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将这一切都听在耳里,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拿出最后一支箭,张弓上弦后,瞄准从那洞穴中透出的一丝光亮,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让自己的呼吸沉下来,慢慢地让耳边的一切声音消失掉……

手指一松,碧落就听见那离弦之箭朝远处飞了过去,穿过风的空隙,甩开了一切烦扰,最终被一声响彻山谷的钟声中完成了它最终的使命。

"铛————"

"夫人!你做到了!做到了!!"青儿喜极而涕地抱着碧落。

碧落睁开眼睛,释然地一笑。

她做到了,终于做到了。碧落侧过脸去,看向山下的那人山人海,仿佛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张鬼面。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这两年他交给我的所有武功,今日算是交了一张让他满意的答卷吗?

凤莲澈我们之间的关系总是变得无比微妙……

就在碧落击中大钟的当天,新皇凤璟瑞赐封碧落为平西夫人,带三千御林军前去町城监军,这一下满朝文武再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异议。

碧落一夜之间由祸国殃民的妖妃,变成了拯救万民的平西夫人,这样的境遇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但世人就是这样愚昧,喜欢人云亦云,喜欢信奉神灵。

碧落想过也许是因为自己死过一次,所以不怕鬼神之说,也向来是我行我素,所以老天爷才会让她这一世如此受苦。

受封平西夫人的第二天,碧落就启程要前往町城,出发前,皇后冷玥儿告诉碧落,她派了鬼面保护碧落的安危,说这也是先皇的旨意,碧落没有拒绝。

出征的那天,碧落一身戎装,青儿看着她一边流泪一边感叹,"也只有夫人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子才可以做出像男子这样领兵打仗的事,夏侯大人若还活着,一定会高兴的。"

"爹若真知道了,怕是会骂我不孝女呢。"

碧落还是夏婉宁的时候,夏侯大人就不喜欢她舞刀弄枪,小时候夏侯夫人还在世时,碧落还能拿着小木刀,小木剑在府里乱砍乱跑,可夏侯夫人一去世,夏侯大人就不再让碧落碰那些东西,说那些东西会伤了她,让她乖乖待在府里当她的大小姐。

夏侯大人一直都将夏婉宁保护的很好,这才让夏婉宁只看到了世界美好的一面,在夏婉宁心里,这世界上没有阴谋也没有坏人。若不是重生为碧落,她怕是永远都是那个天真无知的大小姐。

"夫人,我们真的能救出三少爷吗?"

"能平安救出最好,倘若我们真晚了一步,没能救他,那我一定让西决王为三哥陪葬!"碧落愤恨地说,她始终记得当年那一夜的羞辱,即便过了两年,只要想起来都会让碧落恨之入骨。

原本碧落以为,这一生,即便她恨了容成诀,也不会有机会跟他较量对决,没想到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可以复仇的机会,可这一次,她还会恨错认,复错仇吗?

想到因被自己仇恨所伤的凤夜澜和秦天黎,碧落的心又隐隐痛了。

平安,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留给我的这颗心,又一次让它弄到伤痕累累。

可是平安,它依然还在我的身体里跳动着,只要我一直存有希望,这一次就绝不会再让自己心如死灰。

而你,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希望!

我一定能找到你,一定能!!

整装一新的碧落走到校练场,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天大喝一声:"出发——!!"

一抹朝阳正爬升到碧落的身后,将她的周身勾勒出一道耀眼的金边,她英姿飒爽,斗志昂扬的模样,多年之后都成为凤莲澈心中最难忘记的画面。

他从没想到,当年那个在一品香出谜题的小女孩,在经历了人生中这么多起起伏伏后,还能坚强地站在那里,屹立不倒!

她是秦碧落,是一个值得他惦记一辈子的女子……

因为心忧秦天漠的安慰,碧落和凤莲澈便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到达町城。

一进城,碧落就让恭上羽汇报这几天敌军的动态,让碧落意外的是,在秦天漠被抓的这十天内,容成诀那边并没有任何的行动。

他到底要做什么?碧落困惑不已地看着面前的军师地图,研究着对军的军力部署。

"会不会是他们粮草不足?"

凤莲澈走到碧落身边分析,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才会开口说话。

"也许吧,这仗也打的太久了,西戎乃荒蛮之地,食物本就匮乏。"

碧落并没有看凤莲澈的眼睛,会说话的鬼面让碧落有些不太适应,只要一想到那张鬼面下是凤莲澈,碧落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到他留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印记。

"我的人打探到,他们将秦天漠秘密送回了峁燎。"

"什么?!"

这一消息,让碧落不得不转过脸来。

她想过秦天漠也许被容成诀杀了,也许被容成诀囚禁在营地内,却独独没想过他会把人送回西戎的都城峁燎?

"消息千真万确,秦天漠就在西诀王府的密室内,我的人一时还无法将他救出来。"

其实,自从知道秦天漠被俘虏后,凤莲澈就对手下的人下令想办法营救,可无奈容成诀竟是个不好对付的敌手,他的人屡屡失败。

对于容成诀,凤莲澈心中始终都是有所困惑的。

容成诀是西戎郝日长公主的儿子,多年前所有人都认为他在双亲遇害那天也一起遇害,却不想他只是失去了记忆,被佛偈僧人救后一直生活在大祁境内。

这就是凤莲澈所获知的消息,而真正的容成诀就是佛偈僧人的关门弟子,也是那个娶了碧落的平安,但平安不是已经死了吗?现在的容成诀又究竟是什么人?

凤莲澈从凤夜澜一开始提出要去西戎的时候,就担心这个容成诀,心想这人要么是西戎大汗找来的棋子,以嫁女儿为由将凤夜澜骗到西戎后再加害他;要么就是原来的平安诈死后为自己换一个全新的容成诀身份,毕竟以前的平安可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血无颜。

让凤莲澈没想到的是,西戎大汗不但真的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容成诀,更对他信赖有嘉。以至于,这两年来,容成诀的势力迅速膨胀,俨然成了西戎大汗的左右手。

凤莲澈认为,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那西戎大汗总有一天会被容成诀架空,成为一个傀儡!

如果这容成诀真是一颗棋子,那么这颗棋子未免太聪明了,竟然可以控制下棋之人。

可万一容成诀是真的,那他为何当初没有在碧落面前表明自己就是平安呢?是他已经忘了碧落,不再爱她,还是当时的容成诀没有能力将她从我皇兄身边抢走,所以便放弃了?凤莲澈想到了第二种可能。

如果平安对碧落已经无情了,这样自然最好,可如果平安依然对碧落念念不忘,想要和碧落破镜重圆的话!他凤莲澈绝对第一个阻止!

秦碧落是他皇兄的女人,就算他皇兄死了,她也不可能属于其他人!

就在凤莲澈和碧落讨论军事部署的时候,凤莲澈的人已经潜入了西戎的营地,希望再一次探知到容成诀的真正相貌。

"如果救不出来,就暂且先不要轻举妄动了,以免打草惊蛇,让他们将三哥藏到我们更难找的地方。"

碧落分析着,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碧落忙走出来查看。

"发生了什么?"碧落问,恭上羽上来禀告说,敌方阵营里正在点天灯。

"点天灯?"碧落不解,恭上羽为她解释道,"点天灯,就是在人的身上淋上油,然后一把火点着了,活活烧死。"

"西诀王是冷血的大魔头!这几个月,自从我大祁和西戎交战后,但凡被掳的士兵全都会被捆绑着在他们的营地里点天灯!今日听说烧的是十个青楼女子,探子报说那青楼女子中有我们的歼细。"赵校尉告诉碧落。

"那西戎人还朝我们喊话,说我们大祁无人了,不但仗要靠女的打,就连消息都要女的来打探,说我们……"另一个校尉压低了声音说,"大祁人都是娘娘腔,婊 子养的贱种……"

碧落心一沉,心想容成诀果然凶残暴戾,两国开战不杀战俘,这是大祁和西戎多少年不成文的习惯,竟然就被他一人给破坏了。

"他还做了哪些骇人听闻的事?"碧落问,心想这点天灯绝不是容成诀唯一仅有的手段。这两天到达町城后,对于这个在两年之内迅速崛起的西诀王,她还是略有耳闻,但她也就只是听到人们议论说西诀王如何的残暴,如何的冷血,如何的灭绝人性,却不曾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坏事。

"夫人确实要听?"恭上羽上前一步确认道,对于碧落他的认识还是那个在秦府内行事谨慎的四小姐,担心她没听过那么残忍的场面,怕她一时受不住。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倒想听听看,他都有哪些残忍的手段。"

恭上羽沉了沉后才将这几个月来,大祁和西戎的交战情况详细地对碧落做了一番交代。

碧落知道容成诀不是什么好人,可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魔头竟然做了这么多的坏事。

之前他用天雷火打伤了秦天漠,趁着秦天漠重伤昏迷之际,带兵偷袭町城,打破城门后,烧光了町城的粮草,在町城的所有井水里下毒,更可恨的是还掳走了町城内的所有女人带到西戎沦为军妓,就连七八岁的孩子都没有放过,只要是女的一律带走。

然而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容成诀却并没有借机占领町城,而是在进行了一番烧杀抢掠之后,又退回到自己的营地。

秦天漠醒来后就立马带兵反 攻,这一次很轻易就将町城重新夺回。

然而就在大家庆祝胜利的时候,那容成诀竟然将之前所掳劫的町城女子全都脱光了衣服吊在城门外的树林里,而且让所有人都咬牙切齿的是,那些女人不但被脱光了衣服,还一个个都被灌了猛烈的春药,她们难受地申银声却比鞭打的惨叫声还要让人难受,町城内原有的百姓,不堪忍受自己的妻女受此羞辱,一个个冲出城门要去解救她们,却不想容成诀早就布下陷阱,那林子里被他放了毒瘴,所有走进林子的人都全身溃烂而死,而那些被吊在林子里的妇女,在一天一夜痛苦的喊叫后全都一个个七窍流血而死。

恭上羽还告诉碧落,容成诀在那天夜里,还一把火烧掉了整个林子,狂妄地对着町城上的守兵说,他就是要这样一点点折磨大祁人,让我们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于是第二天,容成诀又开始发兵攻打町城,町城百姓和秦家军誓死抵抗。容成诀这一次并没有落到什么好处,可他依然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地攻打,一次又一次地杀戮,就好像他是一只嗜血的猫,大祁士兵是一只老鼠,他一次次放走老鼠,然后再一次次将它咬在嘴里抓回来,直到将那只老鼠玩死,他才会停歇。

PS:按照心里的计划,这一章节就该有平安出场了,可是情节一写就发现还有好多,但下一章节,平安一定出场!我发现一写到平安,我有些卡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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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72怒海难平

"幸好鬼面先生带来了这些红衣大炮,如若不是因为有它们在,我们几个怕也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8"恭上羽感叹着,那容成诀作战的手段比之前西戎大将莽原凶残上百倍,并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的恭上羽面对如此强劲的敌手,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容成诀所用之毒,难道我们就没办法解吗?"

碧落心想那容成诀在这场战事中最有威胁力的手段便是用毒,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容成诀的用毒手段,倘若她要打败他,首先就要让他的毒变得无害,让他失去这一优势。

"伊大夫在的时候,给我们研制了不少解毒药,可西诀王每次都会换新的类型,我们的解药研制的再快,也没有他放毒的速度快啊。所以,只要容成诀一用毒,我们就立马处于劣势了。"

"他是不是经常爱放毒气?"碧落又问。

恭上羽点点头说,"‘天雷火’一旦炸开,里面就会释放出很多毒气,虽然伊大夫研制了可以克制那‘天雷火’毒气的解药,可毕竟是僧多粥少,并不是每个士兵都可以分到解药。而且若风向对我们不利,他们也会趁风放毒烟,然后在偷袭我们。"

"这町城是不是盛产核桃?"碧落想起一个办法,她在进入町城的时候发现城里有很多核桃树。

"这里不但盛产核桃,而且比其他地方的核桃皮要薄很多。"19TKp。

"那好,传我的命令下去,即刻起全城男女老幼敲核桃,把核桃皮全都上缴,越多越好。"

"夫人,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恭上羽不解,眼下可是行军打仗的关键时候,碧落不让士兵去操练,反倒让所有人去敲核桃?

"夫人我自有妙用,你且照着我说的去做,然后,再命城里的铁匠连夜打造一些特殊的面具来发给每个人。"

碧落说着就走回屋内,按照记忆画出了一个改良的简易防毒面具,将图纸交给青儿让铁匠连夜赶制出来。

之后,碧落便开始指挥下人准备制作活性炭的一系列东西。

将核桃壳碎末用强热干馏蒸发掉所有水粉,直至核桃壳碎渣逐渐碳化,再经过酸煮、水洗,以及烘干后就可以得到粗制的活性炭。这些都是她前世的娘亲夏侯夫人在手札里提到的,没想到却用在了今日。

对于碧落的奇思妙想,大家既怀疑,又不得不心存希望,毕竟能够像当年金来夫人那样射中挂钟的女子,多少年来,碧落是唯一的一人。

下一个天亮后,碧落所要的新式作战武器便研制成功了。

"有了它们,我们便有了七成的把握打败容成诀!"

凤莲澈拿起碧落制作的面具自信地说,"明日,我出城迎战!"

"你可是不会说话的鬼面先生,如何阵前叫战?还是我去会会那西决王,让他知道,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碧落将另一张防毒面具戴在脸上说道。

"容成诀暗兵不动这么久,一定有所图谋,此番开战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情况。虽然你研发的防毒面具试验成功,但难保对方不会使出什么新的花样。这一战,我去,你留在这里,倘若阵前有什么突发情况,你便带兵去救我。"

碧落是个冷静沉着的人,听了凤莲澈的分析之后,她觉得非常有道理。现在是带兵打仗,不是自家人吵架,谁冲在前谁等在后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两人要配合默契,因为稍有不慎便会兵败被俘。

碧落点点头,同意了凤莲澈的意见,不再与他争抢明日出征的事。

"可你不能在阵前说话,又如何指挥将士?"

这就是碧落最大的担心,凤莲澈的身份是不可以公开的。

"这个我自有办法,明日开战后,我将十个噬心鬼留给你,倘若有任何意外,他们会护送你离开町城。"

凤莲澈所说的噬心鬼是他私下驯养的一批杀手,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张面具,不,更准确的说,他们脸上的面具不是戴上的而是焊上的,这辈子都取不下来,而他们本人也经过特殊的训练,对于疼痛毫无感觉,只是用来杀人的机器。

"不行!如果有任何意外,我死也要守住町城!那噬心鬼你带走,万一阵前有变化,让他们护送你回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再被他们抓走,要知道你的身份……"

"如果被擒,我一定自毁容貌!这一点,你无需替我担心。噬心鬼的事就这样定了,他们留下来护你安全!早点歇息,明日定会有场恶战。"

凤莲澈不等碧落说完就霸道地定下这件事,转身就要走出碧落的房间。

"等一下!"

碧落叫住凤莲澈,这段时间以来因为秦天漠被俘和边关的战事,碧落忙的没有其他的心思想与之无关的事情,今日有些话她必须要说出来。

"那日的事情,谢谢你。"

碧落朝凤莲澈走近了一步。

自从万佛寺她击中那口挂钟后就一直想对凤莲澈说谢谢,可因为一直没有机会,碧落始终没能和凤莲澈谈谈。而凤莲澈呢?也忽然对碧落疏远很多,一路上几乎没有和她说过任何跟战事无关的话。

两人之间忽然变成,因为某件事而不得不一路同行的陌生人。

可有些事不是忽略就可以遗忘的,碧落记得凤莲澈在墨韵堂那晚将她推倒在地的那一下,记得他当时怒不可遏地说:"……我皇兄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惦记着那个死的了男人?!好,你要找他是吗?除非你死了!否则,休想离开这里!"

"我没有帮你,我只是在守住皇兄的江山。"凤莲澈没有转身,淡漠地说。

虽然他处处表现地关心碧落,但他对碧落态度却早已不像当初教授碧落武功时那般温柔呵护。

他会保护碧落,只因为她是他皇兄的女人,可只要一想到皇兄在怪蜀老人那里因为要重生所经历的种种痛苦折磨,凤莲澈就无法原谅碧落。

"我会和你一起守住他的江山,但一切平定之后,我只求可以带着孩子全身而退。他已经死了,你再困住我,也没有丝毫的意义。况且,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和孩子能够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你若一意孤行地非要强留我们在宫里,只会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古往今来,皇帝连自己的兄弟,子嗣都会防备,痛下杀手,新皇又怎会容下我和两个孩子?"

碧落分析着,不管上一次见到新皇凤璟瑞的时候,他对自己有么客气,碧落都始终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了薄薄的愤怒,不管是不是她自己多想了,她都不能再继续留在宫里。

"有我在,十二他动不了你。"凤莲澈自信地说。

"可新皇并不知道你是谁,又怎会听你的?好,就算你现在有能力遏制他,可他总有羽翼丰满的那一天,到时候,你难道还要为了我们母子,再次上演先皇和摄政王之间争斗的老戏吗?大祁经历这么多变故,早已经朝堂不稳,倘若再生变故,怕是会动摇根基。所以,为了澜的江山,放我们走吧?"

这是碧落第二次叫出"澜",她懂得抓人软肋,而凤夜澜就是凤莲澈最大的软肋。

"……"

凤莲澈沉默了,他的沉默却正好给了碧落一点希望,认为凤莲澈之前的坚持有了松动,可就在碧落准备再次劝说的时候,凤莲澈却冷冷地说:"你所说的那些担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允许它发生!"

言下之意,他不会放碧落走,也更不会让凤璟瑞伤害碧落母子三人。

凤莲澈头也不回地走了,碧落追了上去却只看到他的影子消失在月色中。

凤莲澈愿意为了凤夜澜牺牲自己,对碧落母子三人就更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被说服,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继续困住碧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件事还是等救出了秦天漠再做商议吧。碧落看着夜幕中空寂的一轮明月,无奈地低叹一声。

这三年来,她一直都想要逃离那个地方,可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低头,最终还是被困在那里。

以前是凤夜澜,现在是凤莲澈……秦碧落,你的命运为何总是要被别人控制着?

你若真是冷血无情就好了……碧落感叹曾几何时凤夜澜给过她离开的机会,可她因为心中的亏欠而一直留了下来。

现在想想,也幸好当初留了下来,陪伴凤夜澜走过人生的最后两年光阴。

"夫人,明日便要开战了,你紧张吗?"

夜晚青儿将碧落的盔甲清洗干净后送了进来。

"我没打过仗,没见过那么多人厮杀,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我怕明日会有意外发生。"

碧落担心地说着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整天她都惴惴不安着,不知道是因为没经历过战事的紧张,还是预感到会有坏事发生。

"鬼面先生机智勇猛,又有夫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明日一战,鬼面先生定会凯旋而归!"青儿为碧落加油打气着,碧落低头看向面前的沙盘,又仔细地扫过每一个地势,在心里将明日的作战计划又反反复复斟酌了好几遍,希望不要出现任何的纰漏。

容成诀的大军就在距离町城不到十里的地方,他们身后的巴沙河正好是大祁和西戎的边界分界线,到了夏季河水汹涌,湍急,没有任何船只可以在其中安然行驶,正好将大祁和西戎的分开。此番容成诀挥军东行正好赶在了冬季,巴沙河河面冻结的时机,越过了分界线,踏入大祁的疆土。

町城的西北方向与巴沙河相接的地方是一座险恶的关山,关山上多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也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町城的南面有一片密林,那密林也就是当初容成诀将町城妇女吊死在其中的林子,密林之外就是一篇死亡的荒漠,还没有一个活人能穿过那片荒漠。

所以,容成诀要想成功攻打町城,就只能从正面袭击,只有打开町城的城门才可以闯入大祁。

碧落很不解,那容成诀好不容易打开了城门进入城内,又为何只是一番烧杀抢掠后又退出了町城?后来,当秦天漠反 攻夺回町城后,他又再一次攻城?

在容成诀眼里,这町城难道就是他家的后院大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碧落看着面前的沙盘,盘算着容成诀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

按照碧落和凤莲澈的计划,明日作战的时候,凤莲澈的主要兵力会从正门出发应战容成诀,而另一只部队则会带着十门红衣大炮从西北方向的关山上发动进攻,两面夹击的情况下,容成诀要么就是后撤,要么就是往南逃。

可现在已经将近三月份了,那巴沙河河面上的冰早就开始融化,一旦容成诀的士兵从上面走过,十有八九会掉进河里活活淹死;倘若他们朝南逃走,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有去无回的荒漠。

"无论容成诀往哪里逃,这一仗他是输定了。"

碧落想起凤莲澈在听完计划后自信满满说的这句话。

那样一个魔鬼般凶残的男人,会输吗?

碧落的脑中闪现出容成诀和凤莲澈所带的两张不同的面具,虽然一张面具冷艳俊美,一张面具可怕狰狞,但面具下的真是容貌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类。

西戎凉亭下容成诀取掉面具的一刹,碧落的记忆中只有他脸上那道骇人的长长的伤疤……碧落并不是以貌取人的女子,对于人的容貌丑美,她从不介意,可容成诀却是唯一一个让他从外而内畏惧厌恶的人。

所谓相由心生,这便是碧落对容成诀的第一判定。

他的心比他的容貌还要丑陋。

哎……碧落长叹一声,抚摸着铮亮的盔甲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这一仗如果赢了,容成诀势必会元气大伤,到那时如果西戎大汗派人来谈判求和,碧落就可以提出让他们交出秦天漠的条件。

这一仗,必须要赢啊!!

破晓时分,战鼓轰鸣,穿戴好战甲的碧落站在城楼之上,紧张地关注着今天的战事。

凤莲澈带着十万秦家军出城迎战,地方出战的却不是容成诀,而是一个几乎快要被碧落遗忘的男人——独眼鹰?!

他怎么会成为西戎的将领?

碧落的心忐忑起来,她想起当初和凤夜澜离开西戎时曾经遭到一伙黑衣人的刺杀,当时碧落就因为独眼鹰的鹰才发现了他们,可那伙黑衣人不是摄政王凤南夕派去的吗?碧落一直认为如果独眼鹰还活着,也是摄政王凤南夕的人,可眼前的形式……

难道摄政王凤南夕逃到了西戎,成了容成诀的盟友?

碧落想到这种可能,她很想将凤莲澈叫回来,害怕这一战暴露了他的身份后,让凤南夕又起了其他的念想。可大军已经出城,她只能祈祷凤莲澈这一仗能顺顺利利回来。

"我来敲!"

碧落走到战鼓面前,接过鼓槌,深吸一口气后用尽全部的力气击向鼓面。

咚!咚!咚!咚!

碧落每敲一下都默默地在心里祈祷,赢!一定要赢!

也许是碧落的鼓声跟以往不同,已经出城的士兵都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连坐在马背上的凤莲澈都忍不住回头。

当将士们看到是平西夫人为自己击鼓助威后,心中也多了几分勇气。

凤莲澈的心底也滑过一道暖流,他见过碧落天真无邪的一面,见过碧落冷漠无情的一面,见过碧落坚强不屈的一面,也见过她悲痛欲绝的一面……无论她呈现的是哪一面,总有能吸引他目光的魅力。

这样的一个女人,若放她离开了皇宫,我又该到哪里去寻她?即便寻到了,又该以怎样的理由留在她身边呢?

连皇兄那样优秀的男人,她都不屑一顾,更何况是现在只能带着鬼面的我呢?

秦碧落,这一仗如果赢了,你也哪里别想去!

凤莲澈收回视线,一拉胯下的缰绳就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