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大姐姐哟!”这漂亮可爱,生得眉目似画儿的小姑娘,看见她眼眶红肿地看着自己,偏了偏自己的小脑袋很嫌弃地哼唧了一声儿。

也难怪县主大人觉得自己这堂姐软趴趴的。

换了县主大人试试。

分分钟叫韩国公府断子绝孙!

既然想要守身如玉,县主就帮帮他。

“报仇?!”靖北侯夫人脸上一惊,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依旧在后院儿日日哀嚎,血肉模糊却永远都不能使伤口结疤,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章姨娘。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仿佛佛经之中地狱般的模样儿,就算是靖北侯夫人再恨章姨娘,也就是想弄死算了,再没有想过叫她活着受这样的痛苦,此时想来她浑身发凉,因此见明珠难得有兴趣地趴在窗台往里看,哪怕她生得清丽昳丽,却叫靖北侯夫人打心里感到畏惧。

她竟会畏惧一个无力的小姑娘。

“他辜负大姐姐,弄死算了。”明珠叫明岚从身后抱住恐跌下窗子,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小事一桩,有什么好哭的。

谁一生没遇上过几个坏蛋呢?

“还是,还是……”靖北侯夫人叹明芳命苦,只是却从未想过要弄死韩国公,她见明岚脸上竟然露出异色,恐这丫头被说动了心,急忙握着明芳已经消瘦到握起来都是骨头的手腕儿含泪低声说道,“六丫头随心任性,只是她年纪小,想不周全,这怎么能报仇呢?”

她忍着明芳吃苦的心酸哽咽地说道,“给人做媳妇儿,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回头,我与你婆婆说道说道,叫你与你家国公爷和缓,至少,日后生个儿子就好了……”有了儿子,韩国公日后守着心上人更好,还没有庶出的与明芳来挣未来的国公府了。

“母亲。”明芳从前就是靖北侯夫人教导出来的,颤动着嘴唇,竟不能反驳。

“男人在外头叫别人迷了心去,你只要守住正妻之位,有了儿子,以后国公府还是你的。”这说的就是靖北侯夫人的金玉良言了,见明芳垂头擦眼泪,她便忍不住也哭道,“若说出去了,还是你丢人。且就算报了仇又如何?难道你的名声好听?”

她一心都为了明芳打算,咬紧了牙关含恨低声说道,“你放心!不就是三皇子妃?有了这个把柄,只要韩国公不想死,就得回你身边儿来!”

明芳还是没有手段。

既然韩国公连这样的大事都与明芳缺心眼儿地说了,正该趁着这个机会生下儿子来,日后再叫韩国公守身如玉呀!

有了嫡子,又不担心生出庶子,明芳的一生安慰不说,以后也富贵双全,也做个国公太夫人就是。

一时报仇痛快了,以后明芳又该如何自处呢?

“可是……”若是从前,明芳总是会叫母亲说服,可是她不知怎么,就想到明珠那双漆黑如同寒星的眼睛。

给韩国公生个儿子,叫他亲近自己,从前这是她的夙愿,可是为什么……

“他那样恶心,母亲还叫大姐姐与他生个儿子?”明岚正扶着明珠在窗边腻腻歪歪,听见了靖北侯夫人的劝说,她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悲哀地说道,“大姐姐就这样下贱,他回头就要逢迎?他的心都不在大姐姐身上,就算押着他同房,这是作践还是折辱?!”

明岚看着屋里怔忡的姐姐,眼泪就落了下来哽咽地说道,“大姐姐身份也很尊贵,正经侯府嫡女,为何要如此?就算没有两情相悦,至少也要举案齐眉才是夫妻!”

就为了儿子,什么屈辱与轻贱,都能忍耐么?

“二妹妹与母亲都别说了。”明芳听着外头妹妹的话,又看看一心为自己的靖北侯夫人,绝色的脸上生出淡淡的苦涩。

“要不要报仇,给个痛快话儿。”明珠看见靖北侯夫人抱着目光茫然的明芳,母女抱头痛哭,歪了歪小脑袋不耐地说道,“没说叫大姐姐丢了名声!”

这些愚蠢的人类还真以为县主大人是任性妄为不要名声的人呢?好罢她确实有的名声很不在意,不过既然对别人,自然会十分周全。她窝在明岚的怀里,感觉到她摸着自己的后背仿佛是在安抚,一双小手儿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襟儿哼了一声说道,“若自己愿意给别人跪着,那就罢了。”

好容易看在愚蠢的二堂姐的面上给个主意,竟还不要。

“六妹妹与我说说。”明芳目光慢慢地闪烁起来,她看着自己露出青筋的苍白的手背,仿佛韩国公的轻慢与有恃无恐都在眼前,心中气血翻涌,叫她忍不住推开了哀叫了一声的母亲。

她起身,见明珠也不进来,只趴在窗子上,脸上露出一个柔美的笑容来,上前先给明珠福了福低声说道,“是我小看了六妹妹。今日之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管日后如何,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六妹妹无干。”

她被韩国公欺负了这么多年,不想忍了。

生儿子?做梦去罢!

“要和离么?”明珠觉得明芳还蛮有血性的,有些满意了,转着小脑袋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既然嫁给他,为何要和离?”明芳当了没名没分的韩国公夫人好几年,自然不会将名分拱手相让,她抚了抚自己如云的长发,脸上突然露出柔和的笑容来轻轻地说道,“就算夫妻不谐,我也是国公夫人。他就算厌恶我,一辈子也要与我捆在一起。旁人说起时,我是他的妻子,他恋慕的那个,永远跟他挨不上!”

这就是要跟韩国公死磕到底的节奏了,明珠本以为和离了就算了,谁知道明芳也真是拿自己一辈子跟韩国公玩耍的节奏。

“大姐姐何苦?”明岚有些难过,却设身处地,也觉得如此才是最好。

谁能保证明芳再嫁,会嫁个良人呢?

“那就叫国公府都趴在你脚底下。”明珠撇了撇嘴,对明芳的选择没有什么异议,哼唧了一声冷淡地说道。

也对,日后天天儿欺负韩国公什么的,没准儿还能叫明芳多活十年?

“回去了,设个宴,多请几个皇子皇子妃各家各府的大臣什么的。大姐姐这国公夫人,也得与人交际亲近。”

明珠伸手招了眼睛微亮的明芳到了身边,覆在她的耳边小声儿说了几句,见她目光一闪,继而露出喜色,便收回了身子趴在了明岚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到时候往死里打他,他绝不敢吭一声,还得谢你。”她说完了这个,就觉得今日算是亏了血本儿了,摸着从怀里探出小脑袋的小蛇不说话了。

“大姐儿!”明珠手段素来酷烈,靖北侯夫人只恐明芳真的叫明珠给劝服了。

“六妹妹什么都没说,日后之事都是女儿自己的主意!”明芳也知道靖北侯夫人是真心为自己,忍辱负重贤良淑德么,靖北侯夫人自己就是这么熬过来的,可是又如何呢?

她尽心尽力一辈子,得老太太信任爱重,然而一夕伤了靖北侯,老太太就对她翻了脸。这样的卑躬屈膝换来的也不过是眼下的无望与困顿。明芳进门时都听丫头们说了,此时看着容颜憔悴疲惫的靖北侯夫人,忍不住给她擦了眼角的泪水。

“女儿出身侯府,不是给人做奴才秧子,叫人磋磨的!”她不想做母亲那样委曲求全的人,她想好好儿活着。

“就算我日后真的撑不住,还有母亲在后头接着我,做我的后路,是不是?”明芳本是天之骄女,正经的侯府贵女。

她生得容貌美丽绝色,从小儿得靖北侯夫人全心的宠爱,本就是个骄傲的性子,不过是所托非人方才这样悲切,此时想通了,便敛目看着身上今日特意穿来的贵重华丽的衣裳,轻轻地说道,“母亲也放心,靖北侯府出去的姑娘,贤良淑德,绝不拖累了姐妹们的名声。”

她妩媚婉转,一双眼依旧赤红,可是却叫靖北侯夫人怔住了。

“你,你既然想要如此,就去做。”她看着重新在自己面前有了生机与光彩的女儿,突然忍不住落泪,喃喃地说道,“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母亲都在你后头。”

明珠见明芳含笑,目中晶莹地看着靖北侯夫人点头,合目有些无趣地趴在明岚的怀里小声儿说道,“二姐姐欠我人情。”要不是明岚落泪叫县主大人身上湿乎乎的,她才不管呢!

“多谢六妹妹。”明岚摸了摸哼了一声偏头不理睬自己的堂妹,心里的万般感激,都化作了眼下的欢喜。

“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六妹妹什么都没做。”明岚到底不是力大无穷的凌阳郡王,虽然县主大人轻若浮云,只是哪里是二姑娘抱得动的呢?

她尝试了一下就放弃,见靖北侯夫人与明芳各自低声说话,只是有些怅然地看着外头的那满目的花树,轻声说道,“六妹妹帮了我们的,足够多了。”明芳之事,她的婚事,都是明珠的提点,她心里都知道,却没有办法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

“我此生,都为六妹妹……”她正要说日后要为明珠赴汤蹈火,却陡然叫一把冷冽的剑,止住了凑在明珠耳边的动作。

“你今天没吃药!”一脸阴郁的凌阳郡王,一手持剑点着脸色雪白的顾家二姑娘,另一只修长优美的手,扣住一碗汤水来,凑在抽了抽小鼻子霍然眼睛一亮的湘怡县主的嘴边。

“快喝!”招蜂引蝶!

第53章

闻到自己喜欢的清苦药香,蔫搭搭的县主大人顿时精神抖擞!

人生的真谛!

齐凉端着热乎乎才从御膳房端出来的汤药,嘴角飞快地勾起一瞬,一双冷厉上挑的冰冷的眼,扫过被杀气逼住脸色发白的没见识的顾二姑娘。

他的手微微往后缩了缩,果然见两只眼睛发亮的小姑娘伸着头顺着药碗就探过来,连自己坐在窗台上都顾不得了。

“跌伤了,你该疼了。”将手上的重剑一收,把碍眼的明岚推到一旁,凌阳郡王冷着脸理所当然地接住了从窗台上掉下来的轻飘飘的小姑娘。

他眯了眯眼睛把她放在胸前勒住,这才将手上的药递给已经下意识抓住了自己衣襟儿的明珠,低声说道,“陛下私库里最好的药材,本王与太医正问过,力求中正平和,不叫你虚不受补。”太医正叫他仔细询问了一天,重复了一天保证药效不会有任何问题,又含泪亲手熬了药,已经绝望地晕倒在太医院,也不知眼下会不会被人救起。

不过太医正的好歹,跟郡王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本王亲自监督太医正熬药,你放心。”齐凉默默地将被自己紧盯得哭泣的太医正丢进了历史的尘埃。

“果然极好。”明珠嗅了嗅,小脑袋凑到药碗上舔了舔,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陛下私库里还有许多药材,日后你喜欢,天天给你尝。”齐凉托着她纤弱的身子,白皙俊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怂恿,低声说道,“你府里的药不好,日后喝本王的。”

他见明珠抓着自己的衣袖摆动自己的小脑袋,越发低沉着声音轻声说道,“你府里的药材自己留着,都是你的。”左右是皇帝陛下的珍藏,放着也是放着,不是明珠开恩吃掉,莫非还要便宜了后宫的那些狐狸精?!

“大善!”湘怡县主明显被讨好了,也不介意这华衣青年伸手喂给自己喝药,顺着他的手把满满的散发着略微苦涩的汤药给喝掉。

“以后不要在外拖延,我寻不着你,药会冷失了药效。”齐凉侧目,见明岚嘴角抽搐,显然被遗忘很受伤,目光落在这丫头那张温柔沉稳的脸上一瞬,见她生得也不过是寻常,不过是仗着自己乃明珠的亲戚因此扒上来。

因素来厌恶女子,他目光冰冷地扫视,之后只当没有眼前并没有这个人,垂头,精致的脸凑在正捧着药碗舔里头最后的药汁吧嗒嘴儿的小姑娘,轻声说道,“前头分家完了,咱们走罢?”

县主大人忙着不浪费,含糊地点了点头,冲着明岚的方向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

二姑娘被这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动作伤透了心。

齐凉见明珠此时还没忘了这丫头,脸色微冷,却托起明珠大步地走了。

“你很喜欢她?”他脸色冰冷,垂头用厌弃的声音与明珠问道。

“姐妹里头,也只有她了。”如明芳明柔明云,与明珠也不过是面子情。

“也不怎么样。且女子心中藏奸,你不要多理会。”这说的就是郡王殿下的心声了,他说完,见明珠全然没当一回事儿,抿了抿嘴角继续说道,“看似温柔可亲,实则包藏祸心。看似姐妹情深,实则谋算与你。你……”

他见明珠喝了汤药捧着小肚皮满足地趴在自己的手臂里懒洋洋地哼哼,就跟一只吃饱喝足的幼崽一般恨不能摇一摇自己毛茸茸的耳朵与尾巴,只觉得心里一动。

“狡狯!”叫他心里生出柔软,果然是个最狡狯的丫头!

“闭嘴。困了。”明珠拱了拱自己的手,顺便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小蛇。

“你……”齐凉想要说些什么,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舔着嘴唇十分满足的女孩儿,许久,冷冷地问道,“你不问,我为何能入府?”

“你不是郡王?郡王驾临,这侯府光彩极了。”就靖北侯那德行,能叫郡王临门才是烧高香来的。

说起靖北侯明珠又精神起来,从齐凉的怀里扑棱出小脑袋,因用了皇帝陛下珍藏的药材此时特别有力气,用力地在这青年紧紧的怀抱里拱出来落在地上,环顾四周哼笑说道,“说起大伯父,我还真懒得见他。”她对靖北侯如今如何下场没有一点儿的兴趣,不就是断了早就该断了的地方么。

“太医都说了。”靖北侯叫妻子给废了,连夜叫的太医,太医虽然嘴巴紧,不过也扛不住举刀要杀人的郡王殿下呀。

他正说着这话,却见另一侧,正有一个歪歪斜斜,只穿着里衣的中年摇摇晃晃地踉跄而来,见了明珠,他双目赤红地叫道,“你,你竟然给本侯爷下毒!”

他恨得双眼流血,哪怕后头有貌美如花的大丫头央求他回去养伤,却一把推开跌跌撞撞到了明珠的面前,只是他还未到外头一脸讥讽的明珠的身前,就见眼前一黑,一个面容冷峻俊美的青年将明珠拦在身后,抬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靖北侯叫这一脚踹得喉头一甜,五脏六腑都憋闷欲死!

“疼么?”明珠从自己的仆人身后探出头来问道,“疼就对了!”

“你这个不孝无德,没有人伦的孽障!”靖北侯这疼得眼前发黑,却没有忘记这些日子的苦楚,他想到自己就跟着了魔似的干了什么,扭头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吐得浑身都抽搐了,这才扭头颤巍巍地指着明珠厉声道,“你对我下毒?!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明明意识清晰,却身不由己仿佛没有章姨娘活不下去似的,牲口似的就扑上去了,那简直叫人想死。

天知道章姨娘那张脸,靖北侯看了一眼都要死过去呀!

“叫大伯父开心,你不是最喜欢章姨娘?我帮了你,你又不开心了。” 明珠见他一张英俊的脸都现出了皱纹,哼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你们可是真爱,真爱那就得不管发生什么都在一起不是?只是可惜了的……”

她大伯娘奋勇了一把,叫伯父废了,不然以后才叫热闹,怎么着也能叫靖北侯提起章姨娘就特别开心。见靖北侯来时的方向,又匆匆奔来了一个满脸血淋淋伤疤的血衣女子,明珠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这侯府,她看了太多,都觉得眼睛疼。

“侯爷!”章姨娘浑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疤痕,嗓子却还好,一出口就柔情万种,充满了深情。

只是这从前叫靖北侯心中生出怜爱宠疼的声音,叫他如今听到,却跟见了活鬼一般!

“别过来!”靖北侯锦衣玉食风流多请,往来的那都是柔媚佳人红袖添香,哪里吃过章姨娘这刺激呀。

他本就不敢看见她,又想到自己竟然扑在她的身上过,想到那张叫自己做恶梦的脸用这样柔情刻骨的声音呼唤过自己,靖北侯去死一死的心都有了。他虽然身上有难言的苦楚,不过到底将养了些时候,又是个男人,挣扎起身要跑,却叫章姨娘哀绝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儿。

“我还是我呀,表哥。”章姨娘也知道自己容颜尽毁,只是靖北侯口口声声与她是真爱,那从来都不必在意容貌的呀。

“走开!”显然靖北侯对真爱的理解跟章姨娘有点儿不同。

“表哥!”杜绝啼血,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谁是你表哥!”靖北侯恶心坏了,他见章姨娘竟对自己纠缠不休,越发厌恶起来,况想到章姨娘成了这个样子,竟然不知体恤自己,还往自己的眼前来,他便觉章姨娘自私极了。

用力将章姨娘就推在地上,他上前一脚踏在她的小腹上骂道,“不过是个贱妾,还有没有规矩了?!来人,还不拖下去!”他扭头,见远远有几个丫头小厮在探头探脑,便骂道,“不过是个姨娘,难道本侯爷的话都不听了?!”

“表哥!”靖北侯这只脚踏上来的时候,章姨娘犹自不敢置信!

当年他轻怜蜜爱,将她掬在掌心,叫她比正经的侯夫人还要风光,为何转眼,他就能用这样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践踏自己?

她知道他从前是为了自己的容貌,可是除了容颜美丽,这么多年,他的心里,她就什么都不是了么?

他亲口说过的呀,一辈子对她好,叫她就算做妾,也比别家的正妻强百倍!

“关柴房,远远儿的,别叫我再看见她!”靖北侯的话,叫章姨娘心生恐惧。

这侯府里头,若失了宠没了势,那些叫她压住了十几年的靖北侯的姬妾们,会怎么待她?!

“表哥!”

“滚!”靖北侯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对这么一个女人上心过,耻辱极了,一脚将章姨娘踢远。

“大伯父中气十足。”明珠躲在面容冰冷杀气四溢的齐凉的身后,冷冷地哼笑道,“章姨娘以为没死就很好?敢在母亲面前耀武扬威,日后,就这么活着,绝不敢辜负贵妃‘懿旨'。”

她又看了看抖着脚踉跄了一下的靖北侯,漫不经心地说道,“大伯父何苦……左右废了,叫我说,不如切掉,以后少了许多烦恼。”只能看不能用,多伤心呀?不如全都不要了,或许看不见了,心情平和利于养生。

齐凉盯着翻脸无情的靖北侯,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不是个东西。”眼见靖北侯对章姨娘翻脸,明珠哼笑了一声。

“我不会。”她正感慨,却见自己眼前,那眉目俊美得叫人窒息的青年,侧身而来,声音冷厉。

“我若爱人,必定至死方休。黄泉碧落,非她不可!”

第54章

齐凉说完,一双黑沉如同幽狱的眼,紧紧地看住了仰头沐浴着阳光的美丽的小姑娘。

她苍白的脸在阳光之下仿佛透明了起来,轻轻的呼吸间,还有淡淡的草药的苦涩的气息。

齐凉的心停滞了一瞬,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何看见了靖北侯的丑态,叫他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眼前清丽清透的女孩儿,微微张开了没有血色的嘴唇。

“哦,”她恹恹地应了一声,用无趣的眼神看他问道,“你日后有了喜爱的人,就不能服侍本县主了。”她从不招揽有妻室的人。

凌阳郡王略等了等。

此时当然需要有些耐心。

“没有了?”等了又等,他对上这女孩儿那双濯濯的眼,突然有些失望地问道。

“难道还要赞你一声是个好人?”明珠疑惑地看了这古怪的人一眼,不过因他最近服侍的好,县主大人宽容地包容了他这小小的缺点,顿了顿方才说道,“你很好,有这样一心待妻子的心,已经是很有承担的人。”

虽然说得吓人了点儿,又是黄泉又是碧落,很有些不死不休的样子,叫他看上的姑娘也蛮悲催的,不过天底下能有齐凉这般愿意日后一心守着妻子的人,叫明珠觉得这愚蠢的凡人中还算有点儿希望。若都跟靖北侯这王八羔子似的,那才叫人觉得没有活路了。

说不得报复一下这负心的天下还是有的。

齐凉为人还好,县主大人的眼光还算是很不错。

“本王有承担?”齐凉的心顿时一颤,不知为何,有些喜悦。

他静静地审视眼前这个单薄的小姑娘,见她真的不是在与自己虚言,方才那浑身的冷意,仿佛都融化了一般。

“哼!”只知道说好听的叫人开心,甜言蜜语,真是狡狯!

郡王殿下冷哼了一声,摁住了腰间的重剑霍然转身,对身后这小姑娘这等狡猾有了更深切的认识。

“他怎么办?”他指了指远处正暴跳如雷,似乎还要往前头去骂一骂分家离心的无耻二弟的靖北侯,见明珠漠然地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都是无情的冰冷,他想到自己方才投映在这女孩儿眼里那清晰的样子,突然感到与众不同的愉悦。

将靖北侯的身影隐藏在他的身后,他俯身才要抱起她,却被她拦住。她微微抬头,白皙的指尖儿绕着自己的一缕漆黑长发哼笑道,“本县主还是能走路的。”

她虽然不爱动,不过也不是没有腿。

“你可以歇着。”齐凉绷着脸伸着手冷冷地说道。

“不必。”到底是在靖北侯府里头,明珠一摆手,最后看了靖北侯一眼,慢慢地往上房去了。

虽然不能切了靖北侯,不过……该有的疼都有,好好儿受着去罢!

明珠心里想着她大伯父日后的喜怒哀乐,正经到了上房,就听见里头传来周氏的尖锐的哭声骂声。

她一进去,就见富丽堂皇恨不能身上开一个金楼的周氏,此时衣裳凌乱披头散发,就跟疯子一般疯狂地撕扯一脸滚刀肉的顾怀麒。她尖利的指尖儿挠在顾怀麒的脸上,留下道道血痕,尖声叫骂,又流着眼泪苦苦央求,却都不能叫顾怀麒那张忍耐的脸上露出一点点的回转与动容。

明珠见老太太也在一旁垂泪,扭头去看自己的父亲。

顾远眨了眨眼睛,目光就落在随她进来的齐凉的身上,急忙起身笑道,“王爷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