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闹着呢,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清咳,小丫鬟们立刻敛声静气,肃手站好,却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映红。

柳儿赶紧迎了上去,把映红让进屋,赔笑道:“哪股风儿把姐姐吹来了?”

映红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耷拉着眼皮,也不看柳儿一眼,直直地问道:“表小姐呢?老太太要见她。”

柳儿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笑容一点点的掉了下来,萍儿赶紧把她拉到身后,正经道:“姑娘刚吃了饭,正在屋子里坐着消食儿呢,今天端午,却是不用去学堂了。”

映红点了点头,板着脸道:“那让表小姐赶紧随我去见老太太吧。”

萍儿的脸也耷拉下来了,这映红今天是抽风了吧?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大家都是丫鬟,就算她位例高了一等,伺候的主子不一样,也未见得就能使唤的动自己。

顾二赶紧又拉过萍儿,抢着上前,垂手道:“还请映红姐姐等一会儿,我们服侍了姑娘换身衣服就来,既然是见老太太,总是要穿戴整齐的。”

映红这才懒懒的抬起眼皮,不耐烦地道:“那抓紧点,老太太等着呢。”

顾二平静的应了,转身把要抓狂的萍儿和柳儿拉进了里屋,涟姐儿听到了动静,这会儿抬头向她们看来,萍儿正要说话,却被顾二狠狠的掐了一把,顾二抢先道:“老太太要见您,请小姐换了衣服就去吧。”

涟姐儿不疑有他,毕竟是端午么,外祖母想见自己也情有可原,说不定几个舅妈和表妹也都去了。

萍儿和柳儿对望一眼,两个人一起上前,帮涟姐儿换了衣服,动作却是比往日麻利许多。

萍儿跟着涟姐儿日子最久,却是想着方才映红态度不大对,犹豫着开口道:“等下奴婢和小姐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涟姐儿浅浅地一笑,脆生生地道:“你还是歇着吧,我带着顾盼去就好。”

萍儿还要说,却被柳儿用眼色阻止了,等给涟姐儿换好衣服,拉着萍儿到一旁低声道:“方才那种样子,你我都没压的住火气,还是叫顾盼去的好,她小小年纪,处事却颇有章法,为人处事很是沉稳,不会出乱子。”

萍儿仍然担心,忍不住拽过顾二,低声道:“看这映红情形似乎不对,你等下机灵着点,总之记得,咱们是姓白,不是姓李,若有什么差池,自回京城就是。”

顾二点头应了,涟姐儿见她们几个嘀嘀咕咕,不禁好奇,问道:“你们做什么呢?”

萍儿讪讪一笑道:“我叫顾二注意着点,看老太太房里的粽子是不是比咱们的好吃。”

涟姐儿扑哧一笑道:“既然咱们房里的是贺大娘特意给的,怎么可能比不上外祖母房里的?”

她转头面向顾二,一本正经地道:“你等下可要小心了,莫要口快说漏了嘴。若是外祖母给的粽子太难吃,我就借口吃饱了赏给你了。”

顾二张大嘴巴:“啊?”低头看看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愁眉苦脸的跟在涟姐儿身后,萍儿和柳儿对视一笑,柳儿压低声音道:“也许咱们料错了,赶上映红身子不爽利也说不定呢。”

映红见了涟姐儿,依然没有半个笑脸,只屈膝行了个礼,礼数上倒是还算全了。

映红在前,顾二跟着涟姐儿在后,往日里映红总是能找出话题来说笑,今天却闷着头赶路,涟姐儿也不是笨的,很快察觉出不对了,隐隐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乃至到了老太太房里,院子里的婆子们面色肃正,涟姐儿越发小心,低头进了老太太的屋子,到了里屋,她行了个福礼,慢声细气地道:“问外祖母安。”

话罢,却没人答话,涟姐儿静静的立着,耳边没有一丝声响,片刻后,她忍不住抬起头,不禁愣住了。

老太太半卧床头,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她,那眼神之中毫无感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涟姐儿一凛,重新低下头,端正站好。

候了不知道多久,只觉得时间漫长的让人喘不上气来,老太太终于淡淡地开口道:“听说李顺家的想要接回女儿,却被你拦住了?”

涟姐儿脑子里快速运转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李顺家的告到外祖母这里了?外祖母为了一个粗使婆子发作自己么?

没有道理啊,想到外祖母方才冷冷的眼神,一定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涟姐儿谨慎地回答道:“是。”旁的一句都不肯多说。

等了半晌,老太太没有再说话,涟姐儿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却见老太太满脸怒容,伸手抓住炕桌上的粽子扬手向自己打开,她一时惊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影,伸起胳膊挡在了她身前,那粽子正正击中了她身前的人,粽子角磕破了那人的额角,不是顾二,又是哪个?

顾二抹了一把额上的血水,定定地看着老太太,恭敬地道:“老奶奶有什么不爽快的尽管冲着奴婢来,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老太太恶狠狠地瞪着顾二,突然之间又笑了起来,伸出细白的手指,指着涟姐儿笑道:“你做事糊涂,却摊上这么一个好奴才。”

涟姐儿自然知道,顾二这么做等于揽祸上身,老太太的注意力一下被顾二分散就不会发作自己了,顾二既然忠心护主,她又怎么能见死不救?

涟姐儿一把拉着顾二,一起给老太太跪下了,轻声道:“外孙女自问平日里问安请好,未有一日懈怠,时时惦记外祖母的身体,差人来问,若是外孙女有什么不好的,外祖母自当替母亲管教,千万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这番话听着还算顺耳,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眯着眼看着涟姐儿道:“既然你不想叫青儿嫁给那吕大官人,就该把她老子娘的嘴巴堵死了,若是不听话的,自然寻人来卖掉便是,一劳永逸。”

涟姐儿听得暗暗心惊,外祖母在萱姐儿的事情上不过是昙花一现,现在这番话却真真是心机深沉了。

见涟姐儿面露不忍之色,老太太恼极:“若不是看在你母亲的面上,你当我乐于管你?就凭你身体里一半那个人的血,早把你打杀出去了。”

涟姐儿的心慢慢的冷了下去,原来,外祖母从来都没把她当成自己人,外祖母竟然是这么的恨着自己的爹爹吗?

她心中难过,面上却越发恭谨,整个身体都伏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道:“外祖母教训的是,涟儿年纪尚小,不懂这些个人情世故,还请外祖母不吝教导。”

老太太却对涟姐儿厌恶至极,冷漠地道:“就因为你一时心善,做事又留了头尾,现下,那吕大官人却是把咱们李府告上了衙门,说拐了他的爱妾。”

涟姐儿手脚冰凉,登时明白了今日这一场无妄之灾的源头,那吕大官人还真敢撕破脸皮,怪不得外祖母发怒,现下见官又做了被告,是极为丢脸的一件事情。

涟姐儿自知有错,却不甘心就此把青儿送入火坑,一径的闭着嘴巴,伏在地上默不出声,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护青儿一个周全,算是圆了她因萱姐儿产生的遗憾。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八十二章 孰对孰错,孰是孰非

第八十二章 孰对孰错,孰是孰非

老太太见涟姐儿不知悔改,心中厌恶已极,又念着这个毕竟是她爱女的亲生骨肉,终还是敲打敲打她:“幸好咱们府里下人们签的身契上都注明了十年期满之时,只要咱们愿意,就可以拿出五两银子换成生死契。”

涟姐儿冰雪聪明,知晓这个意思是青儿的契约纵然不是生死契,也随时可以变成生死契,她伏在地上,恭敬地道:“多谢外祖母教会,涟儿知晓了日后买卖下人时定当仔细的签下身契。”

老太太见她还算受教,面上和缓了些,索性把事情和盘托出:“幸好那知府大人与咱们府上颇有渊源,你三舅舅刚巧和他是同年,带了身契去寻知府大人,那吕大官人如今被咱们反告诬陷,正焦头烂额的托人典卖祖产,据说被压的价钱极低。”

涟姐儿一凛,外祖母在萱姐儿一事上只露个头,如同昙花一现,日子久了,涟姐儿也就淡忘了,今天才真真见识了外祖母的手腕,那吕大官人在这地方上,应当也是个有头脸的士绅,居然被逼到要典卖祖产的地步,涟姐儿登时对外祖母又认识深了一层。

老太太在她心里却如同庙里泥塑的菩萨一般,真个是神通广大高高在上,却是再不存有半点亲情。

老太太吃了一口映红喂的茶,挥了挥手,疲惫地道:“你下去吧,我乏了,那青儿的老子娘已经被我寻人卖了,青儿那丫头以后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切莫再被她撺掇着做蠢事了。”

涟姐儿低声应了,又给老太太行了个礼,才起身退下,却在行至门口时听得老太太极是冷漠地道:“这几日我身体不好,你就不要来请安了。”

涟姐儿身子一挺,回头望了外祖母一眼,见她闭着眼睛,嘴角上挑,满脸厌恶不屑,知晓自己是彻底不受外祖母的待见了。

涟姐儿心里空空落落,本是替母亲行孝来的,现下却落得这种地步,她只觉得对不起母亲素日的栽培。

涟姐儿一路行,一路叹,回到了怜江阁里,把几个丫鬟都召集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青儿却扑通一声跪倒在涟姐儿脚下,哭求道:“求小姐开恩,救救奴婢的老子娘,他们虽然贪财了些,却是真的对奴婢好,小时候家里但凡有一口吃的也先紧了奴婢的,只要有钱就裁了新衣给奴婢…”

她一径哭求,绿儿眼尖的看到涟姐儿的脸越来越阴沉,不禁伸出脚踹了踹青儿,青儿反把绿儿推了两把,恼道:“你自己爹娘把你卖了,签的生死契,如今我爹娘要没了,你可高兴了吧?”

青儿这句话却是说错了,一下把人都得罪了,一旁的柳儿萍儿却也不高兴了,她们签的可也是生死契。萍儿脾气不好,率先发难:“有那样把女儿换银子的父母,还不如不要”

柳儿亦是满面怒容,恼道:“你爹娘这样好,当初为什么又非要把你送去给人做小?”

青儿察觉了自己说错话,也不还口,只一径的求着涟姐儿:“求小姐开恩,救救奴婢爹娘吧,奴婢给小姐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涟姐儿见她如此不知进退,心中恼极,她受了外祖母冷落还不是因为这个青儿?现在却不知道对主子心怀愧疚,光想着那对不要脸的父母。

哼哼,若是涟姐儿自己做主,定要寻上一户刻薄人家把青儿父母卖掉,当初收了她的银子,若是听话办事,又怎么会生出这许多的事端?

她心里怨恨,再看青儿却是怎么都不顺眼了,青儿心中慌乱也失了平日的机灵,看不出涟姐儿的厌恶渐浓,越发粘上来。

涟姐儿厌烦,指着青儿呵斥道:“把她给我关起来,不许给她吃喝,先关上两天,若是想清楚了就放出来,想不清楚继续给我关着。”

柳儿和萍儿应了把青儿拖了出去,一路之上只听得青儿的哀号声声,绿儿与她搭档数年,却是不忍见她如此,犹犹豫豫的就想求情,看着涟姐儿脸色又不敢开口,踌躇间,却听得青儿恶毒的诅咒声:“你们这些丧天良的,我诅咒你们以后做姑子,做寡妇,做*子…”

青儿的声音嘎然而止,想是柳儿或者萍儿动用了特殊手段,绿儿心里抱怨,平日里也挺机灵的,怎么这么不会看人眼色,就不会缓两天再说,等小姐心情好了,还不就一句话的事儿?

绿儿偷偷去看涟姐儿脸色,见涟姐儿一脸平静,不当回事儿一般,不禁松了口气,她却不知道,涟姐儿已经打定了主意,过些日子寻个由头就把青儿赶出去,既然已经决定不要了,又何必为之置气?

顾二一直安静的立在一边,奇异的有些艳羡青儿,有值得她拼命的父母,真的,很羡慕啊。

青儿被关了以后,涟姐儿房里盘旋着一股压抑的低气压,所有的丫鬟做事都轻手轻脚,说话也细声细气,日子过的越发难熬,涟姐儿按捺不住地给母亲写了封信,只说想了娘亲和弟弟,想早日回家。

过了两日,青儿被放了出来,绿儿给她烧了热水净了身,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才领着她到了涟姐儿面前。

青儿看着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像是个锥子,衣服空荡荡的套在身上,看去少了几分灵气,却多了些惹人怜惜的气质。

她很干脆的给涟姐儿磕了三个头,诚恳地道:“奴婢知错了,还请主子念在奴婢失去父母心慌意乱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

涟姐儿风淡云轻的扶起了她,又说了一通叫她以后安心当差的话,末了却说:“以后你就打扫庭院吧。”

青儿低低的应了,却比以前沉默了许多,每天很老实的干活,涟姐儿也放了心。

半个月后,二姑奶奶的家信终于到了,涟姐儿迫不及待的打开,速速读了一遍,却觉得天旋地转。

信上说,她父亲在上官设宴款待时,醉酒失德,调戏上官家眷,引得上官震怒,如今被下了监,正等候发落。

二姑奶奶忙于奔走相救,四处托关系,劝她还是在外祖家再住一段日子。

涟姐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阵头晕,信纸从指间滑落,涟姐儿精神恍惚地歪倒炕上,再清醒时天色已暗。

她张口唤人,却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还请表小姐跟奴婢去见老太太。”

涟姐儿挣扎着坐起,睁大眼睛看去,见映红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心里一动,问道:“我的丫鬟呢?外祖母见我做什么?”

映红淡淡地道:“表小姐的丫鬟已经被老太太叫去训话了,至于老太太为了什么见表小姐,奴婢也不知,还请表小姐不要为难奴婢了。”

涟姐儿聪慧过人,自然晓得映红的态度不对,加上自己房间里的丫鬟居然都被老太太叫去了,如此诡异的情况,她又刚刚失去最强大最有力的靠山,身心惶惶,实在不想去见那精明严厉的外祖母。

现下却容不得她任性,涟姐儿强打精神下了地,和映红出了院子,心头一阵压抑,像是这昏暗的天空,憋的人喘不上气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映红总算是知道分寸,给涟姐儿打了帘子。

到了里屋,涟姐儿费力地睁眼看去,见自己的丫鬟靠墙站了一排,是站的,不是跪的,她松了口气,低头行了个礼。

抬头时,见老太太对她优雅的一笑,抖了抖手里的信纸,淡淡的道:“嫁出去的女儿果然是泼出去的水,你这个好娘亲连亲娘也瞒住了。”

涟姐儿一惊,木然地看去,这才发现老太太身边伺立了一个消瘦的身影,眉目俏丽,面无表情,却是青儿

她登时明白过来,这个叛徒只是她已经下了令叫青儿打扫庭院,那信怎么会落到青儿手中?

仿佛知道涟姐儿心里所想,绿儿突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涟姐儿双脚,哭道:“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一时心软啊,见这个贱婢太过辛苦,就唤她进房喝口热茶,却被她哀求要给小姐泡壶茶,想要在小姐面前露脸求的小姐原谅,谁知道这贱婢竟然偷了小姐的信,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

涟姐儿一脸恍然,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如此啊,她错了,她做错什么了呢?她的头昏昏沉沉,却有什么呼之欲出,涟姐儿捂住额头苦苦的思索着。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任由绿儿哭诉完,一直在她身边的映红才上前凌厉的扇了绿儿两个耳光,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才是不忠不义,枉费老奶奶昔日里对你的疼爱,你眼里还有旧主子吗?”

老太太对映红的表现无比满意,象她这样有身份有地位,有教养的当家奶奶是不可以学市井泼妇一样破口大骂的,只有靠着映红这样的伶俐的下人把她心里的话骂出来,一口气出的通通彻彻舒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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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八十三章 精明厉害的老太太

第八十三章 精明厉害的老太太

涟姐儿思绪朦胧间,母亲的声音隐隐在耳边想起,驭下之道,不可过慈,不可过严。过于和蔼,则会让主人失了威严,过于严厉,又容易让下人生了怨恨之心。

她不知不觉喃喃的念出了声:“驭下之道,不可过慈,不可过严。”

老太太诧异地看了涟姐儿一眼,淡淡地道:“没想到我传给你母亲的,她又传给了你,可惜你并没有领悟这句话的含义。”

涟姐儿怔怔然的想着,是啊,开始的时候和丫鬟们顽到了一起,其乐融融她还窃以为喜,那时怕就是失了威严,以至于青儿直接就求到了她这里,后来又对青儿过于严厉,使她离心离德,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么?

萍儿和柳儿自打进了这个屋子就一直乖巧的低着头,顾二却时刻注意着涟姐儿,见她心神恍惚,心中大恨,为什么自己当时不在屋子里,为什么没有看好青儿,只是,一切都晚了。

涟姐儿无悲无喜地看向老太太,平静地问:“外祖母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吧。”

老太太接过映红手里的茶盏,踌躇良久,茶盖和茶杯发出叮叮的声音,半晌,举杯入口,咽了一口茶水,眼睛只看着茶水上漂浮的碎末,轻声道:“你年纪还小,住那怜江阁却是有些大了。”

涟姐儿点了点头,同意地道:“外祖母说的是,涟儿马上就搬出去。”

老太太抬起头满意地看着她道:“你就搬到你二表姐原来的住处去吧。”

她沉默了一下,又道:“那边屋子小了些,你身边这么多人也用不掉,不如打发掉几个吧。”

涟姐儿再次点了点头,扫了一遍立在一旁的丫鬟们,绿儿满脸绝望,柳儿萍儿一脸愕然,只有顾二平静地看着她,遂指着顾二道:“涟儿只要留下这个,其他的任由外祖母发落。”

虽然早有预料,萍儿的心还是狠狠的抽了一下,没想到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柳儿亦是满面惆怅,小姐啊小姐,你所托非人啊,表小姐就要把她卖了呢。

绿儿最是惊恐,若是表小姐不选她,落在老太太手里,她这一辈子就毁了,总算她是个知道分寸的,没有当众叫喊出来。

老太太却摇了摇头,否定道:“老婆子身边正缺个伶俐的,正好这丫鬟很是顺眼,正准备留了她的。”

涟姐儿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顾二,低下头道:“一切听外祖母安排。”

老太太放下茶盅,招了招手道:“涟儿你过来,来外祖母身边。”

恍惚间,涟姐儿似乎又看到了第一次见的那个慈祥可亲的外祖母,她恍若着了魔,一步步地行到了老太太身边,乖巧地偎依着外祖母坐下了。

老太太摸着涟姐儿的头,和煦地笑道:“傻孩子,家里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外祖母呢?”

涟姐儿鼻子一酸,接到母亲的信以后的惶恐无助登时都有了着落,她扑在老太太怀里嚎啕大哭:“外祖母,涟儿好怕,好想母亲啊。”

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乖囡囡,莫要哭了,一切都有外祖母给你做主,不要怕了。”

话罢,老太太扶着涟姐儿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这孩子生的与母亲不象,却有几分象自己年轻的时候,老太太暗叹一声,拿起帕子给涟姐儿擦了擦泪,拉过涟姐儿的手,又拉过青儿的手,叠到一起道:“外祖母给你找了个忠厚老实的,你看,你可中意?”

涟姐儿的心瞬间跌到了无底深渊,她的指尖冰凉,青儿的手也冰凉冰凉,她抬头看着青儿,一字一顿地道:“涟儿,很满意。”

话罢,涟姐儿转过头,甜笑道:“谢谢外祖母了。”

说完,涟姐儿不动声色的从老太太怀里挣脱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那涟儿就回去了,搬家要收拾的东西还挺多的。”

老太太转头对青儿道:“去吧,给你主子回去,以后好生伺候你主子。”

青儿垂眸应了,上前扶住僵硬的涟姐儿,二人一起回了,许嬷嬷却也一起,她毕竟是二姑奶奶的奶娘,老太太却不好发落她。

老太太扫了一遍剩下的几个丫鬟,突生倦意,合上双目吩咐映红道:“带她们下去吧,除了顾盼,每个奶奶那里分一个。”

映红悄声应了,扶着老太太躺下了,又盖好了被子,对着屋子里的丫鬟们打了个手势,丫鬟们蹑手蹑脚的鱼贯而出。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涟姐儿就挣开了青儿的手,自己闷头向前走着,青儿闷声在后面跟着,却是一步不落,许嬷嬷毕竟上了年纪,只得连声唤道:“小姐,慢点,慢点。”

涟姐儿心中烦闷却是没有听到,脚下越走越快,身后的脚步也跟着越走越快,到了怜江阁,进了屋子,涟姐儿突地回头,对青儿道:“你就在这里等吧。”

青儿两只手绞到了一起,看着涟姐儿的背影喊道:“老太太答应把奴婢的爹娘寻回来了。”

涟姐儿一顿,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青儿,缓缓道:“她对自己的嫡亲孙女,外孙女尚且如此,你又凭什么相信她呢?”

涟姐儿已经想明白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名声败坏,外祖母却是容不得她了,挪屋,消减她身边伺候的,无非是想她自己提出来回盛京罢了。

外祖母果然好名,又想划清关系,又不想落得刻薄的名声,等涟姐儿自己提出来走了,就全了她的名头。

涟姐儿既然已经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也不再耽搁,提笔给母亲写了一封信,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随后简单的收拾了几件随身衣服,打了个小包,就搬到了大太太的院子里,其他的东西就拜托大太太派人挪来就好。

对于青儿,却是该吩咐就吩咐,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说,涟姐儿此时想起当初外祖母叫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却是觉得颇有深意。

老太太这边的屋子大的很,像是大丫鬟都是一个人一个房间,小丫鬟也是两个人一间,映红却力邀顾二和她住在一起,顾二默默地跟她去了。

认了门,顾二回怜江阁取自己的东西,却见已经人去楼空,心中黯然,她把仅有的两套衣服仔细的叠好,这都是涟姐儿寻出来的旧衣服,拿给她穿的,说是旧衣服,也有五成新的,一次闲聊时许妈妈艳羡的告诉她还是去年的新款。

摸着衣服,顾二有些难过,说实话,涟姐儿对她从来都没有摆过什么主子的款,每天伺候涟姐儿却更像是照顾自己的姐妹。

顾二轻叹一口气,看今天的样子,涟姐儿在府里的日子怕不会好过,她只盼望着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涟姐儿轻松一些。

把针线篓子和衣服一起用块包裹皮包了,背在身后,顾二抱起被子,最后看了一眼怜江阁,蹒跚的离开了。

到了映红的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屋子被一道屏风隔成了里外两间,里面是个火炕,有炕桌和靠垫,外面是日常起居之所,却是弄了一个贵妃榻,下面有踏脚的矮榻。

映红叫顾二把铺盖放进里屋的火炕上后,就匆匆的去服侍老太太用晚饭了。顾二见屋子里处处都有映红的痕迹:炕头放了几本佛经,贵妃榻上摆了一个针线篓子,里面放着做了一半的抹额,就有些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

站在屋子里手足无措半天,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借个小杌子来,却见映红阴沉着脸回来了,看见顾二,勉强地笑了一下道:“老奶奶唤你去伺候饭,走吧。”

顾二一惊,她眨了眨眼睛,和映红对视半天,突然弯下身子叫唤道:“哎呀,映红姐姐,我肚子好疼,大概是吃坏了肚子,姐姐还是帮我给老奶奶告罪一声吧。”

映红愣了,随即嘴边荡出一抹笑来,骂道:“你个机灵鬼,那你好生歇着吧,我去了。”话罢,身轻如燕的走了。

到了老太太房里,映红见小丫鬟们把饭摆好了,就上前端起饭碗送到了老太太嘴边,老太太身子不利落却不全是假的,她脸色略显苍白,额上冒着冷汗,冷冷地盯着映红,对送到嘴边的汤匙视而不见。

映红的手慢慢放下了,老太太厉声问道:“人呢,你是不是又使什么鬼心眼了?”

映红满脸委屈地道:“奶奶明鉴,奴婢哪里有什么鬼心眼子,奴婢一颗心里装的可都是主子。”

老太太冷笑一声,指着映红的鼻子骂道:“你若不是心虚,为什么不把人带来,还怕她顶了你的名字不成?”

映红一下跪住了,抬起头看着老太太,眼睛里满是泪水,“顾盼吃坏了肚子,是真的没法来啊。”

老太太又死死的盯着映红半晌,才缓缓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这次就算了,明天可要把她带来。”

映红赶紧应了,从地上爬起来,又去换了一碗饭来伺候老太太用了。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八十四章 顾二的新差事

第八十四章 顾二的新差事(粉红10加更)

每天给老太太守夜的事情一向被映红霸占了,今天她却格外不放心,服侍老太太睡了以后,叫另外个大丫鬟明紫守夜,自己匆匆的回到了房里。

顾二小心翼翼地坐在贵妃塌上,只放了半个屁股上去,搭了半个边,映红回来一看她胆小慎微的样子,心里满意的紧,嘴上却道:“妹妹劳动一天了,怎么不上床休息。”

顾二立刻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旁,半低着头,轻声道:“姐姐没有吩咐,不敢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