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县途径乌峰山的时候,突遭劫匪袭击,”

齐谨之声音不是很大,但在场的人却都能听到,“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这些劫匪就敢劫杀朝廷命官,简直是丧心病狂、歹毒邪佞至极,本县上蒙皇恩,出任乌撒知县,自当安境保民,斩匪人于刀下。”

上百人聚集,却只有齐谨之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丁点儿响动。

齐谨之抬手一指两侧的‘京观’:“这些歹人意图刺杀朝廷命官,目无王法,意欲谋反,本县绝不会手软。”

马仲泰接到消息,惊慌不已。不过他到底城府深一些,硬是忍下了心底的愤怒、惶恐、悲恸等情绪,并将群情激奋的家人劝住,亲自跟着报信的人,一脚深一脚浅的出了家门。

走近县衙门口,正好听到了那句‘意欲谋反’,马仲泰不禁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谋反?

好个齐谨之。果然够狠!

居然给这些人按了这么一个罪名,分明就是想让马家‘打落牙齿和血吞’。

偏偏马家还只能这样,否则。他们如何解释马家二叔会跟‘匪人’混在一起?

不止如此,马家甚至都不能承认那人是马二叔!

掐了把掌心,马仲泰咬牙走入人群中。

前方,齐谨之一挥手。颇为郑重的说道:“自今日起,本县定会全力剿匪。荡平乌撒境内所有的山贼、流寇,还百姓们一个安宁、太平的家园。”

众人听了这话,嘴里一阵苦涩:得,这居然只是个开始。接下来齐县令还要举起屠刀啊。

直到此刻,才有人想起这位新知县的身份,水西大营前少将军。在西南练兵六七年,不知剿灭了多少跟朝廷作对的寨子咧。

虽然齐谨之长得白净。好像那些酸文假醋的读书人,骨子里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啊。

想想也是,普通读书人出身的县令,也不会这般暴力、血腥,把人砍死也就罢了,居然还摆‘京观’。

你说这是震慑呢还是震慑呢还是震慑呢!

齐谨之说完这些,又缓和了表情,和气的说道:“天色不早了,诸位乡邻想要告状的话,明早再来。只要你们有冤屈,本县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啥?

还来县衙告状?

来一个门口堆着三百颗血淋淋的人头的衙门告状?

这可是人头啊,不是大白菜,饶是他们这些山民彪悍,也受不了这种刺激啊!

“当然,如果实在有重大冤情的,也可现在跟本县道明,”齐谨之眼含期待的扫了眼在场的‘百姓们’。

唰~

众人不由自主的齐齐向后退了好几步,唯恐自己一个不合群,被齐县令‘点名’。

话说这会儿齐谨之在他们的心目中,早已经跟屠夫、活阎王画上了等号。

“没有吗?可瞧你们方才的架势,似乎今日本县不开堂审案,你们就活不下去呢,这会儿怎么——”

齐谨之扭过头,看向刘虎,“刘捕头,方才可有十分紧急的原告,你且给本县指出来,本县连夜审理!”

卧槽,齐谨之,你还有完没完了?

‘百姓们’心里发慌,担心刘虎也是个二货,会当场指人,有几个胆子小、心思却灵活的人,开始偷偷往外溜。

他们可不是马家的奴隶,而是自家家主‘借给’马家造势的帮手,没道理为马家丧命。

再说,他们也不能给自家主人惹祸啊。

有第一个开溜的,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静寂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草、草民告退!”

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如同一个信号,众人听了这话,个个撒开脚丫子,没命的四处跑去。

“啊哟,谁踩到我的脚啦!”

“鞋、鞋,我的鞋!”

“别挤,别挤~~”

百余人顿时成了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一时间,叫嚷声、骂娘声、哭喊声响做一片。

齐谨之高坐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也不令人制止,就这么看着。

“别他娘的废话了,赶紧跑啊!”

“对啊,逃命要紧,娘的,你也想变成京观不成?”

众人你推我、我挤你,有的干脆跌倒在一起,乱的不成样子。

还是有人忽的嚎了一嗓子,惊醒了大家,他们这才不管不顾的死命往外冲。

这一回,再被人踩了、撞了,他们也不再乱喊,一门心思的逃出这个满是血腥味儿的地方。

幸好聚集的人不算太多,县衙门前的街道也是整个县城最宽敞的,乱了一刻钟后,百余人便消失在了齐谨之的视线中,留下了一地的草鞋、帽子。

马仲泰被动的跟着人群离开县衙。脚上的鞋子踩丢了一只,天蓝色湖绸长衫上不知被谁抓了几个黑爪印、袖子还被扯坏了。

好容易摆脱人群,马仲泰发髻歪了,衣服破了,连腰间的玉佩、荷包等物都不知道是丢了、还是被人趁乱给拽走了,整个人狼狈至极。

“二爷,您、您这是怎么了?”门口的小厮惊讶万分。他在马家当差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家二爷如此‘失仪’的模样。

话说,二爷刚才不是去县衙办事儿吗,怎么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马仲泰撩开垂在眼前的一绺头发。平复了下呼吸,才问了句:“家里没人出去吧?!”

方才堂弟就红着眼睛、拔刀要去跟齐谨之拼命,马仲泰好容易说服了阿爹,由阿爹压着堂弟。这才没有闹出门去。

马仲泰担心,自己一出门。没了劝阻的人,堂弟他们会一时激动作出什么错事来。

马家,不能再出事了!

“除了您,没人出门。”小厮小心翼翼的回道。

他是马家最底层的奴婢。今日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不过。瞧着家里几位主子的模样,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马仲泰摆了摆手。没说什么,理了理歪斜的衣服,朝里走去。

“我、我定要杀了齐谨之这个混蛋,拿他的人头祭奠我阿爹!”

马仲泰还没有走近议事的大堂,便听到了堂弟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好啊,你今个儿杀了齐谨之,明儿咱们整个马家寨就成了反叛朝廷的逆贼,水西大营的马将军都不用上报京城,就会直接出动,彻底荡平咱们的山寨!”

马仲泰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抬脚走近大堂,拱手对坐在正中的老者说道:“阿爹,我去看过了,确实是二叔——”

话未说完,马堂弟已经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马仲泰的衣襟。

‘刺啦’,马仲泰那原就皱皱巴巴的衣服又被扯坏了一道口子,一件上好湖绸长衫,立时变成了乞丐装!

“好你个马仲泰,你、你刚才说什么?齐谨之杀了我阿爹,杀人偿命,我杀他给阿爹报仇,这有何不对?”

马堂弟双目赤红,吐沫星子喷了马仲泰一脸。

马仲泰自诩是个谦谦君子,最是个喜洁净、重仪容的人,他伸手抹去脸上的口水,不去看马堂弟愤怒的双眸,继续看着父亲,冷声道:“齐谨之当众宣布,那些人是刺杀朝廷命官的逆贼,以后他还要继续剿匪!”

马寨主一惊,他到底是一寨之主,见识远比寻常山民强许多。

“你是说——”

马仲泰沉重的点点头,懊恼的说道:“都怪我,是我小瞧齐谨之了。”马仲泰只不过想给齐谨之一个教训,让他知难而退。

不想,齐谨之竟这般冷血,毫不手软的杀了二百多人。

马仲泰怀疑,齐谨之心里很清楚那些所谓的‘山匪’是什么人,甚至连马二叔的身份,齐谨之也心知肚明,可他还是把人都给杀了。

不但杀了,还筑了京观,就那么大剌剌的摆在县衙门口。

难道他就不怕京中有刺史弹劾?不怕激起西南民族矛盾?不怕乌撒的几大豪族反弹?

马仲泰想到的,马寨主也想到了。

思忖良久,他才悠悠的叹了口气,“罢了,这次的事到底是咱们行事不周,让齐谨之抓住了把柄。”

齐谨之能干掉马二叔等二百余人,定是准备了援军。

在西南,齐谨之能随意调动的军队,除了水西大营,再无其他地方。

有水西大营的将士做证人,马二叔他们‘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为了撇清马家,马寨主也只能按照齐谨之的剧本往下演。

马堂弟比马二叔聪明,一听这话,顿时又跳了起来,“那我阿爹就这么白白死了?”

马寨主抬起眼皮,一字一顿的说道:“胡说,你阿爹此刻正在山中打猎呢。”只是不幸遇到了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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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心动

“大爷,你回来了?!”

顾伽罗快步迎了出来,看到齐谨之满身血污,心顿时提了起来,急声问道:“你受伤了?哪儿受伤了?严不严重?来人,快请燕大夫!”

她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就是觉得莫名的心慌,连声音都有些走调了。双手微颤的扶上齐谨之的胸膛,似是想要检查他的伤口在哪儿。

齐谨之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道:“伽罗,你别担心,我没受伤。这些都是鸡血、或是山贼的血。”

马氏父子猜得没错,乌峰山谷中的刺杀,原就在齐谨之的计划之中。

比如最先出现的那四五十个‘鞑子’,齐副将的骑兵,全都是齐谨之的安排。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么最初齐谨之和‘鞑子’们的砍杀,则是给山间埋伏的马二叔等人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引诱他们出来。

“…我知道是演戏,血也都是用的鸡血,可、可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误伤了,岂不冤枉?”

齐谨之的计划没有瞒着顾伽罗,但顾伽罗还是会担心。

齐谨之微微一笑,拉着妻子进了正堂,推她坐到罗汉床上,然后道:“放心吧,当年我们在大营的时候,经常这样演练,慢说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蟊贼了,就是久经沙场的人也瞧不出破绽。”更不会有什么意外。

“没受伤就好。”顾伽罗定定的看着齐谨之,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大爷,先去梳洗一下吧。”顾伽罗早就命人准备好了热水,确定齐谨之无恙后。便推着他去了净房。

齐谨之洗了个澡,换上家常的道袍,没有系腰带,拖着一双木屐,踢踢踏踏的来到堂屋。

堂屋里间,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顾伽罗正要招呼齐谨之用饭,眼见他顶着一头的湿发。赶忙抄起一块干净的棉布巾子。用巾子和湿发绞在一起,在头顶打了个结。

“呵呵,再拿个拂尘。我愈发像个道士了。”

洗去一身的血污和戾气,齐谨之的心情大好,摸了摸头上的包包,笑呵呵的自我调侃。

顾伽罗横了他一眼。然后亲手给他盛了碗汤,“先吃饭吧。有什么咱们吃完再说。”

齐谨之忙点头:“还是大奶奶心疼我,大奶奶有所不知啊,我今天下午,竟是连杯茶都没有吃上一杯。两三个时辰里。来回三百里,又是演戏,又是砍人。真是又累又渴又饿。”

自那日地动后,齐谨之就改口叫顾伽罗的名字。私下里小夫妻玩笑的时候。他也会偶尔唤她一声‘大奶奶’。

虽然都是大奶奶,但过去在京里的时候,齐谨之这么叫,更多的是一个称谓,表明了顾伽罗的身份。

而现在齐谨之这声‘大奶奶’,却带着夫妻间的亲昵,仿佛是两口子之间的爱称。

“既是这般,那还不赶紧用饭?偏还叽里咕噜的说恁些废话。”

顾伽罗见齐谨之完好无损的归来,紧张了大半天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拿起银箸,捡了几样齐谨之爱吃的菜夹给他。

齐谨之嘿嘿一笑,不再说什么,闷头享受妻子的‘爱心晚餐’。

食不言。

齐谨之和顾伽罗静静的用过晚饭,吃了些水果,然后才移步来到堂屋。

“这罗汉床是前任知县留下来的吧?”

齐谨之扫了眼半旧不新的床榻,木质还好,黄花梨的。样式是惯常的五屏风式,四周雕刻着万字云纹,只是长时间没有保养,床脚处有些许磨损。

不过,经由孙传梁的修复、清理,这张罗汉床看着倒也不显得太寒酸。

顾伽罗命人铺上了猩猩红红云龙捧蝠坐垫,脚踏下铺了大红团花地毯,给罗汉床平添了几分喜气,也没有那么破旧了。

“是啊,那位前任知县留下了几件家具,都破损的不成样子,唯有这张罗汉床还能用一用。”顾伽罗点点头,她很不习惯用旁人用过的东西,但这也是没法子,京城距离西南太远,她陪嫁的那些紫檀家具根本就不方便运送。

再者,顾伽罗很清楚,齐谨之在西南呆不了多久,短则三年,最长不会超过六年,只等西南彻底平定,他们夫妻就能回京,或是调任他处,如此反复,好好的家具也要折腾坏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在西南找几个手艺好的木匠订制几件,木料也不用太好,等离开的时候,直接留在县衙也不心疼。

只是他们夫妻刚来,还来不及收拾这些,唯有先用前任留下来的旧家具‘凑合’几天了。

“你可知那位知县为何没有将这些家具带走?瞧这罗汉床的木料和做工都不错,对于一个寒门出身的七品知县来说,已是很贵重的东西了。”

齐谨之坐在右侧的座位上,似有所指的说着。

顾伽罗挑了挑眉毛,她跟齐谨之做了几个月的‘夫妻’,整日里呆在一起,多少了解一些他的性情。

他骄傲、有担当,行事谨慎,有勇有谋。

有时看着脾气火爆、还小心眼儿的爱记仇,有时却又体贴周到。

…不管他是个什么样子,却从不会无的放矢。

“说起来,他与我一样,抵达乌撒的次日便前往府城拜见府尊。在乌峰山遇到了‘流寇’,打斗中,‘误伤’了右手,险些致残…”

齐谨之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怒,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心里发寒。

“他也遇到了‘流寇’?还受了重伤?”顾伽罗听出了齐谨之话里的深意,忽的生出一股怒气,“这些人也太狂妄了,当朝廷是摆设?还是以为自己是这里的土皇帝?”

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好容易考中的科举。因为没有门路,被吏部一脚踹到了蛮荒之地。

但人家还是携家带口的来了。

结果呢,什么都还没做呢,更谈不上得罪了什么人,就惨遭毒手。

是,那位前任知县保住了性命,可右手却几乎废了呀。

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手是多么的重要。

而且自古做官都要讲究个仪表。似孟复那般,不过是长得丑一点儿,考中了进士都无法做官。更不用说一个‘残废’了。

“知县受了伤。家人都被吓坏了,老母亲以死相逼,让知县辞官,再加上知县的手…最后一家人草草收拾了些细软。仓促离开了乌撒。”

齐谨之继续淡淡的说着。

“真真该死!”顾伽罗实在忍不住了,她虽出身豪门。却也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女。特别是在现代生活的那几年,更是学到、见识到了许多东西。

对于古代市井百姓的艰辛,她也知道一些。

‘流寇’毁掉的不仅是一只手,也不仅是一些财物。还毁掉了一个读书人终生的期盼,以及一个家庭的希望。

“伽罗,你也觉得他们该死?该杀?”齐谨之话锋一转。忽的问道。

顾伽罗咬牙,“这样目无法纪、心狠手辣的恶人自是该死。大爷,你、你是不是已经将那些人都、都——”

她伸出嫩白的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齐谨之点了下头,“没错,乌峰山设伏的‘山匪’全都杀死了,人头我也带回来了,就堆在了县衙门外,我要让那些真正的恶人看一看,乌撒是大齐的治下,奉行的是大齐律,也当向圣人、朝廷效忠。至于那些人,哼!”

顾伽罗一怔,“大爷,你筑了京观?天呀,你们到底遇到了多少‘山匪’?”

齐谨之伸出两根指头,“二百余人,都是惯常做这勾当的老手,个个手上都不干净,所以我——”

他说这么多,就是不希望妻子觉得他是个残暴、冷血的屠夫。

他确实杀了人,但那些都是该杀之人,他绝没有滥杀无辜。

顾伽罗哪里管这些,立起身子,扑到近前,双手再次抚上齐谨之的胸膛,“你就带了十个人出城,就算有西南大营的援军,那也才一百人,对方的人数却是你们的两倍。你、你…你真的没受伤?”

她最后几个字,明显带了哭腔。

齐谨之傻了,呃,好像跟他想得不一样呢。大奶奶,你抓错重点了吧?

话说你听到自己的丈夫砍瓜切菜似的割了二百多脑袋,还血淋淋的带了回来,随后更是堆在了县衙门口,你就没有一点儿的畏惧、或是不适应吗?!

“伽罗,你别急,我真的没受伤,齐副将带来的人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绝非那些偷鸡摸狗的毛贼所能比拟。收拾那样的乌合之众,五十人就够了。”

齐谨之反手捉住她的小手,双眼对上她的眸子:“伽罗,我发誓,我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没受伤就是没受伤。不过,我杀了那么多人,还把人头带回来示众,你会不会觉得太过分?”

说到底,齐谨之和马家(亦或是安南王府)之间,不是敌我关系,顶多算是内部矛盾。

齐谨之却使出这般狠手,虽师出有名,却很容易遭人非议。一个弄不好,还有可能被御史弹劾。

当然,齐谨之并不怕那些靠嘴皮子吃饭的家伙,他只担心妻子会因此而对他心生畏惧、乃至厌恶。

顾伽罗很奇怪:“这些人不都是该死之人吗?既是该死之人,杀了就杀了。再者,治乱世须用重典,乌撒形势复杂,大爷想要真正的掌控县城,就必须挥出铁拳!”

拜托,她也是四大国公府的人好伐,从小听着祖父的辉煌战绩长大,岂会这点道理都不懂?

顾伽罗的一双凤眼波光潋滟,偏又是那么的澄澈如水,齐谨之忍不住沉醉其中,心怦怦跳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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