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家里最尊贵的儿媳妇是她这个世子少夫人,可婆婆硬是处处抬举燕氏,弄得燕氏这个三奶奶比她还要体面!

世子少夫人早就看燕氏不顺眼,这会子抓住机会,自不会轻易放过。

故意‘啊’了一声,世子少夫人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了,我怎么给忘了,弟妹和顾大奶奶交好,齐家设宴,弟妹定然想去看看。”

话音一落,岳淑慎便扭头看向燕氏,眼中满是不忿:“三嫂,你居然跟顾氏搅到了一起?哼,顾氏是个什么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旁人都避着躲着,三嫂你倒好,竟然还自己巴巴的往上凑——”

“慎姐儿,住口!”

永兴侯夫人听女儿越说越不像话,赶忙喝住,“你怎么跟嫂子说话?你的规矩都白学了?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你竟然对嫂子口出恶言,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岳淑慎不服气的鼓起两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力别过头。

燕氏脸色微变,她听得分明,婆婆表面上是在斥责女儿,暗地里却是在敲打她这个儿媳妇。

什么叫‘不相干的外人’?

还不是怪她明知道小姑和顾氏不对付,却还要跟顾氏来往?嫌她不知道维护自家人?

燕氏心里叹息,她何尝不想维护自家人?实在是这个小姑太能折腾,放眼整个京城,就没有岳大小姐‘看顺眼’的人。

如果按照婆婆的话来做,那她也不用交际了!

心里这么想,燕氏却还要笑着说:“母亲别生气,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嫂子行事不周到。慎姐儿是个直爽的性子,旁人不知道,我却是清楚的。唉,以后我会注意分寸,还请母亲放心。”

永兴侯夫人很满意燕氏的态度,她看在三儿子的面子上,对燕氏很是抬举。但这并不意味着,燕氏可以恃宠而骄、肆意妄为。

不过,永兴侯夫人深知御下之道。给了人家一巴掌,也不忘再给颗甜枣吃。

思忖片刻,她道:“县主亲自下帖子,咱们岳家也不能一个都不去。这样吧,燕氏,你便代替我们走一趟齐家。不管如何,总要全了面子。”

燕氏赶忙起身。恭敬的应声:“是。谨遵命!”

寿春伯府、东平伯府等几家主母收到请柬后,纷纷找了各种理由婉拒了。

收到回复后,清河县主不禁收紧了拳头。好呀,那些个国公府还没说嫌弃齐家呢,这几家侯府、伯府倒是摆起了架子。

很好,几位的‘情谊’。我清河记下了!

就在县主暗恨不已的时候,顾伽罗兴冲冲的回来了。“母亲,妙真大师有意来齐家赏花!”

县主惊喜交加,捉住顾伽罗的手将事情问清楚后,忍不住大笑出声。“好呀,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这消息传出去后。那些个‘势利眼’们会如何的后悔!”

后悔?

当然后悔,就是永嘉郡主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寿春伯府等几家明言拒绝的主母。更是捂着胸口哀哀叫疼——天哪,妙真大师已经有三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了,就是正旦朝贺,她老人家都不肯进宫咧。

可宫里的太后和皇帝就是宠爱她,各种贡品,挑着上好的极品,仿佛不要钱一般的往静月庵送。

圣人更是数次微服去探望妙真…种种超规格的待遇,连太子有时候都会心生羡慕。

现如今,妙真大师却要前往齐家赴宴,这、这可是接近大师的绝佳机会啊。

只要能跟她老人家说上话,哪怕只是寒暄几句,都足够所有的贵妇艳羡。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妙真大师能去齐家,表明她跟齐家(或者说与县主)关系莫逆,而寿春伯府等几位夫人却直接干脆的打了县主的脸,大师倘或怪罪下来…

几位夫人后悔完了就是后怕,她们一边安慰自己‘定是齐家人在说大话,大师何等尊贵的人儿,怎么会跟罪臣来往’,一边又接连派人去打探消息。

其实她们心里很明白,县主又不是傻子,怎会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如此,大师真的会去齐家?

包括永嘉在内的几位夫人都暗暗决定,到了宴会正日子,她们就直接去文昌胡同。拼着脸皮不要了,她们也要挤进齐家。

唯有永兴侯夫人暗自得意,幸好她没有把话说绝了。

命人唤来燕氏,“今个儿我的精神好了许多,太医也说了,我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赏花宴那日,我便带着你大嫂和你一起去齐家吧。”

世子少夫人也笑靥如花的表示,她的风寒已经好了,绝不会耽误了齐家的宴请。

燕氏见状,心中暗暗摇头,却也只能笑着答应。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三月二十六日。

清晨,天还没亮,齐家的下人们便起来了,来来往往的忙个不停。

顾伽罗和齐谨之也提前起床,洗漱完毕,夫妻两个一起简单用了些早饭。

顾伽罗去萱瑞堂帮县主料理事情,齐谨之则去书房寻父亲商议待客的事情。

日头一点点的升高,街上渐渐有了行人和车马的声音。

齐家的大门大开,几个身着崭新青色衣裳的小厮恭敬的在门口待客。

不多时,便有马车缓缓驶入了文昌胡同,一路朝齐家驶来。

小厮们机灵赶忙迎了上去。

原本,齐家赏花宴只邀请了堂客,但妙真大师要赴宴的消息一传开,许多个宗室、权贵都想来凑个热闹,甚至连几位开府的皇子都表示对齐家的几株牡丹感兴趣。

豫王府、福王府、齐王府,乃至安王府都有人前来。

县主和顾伽罗在二门处等着,听到外头的通传声,婆媳两个脸上都带出了笑容。

县主忽的想起一事,扭头对身边的丫鬟低语了两句。

那丫鬟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县主的声音很轻,顾伽罗细细听了下,也只听到了‘客房、许氏’几个字。

顾伽罗不禁扬起一边的眉毛,怎么,婆母竟然想让许爱出来见客?

这不科学啊。

慢说许爱来历不明,就算是齐家真正的客人,也不该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啊。

今儿来的可都是有身份的贵人,让许爱一个身份尴尬的人过来…顾伽罗疑惑了,婆母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ps:嘿嘿,二合一。亲们,节日快乐哈!

第069章 下马威

客房里,小丫鬟如实将县主的话转述了一遍。

许爱惊喜不已,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县主请我去参加赏花宴?这位姐姐,你不是逗我开心吧?”

小丫鬟见不得许爱那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学着主母的样子,矜持的点了下头,“许姑娘说笑了,奴婢哪敢随意胡言?县主和大奶奶都等着许姑娘呢,还请您赶紧收拾下跟奴婢过去吧。”

许爱瞪大了眼睛,似是被惊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丫鬟不屑的撇撇嘴,不愿再看许爱的蠢样,冷声道:“奴婢在外头等着姑娘,姑娘快些梳洗一下吧。”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许爱脸上的狂喜之色瞬间散去,她眼中闪过一抹玩味,县主请她这样一个不受待见的女人去赴宴,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她的丫鬟雀儿却喜滋滋的捧着一套崭新的襦裙走了过来,“小姐,二爷还真是说话算话,昨儿刚让人传了消息,说是县主对您的态度已经松动了,今个儿县主便请您去赴宴。”

雀儿一边说着,一边帮许爱褪去家常的衣衫,眼睛里泛着兴奋的光芒:“听说今日赏花宴来的客人都是京中数得上的豪门贵妇,随便哪一位的身份都比咱们的知府娘子都要高,小姐,待会儿您可要好好表现,让县主和诸位女客瞧瞧,您跟那些贵女们也不差什么。”

许爱不置可否,摊开双手,任由雀儿给她换上衣衫,然后重新梳了发髻,又在脸上涂了些胭脂。

收拾停当了。许爱没有耽搁,让另一个丫鬟留守,带着雀儿,跟着那传话的小丫鬟去了二门。

“爱儿见过县主。”

许爱盈盈下拜,动作端得是袅娜纤巧。

县主摆摆手,“许姑娘无需多礼。”

许爱正想跟县主致谢,恰在这时。外头来了一行贵客。

县主赶忙低声吩咐了一句。“许姑娘,你且到我身边来。”

许爱眸光闪烁了下,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便退到了县主的身侧。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县主的另一侧站着的并不是齐家大奶奶顾氏,而是县主的贴身侍女鹦鹉。

更巧的是,鹦鹉身上穿着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配上一条白色挑线裙子,恰与许爱新做的那套号称‘京中流行款式’的新衣极为相似。

“哎哟。大表嫂您来啦,快请进。”

县主仿佛没有发现自家丫鬟和‘贵客’撞衫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依次到来的客人上。

妙真大师赴宴的消息一传开,齐家这次的赏花宴绝对称得上贵客云集。

接到请柬的人家。比如齐家的姻亲,赵国公府、威远侯府、大将军府(也就是马家)、冯家、宋国公府等等人家全都到齐。

还有齐家的故交,像英国公府、卫国公府、镇国将军府等人家也都相继到来。

另外。还有一些嫌弃齐家没落,却又不敢明着拒绝的人家。听到京中第一消息后,也赶忙兴冲冲的赶到了文昌胡同。

至于那几家‘婉拒’的人家,也厚着脸皮送上门来,左右她们手里有请帖,侧门守候的丫鬟婆子也不敢拦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没有接到请帖,却消息灵通的人家,主动跑上门来——来者皆是客,她们就不信,清河县主还真能将她们拒之门外。

清河县主自然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早早的将心腹曲妈妈派了出去,命她把不请自来的客人逐一甄别后,确定了身份,这才放行。

一时间,齐家门前车水马龙,各种规制的车架将整条巷子塞得满满当当。

大长公主领着众儿媳、孙媳和孙女们走出大门的时候,险些被那些马车堵得出不了门。

望着那热闹非凡的场景,大长公主神色变化莫名:真是没想到,还不到一年的功夫,西府便又‘风光’起来了。

大长公主眼尖,清楚的辨别出了眼前那一辆辆车架的规制,并精准的判断出了每辆马车所代表的人家。

“…啧啧,马氏果然能干,区区一赏花宴,来得客人竟是比正旦坤宁宫的朝贺还要齐整。”

大长公主不是个隐忍的人,冷哼一声,吐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她这话说得有些诛心,言语间竟是暗讽县主太张扬,连皇后都不如她有体面。

如果这话传了出去,哪怕皇后是县主的亲姑姑,心中也会有些不舒服。

“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能想到大嫂会那般能干,连大师那样的贵人都能请来。”

搬了新家,住的院子也大了许多,但宁氏却过得很不开心。

管家权被刚过门的儿媳妇夺走,任谁也不会乐意。

这会儿宁氏的心情更差,她和清河县主做了二十多年的妯娌,两人也斗了二十多年,彼此间互有胜负。

虽然宁氏败多胜少,可那也是跟县主平起平坐的‘对手’啊。

现如今倒好,宁氏混得连个寻常富户家的太太都不如,儿媳妇对她阳奉阴违,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连那些个眼皮子浅的管事妈妈也开始应付了事。

反观县主,出身高的儿媳妇对她各种孝顺、恭敬,总览家中大权,如今更风风光光的办起了赏花宴。

差距如此之大,宁氏根本无法接受。

心里憋着气,宁氏不敢跟婆母呛声,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姚希若:“你不是妙真大师的徒弟吗,咱们家乔迁之喜,举办宴席邀请众亲友来新家暖宅,你怎么不把大师请来?”

同样是举办宴集,西边就贵客如云,随便哪个都是世家贵妇。

而她们东府却冷冷清清,除开姻亲,只有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前来。

宁氏越想越生气。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了姚希若头上,“真真是个废物!整日里捣鼓那些歪门邪道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去静月庵给大师请个安呢。咦,不说还好,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大师回京好几个月了,你怎么也不去瞧瞧她老人家?”

这可不是做徒弟该有的姿态啊。

大长公主一记眼刀丢了过来,宁氏硬生生将后头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姚希若到底年轻。虽活了两辈子。可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有遇到今天这样的情景。

被婆母当众斥责,还险些将她好容易套到头上的帽子给摘掉。她不禁又羞又怒,登时涨红了脸。

更可恨的是,她还不能辩解。

怎么说?

难道说她跟妙真大师只是数面之交,偶尔听大师讲了几句养生之道?

难道说她过去在拿着大师的旗号招摇撞骗?

宁氏这个蠢妇居然还让她去静月庵。呸,宁氏当静月庵是东大街啊。可以随意乱逛?

大师没有揭穿姚希若的谎言,已经是给了姚家莫大的面子,姚希若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敢主动往大师跟前凑。

姚希若在心里把婆婆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还要做出羞愧的模样。

大长公主却忍不住再次后悔,她当初怎么就看上宁氏这个蠢东西了呢。

姚氏是不是妙真的徒弟有什么打紧?

只要她能给齐家带来利益就好。

好吧,就算姚氏说了谎。那也不该由宁氏这个做婆婆的当众戳穿了呀。

大长公主真想敲开宁氏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泔水还是浆糊!

冷哼一声。大长公主道:“宁氏,你是不是不想去西边赏花?如果不想去就直接说一声,扯那些个废话做什么?”

宁氏再次当着女儿、媳妇的面儿被婆婆训斥,仿佛被狠狠抽了几个耳光,面皮儿火辣辣的疼。

宁氏的嫡长女齐慧之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大长公主的胳膊,轻声道:“祖母,小心台阶,孙女儿扶您走吧。”

大长公主满心的怒火,在看到乖巧孙女的那一刹,全都熄灭了。

罢罢罢,宁氏虽然不好,可也给齐家生养了三儿一女,这些孩子个个都是极好的。

尤其是慧姐儿,今年都十四岁了,到了说亲事的年纪,隔壁来了那么多贵妇,正是给慧姐儿相看婆家的好机会,宁氏作为母亲和一家主母,也必须出席。

大长公主轻轻拍了拍齐慧之的手背,“还是我慧姐儿最贴心。走吧,时辰不早了,咱们好歹是半个主人,还要帮衬着招呼客人呢。”

宁氏和姚希若都垂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紧跟大长公主下了台阶。

小秦氏和贾姝一直都没有吭声,老实得像一对鹌鹑,悄无声息的跟上大部队。

二门的垂花门里,县主和顾伽罗还在迎客。

京中有名号的贵妇已经来了七七八八,县主暗暗算着,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便跟刚刚进门的英国公世子少夫人一起进了花厅,只留下顾伽罗一人待客。

县主走的时候,鹦鹉等丫鬟自是跟随。

许爱却有些反应不及,饶是她自持见过世面,也被今日的所见所闻迷花了眼睛。

天哪,这、这才是真正的豪门宴集啊。

还有那些贵妇们,个个衣衫华美、珠光宝气,身上还散发着她从未闻过的香气。

还有她们的仪态、谈吐,更是优雅得不似凡人。

繁花锦绣、富贵满堂,今日许爱总算明白了其真正的含义。

不知不觉间,许爱竟生出了些许的自卑,感觉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就好像闯入天宫仙境的无知村妇。

原本,许爱也想像雀儿说得那般好好表现,但人家贵妇们连眼角的余光都欠奉一个,更谈不上欣赏她的‘美好’了。

顾伽罗默默的望着许爱呆愣的模样,心中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婆母大人的这个下马威果然厉害!

第070章 有仇不报非贵女

“县主,妙真大师的马车刚刚进了胡同。”

曲妈妈悄悄来到清河县主近旁,低声耳语:“大奶奶已经迎了出去,您看——”

县主含笑跟几位贵妇寒暄着,听了这话,眉眼不动,只唇边的笑纹加深了几许,心中紧绷的一根弦也松了下来。太好了,妙真大师终于到了!

不是她患得患失,而是大师身份贵重,且好几年都不曾主动参加宴集,仿佛真的如出家一般,远离了红尘。

就是宫里、安王府有什么聚会,她也不轻易露面。

若不是太后和圣人对静月庵赏赐不断,世人险些遗忘了妙真大师的存在。

虽然顾伽罗非常确定的告诉她大师会来,而她也亲自去静月庵给大师送了请帖,并得到了老人家的口头许诺,但在没有见到大师莅临齐家前,县主还是无法真正的放下心来。

“有位贵客到了,我出去迎接一下,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县主略带歉意的跟几位贵妇欠了欠身。

“贵客?”

几位贵妇眸光闪烁,能让县主抛下一屋子的客人而亲自跑出去迎接的贵客,除了哪一位,再无旁人。

妙真出了家,不再是公主,可谁也不敢把她当做寻常的‘尼姑’看待。

太后和皇帝更是非常明白的表示,妙真的一应待遇和公主等同。

公主驾到(尤其是受宠的公主),身为朝廷命妇,理当出迎!

那几位贵妇纷纷点头表示理解,还非常积极的说:“既是贵人驾到,依礼。咱们也当出去迎一迎。”

花厅里的消息传播的很快,县主还没有出去,绝大多数的人便已经知道了。

纷纷附和那几位贵妇的话,“是啊是啊,可不能怠慢了贵人!”

开玩笑,她们这次来是做什么的?还不是想在大师跟前刷个存在感?

正主儿来了,她们还不赶紧出去表现。更待何时?

大长公主辈分高。又是皇家贵女,她自认为自己最有发言权,笑着走到县主跟前。道:“贵人来了,老婆子我也理当过去瞧一瞧,偏生我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若是怠慢了贵人就不好了。这样吧,宁氏、姚氏。你们跟着县主一起过去吧,好歹给贵人见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