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恽冷讽道:“我看有些人啊是忘恩负义,他有性命之忧,太子皇兄与皇嫂就救他。现在皇嫂有难,人家倒是稳坐泰山。”

两位皇子又是劝又是讥讽。

慕容怀坐在那儿不动。

就连一边的宫人都瞧不下去,太子的话可是说得极狠,但凡有心的,就该火速出宫。

慕容怀依旧未动。

慕容恽、慕容愔很是生气,就没见过这等冷血冷情的人。

过了良久,只听慕容怀的心腹宫娥道:“二位殿下就别逼十二殿下了,不是他不能救毒长老,而是…而是…听说毒长老犯了命案,被衙门给抓起来了。”

“都到这时候了,自是救人要紧,就算是命案,他总能有解药罢。”

宫娥颇有些犯难。

萧家为了将毒长老捞出来,没少打点,可对方说毒长老打死的人是左丞相的族侄,左丞相府发了话,定要毒长老以命抵命。

萧家虽势大,怎耐萧静妃毒害皇帝,皇帝没诛萧家全族就是恩典,哪敢与左丞相斗。

因慕容怀不为太子妃求取解药,骂十二皇子慕容怀忘恩负义的流言就传出来了,传到后头,还有人说,慕容怀就是拜仙教毒长老收的俗世弟子,更有人说,慕容怀当日中毒,其实是中了他师父的毒,目的就是为了害太子妃…

萧妃在冷宫,接连两日不见慕容怀来送吃食。

看守冷宫的人换成了两个冷脸太监。

隔日,又有宫中匠人来修复了冷宫的高墙,弄了一道两丈高的铁栏大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萧妃觉得有些不对劲,得了机会,问二位小太监道:“二位小公公,十二皇子呢?”

“他…”小太监提到这儿就冷哼了一声,“忘恩负义的东西,太子妃昔日救他,耗尽的药气,太子求上门,让他去找他师父取解药,推三阻四,太子妃都昏五日了,至今也未醒。”

“十二皇子的师父…”

慕容怀有师父,他习的吸星大法就是拜仙教的人所授。

难道他们母子的事败露了!

完了!

若真是这样,燕高帝定不会放过她。

皇子所的上下宫人最会按人下菜,因慕容怀不去给太子妃求解药,所有人都骂他忘恩负义,也至慕容怀躲在屋子里更不愿出门。

这日,六皇子慕容恽穿着武将的战袍回来,洋洋得意地在慕容怀的寝院里转了一圈,看着慕容怀垂首不语,气不打一处上来,指着慕容怀怒骂:“你果真是忘恩负义!九弟就比你大不到两岁,为了给皇嫂寻解药,这可是满京城的打听拜仙教的事,就连京城衙门的大牢都去了几趟,可你倒好,你的命还是皇嫂给救的,皇嫂有难,你一点忙也不愿帮。”

怒骂了慕容怀几句,扬长而去。

十二皇子院的服侍宫人们因主子的缘故,越发在皇子所过得艰难。

而这边,慕容慬穿着一套银色的帅袍。

彭子正给他整理着战袍。

“太子殿下,北燕朝中不缺名将,慕容谅、萧洪烈、元谡,个个骁勇善战…”

“六天了,凤歌还没醒来…”

这六天,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度时如年。

他多希望能寻到药气,又或是解药。

可是硬是没找到。

他懊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既然萧妃母子算计他们夫妇,他不在乎在背后推波助澜。

御蛇迈入大殿,一袭如火的战袍格外耀眼。

“十二皇子就是白眼狼,太子殿下都登门求助,可这几日,他连皇子所的院门都没迈出,就连六皇子、九皇子都知道去打听拜仙教寻解药,甚至连只得十岁的十四皇子都找舅家帮忙寻药…”

慕容慬不无失望,就为了这样的弟弟,他却逼迫了陈蘅。

彭子道:“太子妃昔日舍命救他,险些还累得自己早产,他怎能如此?”

萧静妃一心想将自己的儿子扶上储君之位。

这一辈子,他们母子休想得逞。

别说储君,就是得宠也不能。

算计了他们夫妇,还想依旧荣华体面,那只是白日梦。

慕容慬道:“外头说十二皇子是拜仙教毒长老的弟子…”

御蛇笑了一下,“这么明显的事,还能不让人明白。萧静妃哪来的‘心神乱’,不就是从他师父那里讨来的?”

萧家在这件事无法摘出来。

第八百零八章 因爱而怒

萧家在这件事无法摘出来。

慕容慬问道:“是你传出去的?”

“那白眼狼无情无义,属下就是看不过,让…让几个乞丐说了几句。”

这种白眼狼就不能拥有权势,只顾自己,不懂兄嫂之恩。

连十岁的孩子都不如,活该被人欺负。

慕容慬道:“适可而止,再做就太明显了。”

这是赞同她的做法?

御蛇很欢喜,“那这次殿下去沙场,也带上属下。”

“慕容忻令刺客伤本王妻儿,不报此仇,本王誓不为人!若凤歌不醒,我要整个西北为凤歌赔葬!本王要诛杀他全家为我妻偿命!”

慕容慬衣着一袭银白色的战华袍,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银抹额,五官如刀刻玉琢一般,生得温润如玉,鬓角如裁,眉如黛描,貌似明月,面似含笑,眼凝寒冰,眉宇间蓄着浅愁。

他劲步进了太子妃寝殿,虽有了儿子,可他一点都不欢喜,没有了陈蘅,家便不再是家。她才说过,她爱他,所以在乎他,更是看重他,容不得他将别人看得比他们母子重。

病榻上,陈蘅双眸紧阖,虽有呼吸,却陷入昏睡之中。

丽君正在给陈蘅喂鸡汤。

“凤歌!”慕容慬接过丽君手里的鸡汤,小心地往她嘴里送去,“我要去沙场了,不灭西燕,我誓不为人。我们夫妻都太过心软,也太过看重亲情,可他们一个一个全都该死,我们放他们生路,他们却将我们一家往死路逼。你要在太子宫等我归来!我不会让伤害了你的人再活于天地之间!”

慕容忻不能!

慕容怀亦被他所弃。

陈蘅一早就提醒过他,说慕容忻不能留。

是他顾念手足,不愿出手。

为了他,陈蘅放了慕容忻一条生路。

可慕容忻在得晓陈蘅是帝凰女后,竟派出刺客,布好局,等着他们往陷阱里跳。

他,到底不够强大,如他够强大,如他守护妻儿的心能更果决,就不会给敌人有趁之机。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慕容慬俯下身,亲吻着陈蘅的额头,“凤歌,待我灭了西燕就回来!你和孩子一定要等我,我不在乎昊儿姓什么,但我在乎你能早日醒转。”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如果不是她护儿心决,她就不会昏睡在病榻上。

白昊被元芸抱着,正由秀君、白雯一口又一口地喂着白乳。

慕容慬不由得蹙了蹙眉。

元芸道:“小公子不吃乳娘的奶,陛下与定王已经送了七个来,他都不吃,只能这样喂白乳,这是今儿一早帝月盟的医族弟子送来的虎乳,说是去百里外的林间大虫身上挤来的。”

有医族的人在,他们比他看重昊儿,他有何担心的。

白雯觉得太子殿下不好,身为父亲,儿子出生几天,都没有抱过一回。

小公子又乖又好养,吃了睡,睡了玩,不哭不闹,听话得很。

医族的女弟子带了几天小公子,个个都喜欢得很。

慕容慬又道:“元芸姑姑,待太子妃醒了,记得用心服侍,给她好好调理身子。”

白雯觉得这话可笑得很。“殿下说得容易,天圣女的毒不能解,毒气盘旋于体,如何能醒?大祭司没法,我们几个更是没法子,大祭司只能闭关修炼,希望能早日修炼出一缕药气。

可是之前一缕药气给了天圣女,又有一缕给陛下解了毒,这要在修炼出一缕,谈何容易,最快也得一两月。”

要不是他,就不会变成这样。

慕容慬自知理亏,因他逼陈蘅给十二皇子解毒,医族的女弟子可是好些天看到他就横眉冷对。

他揖了揖手,“请姑姑瞧在昊儿的份上,用心服侍太子妃!多谢!”

元芸到底不是女弟子,她活了几十岁,就算对慕容慬不满,面上不会失了礼数,“殿下多礼了!无论小公子如何,属下服侍天圣女原是本分。”

有这话,他就放心了。

慕容慬出了寝殿,回眸看着殿门,看着外头站立成排的一百二十名御卫。

这是燕高帝送他的亲卫,也是护他之人。

另一边,一位侍卫头领静立。

“水牛。”

这是御牛的浑号。

御牛应答一声:“属下在。”

“太子宫与太子妃、小皇孙的安危就交托你了,本王不在,你要保护好他们。”

“诺!”

慕容慬抬手,“启程西郊大营!”

这一次,不灭西燕誓不归。

燕高帝立在宫中最高处的观星阁,双手负后,看着一队人从太子宫出来。

“太子要出征了?”

定王答了声:“太子妃母子遇刺,太子妃命悬一线,将他给激怒了。”

燕高帝心下一沉,“皇兄,朕…不该放过慕容忻,朕只是不想再重演朱雀门之变,对慕容忻多有纵容。若非是朕,就不会走到今日,朕应该早些明白,若真为太子好,知太子仁慈厚道,就该痛下杀手,将这孽子给除了。”

“陛下是个慈父仁君。”

“哼!皇兄少来哄我,朱雀门之变,先帝数子皆亡。这后世的史家不会说我是仁君,我既杀了兄弟,何不将早有反心的慕容忻给除掉。”

他们兄弟活下来了,还有当时最年幼,不足九岁的平王也活了下来。

平王是先帝最年幼的儿子,并未参与朱雀门之变。

庆王则是先帝的弟弟,那时候的他有没有参与,燕高帝不知道,但事后,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庆王未参与的证据。

他因杀了数位兄弟,不想再杀皇族中人,只得睁只眼,闭只眼揭过此事。

此刻,燕高帝细细回味,这么多年来他对辽阳王慕容忻的纵容到底对不对?

不仅对慕容忻,他也在纵容庆王。

平王虽然没甚大本事,最多就是喜欢美人些,旁的大毛病也没有,更重要的是,平王世子慕容谅不负众望,对他、对北燕忠心耿耿。

燕高帝低声问道:“皇兄,庆王可不大安分呀?”

定王心下一惊。

他是准备对付庆王了?

燕高帝道:“先祖元帝,为了让文帝顺遂登基,除功臣、杀兄弟,可怜天下父母心,朕…总不能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大堆的烂摊子。这庆王,仗着辈份比你我高,这私底下的动作可不少。拜仙教的毒长老可是他介绍给萧家的,你说他知不知萧家让萧静妃给朕下毒的事?”

第八百零九章 忘恩负义(三更)

(续上章)“拜仙教的毒长老可是他介绍给萧家的,你说他知不知萧家让萧静妃给朕下毒的事?”

“这个…”

定王目瞪口呆。

燕高帝道:“知朕不杀皇族,就当朕父子好欺负。太子妃中毒,大祭司又连呈了三份奏疏闹着要辞国师一职,朕要见见皇孙,还得瞧医族人的脸色…”

想他堂堂兄弟,还有这诸多无奈,真是够郁闷。

燕高帝道:“不除庆王,哪有这么多爵位,庆王府可占了一个亲王、一个候爵,亲王十县封地、候爵两县…”

定王府可有三个爵位。

燕高帝知定王多想,轻声道:“定王府的侄儿侄女个个出息,别说多给两候爵,只要他们争气,朕再晋为郡王也乐意,其他侄儿虽立大功,再赐候爵。”

定王揖手:“多谢陛下!”

真是他多想了,他们可是亲兄弟。

燕高帝是因慕容忻的事被打击到,觉得这祸害不能留。

“沙场打仗,庆王府可没出一份力,让庆王府的外孙女去柔然和亲,庆王夫妇就废话连篇,朕真是受够他们。”

有好处,庆王想要;有不好的事,非得给自己求一份恩赏。

为了让庆王府的外孙女和亲,他可是给庆王的一个孙子额外赏了一个候爵。

这还不够,庆王妃又要给女婿再求一个候爵,还要世袭爵位。

燕高帝几时与人谈过条件,就他们张狂。

“还有丽妃的事,明明是朕的堂妹,非说是庆王妃娘家的侄女,送来给朕当嫔妃,朕都没碰过,却一副拿了朕的短处般。”燕高帝低声道:“皇兄帮朕想想法子,将庆王府给贬了吧,朕是说过不杀人,可将他们贬为庶民,发往北疆苦寒地还是可以的。”

定王心下拿不定主意,近来燕高帝的毒是解了,却比以前更难侍候了,身边的嫔妃全被他怀疑,除了信慕容慬,只信定王。

燕高帝道:“朕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北燕,也是为了阿慬,朕不能一味仁慈,就留下祸患。皇兄,若不好插手此事,让平王的庶长子来办,朕瞧这小子这些日子跳得比谁都高,最想寻机会立功,大不了事成之后,朕封他一个爵位。”

想立功,就能干好事。

定王道:“多谢陛下体谅臣兄。”

燕高帝笑。

转而又道:“若非医族还有大用,朕都想杀了太子宫那几个医族女弟子,朕瞧自己的孙儿怎了,还不让朕瞧了。更可恶的就是大祭司,趁着太子妃昏迷,竟让朕的嫡孙姓了白,白有什么好的,能比北燕皇族的慕容好?”

什么事遭心,什么来。

他最近很是气怒。

“皇兄可听到宫里的传言,关于慕容怀的。”

“听到了!”

“这小子真是忘恩负义!太子夫妇救了他的命,却不肯去替太子妃求药…”

定王听燕高帝发泄了一番不满。

“听说六皇子慕容恽此次也要随太子征战沙场?”

“要不是阿慬来说,我都快忘了朕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母妃是一位婕妤,性子怯懦,朕不召她,她就不敢来见朕。”

慕容恽是什么模样的,燕高帝想不起来。

他的生母定有哪里像元皇后,否则他不会拿人当成元皇后给睡了,还生了一个儿子。

“陛下要重用六皇子,不妨晋了他生母的位分。皇妃之位,燕宫空悬,须得挑一个识大体的掌理六宫。”

燕高帝摇了摇头,“朕可不想给儿子留一个飞扬跋扈的庶母,就从皇嫔里挑一位出来暂理六宫。太子妃才正一品位,皇妃也是正一品,这不是要压太子妃,回头阿慬不痛快,医族又该说道了。”

定王无奈地轻叹。

这日,燕宫多了一位皇嫔——赐封号为宁,晋为一宫正位,正是六皇子慕容恽的生母。

燕高帝又晋了三公主的生母惠嫔为贵嫔,皇妃之下,众嫔之首,代理六宫。

贵嫔没有儿子,膝下只育了两位公主,两位公主皆已出阁,一位嫁去了云州名门,一位在燕京建府,逢年过节时,在燕京的公主会入宫拜见。

有人说金婕妤能晋皇嫔,是因她儿子得了太子青睐,得入军中效力,燕高帝看顺了眼,母凭子贵,也晋了她的位分。

贵嫔虽打理六宫,但没有儿子,只这一点,就落了下乘。

*

燕京。

巫族大巫女一行人出现,立时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街上的百姓都在议论太子妃遇刺的事。

“是西燕皇帝派出的刺客。”

这是从五城都督府的官兵处听来的消息。

燕京的百姓很是气愤,当初太子夫妇念及手足之情,没对辽阳王下狠手,他却连个孕妇、孩子都不放过。

“真是作孽哦,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去杀太子妃。”

“听说太子妃为保胎儿,下令圣医剖腹取子,至今还在昏迷。”

“今日好些百姓都去宝塔寺烧香,请神灵保佑太子妃早日醒来。”

“我听医族的人说,如果太子妃醒不过来,医族就会奉太子妃遗言,携小皇孙去医族。”

“陛下能应?”

“国师是定会带走小皇孙的,说天圣女遗言,不盼小皇孙做储君、亲王,只盼他可以快乐平安。”

国师要请辞国师一职,这不是请辞,而是通晓陛下。

他推荐了长阳子接任国师一职,若北燕不接任这举荐之人也不打紧,长阳子会随他去医族祭司殿。

长阳子巴不得北燕拒绝,谁稀罕在这儿留着,能被医族接受,他就是医族人。

燕高帝要看嫡皇孙,还得让医族的人同意,否则国师不应,元芸几个也不应,气得他吹胡子瞪眼。

这几日,国师正与燕高帝打口水仗,争夺嫡皇孙的哺养权。

国师更列举了无数个小皇孙去医族的种种好处:人力,医族有学识最渊博的先生,有武功最高强的师傅;物力,医族有普天之下最齐全的药材,更少了争斗,可以给小皇孙提供更平和的生长环境。

燕高帝就说,他能寻到最好的先生、师傅。

国师只说他寻的先生不如医族的。

定王在中间和稀泥,越和越乱。

朝臣们自是站在燕高帝这边,一起想办法,如何将嫡皇孙给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