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娿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敢继续拽了,怕加重他的伤。

见她停下来,云起这才开口,说:“我中了毒,暂时不能动。”

“那,那我要怎么办?”

云起也不说话。

他垂下目光,看向被楚阳娿握住的手。

楚阳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愣,这才想起这人根本不喜欢被人触碰。

正想把手抽回来,谁知却被男人握紧了,根本抽不动。

而男人就跟被摄魂了一样,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然后低下头,对着手上的血迹舔舐起来。

☆、第 119 章

楚阳娿本以为他想做什么,却发现这人居然在舔她手上的血。她被骇了一跳,猛一下把手抽了回来。

没有她拉着,云起嘭一下倒了回去,整个人几乎是倒载在那里,又不能动弹了。楚阳娿赶紧又爬起来去扶他。

这一动,楚阳娿才感觉到手臂上跟肩膀上传来的痛感,都是皮肉伤,伤口却很深。

楚阳娿心下发紧,这里没有抗生素,这种伤口,一个不小心就能感染致死。

不过相比自己,云起的伤更重,一时半会,她也顾不得想这儿多了,赶紧咬着牙,把人扶起来。

云起不能动弹,被扶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楚阳娿咬着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云起从坑里弄出来。

入眼全是尸体,两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从尸堆里走出来。

“你说你中了毒,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去哪里找大夫解毒?”

云起浑身乏力,只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说:“走。”

“你先等一等。”

将云起放到一边,楚阳娿又跑了回去,在尸堆里翻来覆去,小声地问:“还有活着的吗?还有没有人活着?”

云起看着她,脸上要笑不笑的,表情十分渗人。

楚阳娿忙了好一会,只找到一个还活着的,可惜那人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就断了气。

在成山的尸堆里站了一会,楚阳娿终于恍恍地想起还有一个人等着自己呢。她抹了一把快要被泪水跟血迹糊住的脸,赶紧去扶云起。

“那些畜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我们得早点离开这里。”

说着她扛起云起,吃力地朝着云起指定的方向走。

这里临近大路,楚阳娿很不放心,她觉得那些敢于屠城的匪类绝不那么简单,这个时候他们势单力薄,正该往偏僻的地方走,免得在大路上碰个正着。

不过云起既然坚持,必然是有自己的道理,楚阳娿猜测,很可能找他的人就快到了,所以他才敢往大路上走。

不过楚阳娿的推测到底落了空,大路上不仅没有碰到匪贼,也没有遇到来找他们的人,倒是倒在路旁发臭的尸体,时不时就遇见一个。

每一回,楚阳娿都不死心地去看看,想要确认有没有人还活着,不过最终让她失望了。这些人遇险的时间就不近,即便原先伤不致死的,这么被扔在地上不管不顾,这个时候也早已断了气。

好不容易,两人才到了小河边,楚阳娿看到那原本清澈的河水已经泛红,河面上时不时有尸体飘过,还有不少是孩子。

楚阳娿心中一紧,疼得整个人都开始抽搐。

前世折磨她一生的心脏病好像又缠上了她,让她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久违的痛感。

要冷静,冷静才能活着。

楚阳娿告诉自己说。

她紧抿着嘴唇,不再看那些死尸。扶着云起就想快点离开这里,然而云起挣扎着,居然直直地往河边去。

楚阳娿问他要做什么,他也不说,楚阳娿无奈,只好扶着他过去。他以为他这么激动,是看到了自己认识的人的尸体。谁知男人一到河边,就往河中一倒,整个人都泡进了水里。

楚阳娿吓了一跳,却发现那人在水里打了个滚儿,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你好了?”

发现云起能自己动了,楚阳娿高兴不已。

“拉我上去。”

“好!”

楚阳娿把云起拉了上来,之后,他才知道,云起中的毒,是一种名叫狼尾草的毒药。这种药无色无味,毒性也不强,中毒之人顶多行动变得迟缓而已,而且中了毒之后,只需要一杯水就能解毒。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种药是个鸡肋,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味道与金银花茶相似,不容易被人察觉。

然而就是这种很容易解开的毒药,让云起这个素来谨慎的人吃了大亏。

云起自幼学武,天分很高,也勤奋得近乎残酷,身边也有不少高手贴身保护,想要杀他,并不是那么容易。这次秘密出行,虽然仓促,但也没有想到这么快被人追杀,他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必定是身边有人叛变,不过现在有伤在身,有些事情,只能暂时缓一缓。

云起从水里出来,没有来得及包扎伤口,随便拧了拧衣裳,就对楚阳娿道:“马上离开这里,粟狼人造反,整个徐州西北部,恐怕都要遭殃,这里不安全。”

“但是我们现在受了伤,如果不去医治的话……”

“我们现在受了伤,最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云起说一不二,抓住楚阳娿就往山林里走。

山路艰难,他还专门找没有路的地方走,楚阳娿被蚊虫跟蛇蚂折磨得恨不能跟他分道扬镳。

好在云起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两人爬山爬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才在夜幕降临之前穿过一大片树林和山丘,到了深山里。而且他们运气不错,居然找到了一个休息之所。

这是深藏在山里的一个小土屋子,屋子早就没有人住了。土屋的周围有不少荒芜的地,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荒废,现在已经长满了荒草跟蒿杆。

蒿杆深处,还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小茅草棚,楚阳娿以为是茅房,就拐了个弯儿准备去处理一下生理问题。

云起看了一眼,告诉她说:“那不是茅房,是看号用的,里面没坑。”

楚阳娿尴尬,又有些纠结地问:“看号?那是什么?”

“这里离老林太近,野猪黑熊动不动就来吃庄稼,所以农民们晚上不得不住在地里保护庄稼,一旦野物出现,就赶走或者猎杀了吃肉。”

“你懂得可真多。”

“因为我就是在这种村子里长大的。”

“哎?”楚阳娿不解,云起可是云家少爷,就算不受老爷子喜爱,怎么着也不会在这种村子里长大的吧!还是说,他的意思是他失踪的那两年?

云起却不想跟她解释了,径直推开房门,在四处查看一圈,这才找了个没用的木盆,不一会就找了一盆水回来,脱了衣服冲洗伤口,开始为自己上药。

楚阳娿躲到竹林里小解回来,就看到他满身的伤口。那些伤口有大有小,有一道尤其深。楚阳娿看得冒冷汗,这伤口得多疼呀,这人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男人洗了伤口,上了药,又去找柴禾生活。

楚阳娿赶紧拦住他:“你先别动,找柴禾我会。”

云起也不客气,指了指外面几人高的蒿杆,说:“那些就可以,还有后面干枯的竹子,拿来就好。”

“我知道。”

楚阳娿两辈子都没有干过什么重活,但她天分不错,拾柴生火,尽管有些生疏,但折腾一会到底被她折腾出来了。

云起将湿哒哒的外衫扔在一边,将里衣洗干净撕成布条,就着火烤干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替自己包扎伤口。

楚阳娿手臂上也很疼,但她这时候只能坐在外面,等他把自己包扎好了再说。

谁知道那人看她这样子,却还嗤笑她:“现在我们两人在外,就算没什么,别人也不相信,何况你我可是夫妻。”

“不是夫妻,是前夫妻。”楚阳娿回嘴。

男人皱眉:“那你是要为了保全你贞洁的名誉抗下去,还是进来洗伤口上药?”

天大地大,哪里有小命要紧?

楚阳娿咬了咬牙,木着脸走了进去。

“你先把布烤干,我去打水。”

男人光着膀子出去,很快又端了一盆清水进来。

楚阳娿等了半天,没见他有避嫌的意思,她忍不住翻白眼:“你就不能回避一下?”

“我衣服很湿,得烤一烤。”

“那我出去。”

楚阳娿拿着药跟水盆,作势要走,男人哼了一声,这才一本正经地站起来,慢悠悠地出去了。

楚阳娿这才拖了衣裳擦洗伤口。

云起随身携带的都是上好的伤药,为了能够应付各种状况,所以装药的瓶子都很牢固密封。所以就算云起自己整个人在水里泡了一圈,这些伤药也没有受一点潮。

楚阳娿上了药,用云起里衣撕成的布条包扎好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脏得没有办法穿了。

可是现在也没有讲究的机会,她只能先把衣服穿上,等有机会了再洗了去晾。

这边她刚刚穿好衣服,外面云起就进来了。

这么一会,他已经将自己的外衫也洗干净了,一进来就撑在火边烤,看的楚阳嫉妒不已。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这些小细节忽略掉,楚阳娿总算忧心起他们现在的处境来。

云起专心地烤衣服,表情变都没变,他只说了一个字:“等。”

“等人来救我们吗?但是我们现在藏在这里,不传信出去的话,他们会找不到的,而且我跟爹爹走失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我想……”

楚阳娿说着说着,发现云起已经转过了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那俊美的面颊,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有些惨白。这样惨白的面容,在橘红的火光映衬之下,像极了要吃人的鬼魅。

楚阳娿被他看得不由自主消了音,才听那人淡淡地说:“传信?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楚阳娿:“……”

见楚阳娿没说话,男人又才转过脸,说:“等伤好,再设法离开这里。”

“可是只有伤药,很不保险。如果伤口溃烂的话……”

“那就死。”

“……”

楚阳娿发现,自己决定离婚,真是太明智不过了。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人竟然怎么恶劣,简直没有办法交流。果然从前的那些温柔文雅的贵公子姿态,都是伪装出来骗人的。亏她还以为,这人长得好性格也好,就是洁癖有点严重。现在看来,以前的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楚阳娿不想说话了,她一不说话,云起也不说话。

一个没门没窗户房顶上还漏风的屋子里,两人守着一堆火,时不时往里面添几根蒿杆跟竹子。

外面天色慢慢黑了,晚风呼呼地吹,还有不知名的鸟叫跟狼啸声传来,很是吓人。

楚阳娿又累又困,肚子还饿得很,她想躺着睡一会,可伤口疼得她根本没法睡。

房间里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一个人,在这跳跃的火光照耀之下显得有些虚幻,让楚阳娿忍不住想起电视剧里那些夜宿山林时突然出现的精怪。

那人又不说话,楚阳娿都在想说不定他已经被鬼怪俯身了。

胡思乱想一通之后,楚阳娿又开始担心爹爹,林生去找他了,不知道有没有逃出去。

想着想着,又觉得害怕,要是爹爹真的出事了怎么办?她简直不敢想象。

为了转移注意力,楚阳娿干脆胡乱找话题,问云起道:“你不是在京中养伤么?怎么会在这里?”

云起白了她一眼,没有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楚阳娿被他的无视给弄得心头起火,也不想触霉头了。

可就在这时,她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楚阳娿有些羞窘难当,谁知道这响声却好似没完没了一般,就是响个不停。

楚阳娿哼哼唧唧,转过身,抱着肚子对着火堆发呆。

云起突然站起来,一个人出去了,楚阳娿懒得关心他。那人出去好一会,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嘭一声扔到楚阳娿面前。

楚阳娿一看,才发现是一个长相奇特,不知道是老鼠还是刺猬的诡异东西。

“剥皮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