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佩阳呆愣,她计划了半天,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已经年过二十且成婚了又和离了的楚阳娿,居然还是个处子。

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王妃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一挥手,准备让人将她捉起来考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不轨之心。

然而楚佩阳早就破罐子破摔了,楚阳娿的话,她根本不相信,而且就算相信,也不会认。毕竟她说自己是处子,可谁能知道?除非当着众人的面进行验身。

但楚阳娿要是真的在王府内被验了身,那么她楚阳娿的名声,可算彻底臭了。

想到这里,楚佩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声道:“你说你是处子你就是?你说这贱/种不是你生的就不是?哈哈!”

楚阳娿朝清风眨了眨眼,正想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托儿叫来捣乱楚佩阳的计划。只要有人证明那孩子是他跟楚佩阳的就好了,根本扯不到自己身上。

谁知道楚佩阳哈哈笑着,居然双手抱起小男孩,一个健步跑到池塘边,嘭一下将小孩扔了进去。

王府的池塘很深,里面为了中莲花,沉淀了很厚的淤泥。那孩子年纪小又瘦弱,一落入池中立刻就要沉底了。

楚佩阳扔完孩子,便对着楚阳娿道:“你说他不是你生的?那就不要让人管他,看着他被淹死好了!”说完转身就跑。

这边楚阳娿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其他了,只能求王妃赶紧救人。

王妃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池塘里淹死人,但孩子被救回来,结合楚佩阳的那些话,就不好说了。

说来说去,楚阳娿到底算错了楚佩阳。

她终究没有想到一个人,对自己的孩子能这么狠手。

那小孩终究是被救了上来,因为喝了几口冷水,状况很是不好。

在座女眷们都不是铁石心肠,即便是铁石心肠,当着外人的面,也得装出个慈祥善良来。

对着这么个小孩子,谁也说不出让他自生自灭的话来,可这孩子到底来路不明,对谁来说都是个烫手的山芋。要怎么处置,还得看贵王妃跟楚阳娿。

楚阳娿准备了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准备反击楚佩阳的陷害污蔑,可对着这么个小孩,却当真发泄不起来。

可要让她管吧,但一想到到楚佩阳那些话,她就膈应的慌。

王妃这时候也有点蒙圈儿,她虽然贵为王妃,但因为自己的出身,在很多事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谋算。

她嫁给贵王时,贵王的腿已经摔坏了,本身也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成为了废太子。虽然被封了贵王,可由于废太子这个身份,贵王府的处境一直很尴尬。以前哀帝在的时候,为了避嫌,王府一直低调低调再低调,贵王自己也内敛,府上连侍妾都没几个,她过的安逸,手段自然也有限。

以至于现在,她想要处置个孩子,都拿不定分寸。

楚佩阳的存在本身就够尴尬的了,跟她有关系的孩子,只有更尴尬的份儿。

几个女人正一边叫来大夫看小孩看身体,一边拖延时间想法子。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一阵吵杂,大家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个十八九岁,模样俊美的青年抓着楚佩阳拖了进来。

青年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一不小心闯进了内宅重地,当即跪下谢罪,道:“小子不知王妃与各位夫人在此,有所冒犯,还望恕罪。”

王妃见他抓住了楚佩阳,便问道:“是你抓住了她?”

“是。”青年回答道:“我正陪同小殿下在修竹苑读书,突然看见此女闯了进来,后面又有人追赶,便准备出手相助。谁知此女十分厉害,仿佛练过拳脚,小子不敢轻慢,追这追着,竟到了这里。捉住一看,此女小子不久前居然见过。”青年眉目朗朗,自顾自地说道:“就在不久前,我在街上见到她,当时不仅她一人,她还带着一个孩子,在街上胡乱捉住一个男人,口口声声那孩子是人家子嗣,要人负责。后来居然还撞到英国府小公子身上,这才记忆深刻。如今她深入王府,莫不是听说小殿下少年天才,风姿过人,这才……”

青年十分毒舌,居然说楚佩阳带着儿子来贵王府,是为了诬陷小世子萧纯。

可怜萧纯才十三四岁,哪里就能生出这么大个儿子。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楚佩阳的来历,自然是不相信青年的话的。

好在有了青年这一番话,再要处置楚佩阳,就容易得多了,最重要的是,楚阳娿也被摘了出去。

王妃尽管厌恶有人拿自己的儿子说事,但念在青年并不知情的份上,也不计较。

于是想了想,她才说道:“此女居擅闯王府,居心叵测,之后我会命人亲自将其押送至刑部审问。至于那孩子,毕竟年幼无知,且又落了水受了惊,暂且留在王府将养,等确定平安无事,再送去与她母子团聚。”

“娘娘英明。”青年站起来,笑容明媚地朝上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王妃身边的楚阳娿,俊美的青年当场变了个大红脸。

楚佩阳被押了出去,王府的赏花宴,经过这么一闹,也宴不下去了。

各家夫人们陆陆续道别,楚阳娿也回了安国府。

***

“姑娘,那楚佩阳如今是铁了心要害您,现在咱们要怎么办?”

楚阳娿始终不相信楚佩阳有那么大的能耐,在她身后的人不冒头之前,她不准备对楚佩阳下死手。她有的是耐心,现在楚佩阳在明处,要是没了她,谁知道还会出个什么人来跟自己作对。楚佩阳要闹,她就陪着她闹。不过在此之前,家里的某些人也该警告警告了。

“清雨,你去清规园守着,老爷子回来,便来通知我。如今府上无人管事,大伯娘回娘家有些日子了,也该回来了。”

清雨福了福身,说了个“是。”便转身出去了。

嬷嬷闻言,道:“姑娘这是要敲打二太太?”

“哼!二婶婶胆子大了,以为旁人都是蠢的。我难得出一趟门,外头怎么就一清二楚了?自然是有内应穿消息。这府上,除了二婶婶跟三婶婶,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牟氏这几年仗着府上没管事的,她就拿自己当根大蒜头了。等王氏回来,看她还掀得起什么风浪。

当天下午,楚阳娿说服了老爷子,大伯既然没有办法休妻,大伯娘也不愿意和离,那这么僵持下去也无用,还是把大伯娘请回来的好。

老爷子同意了楚阳娿的看法,第二天就命令楚垣亲自去岳家谢罪,将媳妇请回来。

牟氏得了消息,在府里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却又不敢说不让王氏回来的话,只能打落牙齿连血吞。

然而楚垣迎妻的过程并不顺利,王氏在娘家住了这么久,他一点都没有表示,王家大舅子表示,要跟姑爷好好谈一谈。

就在这期间,裴家居然上门求亲了,求的是楚阳娿,媒婆日日上门,真诚的很。

“裴家公子?难道整个裴家人都是刚从外地回京,居然不晓得我的鼎鼎大名?”楚阳娿就好奇了。

嬷嬷赶紧解释:“姑娘,这裴家公子您可见过的,就是那日在贵王府,帮咱们抓住了那黑心货,替姑娘解了难的那位公子。那就是裴家二公子裴炆。”

裴……炆?

☆、第 117 章

裴炆,裴家二公子,年十九,才貌双全,为人正派。曾于三年前订婚尹家嫡女,后一年,未婚妻夭亡,至今未婚,待觅良人。

“姑娘,我听说呀,这位裴公子可不得了,年纪轻轻,已经中了解元,只因这年月不太平,这才没有外任。不仅如此,听说裴公子年少习武,耍得一手好枪法,马术也十分精湛。本想从军入伍的,奈何家里长辈舍不得他这唯一的嫡子,这才留在京中,孝心可见一斑……”

听着丫鬟们从外面打听来的小道消息,楚阳娿十分无语。

自己二十岁年纪,放在现代还是个没出校门的学生娃,到了这里,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好不容易有个像点样子的上门求亲,就被家里人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了。

“这裴家与贵王府走的很近?”

“这……奴婢就不晓得了。”清水说道。

楚阳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裴家诚心上门,楚家也不能坐视不理,在经过一番调查之后,楚域终究允许裴家长辈带着儿子进了安国府的门。

有长辈在,这个相亲的时间也很短。

楚阳娿只问了他两个问题。

“我和离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你怎么看?”

裴炆穿着一身锈金长袍,蹬着步步高升长筒靴,显然出门前是精心妆扮过的。

他身长体正,放在外头,也是俊朗小青年一枚,然而到了楚阳娿面前,却是红着脸连正眼看一眼都不敢。

听见楚阳娿问话,他状似站的端正,实际上眼神飘忽,时不时偷着瞄一眼,还深怕被楚阳娿捉住发现他在看她。

好在他本人虽然羞涩,嘴巴到还利索,声腔朗朗地回答了楚阳娿的问题。

“小姐五年前嫁入云府,不久之后便被害重病,必然是云家对不住小姐在先。小姐痊愈之后,奋而提出和离,此乃理所应当。”

“哦?”

楚阳娿微笑,在看他,她得判断他是真心这么认为,还是在说假话。

裴炆不是个蠢人,同样也感觉到了楚阳娿的怀疑。

他抿了抿唇,柔声说:“我知道,因为和离一事,小姐受尽嘲讽谩骂。裴炆身为男儿,贸然说自己能够理解小姐的行为,小姐必然不会相信。只是小姐有所不知,裴炆之生母,便是那种受尽天下人称赞的贤良淑女,可怜处处听凭旁人言语,受尽了委屈。我的哥哥,便是这样被人说了一句命硬克亲,就被送去乡下,结果不到一年就累病而亡。母亲除了哭泣,却连替哥哥求一句情说一句好话也不敢。可见天下人称赞的贤良,也不能拿来当饭吃的。裴炆虽是男儿,也见过内宅不少事,自然之道小姐此举,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当日我听闻小姐宁愿登上战场,也要和离回家,一时惊为天人,便对小姐……小姐……”

青年越说声乐越小,到最后,本就通红的面颊,竟然红得要滴血了。

楚阳娿看着好笑,又有点感动。

这个时代,居然也有一个会这么想的人。

就连站在自己身边,一直保护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他们内心深处,实际上也很不赞同她,认为她太过肆意妄为了。

不过,光会说或者光会这么想,并不见得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毕竟这世上叶公好龙的人不少,他佩服自己勇敢和离,那是因为和离对象是云起,不是自己身上的事,感受总是不那么深刻的。

再说,她既然和离了,总是要尽量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如果遇到一个愿意理解的自己人就嫁了,那就跟她和离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对她来说,不是对的那个人,一生不婚也无所谓。

不过这个人确实可以尝试着了解了解的。他很有趣,说不定就莫名其妙让自己喜欢上了呢。

想到这里,楚阳娿笑了笑,让清水送裴炆出去。

裴炆就这样莫名其妙被送客了,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楚阳娿没有看上他或者对他不满。回去的路上情绪十分低落。

楚域在送走了裴家人之后,便将楚阳娿叫了过来。

楚阳娿问他:“爹爹觉得裴炆此人如何?”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家世不显倒在其次,只这样貌,实在与我儿相差甚远。”

两句话,就把人家批判得体无完肤了。楚阳娿无语,人家裴炆长得也很不错的,只是相比云起很楚熠阳他们,的确显得差了一点,但要是人人都长成云起那样,那还得了了?

不过还没有等楚阳娿说什么,就听见爹爹叹口气,说:“好在他家庭简单,家中长辈,也都是有名的和善人,只要你喜欢,也不失为一个良配。”

“爹爹,先前我们不是说,现在我正应该低调些么?所以这成亲的事还是缓一缓吧,想来裴家也会理解的。正好我们要去徐州接母亲,一切等母亲回来之后再说?”

楚域想了想:“也好。”

现在女儿处境微妙,难保裴家不是另有所图。不如先缓一缓,再看看裴炆人品再说,再或者,如果有更加合适的人家呢?也不是不可能不是么?

父女两人做了决定,之后也跟裴家长辈谈了谈。

裴炆的母亲是个不顶事的,自己没有任何主见。他的父亲因为能娶国公府的嫡女,心中也很高兴,楚家说要缓一缓,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左右他们不同意也没用。

转眼之间,去徐州的日期就到了。

王氏已经被接回安国府,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楚阳娿去求了老爷子。所以在临走之前,王氏亲自跟楚阳娿道了谢。

没有了名正言顺管家的权利,牟氏发现自己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王氏是个管惯家的,不多久,就将内屋整顿了起来。

牟氏越发觉得全家上前都瞧不上二房,成日大吵大闹,见着丈夫就开口大骂。

言道男人无用,累得妻子被欺,连自家儿女,也护不住。

楚重阳得了信儿,好不用意求了义郡王妃,这才有了机会回娘家看她。

牟氏抱着女儿嚎啕大哭,直道自己命苦。

“我可怜的女儿,她们恨我,你爹也嫌我贪心。可我要楚佩阳那些银子,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咱们说的好听是安国府出来的,可放到外头去一看,谁认的我是安国府二太太?那些夫人们眼高于顶得,瞧着咱们寒酸,若不是有了银子,咱们做什么能做成的?”

“娘,你说的没错,是爹不对。”楚重阳一如既往地站在牟氏一边。

牟氏呜呜呜呜哭道:“可我这么劳心劳力的,上上下下谁明白我?你爹又在外面养了小的了,你是不知道,这个家里全靠我一人。你哥哥弟弟们娶的媳妇,全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他们兄弟想要个好前途,哪里不须得银子……”

“娘你说的对,没银子是万万不可的。比如在义郡王府,瞧瞧老王妃,这些年穷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楚佩阳的那些银子,这几日她能嘚瑟的起来?”

“你说的没错 !嗨呀,我怎么把这给忘了!”牟氏三两下擦了眼泪,一把抓住楚重阳的手,着急地问:“现在楚佩阳被抓了起来,想来是没什么用了。那她的那些银子藏哪儿去了?你快些想想法子,得套出来才行。”

楚重阳皱眉,不情愿地告诉她:“娘,你不知道,楚佩阳被抓了,在牢里待了不到五日,现在已经被放出来了。”

“啊?这……这怎么可能?”楚佩阳那日,得罪的可是贵王妃啊!怎么这么容易就出来了?

“谁说不是?我也不晓得到底怎么回事,反正她就是出来了,还在梧桐巷买了个宅子,要从义郡王府搬出去。王妃还想从她那里得钱财呢,哪里舍得让她搬走,如今家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呢,要不然那老虔婆怎么会那么好心,放我回娘家来。”

牟氏感觉有些发懵,她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恐怕不这么简单,楚佩阳的身后,必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然而她脑筋有限,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能放在一边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