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娿跟云起的住处叫做明月阁,

她从正厅回来的时候,云起已经在家了,见楚阳娿一脸不高兴,还问起来:“怎么在生气?她们跟你说什么了?”

“大嫂和二嫂夸我贤惠。”

云□□头。

楚阳娿又说:“所以她们要我今天就给你纳妾,就是许家那位自杀的女孩。”

“不必理会。”云起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楚阳娿等了半天,没见他有再说话的意思,很无语:“这就没了?”

“恩?”云起放下书,提起头看她,似乎不明所以。

楚阳娿在他对面坐下,问:“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说一说么?”

“你想要知道什么?”

楚阳娿傻眼,她哪里晓得要知道什么,她就是想要了解一下所有叔伯婶婶的性格,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云起却说:“无论他们说什么,你不理会就是,我父母早已过世,没有人能管你。”

话说的倒是轻巧,可深宅大院里,哪里是你不想理会就能不理会了的。

楚阳娿还想说什么,见云起又开始看书了,便把话咽了回去。

她跟云起虽然结了婚,但两人到底没有怎么相处过,更加谈不上了解。自己又是刚刚进门,不能一来就让云起觉得自己事多。左右那些人,自己应付着应付着,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也不一定要云起来跟她说。

相比起来,还是想方设法让云起对自己产生好感才最重要。现在刚结婚第二天,就有人急着塞人进来,要是她跟云起关系不好,以后还怎么得了。

楚阳娿拿定主意,就开始拟定计划,首先要摸清云起的喜好,以及他的忌讳。

等弄清这些之后,才可以进行第二步,投其所好。

于是云起看了一天的书,楚阳娿就陪在旁边发了一天的呆,等到晚上要睡觉,她才想起来,说起拉近关系,那当然是色诱最靠谱了。

不过她现在这小身板儿,想色/诱也没有那个资本呀。

楚阳娿回忆了一下自己前世看过的不多的一点小黄/书,脸上表情一会一变。

云起显然看出她在想什么了,在她额头弹了一下,说:“你还是小孩子呢,乖乖睡觉吧。”

楚阳娿脸一红,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去了。

云起真是君子呀!

楚阳娿莫名地想,也有可能人家不是萝莉控,所以自己对她毫无诱惑力。

红纱帐内……被浪翻滚,那是不可能。

吹了灯,视线所及一片黑暗,过了好一会,楚阳娿才适应黑暗,能稍微看到一点东西了。

云起就在不远处,他闭着双眼,高挺的鼻梁在给暗中勾起一道险峻的轮廓。

楚阳娿觉得怎么看都好看,于是看着看着,一个人捂在被子里傻乐。

新婚三天,云起跟楚阳娿原本什么也不用干的,两人只需要黏黏糊糊腻歪在一起就好了。不过云起并不是个腻歪的人,所以这三天楚阳娿就准备尽量去适应他的生活。

楚阳娿打算,第二天亲自下厨,用厨艺对其进行一番震慑。所谓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男人的胃,楚阳娿觉得此话很有道理。云家厨子虽然不少,但他们见过的花样肯定没有自己见过的多。(前世她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但心里馋得很,所以光过眼瘾了,也顺便研究了一下做法)

谁知道第二天刚起来,就听见全城敲起了丧钟,皇帝,驾崩了。

………………………………………………

皇帝驾崩,大家早有准备,大街小巷挂起来白灯笼戴起了孝。楚家跟所有人一样,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得不表现的悲痛万分。

老爷子楚山栎带着世子楚垣火速进宫去了,楚域在家安排完葬仪,才踱着步子慢慢悠悠到了流溪阁。

梦姨娘隔着窗户瞧见了他,惊喜万分地催促丫鬟抬她出去。然而楚域根本瞧也没瞧她,径直命人开了流溪阁,一个人走了进去。

流溪阁内,除了萧氏之外,再无其他人。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流溪阁的窗户都开得很高,外面还用铁条拦住了。房顶唯一的通气口,也因为萧氏跳了一回,而被封死。

现在,屋子里光线不足,即便是白天,也黑洞洞的。楚域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恶臭。那是长时间无人打扫而产生的臭气,显然萧氏在里面待的太久,自己已经闻不到了。

林生皱了皱眉鼻子,怕臭到楚域,便命人将门窗全部打开,这时候,萧氏才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夫……夫君?”

萧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年了,楚域居然会亲自来见她,这是她梦里都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夫君,是你……你来看我了”

萧氏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头发,发现越整理越乱。她急的在地上乱爬,嘴里絮絮叨叨:“夫君,夫君你等一等,让妾身,妾身去洗漱一番。”

说完之后,竟真的爬去洗脸输了头发。不过萧氏从来有人伺候,自己梳头技术有限,顶多整齐了些,不再蓬头垢面了。

洗漱完出来,发现男人背门自坐着,那气势依旧动人心魄。

萧氏看得如痴如醉,这个人,他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么潇洒,而自己,却已经有白头发了。

想到此处,悲从中来,然后,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夫君,佩儿在哪儿?怎么没让她来看看我?梦姨娘那个贱/人说佩儿死了,我不相信,佩儿怎么会死。”

楚域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狼狈不堪,却拼命表现得端庄的女人,说:“她没死。”

“我就知道!”萧氏得意起来:“我就知道那贱/人是在骗我,我的佩儿怎么会死?她就是想挑拨离间,就是想让我们反目成仇。”

这疯女人,难道还以为他们没仇么?他们早就成仇了,不过,这仇,也到今天为止了。

楚域告诉她说:“你的那个野/种,并没有死,她失踪了。跟你一样,大约突然赖上哪个男人,私奔了吧。”

萧氏一愣,然后惊叫:“这不可能!佩儿乖巧听话,怎么可能跟人私奔。她必定受奸人所害,被人绑架了。夫君,快去救她,快派人去找她!”

男人不动如山。

萧氏呜呜哭着,哀求道:“求你了,夫君,佩阳真的是我们的孩子,是你的亲生女儿。夫君,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知道我今天是为什么来的么?皇帝驾崩了。”

“父……父皇?”萧氏不敢置信:“父皇死了?父皇死……夫君!”萧氏急急爬到楚域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双腿,焦急地问:“父皇驾崩了,那……那谁会登基?是谁?是我哥哥吗?是不是哥哥?”

“雍王殿下才是太子,皇上驾崩,登基的,当然是雍王。”

“雍……王?”萧氏尖叫:“那贱/种?怎么可能!”

楚域但笑不语。

萧氏慌乱地松开手,说:“不,不对,就算是雍王登基了,也是我的哥哥。我依旧是长公主。哈哈,我依旧是长公主,没人能把我怎么样,夫君,你不能再关着我了,我要出去,我要进宫去见母妃,我要去找佩儿,夫君……”

“死了这条心吧,今天来,是跟你了结的。十五年,我已经忍得太久了。”

“了结?怎么了结?”萧氏哈哈大笑:“我不会跟你和离的,你也不要想休了我。我是你的妻子,永远都是。”笑着笑着,女人又开始哭了,她呜呜哭泣着,含情脉脉地对楚域诉说衷情:“那年在石板桥上,我初次见你,你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玄色长衫,那样风姿绰约,当即让我失了魂。可是,可是我不认识你,不晓得你是谁,正要派人上前打探,你却风一般地消失不见了。”她双眼发光,陷入回忆:“我日思夜想,求了母妃求父皇,无论如何找不到你的踪迹。好在上天眷顾,那日发放皇榜,我又见了你,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同样骑着白马,穿着红袍,跟那日见的一模一样。我当时就知道,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与你是天生的一对,这缘分,错也错不开的。即便晓得你早有妻室又有孩儿,我依旧相信咱们缘分天定。你瞧,我可不就成了你的妻子?”

“缘分?的确有,孽缘而已。”

“哈哈,不管什么缘,总是缘分。她宁氏再得你欢心又能够如何?这十五年,当你妻子的还不是我?是我!她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你们成亲到和离,前前后后加起来两年都不到,凭什么跟我比?凭什么!”

楚域无话可说,

他静静地瞧着这个女人,就是她害得他妻离子散。

好在,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他终于可以摆脱她了。

男人跟萧氏说话,声音无悲无喜。

“皇帝死了,你不伤心么?”

“伤……伤心,我当然伤心。”萧氏悲戚:“父皇对我宠爱有加,如今他去了,我悲痛欲死。”

“那就好。”男人笑了笑,说:“皇上驾崩,萧氏诧闻噩耗,惊恸而亡。宗人府念你孝顺,一定会同意将你葬入皇陵。”

“什么?”

萧氏吓得连连后退。

楚域说:“我的妻子姓宁,百年之后,自然要与她同葬。至于你,楚家祖坟,没有你的位置。”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楚域已经懒得说话了,她发现这个女人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选择性接受。

跟她废话,完全是浪费时间。

林生捧着一丸丹药进来,一把按住萧氏。萧氏想要挣扎,可她身体残疾又是女流,哪里挣得脱林生的手劲。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低/贱的下人卡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将一粒红色药丸塞入她喉中。

药丸入口即化,连呕吐出来都不可能。

喂了药丸,林生方才松了手,也不退后,只站在萧氏一步之距看着她药性发作。

“救命,来人啦,救命!”萧氏徒劳地呼救,等发现根本没有人救自己,她又扑向楚域,苦求:“饶命呀,夫君,我错了,饶了我吧,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可是男人根本不理会她,他就在那里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刚开始,萧氏没有任何感觉,不过一会,她就开始口干舌燥。然后慢慢地,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袭向全身,这种酥麻之感越来越烈,最后变成疼痛,彻骨一般的疼痛。

这疼痛很慢,仿佛时间都被无限拉长了,她不能呼吸,口中流出涎水,鼻孔血流如注。

明明还活着,却要死了,明明要死了,却还活着。

萧氏如同置身炼狱,实在不堪忍受,她在地上翻滚着,宁愿早点死去。

等到身体渐渐麻木,连呼吸都轻微起来,萧氏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仰躺在地上,头朝一边侧着,从这个方向,她还能看到楚域。

那个男人,锦衣华服,面容俊俏,他早已不是她初见时的模样,却依旧让她忍不住心动。

这个人啊,她今生今世唯一深爱的男人。

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

可是后悔吗?

不,她还是不后悔。不后悔遇见他,不后悔爱上他,不后悔嫁入楚家多年,为他生育一双女儿。

她只遗憾,遗憾女儿终究还被丈夫怀疑,遗憾自己从未得其心意。遗憾哥哥没能登基为帝,遗憾十五年时间太短。

“夫……夫君……”

她涕泪横流,伸出一只手,还想靠近他。不过最终,她没了那个力气,很快,便目光尽散,彻底死去。

楚域走到近前,踢了踢还没有完全僵硬的尸体,捏着鼻子冷哼:“丑陋不堪。”

林生垂首不语。

男人吩咐:“准备通传吧。”

“是。”

梦姨娘战战兢兢等在外头,看见楚域出来,想要靠近,又不太敢。

等楚域走到近前,发现他看了自己一眼,梦姨娘雀跃不已,正准备上前说话,却见那人朝身后的男人吩咐一声:“侍奉主母无力,陪葬吧。”

梦姨娘整个身子软了下去,赶紧苦求道:“四爷,四爷饶命。”

可是男人已经走远了,哪里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第 92 章

皇帝驾崩,全国大丧。

云起跟楚阳娿虽是新婚,却不得不分房别居。在搬入书房的第二天,楚家又传来消息,说新妇楚阳娿之嫡母萧氏,因先皇驾崩,伤感太过,郁郁而亡。

原本应该三朝回门的楚阳娿,便不能按计划回门。

新婚未过半年,娘家有丧事,新媳妇是不能回家的,不然带着热孝回来,夫家十分忌讳。

因此三朝回门那日,楚阳娿跟云起到了安国府,却没有进去。只站在安国府大门外头,见了父亲跟弟弟。加上宫里听说萧氏暴亡,也派了人来,里头正忙成一团,云起便带着楚阳娿早早回了云府。

皇帝尚未安葬,朝廷百官以及宗室勋贵,都要进宫跪灵。女眷倒是不必,不过也只能在家呆着闭门不出。

楚阳娿是重孝,嫡母过世,到底她也不能表现得太开心,因此从安国府回来之后,便躲在屋子里称病,任何人也不见。

大房跟跟二房那头,对明月阁倒是关心的很,三不五时地说要来探望,都被嬷嬷请回去了。大太太跟二太太的人都被驳了面子,很不高兴。但此时到底是皇帝大丧,这里又不是文山,于是两边不约而同都忍住了,至少都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楚阳娿虽不能出门,但日子过得倒还逍遥,趁这个机会,也让自己的人摸清云府的情况,免得到时候一抓瞎什么都不知道。

云家跟楚家暂时都还安稳。反而是在京城准备扎根的许家,正成了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