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琼嬷嬷跟二管家也战战兢兢地进来了,怕楚素阳突然受刺激发疯,便不着痕迹地挡在楚阳娿前面。。

“把她们抬出去治伤。”楚阳娿发了话,管家总算叫进来几个人,把钱昔灵抬了出去。

楚重阳也被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松绑了,她嘴里还堵着一团碎布,二管家将碎布取出来,却见她张大着嘴巴,似乎要叫,却像哑巴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这个时候,楚阳娿才看到她濡湿的下身,竟是血液混合着尿液,把裙子弄得脏成一团。

楚阳娿实在受不了了,她忍着怒气,质问楚素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你也太……”

楚素阳眼睛闪了一下,下意识地低了头不敢看楚阳娿,但她还是毫无愧疚地说:“十姐姐不是喜欢跟我开玩笑么?这样我以后也可以跟她开玩笑了。至于钱姐姐,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总是说人要互相体谅,所以我想,我们变成一样了,那才真的可以互相体谅了。”

楚阳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扶着门框退了出来,得知管家已经派人去请老爷子回来,她点了点头,将静水堂服侍的人全部叫过来审问。

丫鬟们一个个哭丧着脸,都说自己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十三姑娘一向不喜欢人近身,她不叫人,伺候的丫鬟也不会没事儿往跟前凑。

“那是谁最先发现的?”

“是……是奴婢。”一个青衣丫头颤着声儿说:“奴婢在外头洒水,听见姑娘开门,说让我去请大夫或者找些止血的药来。奴……奴婢以为是姑娘身子不舒服了没多想,然后,然后不小心往屋里瞧了一眼,就瞧见一地的血……”

她当即被吓得尖叫一声,这一声引来了其他丫鬟和嬷嬷,于是静水堂当场就乱了。

楚素阳坐在屋子里一动不动,也不说什么。王氏跟牟氏很快被请了过来,王氏见了血,当场吓晕过去,牟氏是瞧见了女儿的模样,也被吓晕了。主子一倒下,下人们就更不晓得如何是好了。他们想进去把钱昔灵跟楚重阳给拉出来,可楚素阳就在两人跟前,她们怕他们进去刺激了楚素阳,让她一激动,直接了结楚重阳跟钱昔灵的小命。

楚阳娿知道了前因后果,后背忍不住发凉。她一直觉得楚素阳挺好的,可看她这么冷静地对楚重阳跟钱昔灵做出那种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这里安排人手,看着十三妹妹,别让她乱跑。”楚阳娿深吸一口气,吩咐完二管家,又说:“我去瞧瞧十姐姐跟钱姐姐怎样了,要是祖父跟爹爹回来,立刻通知我。”

“是。”

楚阳娿去看了楚重阳跟钱昔灵,甄先生告诉她说,她们两人的上嘴唇都被剪掉了,其他地方并未受到伤害。只是,受到的惊吓太大,以后少不了要出问题。

楚阳娿头疼,又去东苑看大伯娘跟二伯娘。刚走到半路上,就看到牟氏嚎啕大哭着走了过来。一看见楚阳娿,便一把抓住她的手,哀嚎道:“十二姑娘,姑娘呀,你可要替你十姐姐做主呀,她好惨呀!”

牟氏力气很大,差点连她的衣服都给拽下去。丁嬷嬷好不容易把人扯开,说道:“太太快别哭了,十姑娘已经被抬出来了,这会人已经清醒过来,您快去瞧瞧吧。”

牟氏这才站起来,跌跌撞撞看女儿去了。

楚阳娿到了东苑,王氏已经醒了,因为惊吓太过,这时候一脸煞白。看见楚阳娿来,竟然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来的是楚阳娿儿不是楚素阳,这才拍着胸脯大松一口气。

“官儿,你怎么过来了?静水堂出事了,我正要过去呢,顾不上你,你找你琴姐姐去。”

楚阳娿摇摇头:“我不是来找姐姐玩的,我刚从静水堂过来,十姐姐跟钱姐姐已经被抬出来了。素阳妹妹还在屋子里,我让人看着,现场的东西也没让人动。伯娘,这事儿该怎么办?等祖父回来,素阳妹妹会被怎么处置?还有钱姐姐跟十姐姐她们……”

“楚素阳到底发什么疯?怎么就做出这种事了呢!”王氏没好气地说:“也怪楚重阳,一点没有教养,成日只知道欺负楚素阳,这下好了,一辈子都毁了。”

王氏总算找到了话头,喋喋不休地把尹家如何上门试探,如何见面,又如何被楚重阳毁了亲事的事儿说了。又道:“都说十丫头大大咧咧是不知知好歹,她哪是不知好歹?分明是欺软怕硬。说她不规矩,可瞧瞧这屋里,这么多丫头,她怎么不敢招惹你跟琴阳佩阳几个,成日逮着素丫头,钱丫头和燕丫头欺负,这下好了,终于有个忍不住的了。”

出了这种事,王氏一是惊惧于楚素阳的狠毒手段,二也是厌恶楚重阳没教养自作自受。

楚阳娿这才想起来,自从她一砚台砸伤了楚重阳的手之后,楚重阳的确不怎么敢招惹自己了。表面上看是个熊孩子,实际上谁得罪的起谁不能得罪,楚重阳心里门儿清。

正是个记打不记吃的性子。

“可是,那这事儿该怎么办?”

“还该怎么办?等老爷子回来亲自发落把,我是管不了了。”王氏累极,反正这事儿跟大房没什么关系,孩子的事不是小事,她还是不要参与过多的好。

楚阳娿知道她的意思了,她就像,以王氏本人,断然不会见了血就被吓昏过去,原来是不想插手了。不过想来也是有道理,为了楚重阳的事,她已经收了不少气了。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等着,等到下午,老爷子终于才回来。

楚山栎也是一回来就直奔静水堂,待看到满地的鲜血与两个重伤的女孩,也惊得愣了好半晌。最后,他狠狠地瞪着安静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楚素阳,好一会,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杖毙。”

楚佩阳听见老爷子说出这两个字,双腿一软,已经跪倒老爷子跟前。

楚阳娿心中一跳,也忍不住跟老爷子说道:“祖父,十三妹妹是有错,但是罪不至死。您罚她也好,送官也好,实在不能……”

“什么叫罪不至死?重阳被她害成什么样子了?她这一辈子都被毁了呀!”牟氏嚎啕大哭,整个人瘫坐在门槛上,毫无形象可言。

楚佩阳想说什么,却被堵得哑口无言。

楚阳娿静了静,沉声说:“二伯娘,事情经过到底是为什么,你我心中都清楚得很。要不是十姐姐居心叵测,心思恶毒地去破坏十三妹妹的亲事,怎么会闹到如此地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重阳就说调皮了一些,但她有伤人没有?有害人没有?你说!你说!”

楚阳娿也无话可说。

现在楚素阳是错,是大错,再怎么分辨,她也清白不了。

可是,就算是故意伤害,按照刑罚,也是三到十年有期徒刑,就算是终身监禁呢,也轮不上死刑呀。更何况,按照年纪,楚素阳还未成年。

楚阳娿觉得脑子有点乱,她咬了咬牙,说:“不然就送官吧,律法该怎么判怎么判。”

“胡说八道!”楚圻当即翘了胡子:“还嫌丢人不够,非要闹到公堂上去!”

楚阳娿去看老爷子,发现没有任何人同意自己的话。

这个时代,在人们眼中,闹上公堂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尤其他们这样的人家更加看中脸面。更何况,这种事要死真闹到官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当小辫子揪住了。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家里的事自己处理,根本不用对簿公堂。这是一个族权大于公权的时代。

所有人都在等着楚素阳的惩罚,可是楚素阳本人,却安静地在一旁坐着,一句话不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时候,楚域跟楚熠阳都回来了,楚阳娿赶紧向两人求助。不过很快,她就从父亲淡然冷静的眼神中想起,父亲对于楚素阳和楚佩阳的态度,一向是听之任之毫不在意。

果然,在看了楚素阳一眼之后,男人只皱了皱眉,便淡淡地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小小年纪如此恶毒,留下必为家族招祸。”

这一句话,就决定了楚素阳的死路。

楚佩阳一下哭了出来:“爹爹!”

她张着嘴,想要求情,可是想起这么多年,父亲从未对她和姐姐有过任何一点公正的态度,她求情的话,就一句都说不出来。

一直安静的楚素阳,在楚域出现那一刻,原本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颤颤,抿了嘴唇。不过在听了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又重新低下头,恢复了那副安静无波的样子。

楚阳娿还想说话,楚熠阳走过来,示意她不要多嘴,楚阳娿咬了咬牙,便忍住了。

听见楚素阳要被处死,牟氏终于满意了,不过她还嫌不够,一下子扑倒楚素阳身上又撕又咬,想要给楚重阳报仇。楚阳娿赶紧让人把她拉开,带着楚素阳跟楚佩阳先去了璎珞轩。

被定了死罪,楚素阳一直安安静静,丁嬷嬷和清水清风却生怕她又突然爆发伤人,一刻不歇地让人看着。楚佩阳整个人瑟瑟发抖,跟在楚阳娿身后哀哀凄凄地说话:“这里面,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十三姐姐她……她性子软弱,大家都是,都是知道的。她不可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楚佩阳想替姐姐求情,可无论是老爷子面前,还是父亲面前,她全都说不上话,楚阳娿这里,也没有她说话的机会。

她惶惶然地跟在楚阳娿身后,脑子里乱作一团,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

楚阳娿知道既然祖父跟父亲已经做了决定,就由不得自己插嘴,可她看着楚素阳,不晓得怎么就觉得她又可悲又可怜起来。

不死心,又起身,往静水堂去。

刚从璎珞轩出来,却遇到了楚怀阳兄弟几人,他们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一来就堵在门口问:“楚素阳那个怪物在哪儿?”

“你们想做什么?”

“重阳被她害成那样,我们要为妹妹报仇。”

“你想乱闯?这里可是璎珞轩。”楚阳娿冷冷道:“老爷子已经有了决断,你们还想怎么样?”

“老爷子说要杖毙,就这么让她死了?便宜她!重阳被她毁了脸,一辈子都完了!”

这是发现楚素阳被判了死刑,嫌报复不够,还想侮辱一番?

楚阳娿乜他们一眼,吩咐林生道:“在门口守着,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说完不顾楚朝阳兄弟几个跳脚,楚阳娿转身就走。

到了静水堂,发现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房间里面,老爷子,大伯,还有父亲几人,正在说话。

楚阳娿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躲在门边偷听。

祖父和父亲都没有说话,说话的事楚熠阳。

他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但对于祖父跟父亲的决定,也持有异议。

“祖父,伯父,父亲。”楚阳娿听见弟弟严肃的声音:“今天的事,楚素阳已经铸成大错,钱家表姐和十姐姐的脸被毁了,一辈子都会生活在阴影之中,此事十三姐姐应当重罚。”

其他人没说话。

楚熠阳又道:“但处死十三姐姐,的确是太过严重。首先此事事出有因,十姐姐破坏十三姐姐婚姻在前,当着众位贵妇人辱没我楚家声誉在后。祖父,父亲,十姐姐的作为,这些年我想你们也看在眼中,二房教导无妨,纵容太过,这才使得十姐姐行为举止毫无教养可言,常常惹人生厌。长此以往,就是为家中招祸的根源。若不是她无故陷害,十三姐姐又怎么会怀恨在心?”

“易儿不必求情,重阳纵有千般不是,但楚素阳手段实在恶毒。”

“十三姐姐手段纵然恶毒,那也该犯多大的错,受多大的刑罚。”楚熠阳说:“祖父,父亲,我知道你们厌恶萧氏,可十三姐姐到底姓楚,是我们的血脉嫡亲,楚家对她们多年冷落,虽是情有可原,可到底不能因自身厌恶就夺了她的性命。再者,子女不肖,父母之过,萧氏人品如何暂且不提,这些年,父亲您作为她们的父亲,丝毫没有对其做过任何教导作用,十三妹妹如此,父亲也有过错在身……”

“易儿!”楚域被戳了痛脚,暴怒。

楚熠阳毫无畏惧,继续说:“如今太子已经确立,萧氏去留,应该早作决断。但萧氏是萧氏,楚素阳是楚素阳,她姓楚不姓萧,祖父,父亲,以个人好恶而失去公允,实在不可为……”

这弟弟也太猛了,楚阳娿听到这里,赶紧离开。看来熠阳也想保楚素阳一命,而且他的口才比自己厉害,说不定能有效果。自己倒是想去助他一臂之力,但早年萧氏对自己下手的先例,自己进去很可能适得其反,她只能等着,希望弟弟能说服祖父跟父亲。

悄悄从静水堂跑回来,楚阳娿躲在屋里等消息。

晚上二房又来闹了一场,好在被林生挡住了。加上她们到底对楚域畏惧,只在门口哭号了一会便离开。

当天晚上,父亲和弟弟都没有回璎珞轩,楚阳娿心惊胆战地等到第二天,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不知道楚熠阳怎么说服老爷子跟父亲的,最后,楚素阳总算保住了一命。

但因为她犯的错误实在太严重,老爷子决定,将其送入蝉鸣庵。

蝉鸣庵是京郊一出尼姑庵,专门关押犯了大错的贵族女眷的地方,凡是被送去那里的,基本上算是被家族放弃了。

楚阳娿听过蝉鸣庵的名字,给她的印象就是很恐怖。不过楚素阳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对钱昔灵跟楚重阳,也算有了个交代。

第二天下午,老爷子将所有人叫到一起,宣布了这个消息。牟氏一听楚素阳不用死,当场撒起泼来。老爷子来了气,扔下一句再闹就休妻,骇得牟氏不敢继续放肆。

不过为了对楚重阳补偿,四房必须拿出一座繁华地带的铺子出来,对此楚域默许了。对钱昔灵也一样。

第三天一早,楚素阳就被从小门送了出去,临走时楚阳娿决定去看了她一眼。发现弟弟没有跟自己一起去的意思,她便问:“十三妹妹知道是你保了她一命,肯定想要当面谢你,你不去看看她?”

“看她做甚?做出此种恶毒之事,辱没楚家清誉,败坏父亲声名,哼,看她污了我的眼。”

楚阳娿无奈,弟弟虽然保住楚素阳一命,但对她的极端行为,却也很反感。

最后,楚阳娿只好一个人送楚素阳出去,楚素阳见了她,果然请求说想见见楚熠阳。楚阳娿摇摇头:“弟弟上学去了,他不想见你。”

楚素阳一脸黯然。

但从今往后,她算是彻底离开了安国府,今后楚家再没有一位天生残缺,但才名远播的十三姑娘。京城也再没有一位命运多舛,但惊才绝艳的女诗人。

不久之后,楚重阳跟钱昔灵的伤势也好了,但是,她们嘴唇被剪,整张脸就算是毁了,从今以后,她们不得不像楚素阳一样,用半张薄莎遮住一半脸。受伤加上惊吓,两人性格大变,一个不再成日惹事,一个整日以泪洗面。

楚重阳的伤势,让牟氏没有办法继续挑选乘龙快婿,钱昔灵倒是早就定了人家,但这么大的变故,楚家还是给对方通知了一声。跟预想的一样,没过多久,对反就找了借口,把亲事推掉了。

这时候,得了消息的钱家人终于记起这么个女儿,还听说楚家赔了一出值钱的铺子,他们尤觉不公,浩浩荡荡找上门来替女儿求公道了。

☆、第 88 章

钱家到底跟楚家是姻亲,总还要点脸面,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明火执仗地打上门来。钱昔灵的父母,是借口参加楚琴阳的婚事来的安国府。

最近这段日子,京城里头喜事不断,王心怡跟楚琴阳的婚事也被提前了,因为两人都是远嫁,所以办的比较仓促。而王心怡的婚事先了半个月,之后才轮到楚琴阳。

楚琴阳到底是楚家长房嫡女,即便有些赶时间,喜事也办得十分隆重。

待楚琴阳被楚熠阳背着出了门,王氏眼泪汪汪的,几位夫人正在安慰,钱昔灵的母亲牛氏也哭了起来,哭得比谁都伤心。

“姐姐就别哭了,琴阳出嫁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一看见她,我就想到我的灵儿,她可如何是好,呜呜……”

牛氏今年三十五岁,膝下有两子一女,钱昔灵是她生的唯一的女儿。不过钱昔灵的生日不好,生在大年三十夜里,这让她在家十分不讨喜。因这个丫头,当时钱家连满月酒都没办,没过多久居然还生出流言,说这新生的小丫头命中克亲,走哪儿都招忌讳,于是家里人越加不喜,连牛氏这个生母,也不大搭理她了。

老太太回娘家时不小心瞧见了钱昔灵,感觉这丫头瘦瘦小小可怜的很,于是跟兄弟提了提,接到自己身边带一段时间。

钱家本也看中脸面,自家好好得又不是没人,把个闺女有事没事放到别人家养着算什么话。

可事情就这么巧了,老太太钱氏从娘家回来没多久,就听说娘家就出了事儿,那事儿也不大,但全家上下都把账算在了钱昔灵头上。

钱昔灵小小年纪懂个什么?成日被人欺负的不成样子,找人告状也没用,连她亲生爹娘也不理会她。

后来家里下人都懒得管她了,经常三天饿一顿五日饿一天。老爷子知道之后,到底不想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折腾死,于是一封信加一个包裹,将钱昔灵送到了安国府。从此钱家少了一个碍眼的丫头,也省下一份嫁妆。

钱昔灵在楚家一待就是近十年。原本,他们也想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楚家给钱昔灵找的夫家还不错,以后捎带着来往也就是了。

谁知女儿还没出嫁呢,就被毁了脸,被退了亲不说,以后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