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布阵术,谁高谁低,可谓一目了然。

“少主想要生还是死?”

白衣俊男浅笑,眸光里掠过浓浓的杀气,“你觉得,巫族和医族会甘为拜仙教之臣?”

“他们自恃为古族,不会。”

“既然不会,就杀了天圣女与大巫女,不为我教所用,就算本座再欣赏,那也得死。”

少主不是很欢喜陈蘅?

还以为他会爱美人胜过爱江山,原来也是个爱江山胜过一切的。

他不会爱任何人,他爱的只是权势,是俯视天下的那一天。

医长老道:“既是如此,贫道只能用绝杀玄阵!”

“你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少主反问,“你可是拜仙教不能缺少的长老,老毒物死了,本座不希望你再没了,除了绝杀阵,就没有他法?”

“有!用锁魂阵,可是此代天圣女乃是数代灵女的转世,灵魂之力颇是强大,要锁住她的魂魄很难。”

少主冷声道:“你的大弟子可学会绝杀玄阵?”

大弟子是继承他的衣钵,不能死。

“三弟子学得更好。”

如果必须得有一人死,就让三弟子死罢。

三弟子竟对慕情对了真情,想与慕情双栖双飞,慕情可是本教最重要的一枚棋子,绝不能嫁给他。

既然是这样,就让他死。

“好,让他祭阵!”

白衣俊男说得冷漠无情,“本座不希望天圣女与大巫女活着见到两天后的太阳,对坏本教大事者——死!”

他蓦地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审视,看了眼地上的青、黑二蛇,掠过一丝嫌弃与厌恶,这二蛇是保不住命了,没有蛟龙的灵魂,就是个俗物。

“本座会夺幽兰寺的变色龙来做圣物,北燕的镇国神龟也会是本教的神兽。”

只要他想夺,就没有夺不成的。

如此俊美的男子,却是个冷硬、狠毒的心肠。

陈蘅与大巫女躲在丛中,见医长老唤来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道士:“你在里头布阵绝杀三品阵,为师去外头布五品阵,记住了,六个时辰内,你必须布阵出来,超过这时辰,就会被困阵中。”

医长老的眼里掠过一丝杀气。

可年轻道士却没有任何察觉。

医长老道:“五个时辰后,我会在东南方给你留一处生门。”

“是。”

年轻道士又应答一声。

医长老退出林间。

年轻道士看了看四下,琢磨着如何布阵。

他拿出算筹,在地上计算了良久,陈蘅定定地看着他的计算方法。

大巫女看得似懂非懂,对布阵,她就是半罐水,还是陈蘅教她的,根本不够看,也就是刚入门的水平。

年轻道士只算就用了两个时辰,看看天色差不多,起身去了另一边。

陈蘅回眸时,大巫女已经吃饱喝足后睡熟了。

“蓝月亮,生死攸关,你竟能睡着?”

蓝月亮被吵醒,不快地道:“自从进了这林子,我就没睡个好觉,现在有你在,我好不容易可以睡个安稳觉,行行好,让我睡一觉。”

大巫女眼底瘀青,不是被打,而是长期未能安睡。

她不敢睡得太实,生怕自己在睡梦里被黑蟒给吃了。

黑蟒想吃她,她瞧出来了。

看到她,黑蟒就似看到了美食。

“快起来,我送你出阵,这可是我学习的机会,我想瞧瞧这绝杀阵的厉害。”

“你…疯了吧?万一出不来。”

“放心,我还没傻到拿自己的命当玩笑。你们巫族有事,你出去就与阿丽尽快回族。”

陈蘅出了林子,看了看周围,医长老是准备设三重阵,现在这个是迷魂阵,外头是五品绝杀阵,最里又有三品绝杀阵,没了迷雾,她很快就能寻到生门,并一路做了修改,将迷魂阵给改了。

“你在改阵?”

“是改阵,也是给自己留后路。”

陈蘅将大巫女领出林间,眼前是一个小山坡,那头能看到炊烟袅袅,隐约还有牧童的笛声、女童的嘻笑声,更有鸡鸣犬吠之音传来。

蓝月亮道:“凤歌,跟我一道出阵吧?”

“不行,这片林子是出洛阳前往永乐府、燕京的必经之路,若是要避开此林,至少要多走十余里路,客商、行人、百姓都习惯了,我必须破阵。”

第八百九十二章 沙场产子

“客商、行人、百姓都习惯了,我必须破阵。”

“你…”

蓝月亮还想再劝,陈蘅已经调头进了林中。

“月亮,记住了,一出林子你就回巫族,旁的事,你莫要过问,也莫插手,回巫族处理族务要紧。”

她爬过小山坡,寻到路,折回洛阳城,终于在林子外头看到了一顶帐篷。

阿丽一天之中数百回地出来张望。

终于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

“大巫女!大巫女!谢天谢地,你总算出来了。”

阿丽飞奔而至,回眸意味深长地瞧了大长老一眼,“怎么样?我就说了,天圣女一定会将大巫女救出来的,你非说天圣女已经回燕京了。”

蓝月亮道:“凤歌回燕京了,她将我送出来就进林子了,明明是林子了。”

大长老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来的时候,正看到洛阳知府与医族弟子、护卫接走了负手的天圣女,将她扶上马车回燕京疗伤。”

“难道有两个凤歌?这该不会是邪教的阴谋吧?”

她突地忆起陈蘅与她说的话,叮嘱她莫要过问、也莫插手,陈蘅是不是知道有两个凤歌的事,也知道邪教的阴谋。

几名巫族勇士道:“我们确实看到天圣女跟医族弟子燕京,当时大长老还说,‘天圣女出来了,怎么不听大巫女’,一个叫清君的女弟子就恼了,反问道‘我们天圣女为了救她都负伤了,你们还想怎的?’后来,他们就扶着天圣女走了。”

大长老道:“我在燕京见过天圣女,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样,不可能啊,即便是手臂负伤,可那就是天圣女,我决没有认错。”

蓝月亮道:“处理巫族族务要紧,我们回巫族。”

阿丽轻唤一声:“大巫女,这样…真的好吗?”

“若凤歌有闪失,我蓝月亮对天盟誓,必灭邪教为她报仇。”

她说得很认真,不像开玩笑。

大长老道:“大巫师久不见大巫女回返,特令属下前来迎接,大巫女,请上马车。”

蓝月亮怒骂道:“该死的邪教,竟敢将本巫女困在邪阵之中,这个仇,本巫女记住了。”

巫族人很快收好了帐篷,一行十几人护送着大巫女往西南方向行去。

行了不知半日,突见前方行来一队人马,有两辆马车,前头一辆寻常,后头一辆一瞧就是大户人家的软车,车子周围跟着几名女侠,而护送之人更有军中将士。

“哇啦!哇啦!哇啦!”

不是一个孩子的哭声,而是像三个孩子的哭声。

大巫女挑起车帘,只听到一个女音道:“天啦!我这都什么命!我只想再要一个女儿,居然一下子生了三个,肯定有人说我是像母猪,生一个多尊贵啊!”

“还有夫主,越来越不讲道理,为什么一定要我把孩子送回去?就不能派个人送,这一路上,我的耳朵真是受罪死了,快被他们三个给吵死了。”

“睡不好,吃不好,回到家里,婆母、母亲又要叨叨着让我做双月子,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这声音,大巫女听过,很快对上号,大声问道:“来者可是虎贲军木兰营的袁将军?”

袁东珠正抱怨着,一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当即挑起车帘,“你是…”目光相接,“大巫女!”

大巫女喊了声“停车”,“今儿行了半日,也都累了,先用了食物,半个时辰后再赶路。”

大长老道:“大巫女,族务要紧,可不能再耽搁了。”

可她想与袁东珠说话。

袁东珠听到三个孩子的哭声,再看看给孩子们预备的奶娘,六公子单独一个,四姑娘、五姑娘合用一个奶娘,委实两个小姑娘吃得不多,后头的马车上是两个奶娘的儿女,和上回一样,寻的也是无所依仗的寡、妇带着儿女度日。

大巫女道:“袁将军好福气,一胎生了三个。”

“你不会有心里笑我跟母猪一样?”

“怎会?这世间有这福气的人可不多,这样说你的,定是嫉妒。”大巫女揖手道:“就此别过,一路顺风。”

两人错身而过,大巫女突地大声道:“袁将军!袁将军,请绕开洛阳城北的那处林子,就算多走十几里也没关系,那林子被邪教的人下了毒,会让人昏迷丧命。”

袁东珠道:“邪教的人闹到洛阳了?”

乳母抱着六公子道:“夫人还是听人劝的好,你可是带着三个孩子。”

若是孩子出了事,陈葳那脾气,肯定找她拼命。

有了儿女,忘了妻子。

她可是为了救丈夫的命,生下孩子就解围,偏陈葳还训她胡闹,如果她不去,他们能突围出来?

真是不领情!

好吧,是他太乎她。

可她怎么觉得,他是太乎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在半月前,有人模仿裴嘉将军的笔迹,传了一封求助血书,诱得殷荣、陈葳等人出兵援救,却在途中落入埋伏,折损了一万多将士。

当时,袁东珠所领的木兰营正遇到一队咸阳王的兵马,两方交战,打得正起劲,她肚子疼,领着几女亲兵去林子里,不到半炷香,三个孩子就出生了,用了衣袍一裹,骑马将孩子送回军营。

杨瑜看着她干扁下去肚子,“你又生啦?”

她以为,是袁东珠夸大说她生孩子的事。

女人生孩子不都是在鬼门关兜一圈,为甚袁东珠这么快?

“三个崽儿,咸阳王的流兵还没赶走,你帮我照看三孩子,尽快帮我寻两个乳母来。”

杨瑜成看孩子的了?“你可知军中的事?”

“什么?”

“殷元帅带着陈副帅、莫将军等人中了圈套,遭遇伏兵,被困松林坡。”

“啊——”袁东珠取了杨瑜的斗篷,“我的战袍、斗篷全撕了包孩子,那个…借用一下,我救了人就回来。”

她说走就走?

她是亲娘啊,把三个孩子丢给她。

她杨瑜哪里像是会照顾孩子的。

我的个天,这三孩子也太小了吧,一个比一个,最小的一个,那小脸比她的拳头大不了多少。

杨瑜看着怀里的,再看自己榻上的,手足无措,对着外头喊:“来人!快去附近寻乳娘,还有,去袁将军帐里问问她的侍女,有没有给孩子准备衣服,如果有,让那侍女带回来,这孩子得洗澡吧,将军中的圣医唤来…”

第八百九十三章 喜得三孩

“有没有给孩子准备衣服,如果有,让那侍女带回来,这孩子得洗澡吧,将军中的圣医唤来…”

袁东珠领着木兰营一万余人马,听到松林坡一带杀声震天。

又将她丈夫给围困了,怎的几孩子都生在战场上。

孩子们不能没爹,她可教不来孩子。

“杀啊!杀——”

袁东珠挥着陈留太主留下的宝剑,策马扬鞭冲进了山林。

身后的校尉们面面相窥。

这真是刚生了三个孩子的女将军,比男人还厉害。

两个时辰后,因袁东珠在外头攻击,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里头的北燕将士涌了出来。

咸阳王怒视着袁东珠,“你…你们也曾是南晋的人…”

“狗屁的南晋,在大统帝与莫静之算计我们夫妇开始,我们就发誓再不会愚忠,我们只忠于自己的良心,忠心于天下万民!”

袁东珠挥着宝剑,扯着嗓门:“咸阳王,打不打,有本事杀过来。”

这女人武功高,据说力大,不是大肚子么,这不见了一会儿,怎么就纤细了。

咸阳王纠结着要不要打,只见一声喝声后,陈葳带人冲出,心下大感不妙,“撤,快撤!”

陈葳扫了妻子一眼,领兵而追,追了不到百丈,总觉得哪里不对,调转马头奔近袁东珠,“你肚子里的孩子呢?”

“生了。”袁东珠淡淡地答着,“生了三个,儿子居长,两个女儿居幼。这回我对得住你们老陈家了。”

“三…三个…”

陈葳眼前一黑,一头从马背栽倒下来。

这是给吓着了,还是手臂上中箭昏迷。

她袁东珠的男人,还真是大英雄,手臂中了毒箭,毒蚀骨头,令圣医剜肉刮骨,麻沸散不用,就令圣医开始。

袁东珠担心地道:“你的伤也不轻,要不用些麻沸散。”

“不用,军中有比本将军伤得更重的将士,留给他们用,我只在左臂,刮骨疗伤吧。”

他面改色,与莫励之对奕一局,圣医就将伤口缝合好了。

一局,可用了近一个时辰。

袁东珠想到这儿,心里满满都是甜蜜。

可他也太过分了,竟对着她大呼小叫:“袁东珠,回不回永乐府?”

“说了多少遍,不回!我瞧杨瑜不错,我与她说说好话,让她帮我把孩子送回去。”

“你是亲娘,还是她是娘?”

“念在她照顾了她们几天,我不是让小六认了她当干娘。”

“袁东珠,明天一早,必须回永乐府,你刚生了孩子,军营是你能坐月子的地方,你说你,是不是又把预产期算错了,不是才七个月,怎么就生了,圣医说,那三个孩子可像是足月生的。你是不是故意的,为了不回永乐府,故意隐瞒实情?”

反正她糊涂是出了名的,许真是记错了。

三个孩子虽然小,可被圣医调养得很健康,最弱的就是五姑娘,柔柔弱弱,小得跟只猫似的,身体最强壮的是六公子,哭声震天,吵得袁东珠一听他哭,直想把他给丢出去。

此刻袁东珠听到三个孩子的哭声,搂了最小的一个在怀里,“乳母,先给她喂,你瞧她长得最瘦。”

乳母应了一声,将两个姑娘搂在怀里。

“这三个孩子近来长开了,将来大了,定是一个比一个俊,瞧瞧六公子,真像陈将军。”

“六公子与四姑娘长得像,五姑娘的眉眼更清秀水灵些。”

袁东珠觉得小女儿安静些,没那么吵人,就连哭声都是柔柔弱弱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因奉了陈葳之令,要让袁东珠与两个乳母吃好,不要吝惜银钱,一定要吃好,在洛阳城又添了一辆马车,专让侍女用红泥炉子边走连煲汤,每到一处地方就添买鸡鸭等物。

袁东珠一个人就能吃大半锅,剩下一半才归了两个乳母,每日要炖两只鸡或两只鸭,因是冬天,杀了鸡鸭带上,一路也不怕坏。

*

阵林。

迷雾已去,医长老的三弟子正在布阵。

陈蘅敛住气息,放轻脚步,攀上一棵大树,静默地凝视在外围布阵的医长老。

他或是修修树,再或移移石头,甚至还将在周围新种了几根树,忙到后头,索性砍树枝插在地上。

真是太不用心了!用树枝当阵眼,这效果能好?

五品绝杀阵,就凭他用的阵眼,最多能成为四品玄阵。

医长老布了一阵,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喝斥一声:“老三!是你吗?”

这片林子里,除了三弟子再不会有第三个人。

无人应声,低沉的声音处,一只硕大的老鼠急奔而去。

医长老自言自语道:“原是一只老鼠。”

看了看手里的算筹,推算如何将阵首阵尾相连。

陈蘅心里暗:这绝杀阵内,不是应该有机关?若无机关,他是如何合应了“绝杀”之名,他的布阵术,确实有许多精妙之处,五品绝杀阵有二十七种变化,这一片林子周围,正好将二十七种变化应用其间,自己若拿此阵练手,许能提升阵师等阶。

这种环形阵法,首尾相连也最是考校人的本事,我且细细瞧看,看他如何弄的。

医长老蹲在地上摆了一阵算筹,一个时辰后,他起身走到首尾处,“起即是终,终即是使,环形阵的要义,二十七种变化,每一个变化切点是终亦是始。”

他絮絮叨叨,走到最后的三丈空白处又砍了许多大树枝,将树枝插入泥土,最后挥起宝剑,将树枝修成一般模样。

混淆视线,一样的树枝,走入其间就会有迷魂之效。

厉害!

被他一修,很容易让人产生在原地兜圈的错觉。

医长老留了一道生门,看看天色,“老三,五个时辰将到,不是为师心狠,而是不该纠缠上慕情。慕情对本教还有大用,你一心想娶她为妻,如何能行。

慕情对他根本就是逢场作戏,嫁个两位丈夫的女人,焉会再为男人动心?她若真有心,就不会杀了大统帝。而她的自私无情,却是少主最看重的,也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完成任务。”

慕情杀了大统帝,那么,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陈蘅一直寻不到的答案,却从医长老的嘴里吐出。

医长老看了眼布好的大阵,自生门而,到了外头,又插了几根树枝,移了几个块石头,生门变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