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承莫说完径自寻了个临时休息位坐下来,宋小西跟着小步跑过去,他把墨镜摘了架在衣服上,瞥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

宋小西这回噎了半晌,再开口时说得很是心虚:“我又不是真的要买,我在刷卡前肯定是要让他当着我面拿那些仪器鉴定一下的…”

“这话我从你嘴里听过不下十遍了。”江承莫拿零钱买了两杯冷饮,说,“每回在旅游区你都至少会说一遍。”

“…”宋小西梗着脖子说,“那你跟他砍价也砍得太温柔了吧?几千块买两颗假珠子,回头让沈奕知道了他会笑掉大牙的。”

“你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

“…”

江承莫眼睛也不眨,继续毫不手软地打击她:“还有,其实你一点也不适合这两颗耳坠。回家以后你把上面那颜色拿点溶液洗洗,说不定下面那层原色倒会比较适合你。”

“…”

宋小西对海南的潜水和漂流都没有兴趣,两人一天只绕着酒店方圆几公里内转,最后转来转去,转到了最无趣的饭店里吃饭。

客观来说,这两天江承莫的表现很是可圈可点,最起码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他在酒店里陪她一块儿闷着的时候,宋小西跟他打牌,意外地发现自己只要不是恶趣味的时候,就总是在出奇的好运气,不管是五子棋飞行器还是扑克牌,即使眼看胜利无望满手烂牌,到头来也总能混成一个赢字。

但是如果她的某些兴致上来,要求玩脱衣游戏,就总是江承莫在赢。他们两个玩这个已经许多次,不成文的规矩已经形成。所以当江承莫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宋小西搜刮出行李箱里的所有袜子,一层一层套到两只脚上,每逢输一次就脱一只,一上午过去宋小西脱完两脚整整一十六只袜子然后伸个懒腰说饿了要吃午饭的时候,他也总是把牌扔到桌上,很忍耐地一句话都不说。

等到了两人出来,江承莫表现也尚可。虽说他总是时不时毒舌,但每次涉及到具体事情上又总是不会含糊。比如说宋小西还没来得及说出渴字,只是稍微觉得嘴巴干的时候,他便已经转身去了小店里买来水递给她;再比如说她还没感觉到热但又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感觉到热的时候,他会奇迹般地从她的手提袋内摸出一个电动小风扇出来,宋小西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那东西塞进去的。

其实这些事以前两人一起旅游的时候江承莫也都是这么做,然而这一次却又有隐约些微的不同。宋小西觉察得到但描述不出来,只好默不作声继续嚼着鲜嫩的海鱼肉。

江承莫吃东西比宋小西优雅,也更速度。他很快便搁下筷子,开始通过手机翻阅新闻。宋小西看看他,他没有抬头,过了一会儿踹踹他,这回他抬起头来。

“你还记得你给我的那只保险箱吧?”

宋小西自己从家里独立出来后,江承莫有一天给了她一只很小巧的保险箱。然而只是看上去小巧,因为外面有厚厚的金属包着,所以宋小西只是抱了一小会儿便支持不住将它搁到了地上。

上面的密码盘有些特别,由二十六位字母组成。江承莫对此的解释是:“铁皮是沈奕倒腾的,密码锁是我弄的。”

“你从耳机发展到研究密码锁了?你要当电工匠吗?”宋小西弯下腰瞅瞅密密麻麻的键盘,一时眼晕:“密码是什么?”

“cptbtptpbcptdtptp。”

“…”宋小西面无表情地仰望他,“这么长鬼才记得住呢。”

江承莫则是面无表情地俯视她:“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的首字母。”

“…”

见他挑眉,宋小西便接着说:“前两天它坏掉了,要不你再送我一个?”

江承莫看她一眼:“哪里坏了?”

宋小西清了清嗓子,说:“你威胁我分手的当天晚上,我把它掏空了去种仙人掌。后来仙人掌死了,它的密码锁也给水淹坏了。”

“…”作者:折火一夏

“所以说,”宋小西正色,“你以后要是再敢威胁我的话…”

江承莫截断她的话,嗤了一声:“然后你想怎么样?”

他的语气莫名其妙的危险,宋小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刚刚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胆量顿时抖了抖,像个漏气的热气球:“然后保险箱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江承莫又看她一眼,搁下水杯,捏了捏袖口,语气慢条斯理,轻描淡写:“反正到头来吃亏的都是你。你随意。”

晚上两人回酒店,宋小西已经走不动,赖在原地要求江承莫背她回去。江承莫听罢扭头就走,宋小西在他身后呻吟了一会儿,见没有效果,改为哭声,见他还是不肯回头,立刻哭得撕心裂肺的大声。

江承莫这回终于冷着脸走回来,仿佛每个毛孔都在冒着冷气,开口则是更大量的冷气:“上来。”

宋小西擦擦没有一滴眼泪的眼角,站起来,蹭过去,然后搂住他的脖子,一口气扑上去。

江承莫的袖口她拽过许多次,胳膊抱过更多次,连大腿前些日子都已经抱过,然而他的后背宋小西这还是平生头一遭体验。

宋小西搂着他脖子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清爽香水气息,顺着清凉的风似有若无地嗅进鼻尖,极清淡,又难以忽略。

宋小西觉得自己都能想象得到江承莫未来的模样。几十年后的他八成会像个英国绅士那样,拄着文明杖,腰佩怀表,一身保守古典的手工西装,一丝不苟,目光如炬,头脑清醒,并且整洁如昔,绝对不会让身上任何地方沾染一点哈多的毛发。更加古板,也更加傲慢疏离。

江承莫如果乐意的话,心细如发这个词也是可以用到他的身上的。左纤和他交往的时候,宋小西亲眼见过他给她端茶倒水拎包递大衣,当她在太阳底下拨手机的时候,他还会为她用手指和身子遮挡住直射下来的阳光。

当时宋小西总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男友,而左纤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女友,于是她想破头都想不到他们两个既然结合了为什么又要分手。

宋小西紧了紧他的脖子,他微微偏头,她便说:“你当初为什么要跟左纤分手呢?”

江承莫又把头转回去:“以前我不告诉你,现在你以为我就会了?”

“…那好吧,”宋小西咬了咬牙齿,“那下一个问题。你怎么就知道我跟李唯烨不会订婚呢?”

“你不是确实没订婚么?”

“那也不代表你就…”

“既然事实摆在眼前,那我就是知道。”

宋小西几乎想掐住他的脖子狠命摇:“这两者哪里有什么关系吗?!”

两人终于慢悠悠地走到酒店门口,宋小西从他的背上爬下来。两人一路上电梯,宋小西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瞅了瞅四下无人,并且看样子似乎一时半刻也没有要有人出现的迹象,突然揪住了江承莫的袖子。

他停下脚步,微一低头,下一秒宋小西就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的下巴拽得更低了一点儿,然后她目测了一下长宽高,再然后她的嘴唇就胡乱贴了上去。

江承莫愣怔的功夫里,她的嘴唇便又快速离开。她砸了咂嘴,正要发表意见,江承莫突然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按在了门板上。

再然后宋小西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面孔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一直到只能看到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她的嘴唇被衔住,灵活的舌头探过来,强行抵开牙关,接着便是一番宋小西之前从未体验过的唇齿纠缠。

强势又温柔,放纵又保守。

一直到宋小西眼泪汪汪地喘不过气,江承莫终于停下来,缓缓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脸,低声说:“宋西,你跟李唯烨分手行不行?”

第二十九章

宋小西微微松开了一点儿两人的间距,伸出手在他的衣服上摸了摸,然后在江承莫抓住她之前摸到了他的心脏处,数了数五秒内的心跳数,发现要比他稳若泰山的平时多跳了几下,于是抬起头踮起脚,再次勾住他的脖子,扎在他的颈窝,两秒钟后声音含糊不清地闷闷传出来:“行啊。”

江承莫咬了一下她的耳后,两手环着她的后背,拽开她的包袋拉链,从钱包里找出房卡,插过去,门应声而开口,两人像是八脚螃蟹一样以一种奇异的姿态横着走进去,宋小西趴在他肩膀上脑筋开始有点迷糊,一直等到江承莫把她从他身上剥离开,搁置到床头处的时候才清醒过来,看看两人的距离,再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很快拽过了一个枕头抱在怀中,小声说:“你想做什么?”

江承莫顿了一下,额角抽了抽,嗤了一声:“放心。我什么都不想做。”

宋小西的脸顿时烧成了夕阳红。刚才在门口她都没有这么不自在过。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那个方面,此刻看着江承莫迈步往洗漱间走,她连钻地缝的心情都有了。

等他洗了手出来,宋小西咬了咬唇,闭着眼说:“可是一般来说,据说,你们身为雄性,哦不男性,一般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桌几上她的一个发箍就被扔到了她头顶上。宋小西睁开眼,江承莫指着手里的表,脸色不变,说话沉稳淡定又平静从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似乎还是你的生理期。”

“你…”宋小西把一个枕头狠狠地甩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宋小西总结了一下后觉得,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和江承莫如今的相处很像是几十年前前制定的和平友好对外五条原则,除了平等互利那一条一如既往地不大符合外,其他的诸如互不干涉内政互不侵犯领土完整等都遵守得很好。

然而再想想她和江承莫正式结为男女朋友之前,似乎和现在也并没什么不同。江承莫以前对她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既无改善,也无恶化。比如说,白天的时候两人一起上街,江承莫还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的一只手拎着她的包袋,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身侧,宋小西只要跟在他身后的半米以内,他就不会回头。她低头看看他那只骨骼漂亮形状好看的手,再抬头看看那张戴着太阳镜的脸庞,在后面偷偷地哼了一声,索性也和之前一样继续一步三回首,看看这里碰碰那里,一直到江承莫发觉她不在了返回来才又慢吞吞地跟上去。

再比如说,她有回晚上海鲜吃得有点多,江承莫扫了她一眼,开口:“再吃下去也不能纵向发育只能横向膨胀,你该停口了。”

宋小西扔下咬了半口的虾,愤愤顶撞:“你直接说晚上吃多了容易胃疼难道会掉你一块肱二头肌吗?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你平时对美女难道也是这么说话的?”

江承莫一记眼神射过来,宋小西不怕死地继续说下去:“再这样说话小心我去你公司论坛上爆料你小时候的窘事,哦对了,我曾经还拍了几张你睡觉流口水的照片,你说一次我就发一张,即说即发,发完为止。你信不信?”

“你就这点儿出息?”

“这点出息怎么啦?最起码我理解能力正常言语能力上佳,并且懂得怎么说人话!”

江承莫冷笑:“那我就用非人话告诉你,你现在的发型简直难看得难以配你那颗高贵的盛着人脑的头颅。”

“…”

宋小西愤怒之余,想起之前几年前有一天江承莫开车送东西到她寝室楼下的场景。因为印象实在深刻,她甚至都还记得那天的天气,暮春时分,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江承莫在她们楼下等着她,无意识中正好摆出了一个扶着车门通电话的经典偶像剧男主姿态,修长玉立的身形一站,五分钟内便一传十十传百地沸腾了整栋寝室楼里的大半女生。

阮丹青那些天正好看完一溜的日本动漫,在宋小西边穿大衣边打算往外跑的同一时间抓住她的手,评价对方才从窗户那里观赏到的江承莫的印象:“我问你,宋小西,你承莫哥哥夏天里是不是也会把领带系得整整齐齐,紧得拽都拽不动?”

宋小西想了想,点点头,阮丹青便又继续说:“我就说。江承莫这个家伙搁在漫画里,就是个浑身散发着禁欲气质的男人。这种人最可恶了,明明心里在疯狂叫嚣着快来扑倒我吧快来扑倒我吧,表面上还会道貌岸然不动声色,遇到人家主动的时候甚至还会矜持地咳嗽一声,说对不起小姐,请你自重。简直就是自虐成癖。”

宋小西如今喝着海鲜粥的时候想一想,觉得那时候阮丹青的评价真是太一针见血了。

晚上回到酒店以后,宋小西向前台多要了一张自己房间的门卡。她在临睡前穿着保守的睡衣睡裤去敲了敲江承莫的门,见他在翻阅邮件不太搭理她就又无趣地退回了自己房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翻来覆去许多遍后拧开电视机心不在焉地看相亲节目。一直到凌晨一点,宋小西还是睁着眼睛很清醒,然后她把电视机关掉,去洗漱间照了照镜子,再然后打开自己的房间门,轻手轻脚地踮着脚摸到了江承莫房间门口。

她心跳得很快,深吸了一口气后,发觉手不再抖了才把房卡一点一点地插了进去。

她在听到轻轻的咔哒一声后,以每秒零点五公分的微弱速度旋转开房门,然后闪进去,再以每秒零点五公分的微弱速度关上,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再然后踮起脚尖,以更加轻手轻脚的缓慢速度朝着床边摸了过去。

宋小西凝神屏息,努力睁大眼睛分辨房间里黑黢黢的障碍物们,好不容易成功地无声无息走到床边,忽然听到一句低沉又清晰的声音:“你梦游了?”

宋小西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大叫一声后退一步,膝盖猛地撞到了一边的竹椅上。

她痛得眉头都皱起来,扭曲着蹲下去,接着壁灯很快打开,江承莫拢着睡袍坐起来,光着脚下床,很快到她脚边,把睡裤卷上去,察看无大碍后,松了一口气,脸色很快又转换为面无表情,拎着宋小西的衣领把她丢到竹椅上,又俯身按开了顶灯,霎时房间光线大亮。

江承莫立于灯光之下,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跑我这儿来干嘛?”

宋小西揉揉眼睛,想要揉出一滴眼泪来:“我脚踝疼…”

江承莫嗤了一声:“得了吧。脚踝疼还能走得跟猫一样。你怎么弄到我房间门卡的?”

宋小西还在低头揉眼睛,梗着脖子说:“这只能怪你自己粗心大意。我今天晚上把你放在桌子上的门卡换成了我的你都不知道。”

江承莫点点头,又点点头:“行。你皮痒了是不是?”

宋小西终于把眼眶揉得泛出来点红色,于是抬起头来望着他,并且伸长手去拽了拽他的衣角。见他没有拒绝,转了一圈眼珠,然后站起来,朝着他猛地扑了过去。

她的动作突然,江承莫在愣神的同时下意识地接住了她。宋小西按照盘算好的计划,趁着他还掐住她腰际的时候,一把揪住他的睡袍衣襟,然后两手一扯,扯开了大片春光。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大饱眼福,就被反应过来的江承莫像拎哈多一样将她拎到了一米开外,然后手一松,宋小西便身不由己地掉到了地上。

宋小西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把睡袍重新裹得严严实实,重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太无聊了。”

宋小西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叫无聊吗?真的吗?你敢说你就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吗?”

“…”

宋小西对自己一遍遍默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发誓这回扑上去以后要是江承莫再推开她她就立刻回自己房间,并且明天一早就买机票撇下他自己先回T城,再并且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要理会他。等她快速做完这些心理建设后,发现江承莫还是没有言语,并且没有看她,心下一横,再次以一个猛虎扑食的姿势扑了过去。

她这回力气比刚才更大,腿脚甚至还超常发挥地勾了一下他的小腿,江承莫像是有点怔忪,没有防备之下很轻易便被宋小西勾倒在了床上。

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试着挣了一下,发现宋小西是在使出很大的力气对付他,稍微讶异了一下,但很快眼睛又恢复成古井无波,并没有推开她,只是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宋小西回头看看光线大盛的房间,再看看压住的江承莫,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做这种事情需要把灯关掉吗?”

“…”

他还是一字不答,并且还拿那种江承莫独有的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宋小西索性抄过枕巾蒙住他的脸,然后伸出一条腿探到控制台,用脚趾把顶灯壁灯全部关掉。

她在黑暗中见他还是很平静地躺在床上,胆子便大了一点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胸口,还学着小说中描述的那样试图用两根手指拈开他的睡袍。然而事实证明理论与事实终究还是有距离,宋小西本来还想着接下去的一步是摸一摸他那看起来光滑又结实的前胸,然而只单单现在这一件事她做起来就既不灵活也不潇洒,甚至还有一点点粗鲁,导致一直不动不语的江承莫在被撩开大片衣襟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他把枕巾也扔到一边,开口,声音平静:“你确定你想好了?”

宋小西张张嘴,再张张嘴,缓缓呼出一口气,说:“算是吧…”

她没有摸他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在尽可能缓慢地起伏,宋小西连眼睛都想要闭上,江承莫又开了口:“开灯,回你自己屋。”

“我不。”宋小西一口拒绝,“我还有话没说呢。”

“我不想听。”他的口气听起来已经有点忍耐,“我困了,想睡觉。”

宋小西无视他的话,反过来把他要去摸壁灯的手按住,说:“我觉得你现在对我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你确定你对我是那种喜欢而不是那种喜欢吗?”

“…”江承莫拒绝回答。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拒绝回答。

“我觉得你对我不如以前对左纤好。”宋小西说这话半真半假,“你还给她端茶送水遮风挡光呢,你什么时候给我端茶送水遮过风挡过光了?”

“…”

“人家都说什么第一回恋爱是真爱,以后的恋爱都只是恋爱。你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

宋小西继续眼睛不眨地可怜兮兮:“你看你都不牵我的手。上上回那件事之后我不找你你也不来找我,有你这个样儿的吗?还有,你看看你现在,你看起来对我都没那方面的意思。”

“…”

“海南美人多,你是不是喜新厌旧看上别人了?”宋小西信口胡诌,越编越离谱,说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唱话剧,“是不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还是想跟左纤暗度陈仓,但是我爸或者你爸什么的说了些比如联姻什么的话,然后你才决定奉旨行事,装模作样地跟我虚与委蛇?其实你心里已经特别反感了,是吧?”

“宋西,”江承莫终于忍无可忍地皱着眉开口,“你今天晚上海鲜吃多了吧,让虾脑袭击了你那仅存的智商?”

他说完突然发力,转瞬间两人的位置就彻底颠倒。宋小西被他压制的力道比刚才她压制他的力道大多了,江承莫在黑暗中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有一点儿危险:“你真不该挑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

关关雎鸠第三十章

第二天清晨,江承莫精神欠佳,只脸色冷淡地喝着咖啡,面包鸡蛋等一律都没有碰。宋小西坐在他对面,装模作样地拿着一张报纸遮住脸,努力让他看不到她。

过了一会儿,宋小西把脑袋从报纸后头探出来,露出额头一圈刘海,往上举了举空空的玻璃杯,觑着他的脸色说:“要不要我也去帮你倒杯牛奶过来?”

江承莫头也不抬,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你什么时候见我喝过牛奶?”

“…”宋小西的脖子“嗖”地一声缩回去,又躲在报纸后面不做声了。

对于江承莫来说,前一晚上发生的事虽然称不上惨不忍睹,却也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值得回首的美好回忆。

宋小西在他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从一点多一直到外面晨曦微露,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发生。

她被他压制住的时候先是紧张后是发笑,被江承莫随便碰一碰就会随手抓过除了他之外可以抓到的任何东西,江承莫尝试捏住她的腰肢,宋小西却喘了一声,很快侧过身,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像个蜗牛一样蜷成了一团。后来她闹腾出了一身汗,江承莫仍是毫无进展,宋小西一边请他降降温一边把空调温度调得更低,等她察觉到他的耐心快要被她消磨殆尽,于是终于聪明地放乖巧了一些的时候,她却在此时极煞风景地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

两声杂音把本来就积攒不多的氛围终于破坏得彻底,宋小西比先前更狼狈,眼泪汪汪地不停抽着鼻涕,江承莫静了两秒钟,只能面无表情地打开灯,拢起睡袍下床去拿了纸盒过来。他把纸巾递给她的时候宋小西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要想一想他那张阴沉的面孔她就心里犯颤。

江承莫坐到沙发上,双腿交叠双手抱臂地看着她,宋小西慢吞吞地爬下床,蹭到他腿边,江承莫看她一眼,宋小西摸了摸他的手指尖,见他没有拒绝,遂放心大胆地盖住了他整只手。

江承莫吁出一口气,用手拧拧眉心,双眼皮的痕迹愈发明显,说:“回你自己房间。”

宋小西在他脚边蹲下来,瞅瞅他的脸色,小声说:“你没事吧?”

江承莫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宋小西于是闭紧嘴巴。

她还想说话,江承莫先行站了起来,冷着脸拎起她的衣领开始往外拖,走到卧室桌边的时候还不忘抓过她的房卡,然后一路开门再开门,一直到她原来的床边停下,然后把她丢上去,抄过被单把她从头到脚蒙上,等宋小西手忙脚乱地把被单踢下去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承莫的背影在房间门口一闪,然后砰地一声,房门已经被关上。

如今宋小西盯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体,脑海中又忍不住把前一晚的荒唐事回顾了一遍,她正拧着眉毛发愁,听到对面江承莫搁下杯子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明天回T市,上午的航班。”

“…哦。”

接下来的一天宋小西过得无甚趣味,江承莫呆在房间里弄期货看新闻读杂志,总之就是不搭理她。宋小西绕着他坐的沙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再左转三圈右转三圈,这回他终于有了反应,指了指对面的电脑和椅子:“没事做就去那里上网,你在这里晃得我眼晕。”

宋小西蹲下来,扒住他的膝盖说:“我饿了。”

江承莫头也不抬:“自己打电话叫客房服务。”

“你不饿吗?”

“不。”

“…”

宋小西在愤怒中出了房间,十五分钟后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本《道德经》,江承莫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宋小西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开始大声念着“道可道,非常道”,江承莫微微蹙眉,然后不紧不慢地取出耳机戴上,还把音量调到大声。

宋小西的声音戛然而止,扔掉书几步走过来,夺过耳机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江承莫以更加冷冽的眼神回望过去,过了一分钟宋小西率先败下阵来,“哼”了一声离开他的房间,还重重地甩上了门。

一直到第二天登机,江承莫和宋小西还是互相不怎么搭理。江承莫拒绝了飞机上搭配的餐饭,靠着椅背披着毛毯闭目养神,宋小西则无聊地喝着果汁,目光望向另一边的窗户,也不扭头看他。

过了一会儿她也慢慢地睡着,睡意渐渐朦胧中感到有人在给她搭毛毯,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江承莫的鼻尖就在离她五公分处,清朗英俊的眉目敛起,长长的睫毛根根清晰,鼻尖笔直,正在微抿着唇给她掖下颌处的细小缝隙。

宋小西不甚清醒,只记得两人之前关系好像并非这么和谐,便含含糊糊地开口:“你不是不理我吗?”

他抬起眼:“我什么时候又说不理你了?”

他的侧脸如大师挥毫的精工画,寥寥几笔便好看得要命,宋小西不由自主地探出手去摸,被他很快握住五指。江承莫看看她惺忪的眼神,微微一笑,原本的面无表情渐渐像春水一样融化开,最后连眉眼都仿佛着上暖意,他吻了吻她的嘴角,然后把她的手重新塞回去,拍拍她的脸,声音听起来居然奇异地带了几分温柔:“好了,乖乖睡觉。”

下飞机的时候另一块冰山艾木来接机,两人走过去,艾木身后那个本来背身站着的路人甲突然转过了身来,冲着他们盈盈一笑:“两位下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