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多龌蹉?

老太太当场就吐了血,也因这个,宋王妃要章姨娘的命,老太太其实没有半点儿为难地就允了。

不是叫宫中的荣贵妃又给了当头一棒非要保住章姨娘的命,老太太是断然不会救她的。也因这个,这些年老太太也只对章姨娘与她所出之女视而不见。

庶女在老太太眼里从来都是空气。

“我就要她死,老太太舍得?”昌林郡主对明珠早产,第一恨自己,第二就恨的是章姨娘了,她恨不能眼睛里冒出血来,一双眼凶狠地看住了迟疑片刻的靖北侯夫人,见她这不知该如何与自己说话,正要直接去宰了章姨娘,却见远远的明珠不知与微微摇头的顾怀瑜说了什么,俊美绝伦的青年抱着她就到了自己的面前,她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敢看明珠的眼睛。

她有些无颜面对明珠。

“叫她活着。”明珠指了指瑟缩的章姨娘,慢吞吞地说道。

“珠珠!”

“难得的风流人物儿。我得瞧瞧,她是不是能情比金坚。”明珠一双沉沉的眼落在靖北侯与章姨娘的身上一瞬,这才淡淡地说道。

“请老太太定夺去。”明珠微微一顿,想到对自己十分慈爱的祖母,微微敛目说道。

老太太对她的慈爱不是假的,她只希望这一回,她依旧不要叫她失望。

她素来冷清,若老太太真的庇护章氏,那这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并不能明白为何章姨娘要夺走昌林郡主的丈夫还能这样锦衣玉食过得很好,若是自己从前那般,这等贱妇,早就被乱刀剁碎,轮回都不能。她也不明白什么叫“从长计议”,什么“苦衷”。

“且看罢。”她冷淡地垂目说道。

第19章

六姑娘对老太太充满了期待,却不知道老太太都要愁死了。

任谁,大清早上醒过来,还没有喘口气儿呢,就知道两个儿子打起来了,儿媳妇儿提着长子的妾非要扒她的皮,整个儿侯府都在看热闹,都安心不了。

老太太头发都要愁白了,此时歪歪地坐在软榻里,头上缠着抹额都觉得头疼得不行,往下一看,就见次子握着钵大的拳头含怒看着自己,长子好容易从粗鲁的弟弟手里逃生,正缩在靖北侯夫人的身后探头探脑,一脸的畏惧。

统没有个尊贵公候的样子。

昌林郡主目光冰冷,立在顾远的身边,眼瞅着若是老太太不给一个话儿出来,就要大闹侯府。

看见昌林郡主这个样子,老太太不由想到当年这个儿媳妇儿尖锐地在侯府里发疯,连侯府都差点儿给烧了。

只是脸色不好看的顾怀峰兄弟,到底是小辈,只有一脸平静地窝在顾怀瑜怀里的明珠,叫老太太有些无颜面对。

这十几年的纠葛,里头最无辜的就是明珠,且明珠的身子骨儿成了这样,往后的人生与亲事都要坎坷,也不如别的女孩儿鲜活,老太太自然心里是怜惜的。

“六丫头若累了,便往后头歇着,不要吓着你。”见明珠苍白美丽的脸上没有血色,还带着几分疲惫,老太太顾不得骂儿子了,只探身和声与歪头看来的明珠慈爱地说道,“都是长辈们的事儿。有祖母在,不会叫你父亲母亲吃委屈。”

她一脸柔和,哪里有一点的不耐?这般疼爱的模样,不说靖北侯惊呆了,就连一旁看热闹凑过来的三太太周氏,眼睛里都露出嫉妒。

“我与父亲母亲在一起。”戏还没看完呢,六姑娘自然不肯走,摇头缓缓地说道。

“六丫头懂事。”老太太完全不去看此时被抽得一脸血哭着爬过来叫自己给她做主的章氏,侧头叫一旁惊骇莫名的大丫头去给明珠炖滋补的汤水,一边叫几个儿子儿媳坐了。

见顾远直直地看着靖北侯,很有些依依不饶再给两拳的意思,她心里越发发愁,却只是撑着额头叹气说道,“你先坐下。难道我是不分是非黑白的人不成?”她顿了顿,见余下的几个孙女儿都一脸犹豫地立在一旁,摆手叫她们出去。

别人也就罢了,只明岚恐靖北侯夫人被殃及池鱼,迟疑了一下,又走回了老太太的身后。

“方才好一场大闹,可把咱们给吓坏了。”周氏见了这么一出儿闹腾,热闹得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越发与老太太说道,“二哥的这脾气忒暴躁,大清早儿的,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伤了大哥不是?”

她想到顾远今日这一通狠揍,那靖北侯哪里还能把爵位给仇人呢?二房两个小子就不必想爵位了,心里为儿子欢喜了一下,她越发唯恐天下不乱,抚了抚精致的鬓角上的珠花与老太太笑嘻嘻地说道,“亏了有母亲镇着,不然大哥岂不是着了毒手?”

“弟妹说得对,母亲看看二弟!”靖北侯顿时觉得周氏是个知心人,与老太太指着自己脸上的瘀伤告状道。

锦衣玉食,绫罗堆儿里软玉温香出来的锦绣侯爷,被揍成了狗!

他精致奢靡的锦衣上都是脚印儿,白净保养得宜的脸上眼下都是血,看着凄惨极了。

“你闭嘴!”老太太见周氏竟然还在那里挑唆,顿时心中大怒。

她维系靖北侯府几十年,只望兄友弟恭家和万事兴,叫靖北侯府蒸蒸日上,断然没有叫兄弟相争内里败坏起来的道理。

见周氏这样没有脑子,只知道刻薄小道,老太太心里就失望极了。只是她眼下没有精神收拾周氏,一双眼只看着哎哟哎哟倒在靖北侯夫人肩头叫疼的长子的身上,目光落在他脚下的章姨娘身上一瞬,目光之中透出几分杀机,微微合目说道,“你二弟不是随意伤人的人,你做了什么?”

她恍恍惚惚就知道顾远因章氏,把靖北侯给揍了。

“姨母,都是我……”章氏见靖北侯瑟缩不敢与老太太说话,柔软单薄的身子一颤,急忙仰头露出自己被伤得不轻的脸来,梨花带雨怕得浑身都颤抖,伸手似乎要抱一抱老太太的腿,却瑟缩了一下委顿在地,在靖北侯怜惜的目光里掩面哭道,“都是我的……”

她这个“错”字还未出口,只觉得脸上陡然一痛,之后竟顺着这股子力气,往一旁跌坐而去,她骇然扭头,就见老太太正目光冰冷地收回手。

“谁是你姨母?!”老太太看着这个搅和得家中不宁的东西,只后悔得抓心挠肝儿的。

章氏生母与她是同母的亲姐妹,嫡女出身尊贵无比,只是命不好,老太太嫁入侯府荣华富贵了一辈子,然而亲姐妹嫁的那家勋贵却卷入了党争,抄家夺爵,虽然后宅女眷并未被牵扯,然而到底心中抑郁惊惧,一下子就没了。

张氏是老太太唯一的亲外甥女儿,怜惜她生母早亡生父流放,虽然章氏可以回外祖母家去教养,只是那时老太太想到娘家已经是自己的兄长当家,自然不愿叫外甥女儿去看舅舅舅母的脸色,因此强接到自己的府里头,与自己的儿子们一同长大。

她并没有想过叫章氏嫁给儿子中的任何一个,待闹出事儿来,便择了一家家世寻常,要依靠侯府权势的五品之家,想着把章氏外嫁。

虽然不是顶级的官门,然而畏惧侯府之势,那家里也不会嫌弃章氏出身,老太太一辈子都能护着她。

再没有想过竟然养出来一个白眼狼的,章氏嘴上糯糯地应了自己的筹谋,回头就把主意打算到了荣贵妃身上。

荣贵妃竟然蠢得对上昌林郡主,不仅如此,还叫顾远与靖北侯兄弟失和,顾远愤而远走洛城,若不是立下大功,只怕还不会回侯府来。

至于章氏,老太太因她有孕不得不叫她给靖北侯做了妾,回头还要背母家的埋怨。

好好儿的外甥女儿养着养着给养成妾了,说好的爱惜呵护呢?!

里外不是人,说的就是老太太了。

她因心中厌恶章氏辜负自己,这么多年都不大肯见她,如今见顾远夫妻才回来她就做耗哪里忍得住,一耳光抽得她歪在一旁惊吓哭泣,一边捂着气得起伏不定的胸口指着靖北侯骂道,“妖精糊住你心窍了!从前你好色,我不说什么。如今为了个下贱的妾,你跟你弟弟闹起来?!这么没有良心的东西,你是要气死我不成?!”她厉声与章氏道,“既做了妾,这里头没有你姨母!不知分寸的东西!”

“母亲!”靖北侯忍不住叫道。

“母亲不必岔开话题。”顾远见老太太只骂靖北侯与章氏无德,不说这些年的欺瞒,也十分不满。

他从小儿就与章氏不熟。

虽常在老太太身边看见这个表妹,只是因他不喜章氏矫揉造作扭扭捏捏,因此平日里都十分冷淡,也从未有与她有半点暧昧纠葛,从未想过陡然听闻自己还要“奉旨”纳章氏为妾的。

知道这个的时候昌林郡主已经从宫中夺路而出在府里闹起来了,还累得她腹中的明珠都因此早产。他心里怨恨极了章氏,自然不想叫她被放过,且昌林郡主宗室尊贵,竟不能辖制一个对丈夫觊觎的女人不成?

叫昌林郡主的脸往哪儿搁?

他再没有想过老太太竟阳奉阴违,说好了章氏生了孩子就死,竟然瞒着他叫她活得好好儿的。

且看章氏浑身绫罗绸缎,白皙水嫩的样子,傻子都知道过得很好。

“她为什么活着?辱及宗室郡主,母亲就饶了她?!”顾远捏着拳头冷冷地问道。

老太太顿时语塞,迟疑了半晌方才疲惫地揉着眼角,努力叹息道,“并不是……”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房中那座庄严的翡翠玉佛上,只觉得佛祖的目光悲悯,将这世上一切的悲苦无奈都看破,许久之后,方才有些艰难地说道,“她……你妹妹……”

老太太合目有些惭愧地说道,“你妹妹在宫里下了懿旨,不管如何,总不能抗旨是不是?你妹妹在宫里也艰难,虽然得宠,只是到底有许多的小人等着看着她的笑话儿……若咱们自己家都不把她的懿旨当回事儿,你妹妹还能号令谁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顾远与荣贵妃,老太太都觉得选得艰难。

只是顾远到底是男儿,荣贵妃是柔弱需要护着的女孩儿,老太太还是偏心宫里挣命的荣贵妃些。

“她那么个东西,还想号令谁?”顾远顿时冷笑。

“她是你妹妹。”

“若是儿子的妹妹,有没有败坏兄长夫妻之情的?!有没有坑害儿子前程的?!有没有祸害自己亲侄女儿的?!”章氏早就叫顾远丢在一旁,他此时只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无法辩解的老太太,许久之后,颓然坐在红木椅子里,一脸疲惫地捂住了脸。

“母亲,分家罢。”许久之后,顾远平静地说道。

第20章

顾远说得冷静,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太太叫这当头一棍敲得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你,你说什么?”老太太脸都白了,再没有想过儿子竟然能说出分家来。

她一张脸上的皱纹都扭曲起来,伸出干枯的手指想要抓着儿子的衣襟问问清楚,然而目光落在儿子冷淡疏离的表情上的瞬间,她手一颤,竟不敢去摸儿子的脸,许久之后,她几乎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跌进了软榻里老泪纵横,哭着道,“这都是做什么?!我还没死,你就要分家,你,你……”她几乎喘不过气儿来,死死抓住了冰冷的衣襟儿。

打死老太太都想不到,从来都很孝顺,就算离家也时不时有信件回京与自己请安的儿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老太太都有些茫然。

她只不过是……隐瞒儿子一点小事罢了……

若早知道如此,她会不会因贵妃与自己的哭求就饶了章氏?

老太太心里有些后悔留了章氏叫家中失和,只是眼下更急迫些,她是断然不肯叫顾远分家的。

顾远对靖北侯府存了怨愤之心,若真的分了家,侯府散了不说,儿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希望儿女们都被拢在自己的身边眼前,一个都不能少的。

“怎,怎么能分家?!”昌林郡主已经看着决绝的顾远呆住了,然而靖北侯夫人再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的。

早就说了,靖北侯府里头最有出息的就是顾远父子,眼瞅着顾远就要封爵,又有宋王府之势,顾怀峰与顾怀瑜的前程一片大好,这个时候若分家,靖北侯府岂不是要衰落?凭着只知道醉生梦死的靖北侯与虽也出息却年少的顾怀麒,这京里谁会把靖北侯府放在眼里?且若顾远夫妻分家,那就得罪了宋王府。

想到宋王在皇帝与宗室之中的体面,靖北侯夫人眼前一黑!

“瞒着二弟,是我的错,我给二弟赔罪。”靖北侯夫人急得语无伦次,起身慌张地说道。

她从未想过,顾远的心里,昌林郡主与明珠竟这样要紧。

男人么,护着妻子儿女也就罢了,怎么会有这样不惜一切的样子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大嫂不必拿这话来挤兑我。莫非我不原谅了这几个小人,就是大逆不道?”顾远稳稳地抬眼,看着姣好的脸上一片雪白的靖北侯夫人,缓缓地说道,“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就算大嫂今日央求我,我也不会收回话。若想要京中非议我无情,只管往外头说去!”

他从来嬉皮笑脸,若父子们立在一处,沉稳强壮的顾怀峰比他更像是一个父亲,然而此时,这个英俊笑嘻嘻,叫闺女挠了脸都哀叫饶命的男人,却露出了真实的一面。

“当年,母亲就做出选择。”顾远不去看捂着脸歪在脸色苍白的明岚肩头的靖北侯夫人,笔直向着老太太看去。

“您心疼贵妃,恐她失了体面尊贵,却并未想过,言出无行,我家昌林的体面又在哪里?天下只怕都以为昌林怕了贵妃,连那样的屈辱都忍了。”

顾远只感到妻子的手颤抖地伸过来,只转头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安抚,又见顾怀瑜怀中的明珠一张柔弱清丽的小脸儿望过来,那从来傲气的漂亮的眼睛里柔软得叫人心里酸涩,小小的女孩儿仿佛是重新认识他一样歪着头许久,对他伸出手。

仿佛这个时候,这个小东西才真正地,完全地把自己当做父亲。

顾远眼角有些酸涩,一边腹诽这小没良心的把自己多年的侍奉都喂了狗,一边急忙伸出手,把轻飘飘的女孩儿抱进了怀里。

“大哥的庶女,比我的珠珠还要紧?”顾远喉咙哽咽了一声,见老太太无言以对,突然哼笑一声淡淡地说道,“庶女的命就值钱,我家珠珠就是草芥?!”

当年章氏有孕,老太太抱着他的腿哭出血,也没有叫他少捅章氏一剑,只是到底宋王妃不欲叫昌林郡主的缘故使靖北侯府失了血脉,以后叫人埋怨,因此才劝住了顾远。可是顾远后悔极了,只恨当年为何不一刀宰了章氏。

“这么个低贱的贱妇,竟敢攀扯我?!”顾远目光落在眼睛发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章氏身上,突然笑了一声说道,“统不及我家郡主一根手指头!迷惑了他,”他点了点一脸愤恨,又似乎有些喜悦的靖北侯,懒得想他的心思,只讥讽地说道,“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与他一样的货色?一身的烂肉,闺中就与人有了首尾,青楼里的都比你强些。那做了婊子的,可没有跟你一般还要树个牌坊。”

他是军中武将,素日里强撑着还能有点儿勋贵的文雅,这恼怒起来,嘴里就乱七八糟了起来。

素来清高疏冷的顾六姑娘却嘴角挑起了一点笑容,往这愚蠢粗俗的亲爹怀里拱去。

感觉到闺女小脑袋在怀里亲近地拱来拱去,顾远的手脚突然有些发软。

欢喜极了。

“表哥……”章氏哪里听过这样的重话,顿时哀叫了一声。

“少跟我攀亲戚!”顾远却不耐烦了起来,他指了指章氏,只问老太太道,“母亲留着她?”

“贵妃……”

“母亲既然关切贵妃,儿子无话可说。”老太太如今还要保住章氏,顾远微微敛目,见闺女趴在自己的耳朵边儿上叫自己留章氏一命,他迟疑了一下,到底不愿忤逆闺女,只好将手从腰间的佩剑上移开。

他闭了闭眼,起身抱着将小脑袋埋在自己颈窝儿里的明珠与颤巍巍看着自己的老太太沉声说道,“儿子从来不说外道话。从此,母亲还是母亲,只是这侯府……”他静静地说道,“与旁人,都与儿子无关!”

什么靖北侯贵妃的,自己玩儿去罢!

“二哥不想想?”顾远若分家,那爵位就肯定是顾怀麒的了,周氏心里乐开了花儿,急忙与顾远问道。

“你想要,都留给你。”顾远有些讥诮地看着这个弟妹,目光落在捂着心口说不出话,一脸大势已去的靖北侯夫人身上一瞬,哼笑道,“我的儿子,怎能管别人叫爹!”就算不分家,他也没有想过,把儿子让出去管别人叫爹!

一个侯爵之位,如何能换他一个儿子?

“老二!”老太太见顾远口口声声再不管靖北侯叫大哥,就知道这儿子是真的冷了心了,顿时老泪纵横。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坚持,究竟是对是错。

“就算要离家,也不该是二弟吃亏,莫非二弟有错儿?”靖北侯夫人手足冰冷,知道靖北侯与章氏闹了这一出儿算是彻底把顾远给得罪了,她心里后悔得不行,只念着早知道事情竟无可转圜到了这个份儿上,方才就不该幸灾乐祸眼看着章氏去寻明珠的麻烦。

只是眼下什么后悔都晚了,她也没法儿厚颜说一些什么虚言来,她心里恨靖北侯与荣贵妃什么似的,顿了顿,方才勉强说道,“二弟若要分家,回头我好好儿规整侯府各处,不会叫二弟吃委屈。”

三兄弟若分家,这侯府就得分开,公中有什么家产,靖北侯夫人只想公允,至少不要触怒顾远。

她闺女们还指着二房呢!

“不必。”顾远还未说话,昌林郡主便立在一旁淡淡地说道,“我们不……”

“有劳伯娘公允行事。”明珠感觉到顾远偷偷儿摸自己的头,一口咬在亲爹坚硬的脖子上,磨了磨牙,见昌林郡主很有心气儿的样子,打断母亲的话,从顾远的怀里扭头,一双漆黑森凉的眼里都是点点的漠然讥诮,声音缥缈地说道,“大伯父到底是嫡长子,理应得大半儿,余下的家产,父亲与三叔平分,谁都不占便宜,按规矩来。”

虽然六姑娘是个清高的人,不过自己清高叫别人偷着乐捡便宜的傻事儿,断然不干。

别人开心了,六姑娘自己就要不开心了是不是?

况六姑娘还有两个愚蠢的兄长,娶媳妇儿,莫非不花钱?

世外仙姝也是要银子的!

果然,她冷眼看着对面突然脸色耷拉下来,心情很不美丽万分失望的周氏,愉悦了许多。

就喜欢看愚蠢的凡人希望破灭的脸!

“二哥自己要分家,还要家中银钱?”周氏已经理所当然把侯府当成自己儿子的了,有些肉疼地问道。

“关你屁事!”闺女说的都要遵从,本无所谓的顾远顿时对家产有了兴趣,劈口与周氏说道。

“你!”

“待日后,三婶儿做了老封君,才好问这话。”明珠板了板自己白嫩的手指,一脸漫不经心地垂目说道,“我家只要银钱,不如三婶心胸远大多了。”

这话说的就是周氏图谋侯府爵位了,周氏脸色发青地看着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明珠,死死咬了咬牙,却在顾远森然的目光里不敢多言。

靖北侯都挨了顾远的黑虎掏心了,想必顾二很愿意给她补一记窝心脚。

“你要分家,就分家罢。”老太太流着眼泪看顾远一家立在一处,冷淡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与儿子之间算是有了隔阂了,她想到贵妃的任性,又想到更偏心袭爵的长子,竟有一种无颜之感,没法儿要求儿子随自己的心意。

她捂着脸流泪了许久,终于一片疲惫地叹道,“只望日后,咱们还是一家子。”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然而顾远敛目不语,周氏与靖北侯面露喜色,只有靖北侯夫人一脸天都塌下来,见只有这么一个聪明人,老太太只觉得侯府倾颓,就在眼前。

兄弟反目,庸碌短视,万事皆休。

第21章

“真的要分家?”

昌林郡主问这话的时候,心情略复杂。

老太太打从次子抱着闺女揽着媳妇儿领着两个儿子走了,顿时就厥过去了,此时府里正往外头请太医来看。

虽然心里很美,只是这个时候还是要矜持一下的,昌林郡主回了自己房中就捏着嗓子哼哼着问道。

丈夫这样护着她,就算章姨娘不死,昌林郡主都觉得足够了。

她不要什么体面尊严,只要顾远能一直这样爱惜她,以她为重,为她打算,别的什么都不在意。

“自然。谁耐烦与蠢货住在一起。”顾远正趴在桌上,把柔柔弱弱的小女儿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她坐在自己手臂上仰着小脑袋骄傲地逡巡,眯着眼睛很满意地说道,“十几年不见,越发都不像人了。你与珠珠若继续住着,日后不委屈也恶心。”

他与昌林郡主在洛城一家亲近快活,这入京了才发现,靖北侯府越发不省心。不必提心心念念想过继了自己儿子的靖北侯夫人,更有个阴阳怪气小心眼儿的周氏,外加小辈女孩儿里也有不省心的,顾远早就不耐烦。

妻子与闺女的确彪悍,可以往死里抽周氏与章姨娘,只是难道抽了就不恶心了?

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