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谋略 作者:徐如笙

徐妙筠,徐氏第三女,享年九十。

在徐家家谱上,描述徐妙筠的便是这几个简单的字,不是因为她平凡,而是因为她太过不平凡。

她是徐家最得宠的小女儿,

是泰宁大长公主的金兰姐妹,

是报了抄家之仇和杀父之恨的徐氏功臣,

是景宣帝的皇后,

是成毅公的妹妹,

她身负多重身份,内心却从未改变,

即便站在九重台阶上,依旧是那个在紫藤花架下看姐姐们下棋却闷得睡着的小姑娘。

贵女谋略

作者:徐如笙

第一章 消息(修)

天刚蒙蒙亮,京城西元街元宝胡同何家大宅后院便有了响动,于妈妈穿着青色的比甲,头发整整齐齐挽了个髻,插了一支素银簪子,身后跟着个小丫头捧着四色礼盒,她奉何大奶奶之命来给何太太送东西。

刚到了正房门口,正好看见何太太身边的丫头蔷薇端着水盆出来了,赶忙上前笑道:“蔷薇姑娘,大奶奶叫我来给太太送东西,不知太太得不得空。”

蔷薇笑道:“太太刚起,请于妈妈先等一会儿。”

于妈妈笑道:“应该的。”

蔷薇又喊小丫头倒茶,倒是惊动了里头的何太太:“外头是谁?”

那丫头赶忙道:“大奶奶叫于妈妈过来送东西。”

何太太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进来吧。”

于妈妈和捧着东西的小丫头赶忙掀了帘子进去,何太太正坐在罗汉床上喝茶,已经穿戴整齐,见于妈妈进来笑道:“你不是随着船队去南边送节礼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于妈妈是何大奶奶的陪房,何大奶奶的娘家徐家都在杭州住着,来往不方便,因此每年只赶在端午,中秋和过年的时候去送节礼,这端午节刚过,于妈妈也是刚从杭州回来。

于妈妈笑道:“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舅老爷的好友董老爷出船,顺路就带了我们一程,倒是比以往快了几天,亲家老太太托我们带了些土产,大奶奶挑了最好的叫奴婢给太太送过来。”

何太太笑道:“难为她这么孝顺。”

小丫头把礼盒奉上,何太太瞧了瞧,这才道:“亲家太太可好?家里人都好?”

于妈妈笑道:“都好,老太太身子骨硬朗着呢,端午节的时候还带着家里的少爷姑娘出门看赛龙舟,素日里万事不管,舅太太当家,几个姑娘少爷也都好,二舅老爷的大少爷今年中了秀才,还是案首呢,老太太高兴地不得了,几个姑娘也都大了,家里也请了先生,读书写字的,还请了人教导规矩。”

何太太笑道:“教导规矩也就罢了,能想到教她们读书写字,亲家太太见识不凡哪,我记得徐家有五个孩子,哪几个是嫡出的?哪几个是庶出的?”

于妈妈笑道:“大舅老爷的长子长女是嫡出,次女是庶出,二舅老爷去得早,只有一双儿女,都是嫡出,中了案首的便是二舅老爷的儿子。”

何太太道:“都多大了?说了人家没有?”

于妈妈心中一动,脸上笑容更盛,道:“大爷十八了,二爷十七,都没有说亲,大姑娘今年十五岁,三月三的生日,刚及笄,二姑娘十四,三姑娘最小,才十三,也都没有说亲事。”

何太太惊讶道:“都这么大了还没说亲事?”

于妈妈不知道何太太指的是大少爷还是大姑娘,忙笑道:“原早该说亲事的,只是左挑右选没个能入眼的,这才耽搁了。”

何太太笑道:“这么这么挑剔?偌大的杭州府竟挑不出一个中意的?”

于妈妈笑道:“哎呦,太太不知道,舅老爷家的几位少爷姑娘品貌都是出众的,自然要好好寻摸。”

何太太疑惑,多问了一句。

于妈妈自然娓娓道来:“…要说相貌,是二姑娘长得最好,才十四岁,瞧着跟朵花儿似的,哎呦,说句不该说的话,老奴跟着大奶奶在京城这么些年,也见了不少姑娘小姐,长了不少见识,咱们都说端王爷家的郡主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我瞧着竟不如那二姑娘一半。”

何太太是见过端王府的郡主的,有些动容:“你说的是真的?”

于妈妈信誓旦旦

道:“可不是真的,前两年去,许是年纪小,没瞧出来,如今长开了就是不一样了,连我这个老婆子瞧着都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只是可惜了,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头。”

何太太笑道:“她既有这样这样的相貌,想来也是她的福气,是不是嫡出又有何妨。”

于妈妈接着道:“谁说不是呢,二姑娘长得最美,可要说聪明机灵,识大体,二姑娘就是不如大姑娘,大姑娘真真是嫡出的尊贵气派,听说读书写字也是拔尖儿,十五岁的年纪,处理起事情来井井有条,徐家上下仆妇没有不服的,三姑娘倒是平平,虽说样貌清秀,可和前两位姑娘一比就不够瞧了,只不过性子活泼,一看就是娇养着长大的。”

何太太笑道:“她虽然处处不如人,可却有个中了案首的好哥哥,二舅老爷夫妻去得早,留下这对兄妹相依为命,当哥哥的还不得处处替妹妹着想。”

于妈妈笑道:“谁说不是呢,要说这二爷,那真是和三姑娘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看着倒像是大姑娘的同胞兄弟似的,长得又好,又有出息,待人接物也和气,生生把大爷压下去三分,大爷虽不如二少爷得人意儿,可瞧着十分稳重,听说家里的许多庶务都是他在打点呢。”

何太太笑笑,不再提这话,却又问了些路上的见闻,又赏了于妈妈两个银锞子才叫她回去。

于妈妈一走,何太太身边的万妈妈才上来服侍,何太太笑道:“你说于妈妈说的那些话几分真几分假?”

万妈妈跟在何太太身边已久,自然明白何太太的心思,她这是见于妈妈夸奖徐家的子女有出息,心里不痛快了。

于是笑道:“于妈妈毕竟是徐家来的,自然向着徐家说话,再者,这也是为大太太脸上增光的事,她不往好了说难道还诋毁不成?”

何太太笑道:“我就说,谁家的孩子能出息成那个样子。”

万妈妈笑着没说话,只问了要不要摆早饭。

这才刚吃了早饭,何老爷就下朝回来了,何太太吩咐丫头给他换衣裳,何老爷换了常服,问何太太:“前阵子大媳妇不是说派了人去杭州送节礼,人可回来了?”

何太太道:“回来了,刚才还来回了话,老爷找她有事?”

何老爷啜了口茶,道:“康王今儿早朝提起了为徐家平反的事,皇上没有反对,只说叫人去查,徐家只怕又要起来了。”

何太太心中猛地一跳,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还能查出什么来?就算查出来了是冤枉的,当时下令抄家的是皇上,皇上还能驳了自己不成?”

何老爷看了何太太一眼,意味深长:“皇上的精神不如以前好了,如今越发的倚重康王了,当年徐家为什么被抄家,朝中上下心里都有数,无非是皇上的一时意气罢了,徐义臣当年毕竟做了不少实事,皇上心里也清楚,这次只怕生了补偿之心。”

何太太道:“徐家白身已久,就算起来了又能如何,徐家如今只剩了一个长子,孙子这一辈又只有两个,能有什么出息。”

何老爷将茶碗重重的放下,道:“你可知道当年徐义臣未下台时,长子徐见敏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门生满天下,次子徐见明是吏部文选司郎中,故友更多,若是徐家平反起复,势必是一呼百应,到时候,难保有心人把徐见明的死拿出来做文章,你忘了徐见明是怎么死的吗?就算别人不提,徐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何太太道:“于妈妈说二老爷的长子中了案首。”

何老爷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平静道:“你瞧瞧,儿子出息了势必要为老子报仇的,这将来…唉。”

何太太不以为意:“不就是个案首,秋闱那一关就未必过的了。”

何老爷道:“妇人之见!那可不是云南西南那地方的案首,而是杭州府的案首,江南人杰地灵,每次科举取士十之七八都是江南人,能在那种地方脱颖而出,点为案首,这个人的前途就可见一斑。”

何太太道:“那老爷的意思呢?”

何老爷想了想,道:“徐家有没有适合婚嫁的女儿?咱们当初在徐家困顿的时候没拉一把,徐家人未必不记恨,如今趁着风声没传出来,咱们两家又结成了姻亲,徐家只会感激咱们不嫌弃他们白身,将来翻身了想翻脸也不好意思。”

何太太想起了于妈妈所说的天资过人精明能干的大姑娘,倾国倾城的二姑娘,活泼娇气的三姑娘,有些不甘愿:“听于妈妈说,三个女儿倒是都没许人,大姑娘太厉害了,娶进门来只怕压制不住,二姑娘是庶出,长得又太妖媚,三姑娘年纪小,又没个出彩的地方。”

第二章 决定(修)

何老爷思量了一会,道:“咱们要是求娶,也只能求娶大姑娘了,大姑娘就算厉害,进了咱们家的门好好调教就是了,我想着就定了秉书吧,他是大媳妇生的,和徐家姑娘又是表兄妹,徐家肯定会答应的。”

何太太大惊失色:“秉书是长子嫡孙,那徐家姑娘嫁进来就是宗妇,我可舍不得秉书。”

何老爷道:“目光短浅!等徐家起来了,徐家的嫡长女就轮不到我们了。”

何太太不服气:“那要是徐家起复只是一场空呢?难道我们家娶一个庶民的女儿做宗妇。”

何老爷皱了皱眉头:“你别忘了,徐义臣是康王的老师,又是因为康王被抄的家,康王既然敢提出这个话来,那就是有十分的把握,到时候要是徐家把女儿送去康王府联姻呢?你别忘了,康王的嫡长子可是到了婚配的年纪,不说嫡妃,就算只做个侧妃,还不是康王一句话的事。”

何太太气道:“我不喜欢徐家的女儿,你当时执意为老大求娶徐家的姑娘,结果呢,进门没几年徐家就倒了,如今又要娶徐家的女儿,徐家究竟有什么好。”

何老爷长叹一口气,觉得老妻固执迂腐,和她说不到一块去,便道:“这事再商量,你先把于妈妈叫来我细细的问问。”

于妈妈被何老爷单独盘问了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何老爷脸上带着笑,道:“我决定了,就求娶大姑娘吧,你告诉大媳妇一声,她听了也高兴。”

何太太见何老爷神色坚决,便知道是下了决心的,虽然不情愿可也只得答应了,叫人将何大奶奶叫了过来,把这件事说了,何大奶奶吃了一惊:“这是公爹的主意?可前两日婆婆不还说端王府的郡主好,想相看么?”

何太太有些不自在,道:“老爷听于妈妈说了,觉得好,又是亲上加亲的事,郡主那头就算了。”

何大奶奶也觉得自己的失言,讪讪笑道:“我那大侄女小时候瞧着就很聪明,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福气,只是这事还要送个信去给我娘和哥哥嫂子,等他们拿主意。”

何太太不悦道:“秉书是你的儿子,那头是你的侄女儿,亲上加亲的好事,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何大奶奶不说话了,何太太缓了缓语气,道:“知会一声也好,这也是个礼,你派个妥当的人,再叫万妈妈跟着,全了礼数即可。”

何大奶奶心中一沉,只好答应了。

何大奶奶正忙着派人启程去徐家提亲的时候,杭州府徐家的三个姑娘正忙着做最后一窖桃花酿,雨过天晴的瓷坛,里面是红如胭脂的酒酿,用蜡封严实了,埋在桃树根下,徐妙筠一时兴起,也拿着铲子跟着丫头铲土,倒弄得一裙子泥,大堂姐徐沛凝和二堂姐徐静含则好整以暇的坐在廊下喝茶。

徐妙筠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泥,道:“今年的桃花不如去年的好,也不知酿出来的酒如何。”

丹桂在一旁笑道:“这都五月份了,寻常人家哪有什么桃花,要不是大少爷去法源寺看见还有桃花叫人摘了这些来,只怕还做不成呢。”

徐妙筠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看来诗里说的真是不错。”

徐沛凝在廊下扬声笑道:“三妹快过来喝茶,剩下的叫丫头们弄。”

徐妙筠应了一声,跑过去把徐静含晾好的茶咕嘟嘟喝了个见底,徐静含抿嘴一笑:“牛饮,真是糟蹋了这茶。”

徐沛凝笑道:“这还是去年冬天用梅花窖出来的茶叶,只剩下一小包了,喝完这回可就没有了。”

徐妙筠不以为意,道:“到了八月份又有桂花,可以做桂花酿,桂花糕,桂花糖,到时候用桂花窖茶叶,喝到十一月份正好又有了梅花,再做梅花酿,梅花糕,梅花糖,用梅花窖茶叶。”

徐沛凝和徐静含听她如数家珍都笑了起来,徐沛凝笑道:“你在这样的事上这么聪明,怎么读起书来就不用心,上回二哥那一顿打我看你是全忘了。”

徐妙筠想起那次因为不想念书故意把先生气跑了,结果哥哥拿戒尺朝着屁股打了好几十下,疼得她趴在床上一个月没起身,她条件反射的摸摸屁股,讪讪道:“我看见书就头晕,这有什么办法。”

这下不光徐沛凝和徐静含,连在一旁伺候的丫头也吃吃笑了起来。

徐景焕从书房回来便听见这一院子笑声,几不可见的皱皱眉,见他进来,丫头们都赶忙肃静站好,不敢玩笑,连徐沛凝也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打招呼:“二哥回来了。”

徐景焕道:“桃花酿做好了?”

又去看徐妙筠,徐妙筠正躲在徐静含身后使劲擦裙子上的泥,徐沛凝见徐景焕皱眉,赶忙道:“刚埋好,二哥坐下尝尝这个茶叶,是用梅花窖的。”

徐景焕直接道:“不喝。”上前一把把徐妙筠拉了出来,看她好好的一条月华裙上面脏乎乎的一片,手上也都是泥,瞪了一眼,徐妙筠赶忙讨饶:“哥哥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徐景焕哼道:“你的保证都是大白话。”

徐静含见状赶忙上前笑道:“二哥,最近有什么新闻没有,讲给我们听听。”

徐景焕知道这两个人是变着法的替徐妙筠求情,也就松了手,叫徐妙筠回去换衣裳,不再追究。

徐沛凝松了口气,精神也放松下来,笑道:“隔壁张家下了帖子请我们去游西湖,说是在船上搭了戏台子,这西湖倒是去了几百回,就是没在湖上听过戏。”

徐景焕道:“这是张家谁下的帖子?”

徐静含笑道:“是张家大奶奶,这是她进门后的第一个端午节,老早就想请了,只是先前有张家老太太,太太,轮到她做东道端午节早就过去了,这才说去游西湖。”

徐景焕略坐了坐,道:“你们问着祖母和大伯母,自己拿主意就是了。”说着就要走。

徐沛凝赶忙道:“那这回让三妹去好不好?”

徐景焕毫不犹豫的否定:“不成,凡是去有水的地方,都不许带她去。”

徐静含失望极了,还是五年前,三妹跟着祖母去游西湖,结果三妹调皮,非要乘小船去摘莲蓬,结果船翻了,三妹险些没救回来,病了大半年,二哥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也不许三妹去有水的地方,连家里浅浅的荷花池子也不许靠近。

徐景焕走后,徐静含道:“三妹不去,单咱们两个去有什么意思。”

徐沛凝忖思片刻,道:“要不这样,咱们出去在西湖边上的楼外楼定个房间,远远地看着也算是游过西湖了,三妹好长时间没去过西湖了,要不是为了她,我也就不接张家的帖子了。”

徐静含拍手道:“这个主意好,拿着二哥的帖子去,正好这帐算到二哥头上去。”正好徐妙筠换了身衣裳,又洗了手出来,听见这个个主意也赶忙说好,立刻就叫丹桂去找徐景焕说这件事。

不到下午就来了信,楼外楼的掌柜传话说一定把最好的房间留给徐家的小姐,徐静含笑道:“这是看着二哥的面子呢。”三个人手拉着手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正和隔壁张老太太打牌,徐家和张家是邻居,两步路就到了,张老太太经常过来串门。

见徐家三姐妹进来,笑道:“老姐姐我可真羡慕你,你这三个孙女我见一次喜欢一次,怎么就长得这么好,跟花骨朵似的。”

徐老太太笑道:“你自己有孙子孙女倒还羡慕我,赶紧出牌,你可输了一下午了,当心输没了钱我把你扣在这儿不叫回去。”

张老太太笑道:“那敢情好,我还就住下了,你照样得好吃好喝管着我。”

徐老太太笑道:“瞧瞧,真真是厚脸皮的人。”

两个老人交情好,说话也没顾忌,一旁侍立着的张大奶奶就问徐沛凝游西湖的事,徐沛凝叹了口气:“二哥不许三妹去,我们在楼外楼定了个房间,就当是出去热闹了。”

张大奶奶也很遗憾,本想说徐景焕迂腐,养妹妹跟养女儿似的,又想起徐景焕被点为案首,前途不可限量,徐家兄妹又一向亲密,便把这话咽了回去,笑道:“这倒是可惜了。”

第三章 夜谈(修)

徐静含笑道:“宝儿去不去?多个人也热闹些。”

张大奶奶道:“宝儿身上出了疹子,婆婆不许她出门。”

张宝儿是张家的小女儿,和徐妙筠同岁,和徐家三姐妹关系很好。

徐沛凝道:“我怎么没听说?我一会和二妹三妹去看看她。”

张大奶奶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惊动人,倒是怕传染了,还是过两日好了再去瞧吧。”她这么说,徐沛凝倒不好坚持了。

第二天,徐家姐妹果真没去跟着张大奶奶游西湖,而是去了楼外楼,楼外楼的掌柜早就空出了视野最好的雅间,站在窗户前便可看到西湖长堤。

小孩子家家的热闹,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没有来,只是派了管事好生跟着,姐妹三人吃了饭,赏了景,趁着兴头上还喝了酒,徐沛凝酒量不错,只是脸色微红,徐静含有些熏熏然了,但还是清醒的。

只有徐妙筠,几杯下去醉的不省人事,徐沛凝有些害怕:“二哥还在家,要是看见醉成了这个样子可怎么办。”

徐静含跟着蹙起眉头,徐妙筠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最后只得叫人请了大哥徐润安过来,徐润安见两个人忐忑不安的样子就哭笑不得:“有这会担心的,刚才干什么去了?”

徐润安亲自把徐妙筠背到了马车上,准备悄悄送回去,酒醒了就好了,没想到在垂花门就碰见了要出门会客的徐景焕,徐景焕虽然是弟弟,可严肃起来徐润安也有些讪讪的,帮着解释了两句。

徐景焕一言不发,把徐妙筠接过来,也不出门了,徐沛凝看着心里就咯噔一下,拉着徐静含道:“三妹不会挨打吧。”徐静含心有戚戚然:“要不咱们去找祖母求求情。”

徐润安哭笑不得:“行了,你们俩也喝了不少,还不赶紧回去歇着,还敢叫祖母知道,第一个挨打的就是你们俩。”徐沛凝和徐静含赶忙回去了。

今天出门跟着的是银杏,徐景焕把徐妙筠安置好,看银杏跟在后头泫然欲泣,道:“扣你一个月月例,下次姑娘再喝醉就把你撵出去。”

银杏听见只扣了一个月月例,反倒松了口气,感激的谢了恩,又去打水给徐妙筠擦脸。徐景焕坐在徐妙筠床边,默默看着沉睡的妹妹,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就是亲兄妹,有时候也要避讳。

可妙筠却在他跟前长大,一刻也不曾离开过,爹娘去世的时候,妙筠才一岁,他也才五岁,那天晚上,妙筠莫名其妙的大哭起来,怎么也哄不好。

随即就从牢里传出了爹去世的消息,爹的丧事还未办完,娘也跟着上吊死了,只剩下他和妙筠,他那时候跪在父母的陵墓前发誓,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将来有出息,给他们报仇。

妙筠于他,是妹妹,也是女儿,他刚开始不会抱孩子,就跟着奶娘学,学着给妙筠喂饭,给她换尿布,虽然这样的事情用不着他做,他还是一样一样的学。

妙筠五岁的时候,开始启蒙念书,她不如大妹妹二妹妹聪明,先生布置的功课总是写不完,半夜急的哭着去找他,他帮着一点点的写完。

八岁的时候,妙筠跟着祖母去游西湖,结果落了水,他急的要发疯,急的要跳下水跟着去找,被一群人拉住,后来妙筠被救了回来,却大病一场,他再不肯叫她接近有水的地方。

妙筠十岁,也许因为小时候没有打好基础,越来越不喜欢念书,连着气走了两个先生,他训斥她她还振振有词的顶嘴,他想着才华横溢的大妹妹和诗情画意的二妹妹,再看看顽劣不堪的妙筠,他觉得对不起父母,他没有把妙筠教好。

也是一时的气愤,拿着戒尺就打,清醒过来的时候,妙筠趴在他腿上哭的声音都没有了,躺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不肯再见他,他心里又是后悔又是愧疚,跟针扎了一样。

每天晚上趁她睡着了偷偷看两眼,哄了半年好容易把她哄回来,却从此见了自己就害怕,他心里也是后悔的,可是已经无法挽回。

今天妙筠喝醉了,大妹妹二妹妹都吓得低了头,大哥也是一脸的担忧,是怕自己打妙筠么?他轻轻笑了笑,原来自己在大家心里是这么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