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皇子殿下。”黄宏辉拱手向东,傲然道。

徐蛮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跟着笑容一收,恶狠狠的说道:“那就让他亲自来我府上抓人,我到要看看,什么朝廷钦犯,在没有证据之前,就能拿我的人!”

黄宏辉被她冰冷的眼神喝住,后脚跟稍动,心里却知那朝廷钦犯不过是个幌子,若是天下人都知道大皇子在未登记之前,就要着手除去正宫皇后之嫡子,怕是会被天下人嗤笑不说,还会质疑皇位是否来历正统。毕竟这个天下还不完全是黄家的天下,就算黄美人握紧了后宫,但不代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反驳的声音。

“怎么?翁主这是想抗命了?”黄宏辉眼睛眯成一条线,外头徐蛮确实带了不少人来,可他们左将军府早不是昔日吴下阿蒙,最近旧部归拢,再加上父亲又被黄美人委以重任,还会怕这区区翁主府上的侍卫么?

“抗命?抗谁的命?”徐蛮瞪圆了眼睛,冷哼道:“我舅舅如今在宫中昏迷不醒,大皇子到接了手,准备收拾咱们这些个亲戚了?”

如此诛心之言,黄宏辉心头一缩,虽然现在皇家宗室,最直系的关系只有皇帝,和那位老皇叔一家,可不代表没有其余皇家留下的血脉,毕竟曾经尚主的人家也不少,若是按照徐蛮算的亲戚,许多有背景的世家,几乎都能算的上皇家的亲戚。然而,黄家如今还不想与这些皇亲国戚交恶,甚至有意拉拢,但若是徐蛮这番话入得那些人精的耳朵里,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知道,只因大皇子的祖父当初屠了多少人才坐上了这个位置,所以谁也不能保证,大皇子的未来不会秋后算账。

“翁主请慎言!”黄宏辉大声制止道:“大皇子一向宅心仁厚,又是与翁主从小一同长大,翁主怎可污蔑兄长?”

徐蛮知道他要下套套自己,可她压根不准备钻套,一脸蛮横的说道:“我不管你什么,今日你若是不将我夫婿放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扔粪不行,咱们就杀人,你不是不开门么?你府上的奴仆总有家吧,你一刻不开门,不放人,我就将你府上家奴的亲人全部弄到大门口来,少一刻便杀一个,到时候尸体全部挂在你将军府前的匾额下!”

徐蛮说的自然不会是平民,谁家府上不会有几房下人啊,都是一家一家卖身给了府上,翁主若是要杀几个贱民,除了在道德上会被人质疑外,至于那些人命,也不过赔些银两给将军府罢了。但这恐惧的后遗症,却是能蔓延到整个府内,谁家没有亲戚姐妹,谁家没有父亲儿女,若真是这样,怕是将军府要大乱了。

“你…你一个内宅妇人,心思居然如此歹毒!”黄宏辉都被徐蛮一番嗜血的话给唬住了,他之前就算听过徐蛮刁蛮任性,也不过以为是小女儿家的手段,即便妹妹一直在他耳边抱怨,他也从没拿正眼瞧过徐蛮。

徐蛮捂了捂鼻子,伸手一挥,半句不愿多给,只对身后的亲卫道:“给我上,我就不信了,翻遍了整个将军府,会找不到诸葛初清!”

黄宏辉听后大怒,后院是什么地方,那都是女眷,这些亲卫中虽然有女人,但也有不少男子,这要是今日被徐蛮给翻过了院子,里头的女人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我看谁敢!”

徐蛮却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鞭子,在黄宏辉还未反应之时,就用鞭子一下缠住了黄宏辉的脖子,黄宏辉大惊,要用两手去扯那鞭身,却觉着越来越紧,居然一时无法挣脱,不由眼神从不屑变作了恐慌。

“和里面的人说,如果不将诸葛初清放出来,我就拧掉他的脖子!”徐蛮握住鞭把的手有些汗湿,但她还是表面上强装淡然,眼角却死死盯住黄宏辉的一举一动。

黄宏辉身边的狗腿子,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平日里可都是他们这般在外头横行霸道惯了。这一来就是个彪悍的丫头,几乎是扼住了主上的咽喉,弄个不好,怕是真要人头落地。就赶紧飞快的往里头跑去。

这次,真的是稍等了片刻,里面不但左将军出来了,还有黄家祖母以及那位闻名不如见面的江姨娘,此时正哭得梨花带雨,毫不凄楚,嘴里却完全不似表面那样柔顺,一句接着一句恶毒的话冒了出来。

此时两相僵持,徐蛮让人过去将本就绣花枕头的黄宏辉给绑了起来,逼迫左将军交出诸葛初清,然而左将军却一口咬定,诸葛初清已经被送入皇宫了。这两边吵吵闹闹,等到月儿当空,污物熏得周围众人脑袋发昏之时,仍旧没有个结果。

徐蛮拿着匕首,在她将耐心磨光之后,就走到了黄宏辉的身边。

“且慢!”远处马蹄作响,似乎还有个人大声喊道:“这是个误会,误会啊!”

VIP章节 142第一百四十章

之前黄宏辉仗着自己是男子,此处又是他的地盘,他身后还有不少会武的随从,所以对于徐蛮这么个十多岁的小妇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就算徐蛮也是带着亲卫前来,但他到底没想到徐蛮会真的出手,还一出手就擒住了自己,似乎完全无视左将军里的任何人。

黄宏辉被捆在一旁,心中又是怒又是怕,他怒极在家人以及下属面前丢尽了脸面,还害怕徐蛮当真犯了混,说不准不放诸葛初清,他今日就要丧命与此,到时候就算宫里有追究,也不会因为他这么个姨娘生的庶子,立刻与翁主和公主府翻脸的,那他不但什么都捞不着,反而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好在,父亲并没有袖手旁观,连祖母都被搀着从里头走了出来,黄宏辉听着祖母与阿娘怒骂,低下了头,后牙咬的咯吱响,他居然会落得这般丢人的境地,这些都是拜这个死丫头所赐,等着他能脱困,有朝一日,一定要她后悔今日所为!至于她的夫婿诸葛初清,现下不是还在府里地牢关着么,今夜就要在他身上讨得利息。

可还没等双方有个什么结果,黄宏辉就听得远方有人打马而来,他借着徐蛮亲卫手中火把上的火光,遥遥而望,这才发现,来人不止一个,甚至后面还带了不少随侍亲卫。

“哎呀呀,来晚了来晚了。”那人一下马,原本的笑模样迅速扭曲,一手捂住了口鼻,一手用扇子扇着凉风,恶心道:“这…这味儿,呕…”

徐蛮虽然见过这人,可她看见这人身后的两人时,眼睛着实亮了不少,嘴角也勾了上去,大喊道:“小舅舅,大哥,香郎君!”

扇风的男子皱着眉头,却还是笑着道:“小丫头不过许久没见,这脾气越发的坏了。”

徐蛮暗叹这人虽然年纪将过40,可老天似乎就是特别钟爱于他,看他颦眉遮目的风流劲儿,还真以为是哪家少年郎,那张娃娃脸这些年也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阿蛮也真是的,不声不响的就自己来了。”徐海生拿着马鞭,拱手还算客气的对着门口早就铁青着脸的左将军说道:“都是舍妹的错,还望将军见谅。”

左将军黄赫冲一见这阵势,心里就咯噔一下,虽然看起来来者都尚算有礼,可明显不是向着自家,反而更像是来给那个丫头撑腰的。这若是别人还好,但这三人中,一位是皇叔家的那位公子潜,虽然不入仕途醉心商场,但是谁都知晓,老皇叔对他可算疼惜宠溺,他又从来是大方之人,皇叔府上,那两位嫡子与这位庶子的关系也一向和睦。今日他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后头的王府与那位皇叔。

再来是翁主的亲哥哥,如今的直王世子也到了自家府上,怕是之前就传过了消息,就算直王已经变成了闲散爵位,但到底军中也有一些当年没有随直王赴死或是庄成手下的将领存在,这也是黄美人即便忌惮公主府,也不敢将其拦在宫外,或是有什么大动作的原因之一。更何况吴国公主一向尊贵,除非大皇子有什么大动作,否则还真不好动。

下午就时候就不应该听长子的话,当时就应该直接将人送入宫中,否则何来这等麻烦。

“世子,不是老夫托大,只是令妹之举实在是不妥。”黄赫冲目光扫过自家大门以及墙壁,一阵阵的反胃。

显然徐海生也没料到徐蛮的手段如此…所以他干咳一声,笑着回道:“这里我替舍妹告罪一声,实在是情急之下,人之常情。”

黄赫冲气闷,这话就是说他黄家不近人情了?

“我也很是好奇,今儿一批货是我叫初清替我托胡人贩去扬州的,怎么初清就会被请来将军府上呢?可是我那货有什么问题?”公子潜晃着与徐蛮相似的酒窝,语带诚恳道。

徐蛮一听扬州二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莫非这就是诸葛初清有信心次日归家的原因。她再转眼望向公子潜身后的檀香,他就算一直没说话,可那轻松的模样,到真不像是来救人的。

“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若请各位府里说话,毕竟这里不太方便。”黄赫冲转头吩咐人将女眷都带了回去,无视江姨娘哀求的眼神,直接让人强制送回了后院,这会儿已经不是单单和小姑娘置气的时候了。

“不必了!”公子潜将扇子一合拢,将扇骨敲击着手心,漫不经心道:“明日我还有一批货,若是没有诸葛初清,我到不敢进了,他赏文玩的本事比我店里的掌柜还要毒辣,你今儿个给我放出来,等明天事情了了,我再给你送回来。到时候你们有什么恩怨,我都懒得理会了。”

徐蛮差点没笑出来,这人一旦放出来,还有能回去的时候?

显然黄赫冲也想到了这点,就算公子潜说的再天花乱坠,可到头来,最终结果也不过是想要将人带走。

“此事并非我一个将军府可以做得了主的。”黄赫冲虎目微眯,淡淡道。

“哦?”公子潜的音调有些奇怪,连笑容都不达眼底了,“怎么着?这诸葛初清是要造反了,还是私贩禁品了?居然连将军都做不了主了?”

“并非如此…”黄赫冲赶忙说道。

“将军,你也别忘了,诸葛初清娶了阿蛮,他也算的上是半个皇家人了。”公子潜又似好心的提醒道:“阿蛮的嫡亲舅舅虽然病着,可她却不止一个舅舅呢。”

黄赫冲双拳一握,这是摆在明面儿上的威胁了,而他却反驳不得,只能道:“宫中逃逸一重要的人犯,据报可能与诸葛大人有关,老臣也不过公事公办,还请诸位不要为难老臣。”

“据报?那人呢?叫出来我瞧瞧。”公子潜随口说道。

黄赫冲哪敢让人出来,这事儿若真是细问,那皇后之子失踪的事情就要露馅,如今大皇子根基未稳,怕是会让事情变得越发复杂,对于日后也尤为不利。

“此事…”黄赫冲一心只想拖延时间,想必府内心腹已经得了消息,定会找个机会将诸葛初清转入他处,如今不过与这些人虚与委蛇,找时机救回儿子罢了。

“难不成,将军还认为本公子也有窝藏钦犯之嫌?”公子潜收住笑,冷冷的看向黄赫冲,显然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黄赫冲双鬓染汗,到不是怕了这些人,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让他隐忍,不可逞一时之快。

“自然不是。”

公子潜摆手打断他,不耐烦道:“既然将军不准备将人交出来,我就亲自进去找了。”

黄赫冲一见这架势,是要硬闯啊,他忙让人堵住臭烘烘的大门,不悦道:“公子如此作为,又置于我将军府何地,置于宫中黄美人与大皇子何地?”

“我可管不了这些,我明日就需要这个人,今日就要带走!”公子潜也极为不满,还没有谁敢如此不给他面子。

将军府大门前不但臭气熏天,还围着各路人马争吵不休,但徐蛮却发现大哥与檀香都只是站着,很少插话,但偶尔间递给自己的眼神,却是安抚居多。

就在徐蛮想不明白之时,这次老远就能看到数只火把从远而至,徐蛮的心顿时揪成一团,那打头轿子一看便知道是宫里来的。

果不其然,轿子在大门口停了下来,一个年老的太监刚一下轿差点没吐了,整个人都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随后匆匆留下话来,就带着人逃也似的跑了。只是那言语中的意思,话里话外都是告诫众人,不得来黄府上滋事,却没有谈及半点关于诸葛初清的。

“既然宫里都派了人来,那此事就算了吧。”

公子潜说完这句,不但徐蛮傻了眼,连黄赫冲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年老耳聋了。

“妹妹确实也应该长大了,别为一点小事,就与别人争执,沉不住气,就算将军府上的大郎再如何,妹妹你也偏激了。”听徐海生的意思,这事儿竟只是两家晚辈胡闹而至,完全与翁主的夫婿无关了?

徐蛮心急,刚要说话,就被走近的徐海生拉住了手,微微摇摇头。她只要将话咽进肚子里,低下了头,跟着什么都不说,就撩开帘子坐进了马车里。

“误会,都是误会,早就说过了。”檀香上前亲手将黄赫冲的长子弄了过来,再交与黄将军手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情形,也随着那太监的来与去,悄然消失。

之后,连黄赫冲都没反应过来,这群人包括徐蛮的亲卫,呼啦啦一下跑的干净,连一句闲话都没留下来。黄赫冲面色古怪的看着街口,突然觉着这就是一场闹剧。

“这是怎么回事?”徐蛮见大哥也坐进了马车,立刻焦急的问道。

徐海生却没解释,只是坐在马车上,撩开窗户帘往外看,徐蛮左等右等等不到回答,就想着要不要回去直接冲入将军府救人,可还没等她爆发,马车的门帘再次掀开,一个根本不可能在此的人,居然毫发无损的坐了进来。

“大哥,阿蛮。”

徐蛮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男人,喃喃道:“初清,你怎会在此?”

VIP章节 143第一百四十一章

徐蛮再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居然已经不在将军府上了,而是活生生的坐在自己身边,用着又宠溺又无奈的眼神瞧着自己,真的好似做梦一般。

诸葛初清虽然衣着有点狼狈,但面容并不憔悴,他微勾起嘴角,握住徐蛮的手,轻叹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

徐蛮想到管事带的话,让她在府里等着他,他明日就归,而她当真没有放在心上,如此一来,难免心虚,脸颊发烫。

“我只是担心…”

诸葛初清一见徐蛮眼底泛出了泪光,心顿时就软了下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只能靠着她哄道:“今儿有没有吃亏?”

徐蛮摇摇头,想着她将大粪泼在将军府上,黄赫冲那帮子人却只能敢怒不敢言,就算他们事后会报复,但是今儿她却已是出了口气了。

“你是没瞧见当时黄家的人脸都绿了,虽然我也被臭的要晕,可是瞧见他们那副德行,我就打心底里痛快。”徐蛮欢快的扒在诸葛初清怀里,让他搂着自己,她则眼睛亮亮的说着今日之事,甚至有些得意的扬起了眉毛。

“咳咳…”实在不愿被忽视彻底的男人,咳嗽了一声。

徐蛮一惊,这才想起车厢里还有自己的大哥,她顿时从脖子到耳尖都几乎红的滴血,手也如触动雷电般要缩了回去,但诸葛初清却好似并不在意,面色如常的抓紧了徐蛮的手,视线转向徐海生,笑着道:“大哥。”

徐海生暗叹嫁出去的女儿果然就外向了,压住心里那点子酸涩,他正色道:“事情可是完了?”

诸葛初清捏了捏徐蛮的手心,回道:“放心,尾巴都处理掉了。”

徐蛮不满这两人如同哑谜般的对话,瞪着眼睛看向徐海生道:“到底怎么回事,敢情大家看着我着急上火的,心里乐呵?”

徐海生对着诸葛初清撇撇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诸葛初清亲密的将徐蛮耳边的碎发给她绕到耳后,一点都不担心的瞧着徐蛮一副炸了毛的猫儿样,给她解释道:“将军府里有咱们的人,要出来不难,只是需要一个时机。”

“那若是他们发现你不在了…”徐蛮很怕将军府的人再来生事。

“今日他们会押解诸葛初清进宫复命,岂料中途遇到一群歹人,杀人劫持,诸葛初清从今夜起就会消失踪迹。”诸葛初清用着平和的语调说着惊心动魄的计划。

徐蛮马上反应过来,看来今日大哥与小舅舅前来,都是原先他们商量好的。只不过由着她开了头,越发真实了。不论事实究竟为何,外人只能看的到左将军府将翁主无辜的夫婿抓入府中,甚至要押解入宫,谁知中途出事,翁主的夫婿生死不知,这就可以让诸葛初清趁机做很多事了。

“原本我们是想找别的法子甩开眼线,但正好四皇子出事,我就想着可以借着机会从中浑水摸鱼一次,只是不想你担心罢了,原想着明早冒险回府再与你说,现下你都来了,我也就不用回府了。”诸葛初清始终拉着徐蛮的手,不舍道。

徐蛮终于明白,诸葛初清就是在等这个机会脱身,要离开她一段时间了。

“你要去多久?”她不再问他去做什么,她知道只要她问,诸葛初清就一定会答,绝不敷衍,可她就是窝囊的没胆子听了。

“起码要躲上一段,不过少则三日,多则十日,我定会与你联系。”诸葛初清哪里舍得这如花美眷,心心念念那么多年,去没想到成婚才没多长时间,就遇上了这样的破事,可偏偏也只有他能办。

徐蛮求证的看向自家的大哥,见他也点了点头后,心顿时沉了下来,一股浓浓的眷恋让她与诸葛初清的手十指相扣,死死的不想分开。

“乖,等忙过了这一阵,我陪你出去游山玩水,好不好?”诸葛初清哪里忍心看着心爱的女子露出这样落寞的表情,这会子他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没有应答,只是默默的与诸葛初清的手交缠在一起,连胳膊都紧紧贴着。什么都不想说,徐蛮静静的等待着马车渐停,等待着外头小舅舅的呼唤,等待着诸葛初清最后在她眉心的一吻,深刻而虔诚,就像永不相负的誓言。

“母亲从宫里拿到了舅舅的几滴血,只有诸葛初清知道范太医在哪里,现在谁派人都有可能被人钻了空子,不如就他亲自前去,要安全的多。”徐海生扶着徐蛮,看着她几乎快要哭出来的侧脸,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徐蛮一点点平静了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舅舅,为了吴国的江山,若是像书中那样,舅舅一旦垮了,那么等待自己一家的绝对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从一开始,舅舅与舅妈的生死,就是和公主府紧密相关,所以,大皇子绝对不能继位。

“我知晓了,大哥。”徐蛮转过头,异常的坚定道:“我也能做好需要我做的事情。”

左将军府最近都是建康城里的谈资,之前黄美人一跃而上,大皇子春风得意,左将军府也从很久前与公主和离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然而还没张扬几天,居然又是因为公主府里的那位嫁做人妇的翁主,让将军府几乎臭名远扬,那还真是很臭很臭,以至于将军府旁边的住户,不少人在这一段时间搬离或是暂借住所,只等左将军府上收拾干净,恶臭消退。

然而,翁主嚣张跋扈的故事版本还没兴起来,翁主的夫婿莫名被将军府所擒,翁主上门寻夫的版本又开始大热,跟着接下来,翁主的夫婿被捕至今未归翁主府的实情也被捅了出来,翁主更是三番两次上将军府讨人,可偏偏将军府不但没人可交,还必须要掩饰诸葛初清很可能被人劫走的消息。一时间原本是立功得赏的大好事忽得就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大山芋,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诸葛初清的踪迹。

左将军府之前也怀疑会不会是翁主府与公主府劫走了人,可看着焦躁不似作伪的翁主,还有咄咄逼人的公主府,以及近期的监视与观察,左将军再不情愿,也只能压下怀疑,继续卖力的找人。但偏偏诸葛初清就如同泥入大海,怎么捞都没捞出来。

“你说,黄琇莹在找一个和尚?”徐蛮例行每日去将军府闹腾,才刚刚回家,就得了这么个消息。

青梅端了盆来,给徐蛮洗漱,嘴上却道:“正是一个和尚,说是在宏觉寺,是一位德高望重,颇有神通的老者。”

徐蛮擦着脸,回忆过往种种,终是在脑海的角落里回味起了当年的往事,她可是为了吓唬黄琇莹,而编造出这么一位有着天眼通的得道高僧,就是为了让黄琇莹知道,这个世界知道前世轨道的并非黄琇莹一人。只是徐蛮到没想到,黄琇莹一旦有了权力,居然如此疯狂的想要毁灭或是挖掘知道她秘密的人。徐蛮可不相信,黄琇莹若是找到了真正的这么个人,黄琇莹还能用心善待,怕是早就想要杀之而后快了。不过,黄琇莹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寻觅,怕也是在黄家甚至黄美人面前报过备的,其中理由徐蛮猜也猜得到,不外乎提前知晓天道之类的。像大皇子这样要做大事的人,什么有比先知更让他动心的?

由着他们去找好了,反正怎么也不会有结果的。

又过了几日,约定好的三日已过,徐蛮情绪又开始波动起来,即使知晓宫里没有放弃寻找诸葛初清,那就是最好的消息,可她还是每夜直到凌晨才能强迫睡去,而且睡梦中也时常出现许多不好的梦境,这时间一长,不但徐蛮身边的丫头看不下去了,连梅婆婆也经常过来劝解一二。

诸葛初清的事情让徐蛮没了精神,可一早梅婆婆一番话,到不得不让徐蛮强制打起了精神。

“外院的侍卫换防了。”梅婆婆一早就来了,原本的笑容都被一种令人紧张的平静所代替。

吴国的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将军诸侯,只要是品级高的,皇帝赐的宅院,那么一定会有侍卫,可这个侍卫却分两种,一种是外院巡视防卫的,那是皇家派过来保护的,可若是有了调令立刻就要走人,他们实打实的主子是在宫里,而非这宅子里的主人,但另外一种,却是与之相反,是主子心腹的亲卫,一般放在内院或者做主上吩咐的任务。徐蛮的亲卫除了自家老娘给的,还有就是当年皇帝亲自为她选的,一直随着她到现在,就算平日里碍于主仆身份,很少交流,但是他们这些人的忠心,徐蛮却是毫不怀疑。

只是,就算是外院的侍卫也不是轻易就能换的,如此府内的这番动作恐怕已经直指宫里了。

“我阿娘那里也换了么?”徐蛮觉得心跳的厉害,大皇子难道就如此觉着自己胜券在握?连皇家的体面都不顾了?

“不但公主府上,连皇叔昭王那里都换了,还包括直王府。”梅婆婆昨日就派了去打听,原以为就只针对翁主府,却没想到整个皇家都没放过。

徐蛮坐直了这些天一直松散的身子,想了想道:“将二门紧闭,不让外头的人再进来了,这次换的侍卫,府里一律都赶到外院去,不论巡逻还是护卫,内院都用上咱们自己的人,顺便再重新排查一下内宅。”

也不知道,大哥与诸葛初清他们一直计划的事情,到底成功了几分。

VIP章节 144第一百四十二章

就在新一轮朝堂之上的争吵后,革新派再一次惜败,甚至有人为此罢官入狱,这让不少皇帝提拔上来的寒门子弟十分胆寒,可又知道若是此时背叛了皇帝,不但自己一路走来所付出的打了水漂,也极有可能会在被保守派利用后,弃之敝屣。所以革新派意外的,除了某些目光短浅之辈,大多依旧坚守站位,其中特别是丁家父子最为坚定,再加上丁皓然与昭王府有联姻,保守派暂时也不敢有大动作。

只是文官里有诸葛左相和一些热血的革新派暂时支持的,但武官中就明显是革新派伸手不及的地方了,即便其中有直王的余下部署,但到底大都督在其中威望更甚,希望黄家一步登天,惠及自己的人也不在少数。特别是近期各府侍卫频繁调动,还有京都布防也渐渐低调换置,敏感的人都开始慢慢蛰伏,一些老臣甚至不得不辞官归田,以待避过这场风波,等待皇帝重新临朝。

然而,太医的新一轮诊治却给了对皇帝还抱有希望的人,狠狠的一拳,因为皇帝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的严重,不说人已经进入弥留之际,也相差不远了。这让原先就预谋想让大皇子执政的人声势越发浩大,就差没奏请大皇子自立为储了。这当中,二皇子与嫡四子自然也有人拥护,可二皇子一向为人低调,毫无野心,并不显眼,更别说有什么簇拥者。四皇子年纪不大,皇后如今的状况在宫中显然算是失势了,鲁家即使官拜大司马,却因为在之前为了让皇帝安心,大部分的实权都早已上交,这与黄家的军威相比,又差了几分,且看近期四皇子从未出现,鲁家在朝堂之上就算如何强调正统嫡出也无几人响应,就瞧的出来。甚至最近连皇帝的亲姐妹们都无明确表态了。

一切似乎有一只掌控的手,极为顺利的向着大皇子得益的方向推去。

徐蛮最近并不顺心,诸葛初清没有消息,母亲也让心腹带话不要轻举妄动,就连父亲与大哥都在最近一次与保守派的冲突中,暂时休在家中,按兵不动,这很明显就是想要避其锋芒,不愿争一时之气。

心情不好,又不能远行,对于女人来说,最好的消遣方式,就是去购物,就算翁主府外头最近来来回回多了不少探头探脑的人,再加上换来的侍卫脸面陌生,让她极为没有安全感,但她只要没有被圈禁,就能够去建康城里任何想去的地方。

“翁主,外头那几个人还在跟着。”青梅在马车里给徐蛮倒了杯茶,担忧的说道。

徐蛮却浑不在意,品着茶,舒坦的闭眼说道:“只要我们的人知道他们在跟着就行,不必费心思去甩开,反而遭人猜忌。”

如今的情形实在对他们太不利了,皇帝舅舅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皇后舅妈也被困凤栖宫,这在徐蛮看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中宫皇后再怎么说也有自己的人脉,怎么会落到被人掣肘,谋害,甚至要送亲生儿子逃命这样的事情来。更何况黄家的人未免动手太快,最近的户部尚书也被右相着手收拾了,反而提了淑媛的公公,那个新晋没多久的户部郎中坐了尚书的空缺。当然,诸葛小叔那看起来不起眼,却举足轻重的典农都尉更是没有逃过,就算碍于左相与公主府,也不过留职去权,到头来筹备军资之事又重新回归到大司农的权利之下,只不过如今的大司农再不是徐家大伯,而是保守派重新提拔的新人。

对于大皇子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没有人反对,他走的完全就不是皇帝那一套改革之道,反而越看越往曾经的旧制靠拢,若是真让大皇子得逞,那么皇帝所做的一切都将挥之殆尽,而寒门又将重新归于田间与商界,世家的势力恐是要比前朝更加稳固,这不得不让那些已经入仕的寒门子弟心生惶恐。甚至近期徐蛮还听说有谏臣撞死大殿的,只可惜得到的回复也不过是好生安葬罢了。

马车靠近了徐蛮想去的新街,这是这几年新崛起的商圈,老城旧店被改建后,这里很快涌现了一批琳琅满目的各类店铺,做生意的人也不再是熟悉的店号,反而更多的融入了各地的特色与商品,到也吸引了不少贵妇乃至男人们的亲睐。今日徐蛮要去的店,就是一家专卖女子脂粉的店铺,这家店铺不但有修饰女子妆容的脂粉,还有保养肌肤的一些膏脂,效果虽然不如宫里的方子,但是胜在价格适中,中等家庭的女子都能用的起,再加上这家特有的香料,独一无二的味道,很是吸引了爱美的女人们。

徐蛮爱香,这是宫里不少人都知道的,所以她将购物第一站定在这样一家店铺,也没什么值得别人的怀疑的,再加上这家店多是女子,徐蛮一行后头跟着的尾巴,到是不那么容易随着进去了,所以等着徐蛮进店后,他们反而更加关注徐蛮的马车与随行的人员,因为若是诸葛初清出现,必然会混在其中,以求脱身,或是回到翁主府上。

徐蛮显然是店里的老客户了,一进来就被相熟的伙计接待,还试了试最近新出的荷叶香,动作慢条斯理,并不显急切,却也没很快买了东西就走。然而,人要出门,总会遇上一些尴尬,就在徐蛮弯腰去瞧一边柜格上的一种胭脂粉时,青梅眼尖立刻瞅到了徐蛮裙裾上的点点猩红,她忙叫了香椿用身体挡住,又支支吾吾红着脸向店里的管事娘子求了一处地方。那管家的娘子也是女子,当下一口便应了。

这家的更衣之所,由于店铺所限并不在一层,而是在二层里间,徐蛮先与青梅一同上楼,香椿则返回外头马车上去取衣衫,这在店里店外的人眼中,也不过就是个小小意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