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去找大娘,顾二登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匆匆上炕,从箱子里翻出了昨日里盖的被子,卷成一团,抱在怀里就想外面跑,后面传来了某个婆子的喊叫:“别打了,你们把小丫头都吓得住外面去了,这天寒地冻的…”

顾二抱着被子直奔隔壁,砰砰砰,连敲数下,她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心里盼着贺大娘快些来应门。

似乎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又只像是眨了一下眼睛,门吱嘎一声开了,贺大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等顾二说话,揪住她的耳朵一把将她拎进了屋子里。

顾二满面潮红,急切地说:“大娘,她们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贺大娘瞥了她一眼,不说话,拔了发上的簪子挑了挑油灯,屋子里一下亮堂许多,顾二见贺大娘不说话,心里就有些急,正要开口,却听见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响亮的骂爹骂娘声,登时了悟,贺大娘,什么都知道呢。

顾二也不是个笨的,虽然她不知道贺大娘为什么不出头,却也知道大娘定然有她的道理,只是这件事毕竟因己而起,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面上流露出又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犹豫表情。

贺大娘见了,心里就有了谱了,嗤笑一声道:“她们必然都不想看到老婆子,老婆子何必出去讨人烦!”

PS:怎么觉得把女主写成丧门星了,囧。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二十七章 抱了大腿有了靠山

顾二不解地看向贺大娘,贺大娘却不看她,径直走向了屋子正中的梨花圈椅上坐下,顾二这才发现,贺大娘的屋子大且不说,装点的竟然颇为秀气雅致,若不是知道贺大娘住在这里,真还以为进了哪个小姐的闺房。

偌大的屋子被一道镂空雕花拱门隔成了两间,拱门上安了一道泛着荧光的珍珠帘子,帘子这边砌了一张小炕,炕上有炕桌,又有两个桐油漆过的衣箱。

地上摆了两张梨花木圈椅和一张小方桌,贺大娘坐了其中一张,顾二透过珠帘向内望去,见里面更是奢华。

自顾二来到这府里,住过的两个屋子都是搭建的大炕,贺大娘这里,居然不是炕,是床,还是一张雕花红漆大床,床头刻着吐蕊的百花图,床身铮红发亮,就连顾二这等没见过世面的也看的出来,贺大娘的这张床,比顾家姐妹的那张床高档了不知道多少倍。

床上挂了雪白的帐子,如浮雪如飘云,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顾二屏住呼吸,向左右望去,见床前还有个同色屏风,只是被收了起来;靠墙是个百宝柜,棕褐色的木板隔成了一个个的之字,上面摆放了些花瓶古玩。

另有独脚圆桌一张并佛肚圆凳四个,圆桌上盖了一幅全布刺绣的莲花白桌布,边缘坠了一圈淡粉流苏,桌布之上又摆了套细瓷茶具,望过去晶莹剔透,显非凡物,另还放了个三脚烛台,燃了三根蜡烛,映得屋里一片明亮。

顾二收回视线,她见识不多,只是觉得贺大娘的屋子里特别的典雅高贵,若是她去过李府主子们的房间就当知道了,这贺大娘屋子里的种种摆设,实在是不同一般。

贺大娘见顾二打量一番后,脸上既没有羡慕也没有惊叹,很快就老老实实地低眉垂目的立好了,脸上不禁显出几分满意的神情。

贺大娘向着里屋努了下嘴巴,吩咐道:“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顾二把手里的被子放到了另外一张梨木圈椅上,依言进了内间,轻手轻脚的用细瓷茶壶倒了盏茶,又两只手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里的茶杯,一步一挪地到了贺大娘面前。

贺大娘却没有伸手接茶,只让顾二捧着,轻声问道:“今天那几锅菜烧不熟的时候,你为什么嘱咐她们去切些腌菜对付过去?”

怎么又问这个,难道大娘还要责怪自己么?顾二慌乱地抬眼看了贺大娘一眼,见大娘脸上一派平静,眼里带着些许鼓励的意思,定下神想了想,认真的回答着:

“奴婢是见上午的时候大娘吩咐又煮了一锅饭,晓得大娘不是很在意这边的伙食,下人们也是好对付的;又见晚上大娘十分忙碌,若是上前打搅,大娘定然不快,发作的话反倒耽误了打饭的功夫。”

顾二顿了一下,又想了想,补充着:“在家里的时候,奴婢家里晚上也都是食用些清粥小菜,所以就自己做了决定,想着等补救完了再来求大娘责罚。”

贺大娘点了点头,笑了起来,顾二发现贺大娘笑起来眉眼都柔和了,却也是有几分姿色的,贺大娘笑道:“我本来只见你勤快肯吃苦,又有上进心,就想提拔你一下,晚上见你还有几分脑子,倒是出乎老婆子的意料了。”

贺大娘清咳一声,端庄地问道:“顾二,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百年以后为老婆子养老送终?”

顾二猛地抬头,既惊又喜,话都说不出来了,激动的连连点头,口里只发出了恩啊之声。

贺大娘面容一收,喝道:“还不跪下?!”

顾二两膝一弯,心甘情愿的跪了下去,一双手颤抖着,手里的茶水都泼出几滴。贺大娘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茶水已凉,苦里还带着一股子的涩。

贺大娘新收了小徒弟,心里自是高兴,想她一生之中,经历无数风浪,老来孤苦,没想到临了还能得了中意的衣钵传人。

贺大娘正色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是我传你的东西,你口不严实叫了旁人知晓,我就棍棒把你打出门去。”

顾二乖巧地应了,贺大娘很是欣慰地搀扶起了顾二,把她拉到身前,细细端详,见顾二面上旧伤未愈,却也看出来这孩子生的其貌不扬。

贺大娘心中却是极满意的,若是长的太出挑,这种身份地位,怕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端来。

隔壁的撕骂还在继续,这边也听的很是清晰,小媳妇和老婆子间的骂站已经涉及到了双方的祖宗十八代,都说对方家里男盗女娼,尽出鸡鸣狗盗之辈。

贺大娘眉头微皱,随后舒展开来,淡淡地对着顾二说:“丫头,师傅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二一脸懵懂,贺大娘沉声说:“你早上给她清洗被子本是好意,她们二人本就有积怨,就算没你这茬子,早晚也要做过一场。你冒冒然的掺和进去,事后二人都嗔怪于你,你又何苦来哉?”

顾二恍然大悟,贺大娘又道:“你今日里帮那李婆子和吴婆子搬柴也是出于好意,可曾想过,她们会故意陷害于你?”

想到下午被那两个婆子戏耍背叛,顾二难过的低下了头,贺大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年纪小,斗不过她们也正常,吃一堑长一智,你也当明白了,好意要看那人配不配的上,往日里与人交往,要留一个心眼,莫要被人坑了去。”

顾二大力地点了两下头,她自幼有亲人等于没亲人,贺大娘几次细微关照,已经叫她感恩戴德,现又成了贺大娘的徒儿,顾二小小的身子紧紧的贴着贺大娘,阵阵暖意隔着衣服透过来,这个冬天也不那么寒冷了。

顾二一直敬仰地盯着贺大娘,在她眼里,贺大娘真是无所不能的,从她手持菜刀在李家大门处震慑住一众婆子开始,直到贺大娘一敌四,把几个厉害的管教嬷嬷一起押回了灶房,灶房里又三番几次轻描淡写的镇住了惹事的婆子。

顾二的生平愿望,从吃饱肚子提升到了成为第二个贺大娘。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二十八章 贺大娘教导小徒弟

贺大娘摸了摸顾二的头,极温柔地说:“方才讲的都是些做人的道理,现下我要教你的,却是生存立世的本事,你定要用心学好才行。”

顾二的眼睛瞬间睁大,什么,刚才那些只是开胃小菜吗?那正餐是什么?

贺大娘站起了身,掏出把铜制的钥匙,把身后小炕上的箱子打开了一口,在里面摸索片刻,掏出了几样物事,有个细长的小棍,下面安了些软毛,还有一方石碗,里面黑乎乎的,带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另有一摞雪白的裁剪的四四方方的纸。

顾二睁圆了眼睛,她自幼极少出门,自然不晓得,贺大娘拿出的几样东西,就是笔墨纸砚。

若是她自幼生在这李府为奴,自会知道,这几样东西出现在贺大娘手里,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习字,是只有良民才有资格的,良民之中也要家境富裕的才有能力送子弟进学,并且多为男子,李府虽大,习字的也不过主子们和账房罢了。

若是女子,只有豪门之中的顶级闺秀才会附庸风雅的学上些诗词,不过给嫁人添些筹码罢了。

贺大娘竟然识文断字。

顾二当然不知道这些,她脸上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帮着贺大娘把纸铺到了桌子上,贺大娘又叫顾二端来一盏清水,倒在砚台里。

贺大娘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去牵右手的袖角,落空之后,猛地想起,从她开始干起粗活,袖子就从宽口的修成了小口,顿时有股难言的失落感从心底涌起。

贺大娘发了半天怔,回过神来见顾二仿着她的样子,也是左手勾住了右手的袖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禁哑然失笑。

右手点了下顾二的额头,嗔道:“你这傻孩子。”

话罢,贺大娘单用右手三指捏住了砚台上的石方,手腕沿着顺时针方向滑动,动作娴静优雅,顾二不知不觉看的呆了。

贺大娘瞥了她一眼,笑道:“该学的你倒不学了。”

顾二反应过来,学着贺大娘的样子,右手空空的转动手腕,贺大娘宛然一笑,笑里却带了几分妩媚,不知道年轻的时候该是何等的红颜丽色,也不知道何人有福气享受这红袖添香的待遇。

贺大娘松了手,握住顾二的小手,扶着她捏住了石方,一点点的转动,待她手势熟练了,自然的松开了手。

贺大娘坐在了梨花椅中,看着顾二研墨,轻声道:“研墨之时一定要心平气和,速度不可过快或者过缓,初始墨块厚重,使力要大,待研化开时,就要小心轻动,如此研出的墨松滑得当,写出来的字才饱满丰润。”

顾二认真地听着,默默地记在心里,只是毕竟第一次做这差事,手里轻重拿捏不稳,就有墨汁四溢出来,贺大娘也不恼。

顾二渐渐放松了心情,身心都投入到了研墨这一件事情当中,手中越来越熟练,眼见最开始的黑色墨块化成了一滩浓郁的墨汁,贺大娘点了点头道:“你第一次研墨,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不错。”

顾二闻言,脸上立刻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贺大娘立刻沉下脸来,斥道:“你的喜怒太形于色了,旁人一看就知道你什么心思,实在要不得。”

顾二被她一训斥,笑容迅速消融。换上了一副惶恐的表情,贺大娘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字一顿的说:“从今日开始,你笑不要露齿,怒不要瞪眼,悲不要撇嘴。”

顾二惴惴地说:“我怕自己做不到…”

贺大娘脸上怒容骤现,斩钉截铁地说:“你若是做不到,就滚出去吧。”

顾二一惊,面上显出几分坚毅来,直直的看进贺大娘的眼底,坚定地说:“大娘放心,我一定做到。”

贺大娘点了点头,对她的答案表示满意,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贺大娘拿起毛笔,在研好的墨汁里沾了饱饱的一笔,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横平竖直,沉稳大气,就连顾二这等文盲也觉得这几个字写的实在漂亮,稳稳的像是一座山。

贺大娘用手轻轻拈起白纸,在手里掸了掸,又吹了吹墨迹,见已经半干了,指着纸上的字对着顾二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顾二童声稚气的跟着念了,贺大娘很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读一遍,顾二就跟着念一遍,不过五六遍,顾二已经可以自己读了。

贺大娘又拿起毛笔,教导顾二握住了,顾二年幼,手指细又短,就有些握不住,贺大娘死死地攥住了顾二的手,一股锥心的疼痛从手上传来,顾二咬牙忍了,又记得贺大娘喜怒不形于色的教诲,小脸上强撑起一个笑容,说:“师傅,我行的。”

贺大娘扶着顾二的手写了一遍,就叫顾二自己练习,她时不时的纠正顾二的姿势:手要悬空,小臂和毛笔要垂直,靠着臂力运笔而不是腕力。

顾二毕竟还是年幼,往往顾了一头就忘了那头,看着字都很熟悉了,写出来却歪歪斜斜不成样子。

她急的要哭出来,扭头看向贺大娘,却见贺大娘一双眼睛只看着自己手里的笔,时时伸出手来扶正顾二的手,额头上满是细碎的汗珠。

顾二咬了咬牙,扭回头,全心全意的只看这几个字,又练废了几张纸,终于写的稍微象点样子了,贺大娘点了点头,又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新字给她,这次还加上了解释。

“孟子的母亲死了丈夫,独自带着儿子居住,家中旁边是个坟场,孟子小小年纪就和邻居家的孩子一起玩起了学人哭丧跪拜的游戏,孟子母亲就说,这里不适合我的孩子居住。搬家到了市集附近,这次隔壁是个屠户,孟子又学着杀猪贩肉,孟子母亲又说,这里也不适合我儿子居住,于是,她带着孟子又搬了家…”

顾二听得新鲜有趣,一双小眼睛眨也不眨,听完故事再看那些字,却觉得每个字都活了过来一般,亲切无比。

PS:开新书一直很忐忑,看到出现了熟悉的读者名字,心里真的很高兴,谢谢支持。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二十九章 有人罩着就是幸福啊(二更)

再提笔时,却比方才容易许多,顾二本就不笨,学起来也很快,贺大娘却不多教她,只说一天吃不成一个胖子,叫她把这几句反复的写,直到可以默写出来。

不知不觉到了三更,贺大娘收了顾二的纸笔,叫她在外间歇了,未几,顾二耳边传来了贺大娘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却让顾二觉得异常安全,头一次有了踏踏实实的存在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一个瘦弱女子,荆钗布衣,却长着贺大娘的脸,一脸端庄地念道:“昔孟母,择邻处…”

顾二向来习惯了晚睡早起,她起身时见贺大娘呼呼的睡的正香,摸索着下了床,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去了灶房烧了一锅热水,提了一桶回来,自己先洗漱过了,把脏水向着院子里一泼。

见天色不早了,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呵欠说话声,就调了一盆温水,推了推贺大娘,唤道:“师傅,该起身了。”

贺大娘抑扬顿挫很有韵律感的呼噜嘎然而止,翻了个身子,睁开眼睛,人还没有清醒,唤了声:“映红,再让我睡会儿。”

顾二一怔,问道:“师傅,映红是谁?”

贺大娘瞬间回到了现实里来,她睁着眼睛看向顾二,吩咐道:“出去了不要唤我师傅,我只说这里少个伺候的小丫鬟便是了。”

顾二心里有些受伤,却还是点头应了。

贺大娘穿戴整齐,见顾二还是那身破烂衣服,眉头一皱,从床下的箱子里翻拣了一番,挑出件半旧的短褂,在顾二身上比了比,塞到了顾二怀里,吩咐道:“你把这个套上,晚上回来我再给你改改。”

顾二摸了摸身上没穿几天的新衣服,有点依依不舍地脱了下来,换上了贺大娘的旧褂子,贺大娘生的高大,这褂子到了顾二身上如同长袍一般,直拖到了脚面,袖子长的可以去唱戏了,贺大娘又帮着顾二挽了几挽袖子,露出她两个小手。

贺大娘一眼望见上面伤痕累累,又红肿不堪,昨日里油灯昏暗却是看不真切,只觉得顾二的手比一般的孩童来的肉乎,今天见了才知道应是粗活做的多了伤了手,肿的跟馒头似的。

也难为她昨天握笔写字了,贺大娘动了恻隐之心,从床头的梳妆匣里摸出一个瓷罐,轻轻叩开,里面是乳白色的膏油。

贺大娘握住顾二的手,用指甲挑了一点膏油出来,在顾二手上细细的抹匀了,顾二手上传来丝丝凉意又有些灼热的痛,只听贺大娘轻声道:“你这手若是再不保养,只怕一辈子都这样了,以后干活注意着些,沾了冷水以后要赶紧擦干,这罐蛇油你就带在身边,时时抹上。”

顾二握紧瓷罐,满心都是感激,方才贺大娘不许她在众人面前叫师傅的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贺大娘起了身,见顾二已经打了一盆温水,心下恻然,她伸手试了水温,却是不冷不热刚刚好,心里对这便宜徒弟又满意了几分。

洗漱过后,眼见还有些时间,贺大娘拉过顾二,细细叮咛了几句:“现下咱们灶上一共有婆子十人,媳妇十人,就你这么一个粗使的小丫鬟,人人都使唤得你,你切勿仗着我的缘故,随意顶撞旁人,若是她们吩咐你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

顾二用力的点了点头,大娘说的话,准没错!

贺大娘心疼地摸了摸顾二的小脑袋瓜,又道:“烧火做饭也算得上是一门手艺,你既然落在了厨房中,有这先天条件,不妨好生学学,若是做的一手好菜,日后养活自己总不成问题。”

顾二再次点了点头,贺大娘轻轻一笑道:“你要多听多看少说话,不懂的地方晚上回来再问我。你暂且继续烧火,”

说到这里,贺大娘有意顿了一下,见顾二没有露出丝毫委屈不屑的神情,心里很是欣慰,接着说:“这烧火的本事实在是做菜的基础,若是想烧出一盘好菜,火候控制不好必定失败。”

是这么个理儿,顾二想起了昔日在家里,刚烧火的时候,火过大过小都会吃顾家娘子一顿排头,也怨不得顾家娘子气恼,火过大烧出一盘焦炭,火过小,菜又半生不熟。

贺大娘见顾二很是知理,觉得还是给小丫头一点希望的好,就笑呵呵地又说了一句:“咱们厨房里,大灶小灶加起来一共十个炉子,若是你什么时候能一个人看顾过来,就叫你做别的去。”

顾二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真的么?”

贺大娘点了下她的额头,故意打趣道:“不是蒸的,是煮的。”

顾二随在了贺大娘身后出了房门,贺大娘回过身来,拿了个三寸大的铜锁把房门锁上了。

待到了厨房,婆子媳妇们已经忙碌开了,贺大娘自去照顾主子们的早饭,顾二也很自觉的到了自己负责的几个灶前。

吴婆子和李婆子昨日里被贺大娘看穿,今天却是不敢偷懒,两个人私下商量了,一人看顾两个灶,留一个给顾二也就是了。

顾二却一心惦记着贺大娘的许诺,只想着早点烧好十个灶,好学新的东西。

手脚麻利的一个人又看了五个灶,这次她学的精乖,抱来的柴禾都仔细检验过了,确定是晒过的干柴,稻草也都准备的足足的。李婆子和吴婆子毕竟上了年纪,比不上小丫头能来回奔波,一来二去的,竟然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积了怨气,这小毛丫头,不是要绝了人的活路么?

顾二迟钝地没有发现两个烧火婆子的脸越来越黑,凑在一起,使劲的瞪着顾二。

贺大娘却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她掌管厨房,一向最忙,只是新得了徒弟,怎么也做不到嘴上说的完全无视,偶尔瞟一两眼过来,以她的阅历什么看不出来?

虽然她想叫顾二吃些苦,受些磨练,可也不是这种背后冷箭的磨难。

贺大娘眼珠一转,唤道:“顾二,你过来。”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三十章 余波未平再生事端

顾二忙的顾头不顾腚,匆忙之中应了一声,想着填上两把柴禾把灶火稳稳再过去,贺大娘眼睛一眯,厉喝一声:“顾二!”

灶房之内立时变的静悄悄,人人都抬了头看过来,顾二后知后觉的站起来,茫然地看向贺大娘,贺大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呆头鹅真让人来气的。

贺大娘指着她脚边的小灶说道:“顾二,你以后烧这个灶就可以了。”

顾二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明白贺大娘什么意思,还是乖乖地站起身,规矩地到了那个灶前,李婆子和吴婆子同时松了一口长气,随即就有些忌妒顾二。

贺大娘脚下的那个小灶是给老夫人专用的,烧火炒菜一应事务都由贺大娘一手包揽,别说假手他人,就是无事靠近了也会被骂上一顿。

没想到今天却便宜了顾二,照看那么一个小灶可是轻省多了。贺大娘却自有她的考量,这小灶上的菜最是讲究慢火细烹,火候差上一丝,味道就谬之千里,拿来给顾二练手再好不过。

为了给顾二练手,贺大娘决定做一道红烧肉来,这道菜寻常人家也做得,只是若想做的好,这火候却是非常关键。

精选的带皮的五花肉,要七分肥肉,三分瘦肉,放到冷水里,大火烧开,焯一下,肉捞出来以后,在温水里洗净浮沫,切成寸长的方块。

铁锅空烧,锅底烧热后加油,转中火,油开始冒泡的时候把肉丢进去炸,炸干肉里的水分以后捞出,此时肉块应是金黄色。

油倒出来,留一点底油,转小火,加入八角,姜爆香,放入肉块翻炒片刻,倒入老抽,到肉上了颜色加水,大火烧开,煮二十分钟以后,加入葱段料酒小火炖上两个小时,等汤汁都被肉吸收进去,停火闷上一个小时,取出盛盘,色泽红润亮丽,入口即化,香而不腻。

这小炉子用的是木炭,无烟,控火却不大容易,想要小火只有往烧红的木炭上洒一层灰,大火就要加些烧的通红的木炭。

虽然只有一个灶,却烧了两炉炭,其中之一专门为了添火用的。

就这么一道红烧肉,这么一个小灶,贺大娘和顾二两人忙的满头大汗,尤其是顾二,需得时时看顾着。

眼见这一锅红烧肉熬了两个小时就要大功告成之即,门口突地传来一声暴喝,一个粉色袍子的男子冲了进来,抓起一个小媳妇啪啪两下扇了两个耳光,挨了打的小媳妇嗷的一声尖叫出来,哭哭闹闹地嚷道:“杀人了,杀人了啊~”

贺大娘淡淡地望了一眼,对顾二嘱咐道:“你把火熄了吧,闷上一个钟头。”顾二依言熄灭了炉火,贺大娘已经分开围观众人,到了吵架的男女面前。

贺大娘一把拍下男子掐住小媳妇胳膊的手,斜觊男子一眼,冷冷的道:“我说王顺,你好歹也是咱们李府出去的,怎么就这么不懂规矩,要教训媳妇关起门来打骂,你上咱们灶上打人这算什么事儿,误了给主子们的饭食你担待的起吗?!”

王顺生的眉目还算端正,只是眉间一颗黑痣带了几分煞气,生的魁梧偏学着纨绔穿了一身粉装,望过去就有些不伦不类。

他眼一翻,却是白色眼仁多于黑色的,看上去有些骇人,恶狠狠地说:“今天就叫你们知道,这个小蹄子是个什么货色,嫁过来就已经不是完璧,还诓我说有了孩子,若不是有人通知我,六个月后还不知道要闹什么笑话出来!”

灶上的婆子媳妇们最喜八卦,立时间就开始嘀嘀咕咕地嚼起了舌根,“听说这王顺家的原本是伺候四爷的,后来被四奶奶发作了出来。”

“我就说呢,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会到咱们灶上干这等粗重活计。”

“后来四爷为了补偿她,就把她配给了自己的长随王顺,还把王顺的身契退给了他们。”

话说到这里,婆子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视线,这王顺家的既然成亲的时候已非完璧,肯定是和四爷有过一腿了。

王顺说完这些话,狠狠地啐了一口自己媳妇,一脚踢下,王顺家的尖叫一声,随即抱着肚子在地上打着滚。

王顺冷哼一声,阴沉地说:“等老子现在就回去写了休书给你。”话罢,转身扬长而去。

暗地里冷嘲热讽,明面上还得做做好人,婆子媳妇们七手八脚的把王顺家的扶了起来,王顺家的捂着肚子嚎哭不已:“这个杀千刀的,娶我之前不就知道了?要不你那德行能脱了籍?能自己开个买卖?”

“在外面和个寡妇勾勾搭搭看我不顺眼,我不说有了孩子你能回来?”

她哭着哭着悲从中来,抬起泪眼扫过围观的婆子们,凶狠凄厉地诅咒道:“是那个烂舌根的出卖老娘,生了儿子没屁眼,生了女儿嫁不出去…”

昨天和王顺家的吵架的老婆子立时跳出来喊道:“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怕别人知道?”

王顺家的神情越发凄厉,站起身,张牙舞爪地向那老婆子扑了过去:“你个老虔婆,主子要将我配人我有什么办法,你那手镯被杀千刀的拿出去当了,你以为我愿意要你那破东西不成?老娘平日里帮你做了多少事,你洗菜切菜的活计都是老娘在做,你就如此对我?!”

那老婆子犹自嘴硬:“我又没叫你做,是你上赶子非做不可的。”

“上赶子,上赶子…”王顺家的喃喃念了几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两只手使劲拍着巴掌,欢声道:“王婆子,你就是坏事做绝才会生了个傻儿子的,活该你要断子绝孙…”

啪啪两巴掌打在了王顺家的脸上,这次却是贺大娘动的手,贺大娘凝重地看着她,沉声道:“要闹回家去闹,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放肆?!”

王顺家的吃了这两巴掌,人清醒了些,她环顾左右,哀哀戚戚,突地指着顾二说道:“都是你,你个多管闲事的小蹄子,你若是好生收了我的被子,谁会知道我来了身上,谁会知道我没有怀了孩子?!”

PS:恩恩,一定要把狗血和八卦进行到底!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三十一章 那一碗倾城的红烧肉

顾二一直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一场吵闹,心里还很同情王顺家的,见她被打了一次又一次,感同身受,觉得她和自己一样可怜。

没想到王顺家的突然调转枪口,向着自己开炮了。顾二一惊,隐隐的明白,这王顺家的如今这副样子,怕和自己也有干系,登时人就蒙了。

贺大娘一看顾二发白的脸色,心道不妙,上前一步挡住了王顺家的视线,横眉冷对:“你今天且休息一天吧,就不用上工了。”

王顺家的抽了两下鼻子,她果然生的好,就这么两下也让人觉得羸弱惹人怜惜,哀哀戚戚地去了,看方向,应是回旁边的屋子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