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补眠了会儿,再醒来,竟是这样一番情形。

说实话,蒋氏并不喜欢柳方毅。

想当初柳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待老夫人虽说还可以,却至多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可他却十分宠爱唯一的妾侍、柳方毅的生母。

这让蒋氏如何不恨那妾侍?连带着看柳方毅,也愈发不顺眼。见了二房的几个孩子,亦是着实喜爱不起来。

这些年来,柳方毅和老夫人的关系,一直不过是“过得去”罢了。柳方毅得了俸禄和赏赐,留下一些自己用的,其余全部送到祖宅,让家里人过得好一些。后来出了兰姐儿的事情,他接了妻儿来京后,自然要多顾着小家多一些,送去祖宅的银钱便少了许多。

从始至终,他给多少,老夫人便收下多少。多了没甚么感激的话,少了,也不会多嘴说他甚么。毕竟柳家是因了柳方毅才兴旺起来的。

银钱方面一直相安无事着。只是除了这些外,两边也没甚其他联系了。

老夫人本以为这样一直得过且过地下去就也罢了。谁料来了一趟京城,竟然还会闹到了这个份上?

分家?那是万万不能的!她还活着,若是分了家,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去?

大不了、大不了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她们不在这里住着就是了。左右回了祖宅后,也没人晓得她们在京的时候住在哪里。最起码的颜面,还是保住了。

银钱分开?那是不怕的。

多年来柳方毅不曾亏待过他们,攒下的银子店铺,足够他们舒适地过活往后的日子了…

这一晚,三夫人和三老爷回来后,怒气冲冲地来寻柳方毅,试图论个是非黑白出来。

但柳方毅怎会任由他们肆意乱来?

自打回府问清事情起因后,柳方毅就遣了人去探寻,文武两兄弟到底因为甚么受的伤。

他本就在京兆府任职,颇有些人脉。不多时,就打探出来,那两人不知何时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之前伤了柳岸风后,两人就出府去了一家赌坊。谁知几把下去就将带去的些许银钱输了个干净。

之前兴冲冲来,如今输得灰头土脸。两个人不肯认清现实,当即和赌坊的人吵了起来,非要说那是一家黑店,定然是出了老千。

赌坊的人见有人闹事,哪肯罢休?随即唤来了店里的打手,将他们俩堵在了巷子口,打了个半死,让他们涨点教训。

如今三老爷和三夫人来闹,柳方毅就将这些内幕和盘托出。又说出他们两人连同柳岸梦无理取闹,非要将受伤诬蔑到柳岸风身上一事。

柳方毅懒得搭理他们的指责或是质疑。如同之前和老夫人说起的一般,只留了两条路供他们选择。又言,明早他们就得做出决定。不然的话,休怪他翻脸不认人。

“风哥儿的伤势一时半刻好不了。每每看到他那痛苦的样子,我便恨不得能替他受了。今日我能寻了你们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来教训,改天我就能找到你们这两个教子无方的来讨个是非黑白。你们若是不怕我,尽管来罢!”

平日里敦厚实在的老实人,一旦发了怒,便是炸了毛的狮子。

三老爷和三夫人抱着必胜的信心而来,哪知道竟是碰了个硬钉子?

三夫人沈氏本还想“据理力争”,三老爷眼珠子转转,到底没让她再辩驳,赶紧将她拉走了。

第二日起来后,柳方毅并未去衙里,而是特意告了假,在家中守着,等三房和老夫人表态。

老夫人本打算拖到他走后,再寻了何氏商议看看还有没有转圜余地。如今看了这状况,晓得是没法糊弄过去了,只能暗叹一声,遣了身边得力的妈妈去闻讯附近有没有可以租赁的住处。

大夫人孟氏和长孙柳岸杨一直没有露面搀和此事。三夫人沈氏愤愤然,没法去劝已经出了门的三老爷,就转而去老夫人身边不住念叨,示意万万不可如此。

老夫人被她念得烦躁,索性不再搭理她,独自转往二房处,将自己的打算告知柳方毅,看能不能宽限几天,晚一些搬出去。毕竟这么一大家子人,也得找到合适的住处方才能行。

就在长辈们忙碌着此事的时候,清雾由窦妈妈陪着,一大早就带了自己平日里读的几本书和笔墨纸砚等物什,出府去了。

昨日郑先生已经说过,今儿要去他那里听第一堂课。可不能去迟了。不然,先生会不高兴的。

第28章

郑天宁说起的授课地点,其实是一个三进的小院子。对清雾说起地点时,郑天宁稍微提过几句,说是那里位置较为偏僻,但胜在清幽,整条街上没有几户人家。且宅子里平日只有一位忠实的老仆在那里伺候,没有旁人,不会受到打扰。

当车子驶入郑天宁说起那条街道时,果然如他之前所讲,人语喧闹声渐渐远离,不多时,只能听见马蹄踏地的哒哒声了。

周围路上既然没了旁人,清雾就将手炉搁到了一边,撩开了一点帘子朝外望去。

寒气瞬间扑面而来。

在温暖的车子里待得久了,清雾闭了闭眼缓了一瞬方才适应这样的寒冷。细细环顾四周,却发现,这个地方颇有些眼熟。

难不成曾经来过?可她到了这里并没多久,也未去过多少地方。

清雾想了半晌没有头绪,直到望见经过的一户人家匾额上挂着的个“洛”字,方才恍然大悟。

怪道那么熟悉。竟和去往洛太医的府上是同一条路。

清雾惊讶之下,轻轻的“咦”了一声。窦妈妈听闻,又见清雾看得认真仔细,就也探头往外头看了眼。

两人正都向那边瞧着的时候,洛府大门忽地打开。一个妙龄少女背着药篓走了出来。听见马车声,她循声望了过来。正巧和清雾、窦妈妈对看了个正着。

少女面露惊喜,眉目舒展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扬着手朝着这边不住地挥舞。

清雾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恰巧看到岳莺。意外的欣喜让她心情舒畅,也探手出去朝着那边挥了挥。

马车未停。这一切不过是须臾间发生。紧接着,马车就已经驶出了洛府的范围,清雾便也看不到那个开朗的医者了。

坐回车里放下帘子的时候,清雾还来不及收回脸上的笑意。窦妈妈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高兴。

将手炉重新塞进清雾的手里,窦妈妈在车内的小箱奁里翻找了半晌。

姑娘现在正在孝期,穿戴上很有限制。窦妈妈仔细看着,最后挑出一对珍珠链子,认真缠在了清雾扎起的两个小啾啾上,半分也不敢马虎。

清雾端坐着,简短说道:“太麻烦。不用吧。”

窦妈妈又选出了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给清雾小心地戴上。这才开了口,“麻烦甚么?女儿家可要好好待自己,这样才不枉年轻一回。”说罢,细细打量着,喟叹道:“姑娘本就长得漂亮,这样一打扮,更是好看。”

清雾有些无奈了,“去学堂,也要么?”

窦妈妈只笑笑,并不答话。

清雾来之前就听窦妈妈说起过,郑天宁的这处宅院十分清雅,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先前清雾只半信半疑着,毕竟郑天宁那么个散漫的性子,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的居所会是怎样的一副情形。

直到郑天宁亲自开门将她迎进去,清雾方才相信,这是真的。

不同于吴家林子,这里的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十分随意。一进门,旁边便是一处池塘,寒天里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塘边满是垂柳。阳光透过柳枝的缝隙照到池塘的冰上,闪现一丝丝明亮的微光。

再往里行,穿过旁边栽有青竹的抄手回廊,入到里面,便见假山旁的三间小屋。假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是引来了活水,从上而下缓缓流着,丝毫未见冰冻。

之前一路过来的时候,郑天宁大部分时间都在向清雾介绍,每一处地方用了甚么样的心思,为甚么会那样摆设。但是到了这个假山旁,他却没有说起那活水,而是只讲了这山石的来处。

清雾有心想了解一下那活水的妙处,刚准备问自己心中的疑惑,郑天宁却脚步不停地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而窦妈妈抱着清雾,也脚步一转跟了过去。

清雾无法,打算晚一些再细问也好。

屋内烧了火炉,温暖而舒适。

窦妈妈看温度适中,就给清雾将外头的斗篷拿了下来搁到一旁。

昨日里哥哥们听说清雾要跟着先生上课时,曾经提点过她不少注意事项。她本以为,郑天宁会教她一些诸如《弟子规》、《幼学琼林》之类的,却不曾想,对方一上来就教她解读诗词。

郑天宁游历颇广,讲解诗词时不时地带出自己的看法。而且,还时常插入一些自己的见闻。颇为有趣。

清雾听得津津有味。不过,没多久,她便发现郑天宁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先生常常走到门边去看外面天色,且,还时不时低声念叨一两句话。

大多数时候,清雾听不到他在说甚么。有一回他低声说话时刚巧站在清雾跟前。她这便听见了,郑天宁好似说的是“怎么那么迟”。

只是他的声音太低了,清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

学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辰,府内唯一的仆从,那位鬓发花白的管事,前来敲门。轻叩声响起,郑天宁赶紧走了过去。

两人低语了几句后,郑天宁笑弯了眉眼,回头对清雾说了句“我去去就来”,这便晃晃悠悠推门出屋去了。

只是刚走两步,他抬眼看到了假山,瞬间想到了之前女孩儿恋恋不忘地盯着那里的神情,就折转了回来,说道:“我来回得耽搁一小会儿时候。你如果喜欢那假山,不妨出来看看。不然的话,晚一些怕是会没了时间。”

清雾不晓得为什么他要说“会没了时间”,但他的提议,恰好合了她的心意。遂笑着应了一声。

窦妈妈见状,忙将她的外裳和斗篷一并穿上,又轻声念叨:“姑娘身子弱,一旦受了风寒,怕是要好久才能好。出了门去,必然要穿好衣裳才行。”

清雾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静静听着,待她说完,轻轻点头,道了一声“好”。

清雾对假山最为好奇的,不过是那个活水罢了。

她细细地盯着它流淌的方向看着,专注且认真。

其间郑天宁回来过一趟,还和窦妈妈低声说了几句话。清雾听见了,见他们没有说继续上课,便没多问甚么。只是继续盯着假山上的水流细瞧,试图寻出其中的端倪。

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

待到回神,清雾才恍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了人声。四顾去看,周围居然连个人影也没有了。

她知道窦妈妈绝对不会丢下她不管的。看到这个情形,不由暗暗诧异。探头到院子外头环顾了下,没有发现窦妈妈的声音。清雾就又折转了回来。

——她若是在外头乱跑,等下先生和窦妈妈回来后,怕是会寻不到她。

打定主意后,清雾就迈步缓行,欣赏着四周的景色,仔细地观察着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不过一会儿工夫,就走到了之前她们待着的屋子前。

清雾记得,出来的时候房门是半掩着的,并未关紧。如今既是窦妈妈和郑先生都不在,她倒不妨进屋里去等着。

打定主意后,清雾轻叩房门,并未有人应答。稍微往前推了下,屋门微动,果然是没有关紧。

清雾心下暗喜,正打算推门入内,突然,肩上一沉,竟是被人轻拍了下。

她刚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得太过出神,完全没想到身后会突然有了这么一出。顿时惊到,轻叫一声想要转回身去,却因震惊下脚步不稳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对方赶紧探手一把将她扶住,又小心地细细查看。

发现她确实被吓到,鼻尖上都冒出了紧张的薄汗,霍云霭忍不住顺手将她抱了起来,低笑道:“怎么?我有那么可怕?”

清雾的心跳还很剧烈,捂着胸口急急喘息了几下。待到心绪平稳些了,才轻轻呼出口气,能够开口。

本想说没甚么,过去了就也好了。转眼看到霍云霭眸中的笑意,清雾顿了顿,索性点点头,说道:“嗯,很吓人。你怎么,来了?”

看到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霍云霭的笑意更深。却不想再惊到她,便不再多言这些,抱紧她推门入屋。

清雾今日遇到他是在外头,自己身上的斗篷和外裳都穿得齐整。这样被霍云霭抱着,繁复的衣裳将她裹在里头,颇有些不得劲。而且,还一下一下地像是要往下滑。

她说着“不舒服”,挣扎着想要下来。谁知霍云霭非但没有松开怀抱,反而把手臂又收拢地紧了些,还将她的手稍微挪动了下,方便她揽着他的臂膀。

最后,少年十分关切地轻声问她:“这样舒服些了吗?”

清雾想说更不好受了,但看他之前那么努力的样子,又怕打击到他。思来想去,只能寄希望于其他的借口了,于是说道:“我下来,找先生。”

“哪里来的先生?”

霍云霭无视她的疑惑,寻了窗边的位置坐下,让她也坐到旁边。又将她微凉的手握在自己掌中慢慢暖着,这才再次开了口,声音里透着淡淡笑意。

“来到这里,便是为了方便我教你。你要寻的,又能是谁?”

第29章

听了霍云霭的话,清雾瞬间明白过来,郑天宁收她为徒,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真正要教她的,便是霍云霭。

看她且惊且喜的样子,霍云霭唇角不由自主扬起一抹淡笑。

他试了试她手上的温度,觉得暖起来了没有先前那般凉,这才轻轻松开。又拿出一本书,细细翻看。

清雾探头看了一眼,正是先前在“文墨轩”时同看的那本诗词。便凑到了他的跟前,瞧着他一页页的翻寻。

察觉了她的靠近,霍云霭的笑意更深了些,将书主动往她那边侧了侧,指了上面的一则,问询道:“今天不如就先学这个罢?”

有了上次的经验,清雾晓得他是要教她念诗,借以让她开口说话更为顺利。心下感激,自是不挑捡,还没看清就连连点头。

结果鼻尖被他探指轻弹了下。

这一下很轻,仿若羽毛轻拂,根本就不疼,甚至还有点痒。但让人猝不及防。

清雾忙用手捂住,睁大眼睛瞪着他。

“呆。”霍云霭又无奈又好笑,点着那一页,道:“我说甚么就都对么?这是上一次刚学过的。不看一看就点头…真不怕我骗了你去。”

少年的声音本是清清冷冷的,如今带了点笑意在里面,便生出了三分暖意。

清雾听闻,侧首望那书页上看去。

果不其然。正是之前读过的第三首。因着读得比较顺利,她印象颇深。若她刚刚仔细留意一下,定然能够认出它来。

恰在此时,清雾突然发现,比起上一次看到这首诗时,书页上已经有了些微变化。

原本的空白之处,如今已经用小楷做了很多标注。几乎每一个字的下面,都有。如“易读”,再如“不准”,还有“流利”、“勉强”之类。

细细想来,居然和她对每个字读音的把握程度相符合。

…原来,他竟是已经将她的努力一一记下。不只在心里,还怕自己会望,又在书中一一记下。

清雾盯着这些小楷看了很久,这才慢慢转首,望向霍云霭,轻声说道:“不怕。”

先前的片刻静默里,霍云霭正细细思量着等下怎么带她一起读更好,此刻突然闻言,不由有些茫然,“甚么不怕?”

“不怕你骗我。”清雾缓缓摇头,“你不会。”

霍云霭哪里想到小姑娘居然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怔愣了下,他抬手在她发上轻揉了一把,喟叹道:“当真有些呆。”

如果秦疏影那般嬉笑着说出这句话,清雾或许还没甚么感觉。

偏偏此刻被霍云霭用这般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

她都不知该用甚么表情面对了。

霍云霭瞧见她绷着脸一副憋闷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抬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拉了她挨着坐好,“虽说如今你已经学得快了许多,但今天我们只新念四首。然后再温习几遍上一次学的。如何?”

清雾点点头。

如今进了屋子颇久,身子已经暖和透了。她觉得有些热,就想将外面的衣裳脱下来。霍云霭发觉后,顺手帮她将斗篷和外裳脱了下来,搁在一旁。

霍云霭正欲开始,忽地想起一事,合卷说道:“既然你在外面得唤郑天宁一声‘先生’,总不好让他白得了这个名头去。”

“你是说…”

“往后你按时来这里。若我得空,便赶来。若是脱不开身,你便跟着郑天宁学些平日里得用的功课,这样也不至于白跑一趟,如何?”

清雾想了想,说道:“郑先生喜欢、教甚么?”

先前郑天宁教她时颇有些心不在焉。虽说如今已经知道,他是因了在等霍云霭故而如此。但如果往后他也不用心教她,可是有些麻烦。

郑天宁行事散漫不拘小节。如果能够知晓他教甚么能够耐得住性子,往后跟他学起来,也能有效一些。

霍云霭本是因为今日突然有急事脱不开身,来得迟了些,故而冒出了这个念头。本还没想太多,如今听了她的话,想到了郑天宁的脾性。不由思量了下,说道:“此事稍后我会与他商议。下一次再与你说罢。”

这件事便暂且搁下。两人捧着书卷,一字一句地好生读了起来。

清雾前世时受尽了不能说话的苦。如今开口说话能够顺畅许多,欣喜之下,不由性子有些急切。比如读起之前已经读得准确了的字,便没以往那么小心翼翼,而是照着记忆里的说便好。

霍云霭却不允许她这样随意对待,一定要她将每个字都如第一次会说那般,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去读、去念。

“稳扎稳打方能成事。无论是甚么,总得足够细致认真,才可成功。”

他有多忙,清雾是知道的。即便如此,他都要抽了时间来教她读书。这等关切、这等细心,她怎能马虎对待?

清雾将他的叮嘱记在了心里,便也收起了急躁,沉下心来跟了他细细地读。

待到四首读完,将要复习上一次的诗词时,霍云霭还在往前翻着书页,就听身边的小姑娘轻声问道:“我出去,很快回来,好么?”

她说得小心翼翼,使得本就和软的声音愈发娇了几分。

霍云霭下意识地就想答应。转念想到她之前不够认真的态度,生怕她是在寻机“偷懒片刻”,于是狠下心拒绝道:“不可。既是下定决心,便要从始至终坚持到底,方才能够歇息。”

清雾听出了他的意思,又羞又恼。偏偏她要去做的事情,实在羞于在他面前说。

她站起来又坐下,低着头脸红红地天人交战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豁出去将那几个字跟他说了。谁知霍云霭突然倾身过来,在她耳边颇有些迟疑着问道:“难不成,你…要去那个地方?”

他说得含蓄,但她听明白了,他指的就是内急之时解决问题的“那个地方”。

被一个少年戳破了这种事,清雾只能尴尬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更高了些。

霍云霭却好似没发现她的不自在一般,淡淡点了下头,立刻起身说道:“我去将窦嬷嬷叫来,陪你过去。”

不等清雾开口,就急急地出门寻人去了。

窦妈妈本就在院子外头候着。闻言赶了过来,拿过外裳和斗篷就要给清雾披上。

谁知刚刚抖开还没来得及上身,衣裳就被人从窦妈妈手里抽走。紧接着,更为宽大厚实的一个斗篷被塞了过来。

“你让她戴了这个去罢。”霍云霭如此说道:“快去快回。”

一件厚实的衣裳穿起来着实比两件要快。

虽知他是好意,但听到“快去快回”四个字,清雾还是有些发窘。低着头细如蚊蚋地小声道了谢,就由窦妈妈抱着出门去了。

之前是因为霍云霭主动寻了过来,故而窦妈妈得以进屋。但霍云霭早有叮嘱,他教习清雾的时候,周围务必叫足够安静,谁也不许打扰。

他既是下了死令,哪个敢不遵从?

回来的时候,窦妈妈只将门打开了点缝儿,也不朝里看,就让清雾独自进去了。

霍云霭的斗篷,清雾走起来这样披着有些太大。用双手拎着下摆,方才能够不拖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