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妇人家境俱都不错,却又或多或少的拿出了些添头,顾盼赚了个盆盈满钵,只是这些妇人的眼光却有些异样,看的人不舒服,又时时地交头接耳,指手画脚,顾盼拜完一圈,便要缩回侯爷夫人身侧。

却听得外面一声呼喊,“连表少爷来了。”

就见一个青年男子闪身进了来,他生的还算端正,就是手腕上缚了根白绫,刘夫人立刻唤了他过去,那男子很是有礼貌地给刘夫人行了个礼,抬头却望见了顾盼瘦瘦小小地立在刘夫人身侧。

方才天色昏暗,他却是没有看清楚那两个丫鬟的面目,但是后来回想,其中之一却是挽了个高髻,可不就是这丫鬟?

他立时指着顾盼的鼻尖,不满地道:“姑母,你这丫鬟也太没礼貌了。”

满室寂静。

刘夫人讪笑两声,打了个圆场道:“你浑说什么呢,这个是你二叔母家的大女儿,怎么会是什么丫鬟。”挑明身份之后,刘夫人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定然是你看错了。”

说这句话时,眼睛却是极冷地扫了连公子一眼,他立时接话道:“确实是侄儿看错了,侄儿便给表妹陪个不是吧。”

话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顾盼行了个礼,顾盼自然是侧过身子避了过去。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这青年看清楚她的容貌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他在期待什么呢?

刘夫人正要好好的给顾盼和连公子引荐引荐时,旁边的侯爷夫人说话了,“大女,来我这里坐下,莫扰了你大伯母说话。”

侯爷夫人笑的淡淡的,眼底却是冰凉一片,这个大嫂,也太没分寸了,不过想着的确该带着顾盼来拜见长房,才接了她的帖子,谁知道却成了变相的相亲,且不说这连公子本人上阵,便是一旁做的三姑六婆,哪一个家中又是没有儿子的?

刘夫人只得放了顾盼回去,侯爷夫人便叫她挨着自己坐了。

刘夫人转头看向侄子,略带埋怨地道:“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连公子一愣,面不改色地扬了扬手腕,泰然自若地道:“下午骑马摔伤了手腕,方才却是换药去了。”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嚷了起来:“那马是不是要跳过一个茅坑的时候闪了一下?”

侯爷夫人立刻瞪向坐在椅子上还不老实地拧来拧去的小豆沙包,他此时两只眼睛巴巴地看着连公子,也不知道他是希望对方承认,还是否认呢?

连公子一看到这个小胖子,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只是这次他得了教训,却先向刘夫人询问道:“这个小兄弟是?”

刘夫人圆润的脸上祥和地笑了笑道:“是你二叔母家的小公子,也是你的表弟。”

得,连公子彻底确认了仇人身份,一个没教养的弟弟,一个同样没教养的姐姐,再看一眼顾盼,却不禁厌弃起来,这女子生的本就寻常,做事又没有规矩,就算家世再是高贵,却又如何能娶回家?只怕要被朋友们笑话死。

小豆沙包自然不知道这连表哥心里的弯弯道道,坚持问道:“是不是啊,表哥,夫子说过,马失前蹄才会摔倒的,这马是不是一脚踩在了茅坑之中才失了前蹄的?”

连公子脸上大是尴尬,只得侧过脸去,装作没有听到。

侯爷夫人轻咳一声,伸手在小豆沙包的腰间狠狠拧了一下,低声道:“乱说什么,回去再和你算账。”

小豆沙包扁着嘴巴,眼泪汪汪地回头看向顾盼,寻找安慰,顾盼恼他不听劝告,却也别过头去,小豆沙包登时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连公子手足无措起来,这成什么事了,好似他欺负这小孩子一般。

正尴尬间,屋子外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七八个少年少女一起涌了进来,当先脸蛋红扑扑,鼻子上还带着闪亮的汗珠的,不正是珏姐儿?

她笑着跑向了侯爷夫人,脆生生地道:“娘,大伯母家当真养了几只小兔子,可好玩了。”

一旁的小豆沙包一听,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却忘了方才的事情,抱住母亲的胳膊,央求道:“母亲,我也想去看小兔子。”

侯爷夫人恼他不知轻重,今日里丢尽颜面,板着脸道:“看什么看,马上就要开席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无妨,就在不远之处,叫我带表弟去吧。”

这声音好似高山泉水,叮叮咚咚,煞是好听,顾盼忍不住抬头看了说话人一眼,不禁一愣,这少年生的眉毛细长,眼睛细长,鼻子也很是小巧,一双薄唇,面上白白的,见顾盼望来,却是起了几丝红晕,便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刘夫人已然从主位上行了下来,笑呵呵地站在一旁,又热心地为顾盼介绍起来,“这个是你三舅母家的,是你英表哥。”

顾盼只得又弯腰下拜,那少年慌乱的伸出手来扶她,连声道:“妹妹莫要如此多礼了。”

顾盼微微抬眼看去,却见这少年脸色腼腆,大是不好意思,一双眼睛斜斜地望着地面,竟是不敢直视于她,登时觉得大是有趣。

刘夫人不容分说地拽起顾盼,吩咐道:“你和伦哥儿都还没见过,就见你英表哥带你们走一遭,左右就在附近,片刻功夫就能回转。”

侯爷夫人手里的茶盏几乎要被她砸到地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到底有没有完,一个又一个的,把老刘家见得了人的适婚男子都拉出来过一遍啊?

侯爷夫人的脸色阴晴不定,正要使眼色给顾盼一口回绝,伦哥儿已经扑棱着小短腿从椅子上爬了下来,一手牵住顾盼,凑到了刘英身前,笑嘻嘻地道:“麻烦英表哥了,还是这个表哥好,不象有的表哥,只会逛茅厕。”

后面的刘连简直要抓狂,哪里来的没教养的小子,怎么不带回家好好管教一番,要不今天少爷就替天行道了。

刘英温柔地笑了下,拉起小豆沙包的另外一只手,脚步向外挪了去,伦哥儿紧紧攥着顾盼的手,顾盼也只得动了脚步,跟随其后。

侯爷夫人怏怏地坐在一旁,生着闷气,珏姐儿眼珠一转,欢快地道:“方才珏儿还没看够,就让我再去看看一次吧,母亲。”

侯爷夫人脸上一喜,这个女儿果然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啊,没等她点头,刘夫人又横插了一杠子:“改日大伯母叫人送上一对到你们府里,现下却是要开宴了,小珏儿还是等会儿吧。”

侯爷夫人恨不能扑上去抓花刘夫人的一张脸,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对珏姐儿道:“你大伯母说的甚是,你且好生坐着吧。”

这韦大老爷的府邸也不算小了,方才进来的时候丫鬟婆子也有一堆,现在却要顾盼亲自提着灯笼,跟在刘英和小豆沙包身后,便像是两个少爷的跟班丫鬟一般。

果然拐了两个弯,便见前方树下围了一圈木栅,隐隐看见里面几团雪白,小豆沙包欢呼一声,挣开二人的手,扑了过去,顾盼提着灯笼紧走两步,身后的刘英轻轻唤道:“表妹当心。”

他话音刚落,顾盼脚下便是一绊,整个人斜斜地向一旁倒去,刘英忙伸手拖住她,待她站稳,却又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撒了手,脸上一片潮红,头低到了胸前,却像是比顾盼更不好意思一般。

顾盼大是尴尬,轻声道了谢,这次放慢了脚步,到了伦哥儿身边,见他两只小肥爪子搭在了木栅栏上,踮着脚,探进去半个脑袋,小脸上满是急躁。

刘英从身后赶了来,他弯下身子,却是把小豆沙包抱了起来,只是他生的瘦弱,却也颇为吃力才举得起小胖墩,顾盼也识趣地把灯笼举起,探进了栅栏之中,就见里面一团团雪白的绒球一般的小兔子,在栅栏之内四处逃散。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一百六十四章 更多的表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更多的表哥

小豆沙包嘴巴里发出呼喝之声,兴奋的大吼大叫,小兔子们惊吓过度,跑跳更欢,这栅栏围住的地方又十分狭窄,便时时跑到了伦哥儿脚下,喜的他眼睛皱到了一起,便像是剩包子又热了一遍。

顾盼也难得露出了笑脸,她好奇地观望着这些小兔子,一团团毛绒一样的,让人很想摸上一摸。

就听到伦哥儿可怜兮兮地恳求道:“英哥哥,让我摸摸小兔子吧。”

顾盼闻声看去,不禁一愣,刘英满头大汗,两道秀气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却还咬牙硬挺着。

顾盼立刻把灯笼挂在了栅栏之上,伸出双手道:“把伦哥儿交给我来抱住吧。”

刘英瞥了她一眼,从牙齿间一字一蹦地道:“没,没关系,我,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能行。”

本来清脆的声音也走了调子,顾盼看不得他逞强,伸手强把伦哥儿抱了过来,刘英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两只手无力地垂下,连抬起手来抹把汗的力气都没了,勉强对着顾盼笑道:“让表妹见笑了。”

顾盼轻笑着摇了摇头,心里不期然地想起了李祈正,那家伙是能偷懒便偷懒,男子汉大丈夫的事情统统会丢给表哥去做吧。

她虽然比刘英矮了半头,力气却要大的多,两只手牢牢地抱住了伦哥儿。

三人又看了会儿,顾盼轻声哄着伦哥儿道:“咱们回去吧,莫要让母亲等的急了。”

伦哥儿不依不饶的又闹了会儿,顾盼只得板着脸吓唬他道:“你今天犯的错更多了,真想叫母亲打你一顿么?”

伦哥儿一惊,小胖脸瞬间皱成了个包子,怏怏地从顾盼身上滑了下来,小大人一样迈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费力地转着他的小脑袋,嘱咐顾盼二人道:“是我再三要求,你们才肯回来的哦。”

顾盼又好气又好笑,饱含歉意地看了刘英一眼,却见这少年脑袋微垂,轻声道:“你们姐弟的感情真是好呢,表妹,真是个好姐姐。”

刘英抬起头对着顾盼笑了下,白皙的脸上依然一抹残红,顾盼微微一愣,这个表哥,怎么老是比小姑娘还要来的害羞啊。

顾盼有些走神,刘英却被她盯得越发不好意思,加快两步,掩饰什么一样的追赶伦哥儿去了。

三人很快回到了正房之中,却见丫鬟媳妇们穿梭往来,人人手里拿着托盘,或空或满,却是已经开始上菜了。

伦哥儿这才发觉肚子饿了,登时就迈不动步子了,顾盼只得抓住他的小肥手,拖着他往前走。

三人先后进了屋子,刘夫人扫了一眼,见自家侄儿腼腆地笑了笑,顾盼亦是半垂着头,登时心中大喜,却来招呼二人入席。

其他人早已经分了尊卑主次入了席,小辈儿这里只留下了三个空位,伦哥儿一见旁边坐着珏姐儿,自动地挪了一个位置,却是毫不客气地坐了三个空位中间那个,又伸手召唤顾盼:“大姐姐,坐我和二姐中间吧。”

刘夫人气得银牙紧咬,侯爷夫人故作不解地道:“他们爷们不是都在外面开了席吗?这英哥儿怎么不出去和叔伯一起呢?”

刘夫人转过身子,轻声笑道:“这不是怕外面没有位置了吗?再说,英儿一个晚上赶来赶去的也累了,就别折腾孩子了,何况都是自家人,也莫要讲那些虚礼了。”

侯爷夫人心中嗤笑,一句话引出这么理由,听着头头是道,实际这个大嫂打得什么主意,谁不知道?

刘英却是个极仔细的人,先用公筷夹了鱼肉到碟子里,仔细地剔去了刺,才放到伦哥儿的碟子里,又有些不易嚼烂的,也都细细的用筷子撕裂了,再夹给伦哥儿。

引得桌上的女孩儿们不住侧目,窃窃私语,这个英表哥真是温柔啊,顾盼暗道惭愧,他做事滴水不漏,自己却是完全无法插手,整顿饭下来,便见着刘英一直照顾着伦哥儿。

偶尔抬头与众姐妹的视线撞上,便是低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饭罢,侯爷夫人便带着少爷小姐们告辞了,只说明日里两个少爷还要去族学读书,却不好耽误太晚,刘夫人便也不好挽留,只叫两个侄儿送侯爷府的女眷们一程。

刘连口里应了,脚下却不挪步,满面不以为然,反倒是刘英,亲自去提了灯笼,又逐一查看侯府的少爷小姐们的外袍是否严实。

刘夫人心中大是满意,她本就属意刘英,叫刘连来不过是做个陪衬罢了,就算是金枝玉叶也是需要野草来对比才显得出好来的。

侯爷夫人却拉了顾盼一起上了第一辆马车,韦绝伦的小脑袋左看右看,第一辆车里有娘,第二辆车里有二姐,前面是龙潭,后面是虎穴,真是好为难。

侯爷夫人白了他一眼,低声骂道:“还不赶紧,你今天惹了多少是非了?”

小豆沙包缩了缩脑袋,哧溜地上了第二辆马车,母小虫还没有母大虫那么厉害,大祸小祸还是取其轻吧。

他却没有想到,一上车,便遇到了珏姐儿的严刑逼供,伸出了两只玉手,专往腋下脖颈里挠去,韦绝伦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地喊道:“先前就是和大姐姐一起迷路了,后来也不过看了兔子就回来了,姐姐不也去看了兔兔吗?”

珏姐儿冷哼一声,缩回手,慢慢地道:“明天我就去告诉父亲,说你以前挨罚,每次都是我代笔,替你抄了那么多遍。”

韦绝伦圆滚滚的小身子一下滚到了马车一边,缩在了琇姐儿和铭哥儿中间,探出小脑袋,吐了吐舌头道:“那爹爹会连姐姐一起怪罪的,姐姐还是不要做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吧。”

珏姐儿又羞又恼,这混球,连个成语都用不好,一旁的铭哥儿小声道:“是损人不利己吧。”

伦哥儿登时如同醍醐灌顶,一下站了起来,大是兴奋地拍着铭哥儿的肩膀,“对对,就是损人不利己。”

还是琇姐儿精乖,看到珏姐儿脸色不愉,赶紧打起了圆场,只是心一慌,竟然脱口而出道:“你们休要乱说,姐姐这明明就是损人利己。”

琇姐儿话一出口,便心知要糟,也不敢抬头看珏姐儿的脸色,兄妹三人畏畏缩缩地挤在了马车一角,马车中央偌大的地盘全部让给了珏姐儿。

那边珏姐儿教训三个弟妹,前面马车里亦是一阵低气压盘旋,侯爷夫人抱住犯了困的小女儿,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琬姐儿困劲上来,安静地伏在侯爷夫人怀里,一动不动。

顾盼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整个一个老僧入定的架势,侯爷夫人看了她半晌,终于道:“今天这两个表兄,你觉得如何?”

顾盼头微微扬起,奇怪地道:“没觉得如何啊,今日之前,不还是陌生人么?”

侯爷夫人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点头道:“你能如此想,甚好,以后只怕这些表哥表弟的还要见上许多,你只当是街边的路人便罢。”

顾盼并没应声,头却轻轻点了点。

侯爷夫人满意地笑了下,随后道:“过几日,你舅舅家就要来人了,到时候你见见你真正的表哥们。”

顾盼微微一愣,顾远南要来么?

侯爷夫人见她发愣,随即明白自己口误,掩饰道:“是我的娘家侄子,和你大伯母那边的亲戚自然不同。”

顾盼脸上的失望之色甚浓,侯爷夫人却也看到了,登时有些着恼:“莫非只有顾府才是你的舅舅家不成?你莫要忘记了,如今我才是正儿八经的侯爷夫人。”

顾盼的头更低了,她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母亲的事情她所知不多,却也感受到了侯爷夫人强烈的敌意似乎是因母亲而起,做人子女总不好诟病亲娘,对侯爷夫人又不能不敬,便只有沉默。

侯爷夫人一见她这副老实样,心里越发生气,手里的劲道不知不觉却是重了些,琬姐儿吃痛,一下从睡梦中惊醒,嘤嘤的哭了起来,侯爷夫人顾不得顾盼,赶紧轻声哄起了琬姐儿。

顾盼冷眼旁观,见侯爷夫人脸上一派温柔,丝毫不见半点恶毒之色,顿时有些不解,为甚么侯爷夫人单单的只针对她,母亲,到底做了什么,让侯爷夫人怨恨至今?

琇姐儿的哭声渐渐小了,小脸往侯爷夫人怀里又埋了埋,马车却也到了侯府,侯爷夫人便用眼神示意顾盼先行下车,自己抱住琇姐儿缓慢地挪下了马车。

许嬷嬷率着各院的管事来接,侯爷夫人小心地把琇姐儿递到了许嬷嬷手上,压低了声音道:“小心点,六姑娘刚睡着。”

回头见珏姐儿气鼓鼓地下了车,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弟妹,侯爷夫人登时奇怪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伦哥儿拧巴着肉肉的小身子,凑到了侯爷夫人身前,包子脸上满是委屈:“我说姐姐舍己为人,姐姐便不高兴了。”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侯爷夫人一愣,径直问道:“舍己为人?为谁?”

小胖墩胸脯一挺,凛然正气地答道:“自然是为我了”

侯爷夫人便只当她们混闹,不去搭理几个孩子,唤过各院管事嬷嬷,把各自的小姐接送回去。

顾盼自然是跟在雷嬷嬷身后,轻手轻脚地回了淑芳斋。

稍事洗漱后,小米和五妮儿服侍顾盼歇下了,放了床幔,自去歇了。

顾盼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细细回想起今日的事情,连表哥,英表哥,这是什么意思,又想起侯爷夫人的话来,还有侯爷夫人的兄弟家的表哥要认识,不禁轻叹一声,她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为什么老是要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

反复思量之中,她最后只得出结论,也许这就是表哥说的,作为世家子弟应当尽的义务吧,和各种不相干的人应酬。

第二天,顾盼一睁眼,便看见小米兴奋至极地守在她床前,脸上红彤彤的,双眼闪亮地看着她:“小姐,将军府派人来接小姐了。”

顾盼微微一怔,她昨日里虽然叫了柳芽送了信给顾远南,相信表哥自然会办理妥当,这刚回来,又要接她过去,却是为的哪桩?

顾盼发怔间,小米已经手脚麻利地给她套好了衣服,又端来了脸盆洗漱,喜滋滋地道:“雷嬷嬷已经去请示夫人了,应该快回来了。”

顾盼一愣,这些人手脚也太快了吧,没有问过她便直接去请示夫人了,她略有不满地皱了下眉头,小米注意到她的神色,嗫嗫地道:“说是表少爷的寿辰,叫小姐一定要去…”

小米见顾盼神色越发不善,却是突然间开了窍,哀婉地低诉道:“奴婢也是想亲眼见到父母无事才好安心。”

顾盼微微点头,这丫头还不算没救了,若是一味地说着旁的理由,却始终隐藏私心,那真不知道冒险帮了她一把是对还是错了。

等顾盼开始进早点的时候,雷嬷嬷回转了来,笑呵呵地道:“夫人准了,只是叫小姐务必在天黑前回府。”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夫人还叫许嬷嬷备份礼给小姐带上呢。”

顾盼抬起头,淡淡地问道:“那嬷嬷谢了夫人没有?”

雷嬷嬷上前两步,笑呵呵地凑近了道:“自然是谢了,老婆子这些规矩还是懂得。”

顾盼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勺子,小米赶紧上前给她递了帕子,顾盼轻轻擦了下手,看了看几个丫鬟,逐一扫过几人的脸,除了小米俱都低下了头,似乎将军府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顾盼指着柳芽道:“今天就柳芽和我一起去吧。”

柳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张大了嘴巴看看顾盼,又看了看一脸失望的小米,最后慢慢地合上了嘴巴,低声应道:“奴婢遵命。”

顾盼带着柳芽径直行到了侯府的侧门处,柳芽手里抱着两个长盒子,里面装着侯爷夫人准备好的礼物,却是一对青铜长剑,很是有些年头了,据说还是韦相国年轻时收集的。

顾盼提起裙摆,低头上了马车,却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喊道:“小妹。”

顾盼登时惊喜地抬起头,看向了坐在车厢一边的顾远南,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长袍,领子是用了淡青色的锦缎,越发映得他丰神俊朗。

顾盼却想起此时还在侯府,脸上的笑立刻敛了几分,只一双眼睛极亮地看着顾远南,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芽识趣地缩在了车厢角落里,抱住两个长盒,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

待马车驶离了侯府,顾盼忍不住松了一口大气,顾远南举起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打趣地道:“侯府里就那么无趣么?”

顾盼两道细眉紧紧的抽在了一起,便像是脸上爬了两条蚯蚓,看着她这愁眉苦脸的样子,顾远南忍不住哈哈大笑。

顾盼叹了口气,抱怨道:“昨日里被莫名地拉去拜见大伯母也就算了,又介绍了好多亲戚来,拜的人腰都酸了,莫名地又多了两个表哥。”

前面顾远南一直含笑地听着,待顾盼说多了两个表哥,顾远南的脸一下就黑了,他右手中的扇子在左手狠狠地敲了一记,面色凝重地问道:“表哥?还是两个?什么样子的?姓甚名谁?”

顾盼见他如此慎重,不禁也认真起来,仔细地想了下,回答道:“一个唤作英表哥的,一个是连表哥。那英表哥人还好,很温文,人又仔细,另外一个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顾远南喃喃自语道:“韦家大老爷娶得是刘氏,刘英,刘连…”他的眼前登时浮现了两个身影,其中之一有些玩世不恭,另外一个似乎很是腼腆,总是躲在人后,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这两个,都不是良配啊。

话说回来,这刘夫人的手脚还真是快,顾远南瞄了一眼一脸懵懂的顾盼,这傻丫头只怕还不知道上过贼船了,看来得把事情给她挑明了,让她心里也有个数。

顾远南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道:“那两个表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休要搭理他们。”

顾盼一愣,这话,怎么和侯爷夫人说的一模一样,难道有什么事情,是大家都知道而她不知道的?

看着顾盼小鼻子向上皱起,顾远南再次咳了咳,却突然感觉难以开口,他的脸看向窗外,轻声道:“那个刘夫人是想你嫁给这两个表哥其中之一吧。”

顾盼身体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顾远南,结结巴巴地道:“嫁,嫁什么人?”

顾远南的转过头来,眼里带了抹奇异地怜悯,轻声道:“世家女子十五及笄即可出阁,你现在虽然只有十二岁,先定下门亲事却是无妨的。”

顾盼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抓住了顾远南的袖子,两只眼睛盯紧了表哥,依然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从来没,没想过成,成什么亲啊,可,可不可以,不要嫁人啊啊。”

顾远南看着吓得面色惨白的小妹子,心底的某一处柔软起来,他却不得不板着脸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是容不得你不要了。”

顾盼的手缓缓松开,人呆呆地看着顾远南,实在无法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她的心里虽然牢记贺大娘的告诫,宁为穷**,莫为富人妾,可,可一直以为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将来啊,怎么现在就要订亲了?

顾盼发愣间,顾远南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像是隔了汪洋,传到耳边只剩下阵阵涛声,模糊又清晰地冲击着她的耳膜:“今天表哥过生,请了许多青年才俊,你等下却是要仔细看看,若是有中意的,表哥便替你做主了。”

顾盼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立刻惶恐地拉住了顾远南,惊慌失措地道:“我,我不要去了,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顾盼一时情急,原本不甚喜欢的侯府此时却也成了家。

顾远南安抚地拍了拍顾盼地头,轻柔地道:“你相不相信表哥?”

顾盼愣愣地点了点头,顾远南继续诱哄道:“那表哥怎么会害你呢?表哥这是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啊,就算你这次不去,只怕侯爷夫人也会给你安排旁人的。”

顾远南最后一句话在顾盼心里轰然炸开,她猛地想起昨天侯爷夫人的话,过几日要让她见见舅舅那边的人,还要叫她认识下表哥们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顾盼脑海里莫名地浮现了这句话,当初贺大娘讲解的时候,只拿厨房上的鱼肉做比,她一时间模模糊糊不甚了解其中含义,现在却像是漆黑的夜幕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她,不正是那鱼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