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不见,亲爹被揍成了猪头,顾六姑娘趴在车上沉默了。

好丢脸,好不想说认识他……

“珠珠快快过来。”昌林郡主还带着几分深沉,那俊朗的中年依旧咧嘴笑了,见明珠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恐叫闺女无视,急忙大步上前就把闺女从车上抱了下来,若不是在岳父家中,都要蹭一蹭闺女的脸。

不认不行!

他身姿高挑修长,双眉入鬓说不出的潇洒俊朗,然而力气却很大,抱着明珠还颠了颠。

“沉了,昨晚吃肉了罢?”这中年严肃地与明珠问道。

这个愚蠢的问题只换来顾六姑娘仇恨的一巴掌。

挥着软弱无力的小手一巴掌糊在亲爹的脸上,明珠遗憾地发现顾远的脸皮一夜之间越发地厚了,六姑娘竟然都抽不动了。她仇恨地看了对自己咧嘴笑起来的亲爹,小爪子在这家伙的脸皮上抓挠了一下,没抓破。

“再给爹挠挠!”顾远笑嘻嘻地把脸凑过来。

“呸!”明珠屡败屡战,收手凌空出腿踢了他一脚,特别不孝地看他装模作样地哀叫了一声,这才感到自己的胜利,慢吞吞顺着他的手臂爬到地上去,不去看从来蠢蠢的顾远径直走到了昌林郡主的面前,怜悯地看她。

嫁给这么愚蠢的家伙这么多年,还一直都是真爱,她母亲真是辛苦了。

“你爹越发英俊了。”昌林郡主显然审美与亲闺女完全不同,见顾远已经捂着自己方才被闺女抽打的脸傻笑,含情脉脉地欣赏了夫君的英姿片刻,这才回过神儿来给仰头抽搐地看着自己的闺女理了理凌乱的衣裳。

见她一身红衣如火映衬得面容鲜活,又目若晨星嘴唇殷红,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昌林郡主越发满意,拉着明珠的手柔声叮嘱道,“你二舅舅三舅舅一家都不在京中,这府里只你大舅舅在,一会儿,记得与大舅母请安,恭敬些。”

“外祖母呢?”宋王因早年受过重伤,因此格外注意康健,于女色上也节制,虽也有一二姬妾,只是平日里都颇为冷淡。

因此宋王府中三子一女,皆是宋王妃所出,同母同父的兄长,情分总是不同。

“你外祖母也在。”昌林郡主是个娇艳动人的美人,且雍容华贵,生来有宗室女的傲气。

她又在御前颇有几分体面,又封了郡主自然底气足,也因底气足立得稳,她又心中更开阔些,只要不是捅了她的肺管子,比如给顾远纳个妾什么的,寻常小事都不在昌林郡主眼里。她为人如此,便眉目之间都存着开阔疏朗,越发与寻常内宅女子不同,叫人移不开眼的光彩照人。

明珠模样儿性情都与昌林郡主完全不同,然而昌林郡主却最疼爱她。

“你外祖母念叨你了十几年,日日记挂你,你都忘了?”

“外祖母前儿还送了野菜过来,清苦中有些甘甜,滋味极好。”明珠想了想便低声说道。

她记得宋王妃的心意,昌林郡主脸上就露出笑容,见顾远已经摸着微微青肿的脸走过来,夫妻相视一笑,竟说不出的情投意合,一同牵着明珠的手往后宅去了。

宋王府历经近百年,其间扩建数次,自然不是靖北侯府可比,宽阔宏达,明珠本就娇贵,待走过了一处仿苏式的汉白玉石桥,看见还有极远的亭台楼阁顿时生出了几分绝望。见她累了,一旁早就跃跃欲试的顾远急忙抱了她在手臂上。

“我抱着珠珠走。”顾大人笑得特别地得逞。

六姑娘是个识时务的人,眼瞅着自己是要累死在半路的节奏,不得不赐给了亲爹这个荣幸。

昌林郡主只回头含笑看着这对儿父女之间的官司,目中柔情点点,落在明珠病弱少了几分血色的脸上,又忍不住露出几分愧疚。

当年若不是她……她的女儿怎么会吃这么多的苦头?

昌林郡主只觉得眼眶微微酸涩,趁着顾远凑在明珠眼前眉目飞舞地说话时急忙回头拿长长的飘逸水袖给自己擦干眼角,这才仿若无事地继续前行。

她虽然十几年没有回京,不过王府中的景色泰半未变,她便走在顾远的身边给恹恹的明珠指着各处的风景说笑。一路说说笑笑走到了后宅,明珠就叫顾远抱着走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院子前头,就见里头一株极大的梧桐,厚重的伞冠之下,又有两排雕栏画栋的房间。

昌林郡主脚下一顿,示意顾远把明珠放下来,垂头又给女儿擦了擦嘴角脸蛋,见她面色红润起来,这才笑了。

明珠觉得今日母亲有些不同,怪怪的,却说不出其中有什么,扭头去看父亲,却见父亲只是对自己俯身微笑,他柔和了眉目垂头,见明珠疑惑歪头,昌林郡主走在最前头,小声儿与她说道,“不必定要听你母亲的,也不必拘束,咱们怎么自在,怎么快活怎么来就是。”

顾远与昌林郡主多年夫妻,彼此都不隐瞒,自然知道妻子心里想着什么,只是他却并不以为然。

昌林郡主想叫明珠嫁回母家来,确实是为明珠一片真心着想。

明珠生得羸弱多病,性子又乖僻古怪,这样的女孩儿就算出身尊贵些,然而这京中勋贵宗室遍地走,四品五品不如狗,谁家不是高门大户儿呢?

若明珠所嫁非人,抑或是嫁给一个不知爱惜她的人家儿去,昌林郡主只怕命都要跟着去了。宋王府本十分干净,宋王妃又是明珠外祖母,虽然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之情,不过昌林郡主当年与兄长十分和睦,亲舅舅做公公,自然不会叫明珠吃苦头。昌林郡主又见过自家侄儿一面,是个宽和良善的少年,出身好性子好生得也好,这样的少年谁不心动呢?自然是要给明珠筹谋一二。

昌林郡主欢喜地与顾远说起这门亲事的时候,顾远也只是微笑。

他也知道这门亲是极好,只是却更在意明珠的喜恶。

况他虽然怜惜明珠多病羸弱,却并不觉得这就该是明珠的缺陷。

他闺女值得最好的,而不是上杆子去攀附别人。

“莫非是说亲?”顾六姑娘听出些异样了,脚下一顿。

打从她十一岁开始,昌林郡主就开始念叨嫁人之事,叫明珠十分抑郁。

世间的凡人,怎么配得上超然世外的六姑娘呢?都想死是罢?!

得亏昌林郡主不懂读心术,不然若知道闺女已经开始要谋害亲夫,顿时就要哭死。她此时兴致勃勃地快步走到了正对三人的一处十分奢华的门庭前,就见这大厅前方不知孔多少如花似玉的丫头簇拥,将那满园的春色都压过了芳华。又有浓烈的脂粉香扑面而来,莺声燕语十分热闹。明珠见这些丫头只敢立在厅外,里头又有更美貌的丫头接引,连衣裳首饰都越发贵重。

其中一个含笑上前给自己请安的,一身儿宫造的及地长裙,说一句大家小姐也是有的。

明珠叫这王府的奢华气象震了震,只是六姑娘素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最知道不动声色,不过是淡淡颔首,便叫这丫头引着往里头去了。

穿过了一架二十四扇绣着八仙贺寿的紫檀木屏风,明珠就见眼前又是一个十分开阔的花厅,这花厅里头正坐着几人,当首一对儿头发微白然而面色慈爱的,该就是宋王与宋王妃。

见了明珠袅袅而来,纤弱堪怜,宋王还好,宋王妃顿时眼眶就红了,只待明珠给自己行礼唤了一声外祖母,便急不可耐地拉了她在怀里,颤巍巍地摸着她雪白的脸便拭泪道,“这孩子太叫人心疼!”

“你是怎么照顾珠珠的?!”宋王见老妻哭了,只哼了一声,扭头瞪着眼睛与顾远喝道。

他颇有做老泰山的威严,顾远似乎对他很有些心理阴影,急忙捂住了脸!

明珠听着这倒霉的“珠珠”的愚蠢昵称竟然叫亲爹散布到了宋王府来,羸弱的眉目慢慢险恶。

唯恐眼下就要把亲爹往死里抽,六姑娘压着心里的小火苗儿默默扭头,目光所及,却微微一怔。

宋王妃下手,垂落的柔软轻纱之侧,正坐着一个面色冰冷的华衣青年。

他俊美得生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凤目凛凛薄唇紧闭,那双如同寒星般的眼睛,透着叫人入骨的冰寒。

哪怕艳色无边,可是第一眼看去,却是无情的冰冷阴郁。

明珠目光落在这青年那双比寒潭还要幽深晦暗的眼上一瞬,不感兴趣地扭开了头。

“天下辜负我!”什么的……

最讨厌了!

第8章

大抵是气场相似,一山不容二虎,顾六姑娘十分看不顺眼这个一脸阴沉沉的家伙。

跟叫人欠了八百万似的,六姑娘也没有这气场呀!

对于看不顺眼的凡人,明珠沉默了一下,默默地在这青年一脸漠然扫过自己的脸的时候,非暴力不合作地把小脸儿埋进了外祖母宋王妃的怀里。

宋王妃怀里有淡淡的佛香,安定心神,明珠哼唧了一声儿,不着痕迹地把嘴唇上的胭脂给擦在了自己的衣袖儿里,直到感到嘴唇上不会有那等叫人看着明媚的红艳,这才小小地吐出一口气来,十分怜悯地从宋王妃宽敞冰凉的蜀锦衣袖下头,偷偷儿去看昌林郡主。

若她这生得很美的亲娘发现自己竟然敢拆台,回头还不定得怎么收拾她。

“瞧瞧这孩子。”明珠美丽清艳,却生就了羸弱多病,如今还软软乖巧地缩在自己的怀里,胆小又娇怯,宋王妃更多见贵女娇艳或稳重恭谨,此时看脆弱得仿佛风雨之中摇曳花朵儿般的外孙女儿,一颗心都要化了。

她俯身去抱着明珠稚嫩的肩膀拍拍柔声说道,“珠珠不要怕,外祖母在,咱们好好儿的。”她见明珠霍然抬头,濯濯仿若寒星般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想到这孩子可怜,缠绵病榻不说,只怕也不如别家女孩儿能在外飞扬明地的快活,心里一酸,只含怨瞪了昌林郡主一眼。

若不是当年昌林郡主置气,怎会带累了她腹中的明珠?

昌林郡主叫母亲这一眼看得眼泪差点儿没出来,又委屈又后悔,只是却只能默默忍住,不敢在闺女面前露出憔悴的样子叫她为难,强撑着笑容与宋王妃笑道,“珠珠……”

她见明珠从宋王妃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脸上雪白得没有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仿若宣纸之上的泼墨的重彩,一怔,急忙飞快地说道,“平日里虽有不足之症,只是,只是若不是这舟车劳顿的厉害了,也不会累着。”

她又与下头一个衣裳华贵,笑容可亲的端庄贵妇笑道,“就是咱们连赶了这么日的路,也要累着,更何况珠珠才多大。”

还叫珠珠,还叫珠珠!

明珠见自己的这么个倒霉昵称已经传遍天下的节奏,顿时缩回宋王妃的怀里努力怄气!

宋王妃见她羞涩,又楚楚可怜柔弱单薄的小身子都在轻颤,仿佛离了自己的庇护都活不下去的模样儿,心里越发生出了庇护感。

宋王也看着小小一团的外孙女儿柔弱可爱,一颗心化作了春水,想要摸摸拱在宋王妃怀里怯生生的外孙女儿的头,却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大手,遗憾地忍住了。

这么个比花朵儿还脆弱的小外孙女儿,若碰碰,都要担心碰坏了。

“珠珠再没有不好的,是不是?”叱咤风云朝堂上响当当一号的宋王殿下,再没有见过这样羸弱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哪里还记得自家五大三粗的儿子外加活蹦乱跳饿他十天半个月还水灵灵的孙子们呢?

心里眼里只有明珠了,他张着手儿护着明珠不要从宋王妃的怀里滚出来,斑白的胡子翘了翘,努力用小小的柔和的声音想把明珠从宋王妃的怀里哄出来,仰天哼道,“日后谁敢与珠珠作对,只来与外祖说,外祖都与你做主!”

“珠珠以后都托给岳父!”顾远目中一亮,急忙大声说道。

宋王妃怀中柔弱堪怜的小身子抖得越发激烈了。

“你那么大声作甚!珠珠都被你吓坏了!”见倒霉女婿一声吼,外孙女儿娇躯颤抖,宋王大怒!

这倒霉岳父比自己吼得声音更大,竟然还嫌弃自己,顾远心里悲愤得不行,只是忍气吞声,摸着自己的黑眼圈不语。

“珠珠到底是女孩儿,你们这一声一声儿的,吓着了也不稀罕。”昌林郡主的目光总是在下头那个含笑温柔的贵妇身上打转,宋王妃心里自然知道女儿心里想的是什么。

若说从前,外孙女儿是手头肉儿,那自家孙子也不是捡来的呀,昌林郡主想把多病柔弱不堪风雨的明珠给嫁回宋王府来,宋王妃并未露出十分愿意的模样儿,盖因她本不想因这亲事叫孙子与儿媳为难,也不愿日后宋王世子妃与昌林郡主这对儿姑嫂因婚事生出芥蒂。

只是见了明珠,她才觉得,还得重新想一想。

明珠这样单薄,嫁到谁家去都叫人不放心,还不如……

“以后叫阿泽护着明珠些,到底是一家人。”宋王妃沉吟了片刻,便与下头的宋王世子妃说道。

昌林郡主见母亲这是允了自己央求的意思,一张脸顿时露出了喜色,只是却又知自己私心无耻,竟一时不能面对自己的嫂子。

正温润含笑的宋王世子妃微微一顿,这才起身恭声道,“是。”

“泽哥儿呢?”宋王世子妃膝下两个嫡子,长子已经娶亲,昌林郡主看中的就是次子齐泽了。

这齐泽年长明珠三岁,生得英俊磊落,为人叫这两日歇在宋王妃的昌林郡主冷眼看着,也良善,也是有容人之量的人,对明珠的小性儿想必也能包容一二。昌林郡主知道对不住嫂子,只是却还是忍耐不住脸上的笑容,一脸拨开云雾见日出的明亮与明珠笑道,“珠珠该叫泽哥儿表哥,更亲近些呢!”

明珠叫亲娘这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的热切刺激得眼前发黑,慢吞吞从宋王妃的衣袖下头往昌林郡主的方向看。

昌林郡主固然春风得意人面桃花,生出逼人的美艳,一侧的宋王世子妃温和安静,只是叫六姑娘说,这不得不贡献出一个好儿子来照顾病秧子,也是心里苦。

不带霸王硬上弓的啊!

凭什么叫人家就被逼着接收一个病怏怏,只能供着的儿媳妇儿呢?

虽然宋王世子妃笑容温柔,只是明珠却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心里只怕并不大乐意这婚事,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婚事,明珠自认自己并不想厚颜无耻去叫旁人为难,也并不想嫁给一个对自己犹有疑虑的男子。

况这天底下,有哪个凡人配得上超然世外的美人明珠呢?她顿了顿,见昌林郡主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又看了看一旁吧嗒吧嗒对自己眨眼的顾远,努力挤出了一个跟亲爹一样愚蠢的讨好的笑容来。

“是……”六姑娘柔弱的声音如同微风,轻轻弱弱袅袅。

昌林郡主鼓励地看着她。

“是和安王府的四表哥一般的表哥么?”六姑娘歪了歪头,怯生生,充满了憧憬地小声儿问道。

“啊?”等着闺女娇羞地说一句“日后都麻烦表哥了”的昌林郡主,目瞪口呆。

“谁啊?”宋王探头,听见外孙女儿似乎嘴里露出了一个陌生人,顿时好奇地问道。

楚楚可怜,眉目都羸弱无比的女孩儿羞涩地垂头,一双纤细苍白的手指绞在了一起,不见表情,只听见虚弱带着几分病弱的声音缓缓地说道,“对明珠很好,很贴心……”总是在六姑娘烦恼的时候上门求被抽打,“很爱与明珠说笑,”抱着六姑娘的大腿哭着求饶,“知道明珠的口味,”服侍六姑娘吃点心喝茶,“很……”忠心的,“很好很好的四,四表哥呀。”

“莫非是阿安?”宋王世子妃目光一闪,笑容就多了几分温度地与明珠笑问道。

“是。”明珠垂头,细声细气儿地憋出一声。

“若是阿安,父亲母亲也该知道。”宋王世子妃微微一顿,便在昌林郡主苍白的脸色里抬头与若有所思的宋王及宋王妃笑着说道,“近些年陛下身边儿十分活泼的那个,很得圣眷,虽并未有爵位,然陛下哪回赏赐都忘不了他,咱们家泽哥儿回府来说起过,也有几分羡慕。”

这句话就谦虚了。世子妃次子齐泽走的是精英路线,文韬武略平易近人,跟走小霸王路线横行京中就差强抢民女的齐安齐四公子,实在不是一个画风。

不过这当口儿,世子妃也不介意赞一赞。

“原来是他……”宋王皱了皱眉,便嫌弃地说道,“是个纨绔啊。”

明珠垂头不语,懒洋洋地依偎在宋王妃的怀里,眯着眼睛沉默。

她虽然不过是想撇开与齐泽的关系,也没有想过诉衷肠叫宋王当了真,回头把自己塞给齐安那小子。

“不是……”这剧本儿不对!昌林郡主手足无措,见闺女亲手坏了自己的筹谋,顿时惊呆了。

“珠珠开心就好。”顾远见妻子急了,只偷偷儿对明珠咧嘴一笑,这才拉着妻子的手温柔地说道,“左右都是表哥,珠珠多一个兄长庇护,咱们心里也安心。”

他不是当局者迷的昌林郡主,不会把世子妃脸上客套的笑容当做真的很中意明珠。世子妃心里嫌弃了明珠身子弱,顾远虽然知道这是情有可原,可是心里也有几分不快,也取不中她的次子,如今明珠半点儿没看上齐泽,顿时得意起来。

才不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看不上他闺女,他闺女还不稀罕嫁呢!

这父女俩关键时刻同时掉链子,昌林郡主眼泪都要气出来了。

只有那静默在一旁的俊美青年,一双阴郁的眼睛落在明珠苍白的嘴唇上,想到这姑娘方才偷偷儿抹去胭脂的动作,眯了眯眼。

他冷厉的薄唇微微勾起了一瞬,只是想到什么,又阴郁地猛地落下。

狡狯!

第9章

明珠给自己刷掉了一个隐形的未来夫君,正在为自己得意,就感到一道视线冰凉凉地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不耐抬头,顺着这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方才那个八百万青年。

她对美貌的青年显然没有对年长慈爱的长辈更有耐心,目光森然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个恶意病态的冷笑!

想当年,齐四公子看见这么个充满险恶的笑容之后,当场跪地求饶来的。

那华衣青年面上一怔,仿佛是不敢相信地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微微抬起了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来似乎要摸一摸自己的脸,却仿佛感到与自己的画风不符落下,又皱眉看了明珠一眼。

见她已经不感兴趣地把自己团在了宋王妃的怀里安静恹恹地打瞌睡,半点儿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这青年沉默了片刻,又露出几分厌烦,只敛目面色愈发阴郁狠戾。虽然这狠戾并未叫他的俊美褪色,反倒生出几分魔魅,只是明珠却并不在意。

六姑娘见多识广,这张脸算什么呢?

想当年,她蹲在被人夺了家中传家之宝后头捡漏儿时,还见过更苦逼的脸。

那才叫天打雷劈。

“阿凉?”明珠不在意这青年,然而一侧的气得浑身发抖片刻,却终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败给顾远父女的昌林郡主却将目光投在这一身端贵显赫青年的身上。

明珠抗拒这门亲事,昌林郡主自然也舍不得勉强闺女,且她心里明白,嫂子认了这婚事,实在是因不愿忤逆宋王妃,也是为了自己与她之间多年的情分。

她心中有些愧疚,又有些难过,如今这婚事不成,她又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从纠结里退出来,她才看出宋王世子妃多少是不大愿意的,心里又生出了几分火气,然她也知道是自己先招惹了人家,自己没理,也不好与人翻脸,只好强忍耐住。

她心里存了心事,就分心他顾,正好儿看见了脸色阴沉的美貌青年。

哪怕气息阴郁冰冷,又有叫人畏惧的戾气不敢招惹,然而这样的俊美青年坐在无声的角落,依然光彩夺目,叫人不能忽视。

昌林郡主恐这青年被冷落生出不快,便努力挤出笑容来问道,“阿凉可觉得孤单?”

“不曾。”这名为阿凉的青年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一身华衣颜色奢靡,映照得室中明亮,然而这华衣之外,却只是用简单的赤金束发,眉飞入鬓一双狭长的眼里都是翻涌的幽暗,哪怕俊美夺目,盛装而坐,却依然有叫人说不出的畏惧。他此时一双手压在腰间的一把重剑上,那双修长的手配着漆黑狰狞的重剑叫人心旷神怡,可是无端却又有一股子狠辣。

此时叫昌林郡主唤了一声,他微微一握重剑,片刻方才放开,却口中再无其他。

显然这人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只宋王妃更怜惜地望了他一眼。

儿女之名,有为明珠,乃是爱女如同掌珠珍宝之意。又为安,望子平安一世之意,又如泽,更有期望其前程远大。

只有这个青年,他出身高贵,流着尊贵的血脉,却只为人取名为“凉。”

寂静疏冷,不在人心上,因此为凉。

“陛下放了你的差事叫你出宫散心,你就好好儿歇歇,有时间,就与你堂弟一同出去走走逛逛,也比急着回你的王府,空荡荡的,又没有个知心人在,有什么趣味?”

宋王妃满目怜惜地看着无声的青年,又看了看怀里虚弱的明珠,嘴角就带着温和的笑容指着那青年与明珠说道,“这是你凉表哥,看着唬人,心地是最好的。”又沉吟了片刻,才与明珠笑道,“你凉表哥如今封了郡王,又在朝中行走,万事都能给你做主。”

天知道六姑娘哪儿冒出来这么多表哥。

明珠看向宋王妃期盼的眼,忍耐了一下,对那青年微微颔首,又拱回来宋王妃的怀里。

那青年看自己的眼神特别鄙夷,不给自己一刀就不错,还能给自己做主?!

“这孩子臊了。”

宋王妃见明珠娇娇弱弱的,却冰雪聪明看破了宋王世子妃的不愿,把婚事推了,心里越发怜惜她懂事,有心叫外孙女儿得更多的维护,就与敛目静静抚摸腰间重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的青年柔声说道,“闺阁女孩儿,总是胆小些,也才叫咱们这些老的都不放心。”她见这青年俊美的脸上完全没有动容,知他对女子素有心结,从来都十分厌恶,便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