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太太越说便越失望,晏三太太不服气道:“可徐润安就把产业都交给了他媳妇管着,人家怎么就不说?我们静宜也不是要银子,要的不过是一份心意。”

岑太太道:“徐润安父母双全,又有姐妹,说是吃苦也有限,性子又软和,把钱交给媳妇管也在意料之中,景焕却是又当爹又妈的拉扯着妙筠长大,这两个人能比么?你要这么比的话,静宜也不如人家徐润安的媳妇精明能干,这铺子就是交给她,她能打理好?你既然看重不是钱,又何必非要那个虚名儿?一家人过日子,你叫景焕顾着静宜的意思,静宜怎么不替景焕想想?”

晏三太太默不作声,直接起身便走了,岑太太也没追上去,心里有些气愤,思来想去得找个人说说,正好岑老爷下衙回来,岑太太便把这事说了:“…我一听就替景焕委屈,把帐交给你管是情分,不交也没什么,晏家却看得这么重,早知道就不该结这门亲事,我当时只觉得静宜贤惠,没想到竟是个小家子气的。”

第一百零八章 僵持

岑老爷也是大吃一惊,道:“难怪呢,这两日看着景焕不高兴,问也不说,原来是闹别扭了。”

岑太太道:“更可笑的还有呢,静宜觉得景焕偏疼妙筠,把家产都给妙筠带进宫了,她也不想想,她头上戴着的珠花,上头的珍珠光在外头买就要五六十两银子,她一个子儿没花,哪来的?还不是妙筠从宫里送出来的?”

岑老爷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如今静宜刚生下孩子,于情于理都不该闹,景焕是大意了,别在这个时候被人抓住什么错儿才好。”

岑太太道:“这孩子在家里也受委屈,我叫江儿把他叫来,有委屈也说一说。”

岑太太自然是偏疼自家外甥,她可不像徐老太太,谁弱帮谁,她可护短的很,别说徐景焕没错,就是徐景焕错了,你做妻子的开诚公布的把心里话说出来,徐景焕不是不讲理的人,还能不理解?

非得自己憋着小性儿撒气闹别扭,又指着别人上赶着去哄你,哪有这样的好事,说别人不把你当自家人,你自己掖着藏着,难道就把别人当自家人了?

岑太太把徐景焕叫到家里来,又撺掇着岑老太太留他住两天,岑老太太不知情,笑道:“如今只怕急着回家抱孩子呢,哪里能留。”

岑太太笑道:“我看景焕眼圈发黑,定是熬夜了,孩子哭闹晚上不能好好休息,白天又有事情,索性住一晚。也没什么妨碍。”

岑寒也在一旁笑道:“是啊,表哥,你能不能经常见到筠儿,我很想她呢,你给我说说。”徐景焕不知情,想着在家也是和晏静宜生闷气,便顺势留下了。

岑老太太可是人精,见岑太太这么做立刻避了人问怎么了。岑太太便把今天晏三太太来的事说了:“估计是想请我们出面劝景焕。”

岑太太气的手发抖:“居然连偏疼妙筠这样的话都讲出来了,他们是兄妹,就是偏疼怎么了?难道只把她闺女一个人放在心上才好?这话我倒要去找亲家说道说道,怪道景焕满脸疲倦呢,在家也不能好好歇着,哪家做妻子的这样?你给我备车,我明天就过去。”

岑太太道:“我也是这么说。可老爷说为了景焕的名声,只好先忍一忍,毕竟静宜才生了儿子,没出月子呢,这么闹起来别人只会说景焕的不是。”

岑老太太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可是又心疼外孙,又是气晏三太太不讲道理。倒是一整天板着脸。

徐景焕在岑家留宿一晚,晏静宜知道了又是一番猜测,这几日她和徐景焕都是互相不说话,徐景焕也是来看看孩子就到书房歇下了,晏静宜不无心酸的想,幸好还有个孩子,不然索性是连家都不回了。

而且让她忐忑不安的是,这次她和徐景焕闹别扭,徐家上下不像上回似的都哄着她了,除了徐老太太和徐大太太让她安安心心坐月子外。徐静含和谢芝兰很少过来劝慰,让她心里有些打鼓,觉得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毕竟人家是一家人,自己只是个外人罢了。

唯一让晏静宜欣慰的便是儿子茂哥儿了,如今已经完全长开了,继承了徐景焕的英俊,小小的脸上就看得出长大后的风采。晏静宜瞧着儿子吃饱喝足后满足的睡颜,喃喃道:“我把你十月怀胎生下来,你怎么偏偏长得像他?”

第二日晏三太太便过来了,问晏静宜好不好。可曾受委屈,晏静宜忙道:“娘别担心我,我好得很。”

晏三太太便说起去岑家的事情来了,忍不住抱怨道:“原想着岑家是个明事理的,能帮着劝劝,没想到那个岑太太如此偏心,话里话外都是你不贤惠的意思,把我的气的半死,又说他们兄妹相依为命,感情好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感情再好,陪他徐景焕过下辈子的是你而不是他妹妹,孰轻孰重他分不清楚?那个又成了皇后,有什么好操心的,他把关心都放在你和孩子身上,这难道有错吗?”

晏静宜急了:“您怎么没和我商量就去了岑家呢,岑家是夫君的舅家,自然向着夫君的,万一岑家把这个话学给夫君听,这可怎么办。”

晏三太太道:“说了又如何?你如今生下了徐家的嫡长孙,是徐家的大功臣,他还能把你怎么样?”

晏静宜不做声了,想起这些日子徐景焕早出晚归,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徐家上下也不如以往似的亲热对她,一颗心越发沉了下去。

好歹是一年多的夫妻,徐景焕的性格她还是了解的,爱憎分明,素日里没什么脾气,一旦脾气上来了谁都劝不住,一般来说,只要不触及徐家的利益,不触及徐妙筠的利益,徐景焕就会变得很好说话,可这次呢?

晏静宜叹了口气,把晏三太太劝了回去,又把丫头小雀叫人问话:“二少爷在家吗?”小雀道:“才刚回来,给老太太请安后便去了书房。”

晏静宜道:“你去书房,就说我找二少爷有事,请二少爷回来一趟。”小雀应声而去。

不多时,徐景焕便过来了,神色如常:“有什么事?”

晏静宜看了小雀一眼,小雀忙退了下去,晏静宜这才道:“我知道这阵子夫君生我的气,我也是一时想不明白,说了那些糊涂话,还请夫君别放在心上。”

徐景焕不仅没有像晏静宜预料的那样缓和了脸色,反而越发警惕起来:“你有话便说,不用拐弯抹角。”

晏静宜忙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夫君别和我生分了,咱们毕竟是夫妻,就是老太太瞧了我们这样,心里也不痛快不是?”

徐景焕冷笑:“知道老太太会不痛快。当初你还那么哭闹?我知道你的意思,觉得妙筠嫁出去了,就是外人了是不是?你是我的妻子,那便是自家人,我疼妙筠多一些,你便不痛快了,想让妙筠看你的脸色是不是?我告诉你,休想!成亲的时候我就说过。做好你的本分,我不会亏待你,这话我现在再和你说一遍,以后什么家产偏私的话我再也不想听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晏静宜眼泪落了下来:“我何曾是这个意思,夫君总是误会我,我也是读过书的。也是明白事理,纵然你把家产都给了妹妹,我也不会说什么,可你总要和我商量吧,你遇到事情总喜欢做主,拿定了主意才告诉我,我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你也不看看大哥。什么事情都是和大嫂有商有量的,我每每看着,再想想自己,心里能好受吗?”

徐景焕道:“我告诉你又如何?你是能帮着拿主意还是你反对我就不做这件事了?我既然没告诉你,那就是没必要让你知道,你说大哥对大嫂如何,你要知道,我不是大哥,你也不是大嫂,你若是看着觉得羡慕。那就找个像大哥那样脾气的人去,咱们俩的婚事本就是阴差阳错,你若是后悔了,想走我也不拦着。”

晏静宜一边哭一边道:“你说的还是人话么?我连孩子都生了,你又说这个话来刺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一文不值么?”看着晏静宜哭,徐景焕不仅没觉得怜惜。反而觉得不耐烦,他知道晏静宜想要的什么,可是他给不起,或者说。他不想给。

他拂袖而去,在门外看到目瞪口呆的小雀,道:“进去安慰安慰少奶奶,让她别闹了,免得大半夜的扰的老太太不得休息。”又去暖阁叫奶娘抱着茂哥儿去徐静含那儿:“就说我说的,让二小姐这些日子多照顾些茂哥儿。”

奶娘不明所以,却不敢违背徐景焕的意思,只得应声。

大半夜的,徐景焕骑马出了家门,把徐家上下都惊动了。

徐老太太正和几个丫头摸牌,听了顿时急了:“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半夜的出门了?”

来通报的小厮忙道:“就是怕老太太担心,二少爷才叫奴才来说一说,不过是出门散散心,没什么大事。”

徐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道:“这孩子,大半夜的出门散心,吓了我一跳。”随即又想到,是不是又和晏静宜吵架了?

正疑惑着,徐静含带着奶娘抱着茂哥儿过来了,也是十分不解:“二哥让我帮着照顾茂哥儿,我哪里懂这个,还是请祖母帮着照看吧。”

徐老太太“哎呦”一声,忙叫奶娘抱着孩子下去歇息,这才生了气,道:“大半夜的又闹什么,连孩子都带累上了,静宜呢?”

又一叠声的叫人去喊徐润安,吩咐他:“把景焕给我找回来,越活越回去了,三天两头的闹,这日子可怎么过?”徐润安见老太太动了气,赶忙带着人去找。

晚上街上有宵禁,巡查的官兵一见是徐景焕,哪个敢拦,徐景焕一路纵马到了魏涯住的小院。

幸而魏涯还没睡,见了徐景焕却十分惊讶:“师兄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徐景焕道:“心里闷得慌,找你下棋。”

魏涯自然高兴,他带着一个书童独自住在这儿,除了读书无事可干,十分无聊,如今徐景焕找上门来同他切磋棋艺,自然十分高兴。

徐景焕在棋盘上将魏涯杀的七零八落,让魏涯欲哭无泪,这才觉得痛快了些,两个人熬了个通宵,第二日一早,魏涯不要上大早朝,徐景焕可是要去的,又叫人取了衣服来从魏涯家直接上朝去了。

虽然徐景焕面色如常,可伯让还是察觉到他神色憔悴,不由觉得奇怪,刚得了儿子,不是该春风得意么?怎么憔悴如斯?便把徐景焕留下说话。

伯让和徐景焕既是君臣,又是郎舅,伯让也起了关心的意思,屏退宫女太监和他一起喝酒:“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徐景焕闷声摇头:“没什么事。”他还是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的。

伯让笑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你若是把我当朋友,就说一说,比闷在心里好。”

徐景焕心里的话没法子对徐家的人说。也不好意思对魏涯说,思来想去,觉得告诉伯让也好,便把自己和晏静宜吵架的事说了。

伯让听了反倒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呢,怎么闹成这样,上次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徐景焕闷声道:“我倒不觉得我哪儿做错了,把什么都办好,让她万事不用操心。难道还有错么?她不仅不领情,反而攀扯上别的原因,我一想起来就生气。”

伯让拍拍他的肩膀,很有些安慰的意思:“你要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这样的,就适合娶一个娇娇的小女儿性子的人,依赖着你。这样你才觉得踏实。”

徐景焕没做声,他才不喜欢娇气的人呢,就是妙筠,也不是一个娇气的人,不过依赖他?这倒是不错,本来嘛,做妻子的依赖夫君不就是天经地义的吗?

若不是这样。不是那个夫君没本事就是夫妻俩不和,这有什么好的?

伯让笑道:“若是哪一天,你也遇到了一个让你心动的人,你就不会说这个话了,她笑你会跟着高兴,她哭你会跟着难过,她说什么你都觉得好,事事都按着她的意思行事。”

徐景焕笑道:“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就是妙筠,我也不是事事纵容。”

伯让叹道:“现在和你说自然不信,等你遇到了就知道厉害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可不是唬人的话。”徐景焕天生就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不敏感,闻言只当伯让随口说说,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发愁晏静宜的事该怎么解决。

要说错,两个人都有错,一个巴掌拍不响。徐景焕知道晏静宜正坐月子呢,自己应该做小伏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可晏静宜这么小心眼也让他十分恼怒。有心冷着她。

要说和离,且不说两个人的婚事是先帝钦旨御赐的,没法子和离,就是能和离,家里老太太也不会愿意,估计能一巴掌把他拍死,又有儿子在那儿,也不能让儿子还没满月就没了娘吧,还有妙筠,到时候肯定十分担忧,她又怀着身孕,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和好是唯一的办法。

可让他低头认错好说,让晏静宜还能跟以前似的就难办了,他知道晏静宜要的是什么,无非是把她放在心坎上,什么事都和她有商有量的,最好时不时的甜言蜜语耳鬓厮磨一番,可徐景焕做不到,别说做了,光想一想就觉得肉麻。

他希望晏静宜别纠结于这个问题,如今孩子也生了,正是该高兴的时候,夫妻俩闹起来只会让人家看笑话,不光笑话他,还会笑话徐家,可晏静宜能不能理解还是个问题。

越想越愁,酒一杯杯的喝下去,伯让赶忙拦住:“我这酒可不是叫你糟蹋的,要存心喝醉了,我叫人抬一坛子烧刀子来。”正说着,外头小亭子的声音传了进来:“皇上,皇后娘娘过来了。”

伯让赶忙叫人把酒撤了下去,又让徐景焕到后面歇着,暂避一下,徐景焕也不想让徐妙筠担心,便躲到了后面。

徐妙筠进来时却闻到一股酒味:“你喝酒了?”

伯让尴尬笑笑,道:“小酌两杯罢了。”

徐妙筠也没放在心上,道:“再过几日便是贞贞出嫁的日子,你说我送什么好?”

伯让笑道:“库里那么多东西,挑些好的送去便是了,这也值得发愁?”

徐妙筠嗔道:“贞贞可是我的好姐妹,怎么能随便糊弄?”

伯让笑道:“那你觉得送什么好?前两日冯大人也说起这件事,冯家就一个女儿,冯德又是皇祖父的伴读,一辈子忠心耿耿的,这个体面得给,我已经写了一幅天作之合的字准备到时候送去做贺礼的。”

徐妙筠道:“那我可送些什么好呢?囡囡说她叫人准备了一副头面,到时候送去便成了,我说也送些金银首饰,绣娟却说我现在是皇后,光送这个礼有些薄了。”

伯让道:“你嫁妆里不有那些古董摆件,挑两件添上就是了。”

徐妙筠道:“那可都是哥哥给我预备的嫁妆,我才不会送人呢,更何况前阵子哥哥嫂子为了这个吵架,我想着等小侄子满月的时候,我当成满月礼送回去,哥哥的心意我领了,只希望嫂子能和他好好过日子。”

伯让心头一梗,想起在后殿的徐景焕,道:“你哥哥既然给了你,你再送回去,那你哥哥怎么想?”

徐妙筠道:“我知道哥哥疼我,可如今毕竟有了嫂子,又有了侄子,嫂子不高兴,他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我才舍不得让他受委屈呢,以前总是哥哥包容我,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来照顾他了。”

伯让道:“你把东西送回去,你嫂子也未必知道是你的心意。”

徐妙筠胸有成竹道:“你放心好了,我哥哥给我准备的嫁妆上面都镌刻着徐这个字,嫂子一见不就明白了?”

伯让摸摸她的头,道:“你也别发愁了,我叫人准备好礼物,你到时候看哪个好就送哪个。”

第一百零九章 劝和

徐妙筠应了,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别累着了,也别喝酒了,我做好吃的给你送来。”伯让忙道:“你别自己动手,当心累着,我吃什么都行。”徐妙筠抿嘴一笑,这才被人前后簇拥着回去了。

徐景焕从后殿走出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伯让拍拍他的肩膀:“妙筠的话你也听到了,她只盼着你能好好过日子,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徐景焕应了,回去的路上想着徐妙筠的话,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徐景焕刚进大门,便看到徐润安带着人往外走,见了他松了口气:“你跑到哪里去了,祖母昨天动了气,直说要见你呢,刚才岑家老太太来了,不知道和祖母说了些什么,祖母脸色十分难堪,又要我来找你。”

徐景焕有些吃惊:“外祖母来了?”徐润安道:“可不是,你都没瞧见祖母的脸色,我都不敢多瞧一眼,你到时候只管认错,可别顶嘴。”

徐润安觉得可能是徐景焕做错了事,徐景焕也纳闷呢,他没想到是因为他和晏静宜的事,把岑家也惊动了,道:“大哥放心,我何曾和祖母顶嘴。”

一边说一边去了徐老太太那儿,徐老太太和徐大太太都在,两个人都板着脸,身边一个伺候的也没有,徐大太太更是对徐润安道:“你去外头守着门,不要叫人进来。”

徐润安担心的看了徐景焕一眼,这才关了门出去。

徐景焕疑惑道:“祖母,大伯母。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外祖母说了些什么?”

徐老太太脸色倒是平静,道:“你先坐下,说说你和静宜三番两次吵架究竟是为了什么?”

徐景焕顿时愣住了,之前和晏静宜吵架,怕徐老太太不高兴,只说是口角,并没有具体说为了什么,晏静宜自然也不会提。如今居然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为什么了。

徐景焕知道老太太的脾气,也没有隐瞒,把第一次因为那十间铺面和外放的事说了,并没有提偏心徐妙筠的事,要知道,徐老太太也是很疼徐妙筠的。知道晏静宜为了这个原因和徐景焕吵架,心里肯定会对晏静宜有芥蒂。

徐老太太听了倒没什么惊讶的,她活这么久,见多了夫妻吵架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原因都有,还有的为了一盆洗脚水就打的天翻地覆的,这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争一口气。

都说至亲至疏夫妻。有时候夫妻俩斗气起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为了那一口气,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即便后悔了也是为了那口气不愿意低头,结果变得无法转圜。

如今徐景焕和晏静宜吵架,原因还算说得出口,她道:“那十间铺面的事你和静宜说清楚,她未必会在意。外放又是怎么回事?”

徐景焕道:“我觉得在京城挺没意思的,想外放做点实事,不过妙筠如今没站稳脚跟,我也是说一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说我不关心她,不关心孩子,我听了自然生气。”

徐老太太道:“静宜的心思也不难猜。如今在京城,你是国舅爷,谁见了不高看两眼?与其外放吃苦,自然更希望留在京城过好日子。她的品行我清楚,不是自己贪图富贵,而是为了孩子,不忍心让孩子跟着吃苦头罢了。”

徐景焕抱怨道:“多吃些苦不好么?要像她想的那样,把孩子养成一个纨绔子弟,难道就好了?”

徐老太太道:“且不说她的想法对不对,可她的初衷你不能说是错,心疼孩子有什么错?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你爹也是宝贝的很,没说让你吃苦受累的话,你这么说,静宜能不生气么?”

徐景焕没做声,徐大太太也道:“静宜不是嫌贫爱富,她嫁给你也有快两年了吧,她是什么人你也看得分明,你以前整日不着家,她也没说什么不是?过日子就是柴米油盐,景焕哪,你得学着关心人,时不时的温柔小意一番,她跟着你过日子,再苦也是甜。”

徐景焕没说话,徐老太太却道:“得了吧,景焕的脾气你还不明白?他向谁低过头?我原先以为这两个人一个强势,一个软弱些,正好过日子,如今看来是我想差了,静宜不软弱,就是再软弱的人,遇到景焕这么个脾气也受不了。”

徐景焕道:“祖母放心,我会和静宜好好说说,不会再和她吵架的。”

徐老太太摆摆手,道:“我知道你这是想委曲求全,忍一时罢了,可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该闹出来的,即便到了六七十岁,也照样会闹,还会闹的天翻地覆,不可收拾,这话你也别提了,今天你外祖母和舅母过来,说晏三太太去岑家了,说你不体贴静宜,想让岑家劝着你些,没想到岑家倒是护短,把晏三太太说了一顿,只护着你,如今又来让我好生提点提点静宜,我能怎么说?我的孙子孙媳吵架,我倒是不知道为什么,倒听别人告诉我,我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说着竟落下泪来,徐景焕忙道:“祖母,孙儿不是故意瞒您,是怕您担心罢了。”

徐老太太道:“怕我担心?现在我就不担心了?要知道有了误会要尽早说清楚,不然耽搁越久越难收场,静宜在乎那十间铺子,那就给她,徐家还缺这个不成?你们夫妻齐心是最重要的,她不想外放,那你就拿话哄着,到时候调令下来了,她去便跟着,不去便留在家里,怎么都由她,你又何必认真?如今又有了孩子,真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才罢手。”

徐景焕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徐妙筠那番体贴的话,想着祖母的话。只觉得自己无能,自己的事不能解决,让祖母和妹妹跟着操心,一时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徐老太太又是训斥又是劝慰一番,让徐景焕回去好好想想,道:“你也别和静宜认真什么对错了,该说的我会劝她。”

待徐景焕走后,徐老太太才叹了口气。道:“景焕这个脾气,只怕如今就是和好了,以后也有的闹。”

徐大太太道:“景焕是有错,可静宜也有些不识大体,该计较的计较,不该计较的就不能计较,景焕的脾气她也明白。吃软不吃硬,她这么又哭又闹的,景焕反而越推越远。”

徐老太太道:“当初只说是好姻缘,谁知道会闹成这样呢?”

徐老太太没有和晏静宜说什么,反而是徐大太太去瞧晏静宜,晏静宜见徐景焕把茂哥儿送到徐老太太那儿,又是心急又不敢去要孩子。见了徐大太太忙道:“伯母可见着茂哥儿了?”

徐大太太笑道:“你放心,茂哥儿好的很,老太太亲自瞧着呢,你只管照顾好自己,眼瞧着瘦了一圈,老太太知道后心疼的不得了。”

晏静宜听了忍不住落下泪来:“祖母还关心我。”

徐大太太道:“这是什么话?你是景焕的妻子,能不关心你么?景焕这个孩子,我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命苦的很,年纪小小的撑起二房。每日天不亮早起念书,晚上很晚才睡,为的什么?不就为了光宗耀祖么?也就是这个脾气,说一不二的,又习惯了自己拿主意,老太太常说,没成家就罢了,成家了还这么着。这日子可怎么过?就是一个仙女儿也得给气跑了,后来定下了你,老太太不知道多高兴,说你是个贤惠的。温柔大方又明事理,纵然景焕有做不到的,也能包容了,夫妻俩过日子,意见不一那是常有的,今儿你让着我,明儿我让着你,这日子不就过下去了?”

晏静宜一愣,眼泪落得更急,一面是感激徐大太太的体贴,一面是替自己觉得委屈,觉得这话说到了她心坎上。

徐大太太笑着替她擦眼泪,道:“你们一吵架,老太太便说,定是景焕又做错事了,不然静宜是个好孩子,怎么能闹起来?你也别伤心,老太太教训过他了,都说妻好一半福,景焕娶了你是他的福气,他有不好的地方,看着老太太,看着我,就别跟他计较了,何况又有了茂哥儿,你说是不是?”

晏静宜哭道:“让祖母和伯母跟着担心是我的不是,这事我也有错。”

徐大太太笑道:“究竟为了什么吵起来,我已经知道了,你也没什么错儿,他不和你商量是他不对,可静宜你也明白,景焕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孩子,徐家要是没有他,也走不到今天,他做什么事那都是有道理的,他不说,那你就主动问,就好比这个外放,他既然说了,那你就要问问为什么?若是有道理,你听他的无可厚非,若是不对,你得劝着,劝不住,那就得告诉老太太,是这个道理不是?他一张口你就反对,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你说说,这事你是不是做的也有不对的地方?”

晏静宜哽咽着不住点头:“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我就是为了孩子,他什么都不和我说,我过日子也没个底儿,若是单我一个人,吃糠咽菜也没什么二话。”

徐大太太笑道:“又说傻话了,他能叫你吃糠咽菜去?景焕这孩子就是嘴笨,觉得说十句好听的不如做一件事出来,咱远的不说,就说前两日,他就把茂哥儿满月酒置酒的银子给了芝兰,托她好好操持,又让她帮着买些补品来给你补身子,他呀,对人好,就是不知道说,可你却不能说他不关心你,他这个走一步算三步,嘴上却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也是从小养成的,你也别怪他,凡事多体谅些,体谅不了就告诉老太太,自有老太太替你出气,可别这么自己躲起来委屈,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摊开了说,有误会就解释清楚了,这不好吗?往小了说,这是家庭和睦,咱们自己过日子舒心,往大了说,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也不会让那些小人找到嫌隙挑唆了不是?”

徐大太太又挑了好些夫妻有嫌隙被人利用的事说了,晏静宜也明白,徐大太太是为了她好,她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今天说了这么些话,话里话外夸她贤惠识大体,为了什么?

无非是让她和徐景焕好好过日子罢了,她就是看着徐大太太这番话,也不能继续闹下去,再加上她觉得徐大太太一句句话全都说到了她心坎上,她听了忍不住泪水涟涟,觉得自己受的委屈徐大太太都理解,而不是一味骂她不贤惠,心里更是万分感激。

徐大太太见她哭得厉害,笑道:“快别伤心了,好好地养着身子要紧,将来四五个孩子生下来,看景焕还敢对你不好?几个孩子都饶不了他。”

晏静宜破涕为笑,见徐大太太要走,本想亲自送出去,被徐大太太拦住了。

徐大太太回了院子,谢芝兰和徐静含正写茂哥儿满月酒的宾客单子,见她回来,谢芝兰忙亲自捧了茶,笑道:“娘说这么一会子话,定是渴了。”

徐大太太笑道:“话说出口容易,听进耳朵里去难,言尽于此,只希望静宜能解开心结,两个人能好好地过日子。”

谢芝兰笑道:“有娘这么一番劝,弟妹肯定回转过来了,只怕明日两个人就和好了,来给祖母和您磕头认错了。”

徐大太太笑道:“要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老太太也不用愁得那样了。”

谢芝兰又说了一些话凑趣儿,又把两份礼单送上来过目:“一份是贞贞出嫁的礼单,一份是囡囡出嫁的礼单,都是照着旧例拟的,娘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妥。”

徐大太太接过来并不看,笑道:“你办事我放心,不过这两个姑娘和我们妙筠亲姐妹似的,比照旧例再添一点也不为过,也是给妙筠做面子的事。”又道:“今儿岑家来人,你预备一份礼物送回去,就说该办的事老太太都办妥了,让岑家也放心。”谢芝兰忙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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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评论区的留言,大家好像对二哥二嫂闹矛盾反应挺厉害的,其实我并没有那种抹黑二嫂给二哥写个真爱,或者顺女主昌逆女主亡的意思,而且我也很喜欢二哥这个角色,不会让他变成另结新欢的陈世美或者委委屈屈的过日子,他绽放光芒的舞台是天下而不是一个小家,如果晏静宜能理解,那么皆大欢喜,如果不理解,我觉得徐二哥变成一个知己难寻忧郁腹黑型的中年美大叔也挺有意思的,最后澄清一点,徐二哥不恋妹,对妙筠只是单纯的关心和疼爱。

第一百一十章 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