视心态。

现在看来,回齐家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顾伽罗从霍锦绣的话语中,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她顾伽罗没有回齐家、没有跟夫家共患难,那么此刻,崔夫人根本就不允许她顾伽罗上门。

倒不是说崔夫人严苛、不讲情面,实在是世情如此,崔夫人这么做,只不过是顺应规矩罢了。

“对对对,瞧我只顾着扯闲篇,竟忘了正经事,”

霍锦绣见顾伽罗已经恢复了常态,不由得松了口气,拉着好友的手,一对好姊妹相携去了霍家正院。

许是有霍锦绣在一旁插科打诨,又许是顾伽罗言行稳妥,崔夫人倒没有过分的为难顾伽罗,淡淡的问了几句闲话。

顾伽罗紧绷着神经,严格按照两位教养嬷嬷的指导,一言一行都无比的规矩:笑容标准而得体,举手抬足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标准,行动间没有半分声响。

她先是问候了卢氏太夫人的身体,又给崔氏请了安,然后还代表婆母清河县主向崔氏问好。

最后,奉上了清河县主准备的礼物。

整个过程中,顾伽罗没有忽视任何一个细节,饶是崔夫人对她不甚喜欢,也挑不出半分错处。

随意的寒暄了几句,崔夫人便将顾伽罗和霍锦绣打发了出来。

出了上房,霍锦绣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用惊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顾伽罗:“哎呀,伽罗,几年不见,你、你竟如此出息了。啧啧。瞧方才那言行举止,简直比宫里的教养嬷嬷还有标准咧。”

霍锦绣抱住顾伽罗的胳膊,用跟她温婉面容一点儿都不相符的顽皮语气说道:“快给我好生说说,这几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

顾伽罗任由霍锦绣拖着她往小院里走,嘴里却笑道:“也没什么,规矩是跟着皇后赐的教养嬷嬷学的…至于过去那四年啊~~”

顾伽罗和霍锦绣一边走一边说着,相互说着分别后的生活和新鲜事儿。

好姊妹久别重逢。两人在霍锦绣的缀锦楼里叽叽咕咕的聊了两个时辰。两人又一起用了午饭,直到申正(即16:00),顾伽罗才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

离开前。顾伽罗还是照着规矩去跟崔氏告了别,然后才由霍锦绣亲自送到了二门,上了马车,出了霍家大宅。

马蹄踏踏。顾伽罗坐在马车里,笑容渐渐的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深沉,“看来,暂时还不能离开齐家啊。”

顾伽罗默默的在心里盘算着,经由霍家一事。顾伽罗彻底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现在她非但不能随意离开齐家,还要真正的融入齐家的生活,潜移默化的改变众人对她的观感。

“…该死的‘顾伽罗’。你还真是给我留了个其烂无比的烂摊子啊。”

顾伽罗再次在心底‘问候’了前任一番,然后压下胸中的郁猝。真正静下心来细细的思索着。

马车摇摇晃晃了一个时辰,夕阳映红了大半个天空,顾伽罗回到了齐家。

马车拐入胡同,从侧门进了大宅,行至二门处,顾伽罗下了马车。

“大姑娘,您可回来了。”

冯妈妈早就守在了垂花门外,听到动静,赶忙迎了上来。

顾伽罗挑眉,“冯妈妈,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冯妈妈走到近前,轻声道:“上午您刚出去,齐家便来了‘贵客’。”

“贵客?”顾伽罗愣了下,冯妈妈这语气可不太对劲啊,莫非这‘贵客’有什么来历。

冯妈妈眼中闪过一抹轻蔑,“没错,今天来的这位,据说是齐家老家的老祖宗。按辈分,大老爷都要唤她一声伯祖母呢。”

顾伽罗眯了眯眼睛,脑中飞快的闪过齐家的资料。

齐家人丁不旺,但也仅限于齐子孺这一支。

而齐子孺在老家,却有十多个堂兄弟,其中与齐子孺关系最近的莫过于他的嫡亲堂兄齐大牛。

齐子孺受封平西侯后,远在洛阳老家的齐家族人纷纷凑了上来。

秦氏却记得当年齐子孺被前朝朝廷通缉的时候,齐家族人的冷漠与绝情,严词将那些‘求富贵’的族人们赶了出去。

齐子孺也不耐烦应付,可他到底做了侯爷,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像秦氏那般撒泼。

在吴氏的建议下,齐子孺在洛阳置办了上千顷的祭田,又出资兴建了族学,将一干族人都打发回家种田,哦不,是修族谱、建宗祠,共同建设齐氏美好未来去了。

齐大牛比齐子孺大两岁,又是齐侯爷最亲近的亲人,众族人便推他为族长。

齐大牛便在洛阳风风光光的做起了族长老爷,一家人靠着齐子孺也过上了富贵尊荣的生活。

三十年前,齐大牛病逝,齐大牛的妻子贾氏却是个长寿之人,一直健健康康的活到了现在,年逾八旬,玄孙都抱上了,当真是齐家的‘老祖宗’。

“是贾氏老太君?她竟进京来了?”

顾伽罗讶然,这位老人家都八十多岁了,就是放在几百年后的现代,也绝对称得上高龄,搁在古代更是老寿星一样的存在。

这般年纪了,不说好好在家里带着,却千里辛劳的跑到京城做什么?

ps:卡文啊。

pps:其实小罗很苦逼的,她的情况,就跟现代进过监狱的人一样,会受到主流社会的歧视。

第024章 还是钱闹的

贾氏没有诰封,只是个寻常的乡村老妇。

但她年纪大,辈分高,洛阳的官眷们看在京城齐家的面子上,都尊称她一声‘老太君’。

齐家的晚辈和下人们也乐得拍贾氏的马屁,纷纷以‘老太君’呼之,时间久了,连京城国公府也认可了贾氏的这个称谓。

“可不就是这位老太君嘛,”

冯妈妈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凉凉的说道:“进京的可不光是她老人家,还拖家带口的弄来了一大家子咧。”

冯妈妈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啧啧有声的说:“啧啧,大姑娘,您是没看到那些人哪,不过都是些土里刨食儿的田舍奴,可那架子却端得十足。尤其是那位贾老太君,瞧那做派,竟是比咱们大老爷还要威风呢。”

齐大老爷齐令先,那可是做过国公爷、统领十万兵马的大将军呢。

顾伽罗却似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妈妈,贾老太君到底是齐家辈分最高的长辈,又是难得高寿之人,切不可这般嘲笑与她。”

顾伽罗猛然发觉,她果然该‘惊醒’了,听听冯妈妈这语气,竟是比她这个主人还要瞧不起齐家。

冯妈妈身为世仆,眼皮子绝不会这般浅薄,之所以会对齐家有这种俯视的心态,根本原因还是在顾伽罗身上。

如果不是平日顾伽罗表现得太过明显,影响到了周围服侍的人,冯妈妈也不会这般。

贝齿轻咬下唇,顾伽罗沉声道:“冯妈妈,我现在是齐家的大奶奶,与齐家休戚与共、荣辱一体。贾老太君有什么不好、洛阳族人有什么失礼,丢了齐家的颜面,难道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就能躲过去?”

冯妈妈一怔,抬眼对上顾伽罗认真的双眸。

冯妈妈不是蠢笨之人,片刻的功夫便明白了顾伽罗的意思。

飞快的收敛笑容,冯妈妈欠身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大奶奶教训的是。是老奴老糊涂了。”

“这些也怪不得妈妈。说起来,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行事不周,”

顾伽罗见冯妈妈这般识趣。满意的点点头,又吩咐了一句:“待会儿妈妈就交代下去,让大家恪守规矩、谨守本分,切莫做出有损顾家颜面的事情来。“

冯妈妈听了顾伽罗的话。羞愧地低下头,“都是老奴不好。老奴痴长了这么大岁数,竟是连这些道理都没有想到,险些误了大奶奶。大奶奶,老奴、老奴真是该死。”

不管齐家现在变得怎样没落。到底是顾伽罗的夫家,自古讲究的都是‘女子以夫为天’,即便是在贵女彪悍的大齐王朝。也断没有女子欺压丈夫的道理。

这世间,除了皇家公主。还真没有哪个女子敢正大光明的蔑视、欺侮夫家哪。

顾伽罗可不是公主,且还有‘前科’,如果还这么恣意下去,用不了多久,顾伽罗好容易‘洗白’的名声又将被染上污秽。

顾伽罗轻轻拍了拍冯妈妈的手,语气缓和的说道:“妈妈也不必耿耿于怀,以后咱们行事谨慎些也就是了。”

冯妈妈赶忙点头,“老奴省得。”以后定要将齐大爷当成大姑娘真正的夫君,把齐家当做真正的主家来敬重!

见冯妈妈郑重的模样,顾伽罗知道这件事算是说定了,她又想起方才的话题,问道:“噫,方才说到哪里了?”

冯妈妈敛住心神,回道:“哦哦,好叫大奶奶知道,贾老太君带着涛大老爷一家来附上做客,现在都在大长公主的春晖堂,县主传话给老奴,命老奴在二门守着,大奶奶一回来,就请您直接去春晖堂。”

说到这里,冯妈妈用力一拍脑门,急声道:“哎哟哟,老奴真是老糊涂了,只顾着闲话,竟忘了正事。大奶奶,咱们赶紧去春晖堂吧。”

顾伽罗闻言,也顾不上回去换衣服,直接抬步往春晖堂赶去。

一路急行,顾伽罗走到春晖堂的院外,便听到了一阵阵的说笑声。

顾伽罗挑了挑眉,但脚下不停,继续往里走。

县主留在廊下伺候的小丫鬟看到顾伽罗进来,扬声通传了一声:“谨大奶奶来了!”

话音方落,站在门里伺候的一个丫鬟赶忙迎了出来,冲着顾伽罗行了个福礼,低声道:“大奶奶,贾老太君和涛大老爷家的女眷都在堂屋说话,贾老太君惦念晚辈,听闻您出去访友了,从进门到现在,已经问了好几次。”

这丫鬟是清河县主身边的二等丫鬟,名曰鹦鹉,最是个伶俐、巧舌的人儿,县主命她在门口守着,就是为了提醒顾伽罗。

顾伽罗听了这话,心中便有了数。

什么‘惦念晚辈’,贾老太君分明就是责怪顾伽罗这个做重孙媳妇的不懂规矩,长辈来了,她不说在家里恭迎、侍奉,却跑到外面去‘乱逛’,真真是没规矩、不敬长辈。

微微一颔首,顾伽罗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跟着鹦鹉一起朝正房走去。

门口的小丫鬟赶忙掀起厚厚的夹棉帘子,顾伽罗只觉得一阵热浪从屋里袭来,另外还有几个陌生的说笑声。

这应该就是贾老太君带来的孙媳妇、重孙媳妇等女眷吧,顾伽罗心里暗忖,脚下不停,绕过屏风,来到近前。

正房中间的罗汉床上,端坐着一个满头银发、满面红光的老夫人,她穿着殷红色仙鹤瑞草五蝠捧云的褙子,一头银发梳了个非常正式的发髻,勒着一条石青色镶红玛瑙的抹额,赤金簪戴了两三只,厚厚的耳垂上挂着个珊瑚珠做成的坠子,端得是富贵、气派已极。

这位应该就是贾老太君吧。

因为只有她一人端坐在罗汉床上,就连大长公主都坐到了下首的两溜官帽椅上。

清河县主和其它女眷坐在大长公主对面的官帽椅上,见顾伽罗进来,县主赶忙笑着招手:“伽罗回来啦。快些见过老太君和几位长辈。”

说着,县主还冲着顾伽罗眨了眨眼睛。

顾伽罗会意,恭敬的屈膝行礼,“儿请老太君安。”

贾老太君冷眼打量着顾伽罗,见她五官精致、身形袅娜,浑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心中便有几分不喜。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是豪门大家里的老太君。无比的尊贵与骄傲,另一方面她又有些自卑,觉得自己的出身不高(寻常农家女)。格外看不上那些出身显赫的贵女千金。

如果这位贵女长得又极好的话,那就更令人讨厌了。

很不幸,顾伽罗便是长得好、出身好又嫁得好的名门淑媛。

接连戳中了老人家的好几处爆点,贾老太君能看顾伽罗顺眼那才真是奇怪了呢。

“哼~~”贾老太君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哦,你就是那个险些坏了我齐氏清名的顾氏?”

此言一出。在场人的呼吸都是一窒。

打人不打脸啊,就是大长公主那样跋扈的人,也只是当面给顾伽罗冷眼,却从未直接将那件丑事说出来。

自古以来。能直言不讳的人,要么是真的猛士,要么就是真的二货。

而这位贾老太君。俨然是个无比勇猛的二货啊,竟是一点儿脸面都不给顾伽罗。如此鄙夷,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贱妇’了。

顾伽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寒意,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她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的回道:“妾身顾氏,见过老太君。”

贾老太君依然冷冷的看着她,丝毫都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直接将顾伽罗晾在了那里。

若是换做寻常的新妇,还不定怎么尴尬、怎么无地自容呢。

倘或是有些脾气的贵女,更会因着贾老太君毫不掩饰的鄙夷而当场发作。

幸而顾伽罗白天的时候在霍家受了些教训,经过一天的反思,相通了一些事,这才想忍着没有失态。

清河县主眉头紧锁,她知道贾氏是个没见识的老糊涂,但还是没想到这个老婆子会如此‘拎不清’。

话说,她当众点破顾伽罗的‘丑事’,顾伽罗固然难堪,可身为顾伽罗夫君的齐谨之岂不是更加难堪?

而整个齐家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

轻咳一声,清河县主起身来到近前,亲自扶起顾伽罗,笑着对贾老太君道:“回禀老太君,这就是我们西府的大奶奶,哎呀,提起我们大奶奶,真真是满京城的人都赞誉。唉,自从几个月前,咱们家横遭祸事,家里的境况直转而下,幸好伽罗这孩子性情敦厚、善良贤惠,硬是带着全副的嫁妆回到了咱们齐家,着实解了咱们家的燃眉之急啊。”

清河县主没有跟贾老太君打过交道,但是她的婆母袁氏却对贾氏十分了解,私下里曾经对县主面授机宜,告诉了她一些应对贾老太君的法子。

其中最管用的一条,便是银钱。

贾氏出身寒微,人生前三十年受尽了穷苦,对于银钱财物无比在意。

哪怕后来沾了齐子孺的光,家里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但贾氏骨子里还是个非常贪财的人。

果然,一听顾伽罗有丰厚的嫁妆,还拿嫁妆贴补婆家,贾氏不由得忍住了对顾伽罗的诸多训斥和嘲讽。

没办法啊,京城齐家败了,连带着洛阳老家的族人也跟着受苦。

齐大牛这一支掌管着黔国公府在洛阳的产业和所有田产,黔国公府的家产被全部抄没,洛阳的私产自然也保不住了。

没了那些‘进项’,齐大牛这一房的生活水准直线下降,贾老太君之所以不顾老迈的千里进京,原因只有一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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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语出惊人

果然,清河县主的话音一落,贾老太君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虽没有立马恢复和蔼可亲的长者模样,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看阶级敌人一样的看着顾伽罗。

“听你这番话,顾氏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贾老太君讪讪的说着,她转过头,冷冷的对顾伽罗说道:“顾氏,你既然回到了齐家,便应当恪守规矩、谨守本分,断不可做出有损齐家颜面的事情。”

说着说着,贾老太君加重了语气,近乎严厉的训诫:“如果你再做出那等没脸面的丑事,旁人老婆子我不管,只我这里就绕不过。”

贾老太君拿起放在一旁的楠木龙头拐,用力杵了下地面,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贾老太君此举,将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弄得非常紧张。

清河县主眉头皱得更紧了,担心的看向顾伽罗,唯恐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儿媳妇会当场发作。

虽然贾老太君算不得齐家的正经长辈,但到底是跟齐子孺同辈份的长者,身为晚辈,就是她清河县主也不好当面违逆。

顾伽罗好容易有了现在的‘好名声’,清河县主可不想顾伽罗为了这么个不值得的老糊涂而毁了名声。

清河县主接着扶顾伽罗胳膊的当儿,悄悄用手指捏了捏。

顾伽罗感觉到她的小动作,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对上县主关心的双眸。

顾伽罗心底微微叹息,好吧,方才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愤怒,恨不得丢给那老虔婆一个冷哼,然后拂袖离去。

可婆母的眼神唤醒了她的理智。深深吸了口气,顾伽罗强忍着心中的不喜,淡淡的回道:“老太君放心,我定会依礼而行。”

清河县主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为了防止贾老太君再说出什么破坏气氛的话,她拉着顾伽罗的手,一一介绍起客人来。

“香儿。这是你堂伯父的妻子涛大嫂子。”县主先来到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妇人面前。笑着介绍道。

顾伽罗微微欠身,客气的道了句:“堂伯母安好。”

中年妇人,也就是贾老太君最疼爱的孙子齐令涛的妻子。娘家姓方,父亲曾经中过举人,在洛阳书院当先生,勉强算个书香人家。

方氏今年四十来岁。五官并不出奇,面皮儿微黑。身形有些发福,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富家地主婆。

饶是身上穿着簇新的锦缎褙子,头上戴着赤金首饰,却也没有半分世家望族的富贵模样。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爆发气息。

只见方氏那双原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掩住了眼底的神彩,咧开厚厚的嘴唇。道:“哎呀,好个齐整的美人儿。咱们谨哥儿真是好福气,娶了个如此标致、灵透的媳妇。”

一边说着,方氏一边伸出手,似是很亲昵的抚上顾伽罗的肩膀。

不老实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仿佛在绸缎庄买布料一般,仔细评估着顾伽罗身上这衣服的面料,一双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顾伽罗头上的首饰。

顾伽罗见了,不由得一阵腻烦,借着礼毕起身的当儿,微微动了下肩膀,‘轻轻’将方氏的手抖开,笑着说道:“堂伯母谬赞了。”

“哎呀,不过奖,不过奖,你本来就是个好孩子嘛。”

方氏仿佛没有感觉到顾伽罗的抗拒,变本加厉的直接抓住她的手,不经意间摸到了她腕子上的一串七彩碧玺石的佛珠手串,惊讶的问道:“哎呀,这是什么玉石,竟有这么多颜色,啧啧,里面还有花色的呢。”

方氏的手心湿冷滑腻,顾伽罗被她握得很不舒服,不着痕迹的抬起手,装着展示给方氏看的模样,甩开了她的手,介绍道:“这是南边进贡的玉石,名曰‘碧玉’(也就是碧玺)。其中这几颗红绿杂糅的碧玉名曰西瓜碧。”

“西瓜碧?”方氏仔细的瞧了瞧,没口子的赞道:“哎哟哟,瞧着绿色包裹着红色,可不就跟西瓜一样嘛。啧啧,真真是个好东西啊。”

方氏并不知道‘碧玉’是个什么东西,但她却记住了顾伽罗的那句‘南边进贡’,既是贡品,应该不会是便宜货。

方氏脸上露出喜欢的神情,一双手更是恋恋不舍的抚摸着那浑圆剔透、五彩缤纷的碧玺手串。

她这幅做派,表明就是很喜欢这串珠子,暗示顾伽罗送给她呢。

顾伽罗嘴角抽了抽,心道:依着规矩,不是该长辈给晚辈送见面礼吗?怎么到了这里,却掉了个儿?

如果没有贾老太君这一出,顾伽罗或许也就将这碧玺手串送给方氏了。

毕竟在大齐,碧玺也不是什么贵重的首饰,顾伽罗之所以戴着,不过是喜欢碧玺的颜色。

一串不怎么值钱的手串,舍了也就舍了。可问题是,顾伽罗却不想便宜了眼前这家人。

虽然方氏没有似贾老太君那般口出恶言,但眼中却闪烁着鄙夷和不屑。

顾伽罗不禁猜想,方氏之所以忍着心里的厌弃转而夸奖她,应该是另有所图。

当然,方氏或许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像祖母辈分高,又惦记着京城齐家的产业(或者说眼馋顾伽罗的嫁妆),这才没敢造次。

有了这些猜想,顾伽罗自是不想如了方氏的愿。她又不傻,实在做不出那等送了东西还被人暗地里嘲笑的蠢事。

顾伽罗手腕转动,再次拨开方氏的手。

清河县主已经无语了,果然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俗话,贾老太君贪财,她最喜欢的孙媳妇也不遑多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