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太后懿旨进了安国府,月氏与楚燕阳喜极而泣。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安国府备婚之时,另一队人马,却是悄悄进了裴家大门。

楚天阳费尽心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眼看就要得偿所愿,居然半路上皇帝出来截胡。

肃王重伤,突然又出了个隐太子,中原腹地战乱纷飞,边疆越也越来越不稳定。

皇帝虽然已经对世家低了头,可他到底是皇帝,不愿意束手就擒任凭事态发展。

然而经过几年战乱,朝廷军队经济消耗巨大。现在整个晋国,最精锐的兵力反而是世家手中的私兵。

这些世家都有子弟在军中服役,他们的私兵,也只听凭主人的调遣。这对皇帝来说,是十分不利的。

想要获得主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武器上碾压别人。可惜不知道出了什么原因,楚家献上的雷炮图,造出来的雷炮却总是没有办法将火炮打出去。

皇帝痛定思痛,终于下定决心,趁着安国府无人,准备将楚阳娿弄进宫去。

可是楚阳娿已经嫁为人妇,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在这个档口,也不敢明目张胆做出强抢人/妻之事。于是他跟太后两人合着唱了一出戏,对外宣称招楚燕阳进宫,暗地里却准备李代桃僵,让楚阳娿以楚燕阳的身份进宫。

楚阳娿虽然已经嫁入裴家,可谁让裴家根基浅薄,哪里敢跟皇帝抢人呢?

皇帝可想不到,楚阳娿一进裴家大门就落入楚天阳之手,而楚天阳这个人,却不是裴炆那样好拿捏的。宫里的太监进了裴家的门,却连主人都没有见到,就被客客气气地留在厅里,不能见到楚阳娿,也不能离开。

“那几个阉人气焰嚣张的很,已经开始叫骂了。”

带着皇命来领人的宫侍们被限制了自由,马上觉出不对来,自然不肯坐以待毙。可是裴家尽在楚天阳之手,他的侍卫不放人,宫侍们根本不可奈何。

楚天阳悠悠闲闲地品着茶,听见属下来汇报,便笑道:“要是嫌吵,杀了就是。”

楚阳娿一愣,抬头看了楚天阳一眼。

那些内侍到底是皇帝的人,要是在裴家被杀,肯定是诛九族的罪名。

楚天阳看到了楚阳娿眼中的不认同,轻笑道:“裴家便是诛十族,也跟我们没关系不是么?”

“跟你是没有关系,现如今裴家与楚家可是姻亲。”楚阳娿提醒她,真要是诛十族,安国府也算的。

然后楚天阳就敛了笑,道:“如果不是你将雷炮图纸拿了出来,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不对了?”

“你是女人,女人太聪明了,总是容易招人惦记。”楚天阳说完,又自己笑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我们楚家的女儿,总是与众不同的。不过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此时天色不早了,等太阳一落,我们就要出城,官儿抓紧时间,将该带走的东西全部收好。”

“出城?去哪儿?”楚阳娿没想到楚天阳真的准备带她走,她可不想跟他一样变成一个失踪人士。

“你说去哪儿?难道官儿当真准备进宫不成?”

楚阳娿非常光棍地点头:“反正是身不由己,我还不如进宫去算了。”

裴炆骗了她,她更不想跟楚天阳这个神经病待在一起。与其这样,真还不如进宫去,大不了学学武媚娘,自己搞个皇帝来当当。那时候总没人敢把她当个玩意儿一样想怎样就怎样了吧!而且说起来,自己想当皇帝,可比武媚娘难度要小些,武媚娘最开始手里是没有兵权的,还没有榜样。

楚天阳听了她的话,当即黑了脸,气呼呼撂下一句赶紧收拾东西,就甩手出去了。

楚天阳一走,屋子里还剩楚阳娿跟清雨两人。

楚阳娿抿着唇一言不发,饿了几天肚子,被楚天阳强行喂醋,差点没酸死,她算是怕了楚天阳了。

清雨急的不行,忧心忡忡地建议楚阳娿:“姑娘,快想想法子吧,咱们若是真的跟他离了京城,那可怎么的了。”

清雨没有想到时隔几年还能再见大少爷,然而也正因如此,她也被看管的很紧,别说离开裴府,就是想要出院子,也没有那么容易。

主仆两人这段时间,就被软禁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

现在他要带她走,光是着急又有什么用,可楚阳娿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天阳太聪明了,而且他本身就是在楚家长大的,楚家所有人他都很了解,有心算无心,当然无往不利。

清雨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楚阳娿的回答,她心中一动,便有些高兴起来。

她虽是个丫鬟,但从小受安国府教养,又是跟在楚阳娿身边,多多少少也认得几个字的。如今自家小姐婚事颇有波折,她虽是后宅女流,却也明白,不论是皇上也好,还是云起公子也好,都想死死抓着自家小姐,必然是别有用意的。这一点,很是满足了一些她的幻想,于是清雨告退之后,悄悄出了屋子,一个人到厨房去了。

这个时候,厨房里只有一个老婆子在灶台后面打瞌睡,清雨看了一眼,便饶到了厨房后面。

厨房后面有一篇空旷的小草坪,草坪上搭了个小栅栏,里头养着几只随时要被杀掉的鸡鸭肉禽。因这小厨房算是给新夫人楚阳娿开的小灶,楚天阳天性多疑,用人十分谨慎,所以院子里只有极少几个人。

此时其中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女人,正蹲在栅栏边上,将刚宰了的野鸡放血拔毛。

清雨走过去,指着栅栏里一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猪崽子,道:“我们夫人说了,今儿想吃.乳.猪。”

胖女人闻言,放下手中的野鸡,说:“好,我这就逮一只来。”

清雨点点头,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宫里来人要让小姐进宫,大少爷想带小姐离京,小姐自己也默认了。你快回去告诉七爷,千万不能让小姐出了京城。”

胖女人捉住一只小猪,抱再怀里笑了笑,语气略显轻浮地问:“你这么出卖自己的主人,也一点都不心虚?”

清雨被她的话弄得心中一慌,她猛地看向胖女人,发现女人眼中精光闪烁,十分凌厉,根本不像个女人的眼睛。

不过很快,她就稳住心神,咬牙说道:“我这是为她好。”

“当然。”胖女人眼中没有了刚才的冷厉精明,反而笑嘻嘻地说:“不过当下人的,替主子拿主意,也实在是胆子大。可见你家小姐对你一向是宠爱有加的,你这么做就不怕……”

“宠爱有加?”清雨笑了笑,说:“我家小姐待下人一向宽和,但要说到宠爱有加,那却是言过其实了。不过谁让她是主子呢,便是有天大的不是,我们做下人的也只有万死不辞的。”

说到底,清雨心中,还是记恨楚阳娿。

至于记恨的原因么,说起来就要扯远了。

想当年,楚阳娿跟云起刚刚订婚不久,云起到安国府做客,清雨只见了一面,便倾心不已。

她是楚阳娿身边得用的大丫鬟,按照常例,等楚阳娿出嫁时,是要带着她们这些女孩陪嫁的。

清雨满心欢喜,日日盼着自家小姐早日出嫁。只等着到了云家,好有机会与心上人日日相见。更甚至,她都想好了,从今而后,便要一心一意伺候自家姑娘,对楚阳娿忠心耿耿,只有这样,在楚阳娿有孕之后,给云起纳妾时,才会优先考虑自己。

她盼呀盼呀,终于等待自家姑娘新婚出门了。

可惜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楚阳娿竟是那样心胸狭窄容不得人的人。她一早就看出自己对云公子暗生情愫。可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提都不提这茬。只在出嫁时,带走了清风清水等人,十几个丫鬟里头,独独将她留在了安国府。

那时候,清雨以为天都要塌了。

她为主子发现自己的私心而羞愤欲死,又为主子的不成全而愤怒难当。

就在她惶惶不可终日之时,谁知道楚阳娿突然就傻了呢!

得了这消息,她当日高兴的连吃三大碗米饭,以为是老天有眼,在为自己出气。

待到八姑娘楚燕阳求情,想要去云府照顾妹妹时,她便动了心,想要跟着过去。然而楚燕阳觉得她是楚阳娿的人,根本不相信她,所以她再一次失望了。

直到楚阳娿跟老爷去徐州,在路上遇上乱民,陪同伺候的清风清岚等人都死了,楚阳娿身边的人不够用,这才又有了她的用武之地。

谁能想到呢,转了一个圈,终究是她与云公子有缘。

自家姑娘是嫁过人的,若不是别有用心,她才不相信皇上当真会喜欢她。在庆元县遇难时,听说姑娘一个人流落在外好几个月,谁晓得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云七郎何等神仙样的人物,自然是不会再碰她的。更何况他还知道楚天阳这个疯子,跟家里几个姐妹不清不楚。

云七郎想要回娶小姐,必然是为了安国府这个助力,她为了楚家,为了心上人,也为了自己,当然要助云起一臂之力。

那时安国府面上也好看了,小姐到了云家虽会被嫌弃,但到底还有自己在,自己与姑娘主仆一场,必定会帮她伺候好云公子,哄好他不让其他的妖魔鬼怪近得身来。

清雨以为,自己得计划是再好不过得,她有这么大的自信,就是相信即便四爷跟少爷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反而还要靠自己来粘合云楚两家的关系。

这是一个三赢的结局,清雨信心满满。

可惜她的满满信心,在胖女人眼中,却是一个笑话。

心比天高的女人呀,一做起梦来,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不过,这女人暂时还是有用的。

胖女人笑眯眯抱着猪崽子进了厨房,不一会立面就传来畜生尖叫的声音。

清雨打了个冷战,揉揉胳膊回去了,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知道很快,云七公子就会得到她传递的消息。

实际上,清雨到底还是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她以为自己的消息千金难买,但在云起那里,根本就没有用,因为他还没有等皇太后的懿旨出宫,就知道了皇帝的打算。

那么楚天阳会怎么做,不用想都知道了。

云起冷笑。

皇帝的打算将楚阳娿以楚燕阳的身份接进宫去,但即便是楚燕阳进宫,至少也是妃位。

妃位身份不低了,每年诰命贵女们进宫都会见到,而这些女眷们,大多都是见过楚阳娿的,他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别人。除非楚阳娿一进宫就像楚天阳那样,直接把人软禁,不让外人看见。

可是,楚域父子如今虽然不在京城,但等他们回来,发现自家女儿被逼如皇宫,还用着楚燕阳的身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可见皇帝现在已经狗急跳墙慌不择路了。

不过一国之君金口玉言,既然说的是要接楚燕阳进宫。那做臣子的,自然要出一把力,让皇帝陛下‘如愿以偿’地娶道楚燕阳才对。

“来人,传信雪雁,让他拖住楚天阳,在我到达京城之前,绝对不能让他离京,当然,被送进宫中的,只能是楚燕阳。”

“是。”

藏风传信下去之后,立刻着手准备自己主人回京之事。

好在自从有了‘隐太子’的横空出世,皇帝心虚,已经不敢再对主人动手,这大大方便了他们的行动。

裴家之内,楚天阳拖延了整整一天,终于不得不让在外厅守候的内侍们回宫复命。

当然,他们回宫复命时是一定要带走新娘子的。

楚阳娿再一次穿上了喜服,在众位内侍的监视之下坐上小轿从侧门被抬了出去。

不过在准备将楚阳娿跟楚燕阳调换之前,楚阳娿就被楚天阳换出来了。

她身上穿着喜服,喜服下面穿着常衣,下轿之前,将外面的喜服一脱就好。

楚天阳另外准备了轿子,准备带她离开,楚阳娿却是脖子一梗,道:“我要回家,我哪儿也不去。”

说完就往安国府走。

楚天阳跟在她身后,脸色冷得要滴出水来。

“官儿,你当真不听哥哥的话?”

“是又如何?” 

“那就不要怪哥哥生气了。”

楚阳娿一愣,转身就跑。

当然,她是知道自己跑不过楚天阳的,所以她都准备好泼出面子大喊非礼了。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喊,就撞上了出门办事的林生。

林生也没有想到会在大街上看到楚阳娿,愣了一愣,道:“十二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楚阳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子躲到林生的身后。

“我正准备回家,林生,你在这里,难道爹爹已经回来了?”

“四爷还在徐州,我先回京,是为了熠哥儿。”

“弟弟,他怎么了?”

“哥儿受伤了。”

“受伤?不行,我们快回去。”楚阳娿急不可耐,她现在只想回家,只想摆脱楚天阳。

然而楚天阳眼看楚阳娿找到了靠山,也不再隐藏身份了,他扭曲的脸上笑了一笑,说:“正好,我也一起回去。”

“不知这位先生是……”林生打量了楚天阳一遍,很快震惊道:“大少爷,是您?”

“自然是我,不知父亲和母亲身体是否安好?”

“这……大爷跟大太太这些年,十分思念您。”

于是这般,楚阳娿终于没能甩脱楚天阳这块狗皮膏药,出走多年的楚天阳,就这样闲庭信步般,跟着楚阳娿与林生,散步一样回到了安国府。 

楚天阳的回归,对楚家来说是一件大事,对大房尤其大太太王氏来说,更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王氏见儿子回来了,当场就哭了起来。楚垣见到儿子,大喜之下,差点一个跟头摔断了门牙,所幸身边有人拉了一把,这才没有出大丑。

再嫁女进宫,是不必大肆酒宴的,因此楚家只来了一些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楚天阳又突然回家,可谓是双喜临门。楚家上下都忙着围在楚天阳身边询问他这些年的去向,又责骂他突然离家害得长辈牵挂,一来二去,到底把刚嫁了女儿的月氏给冷落了。

月氏在楚家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女儿进了宫,身份一下子高涨起来,正要好好耍一耍威风。回头一瞧,却见人人都围着楚天阳转悠,根本无人理会自己,一气之下,对着楚天阳与大房就开始挑三拣四出言讥讽了。

如今她女儿进了宫,还被封了贵妃,一国之君的皇帝,如今都是她的女婿了,事到如今,她是谁也不怕的。

月氏忙着跟大房斗气,也没人在意楚阳娿回了娘家。

她乐得无人纠缠,立刻回了璎珞轩去看弟弟。

楚熠阳受了箭伤,养了好些日子都没养回来,属下担心,这才给楚域去了信,而后得了命令,让林生专门去接了楚熠阳回京。

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楚熠阳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看见楚阳娿回来,还懒懒地问:“姐姐不是说家中有事,暂时不回来么?对了,姐夫呢?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楚阳娿一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所谓婚事的真相。

她摇摇头,说:“先不要说我,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

“刀剑无眼,受伤是常事,只怪父亲太过小心,一定要我回家养伤。”

“受了伤,当然要好好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