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端起茶碗,喝茶前也低声回她:“据我所知,新婚夫妻大多如此,你我先练练,免得在岳父岳母面前露出端倪。”

沈卿卿:……这话竟然很有道理。

所以,李贽再用那种眼神看她,沈卿卿就努力适应了。

饭后两人先去万福堂向祝老太太辞行,路上李贽往沈卿卿身边靠了靠,提醒她:“夫人看我的眼神,过于冷漠。”

沈卿卿咬唇,闷声道:“到了长辈面前,我自有分寸。”

李贽便笑着自责道:“怪我多虑了。”

万福堂很快就到,因为知道小夫妻俩会来,祝老太太早就坐在厅堂等着了,十四岁的江依月坐在她身边,轻声陪老太太说着话。

江依月长得柔弱,她又喜穿白衣,细声细语的,颇有几分病西施的娇态。

祝老太太特别喜欢江依月。当年她遇到江依月的时候,江依月才六岁,因为天生体弱怕光被贫穷的父母丢弃在荒郊野外,女娃娃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官路,碰到李家的车队,饥渴难耐的女娃娃哭着跑过来跪下,话没说完就晕倒了。

李家有钱,祝老太太上了年纪后特别愿意做善事,便让人带上江依月一起进了京城。彼时江依月满脸的疹子已经养好了,露出白白嫩嫩的肤色,大眼睛黑白分明,水汪汪地望着她,祝老太太心一软,就将江依月留在了身边。

八年下来,江依月容貌美丽性情乖顺,对祝老太太而言,江依月就像她养的一只珍品玉兔,既能陪她解闷逗趣,来了客人领出来,又能得到无数夸赞。

“夏日马上到了,日头越来越毒,你喜欢什么花就让丫鬟们剪回来,莫要跑去花园吹风。”听江依月说她想去看海棠花,祝老太太慈爱地劝阻道。

江依月低下脸,声音楚楚:“剪回来的花没两日就枯了,我于心不忍。”

祝老太太叹气,拍拍江依月的小手道:“你身子弱,又这般菩萨心肠,我真不知道该把你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嫁给名门,哪家名门太太可以终日躲在屋里不出头?嫁给小家小户,祝老太太又担心寒酸人家无法娇养江依月。

江依月闻言,离开座椅就跪到了祝老太太身边,小脸埋在祝老太太的膝盖上哭:“我谁都不嫁,就要一直赖在您身边,您要是嫌我烦了,我就求仲常哥哥随便拨个闲置院子给我,我躲在里面不出来就是。”

祝老太太笑弯了眼,刚扶起江依月,李贽、沈卿卿到了。

江依月侧转过去,悄悄地擦眼泪。

李贽见了,好笑道:“谁又惹依月哭了?”

小姑娘多愁善感,隔几天就要哭一哭,李贽早已见怪不怪。

江依月干脆躲到了祝老太太身后。

祝老太太笑着道:“怪我说错了话,好了,依月别哭了,让你嫂子笑话。”

江依月这才转出来,红着眼圈向李贽二人行礼:“仲常哥哥,嫂嫂。”

李贽摇摇头,率先坐到了祝老太太左下首。

男人不搭言,沈卿卿只好劝慰江依月:“依月妹妹这一哭,我看了都难受,快擦擦泪吧。”

江依月嗯了声,转身对祝老太太道:“您与哥哥嫂嫂说话吧,我先回房了。”

祝老太太笑着颔首。

江依月再朝李贽、沈卿卿辞别,这就领着丫鬟走了。

她走了,李贽才随口问了句:“祖母说她什么了?”

祝老太太双手搭膝,发愁道:“还不是为了她的婚事,明年依月就要及笄了,我再不舍,也得替她打算了。”

李贽道:“祖母放心,我在外行走认识的青年才俊多,会替依月留意的。”

祝老太太抿抿唇,没接孙子的话,换了一副慈爱的语气问沈卿卿:“卿卿啊,这两日仲常对你可好?若是他欺负你,你尽管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做主。”

李贽立即看向沈卿卿。

沈卿卿悄悄捏捏帕子,然后羞答答与李贽对了一眼,再垂眸道:“多谢祖母关怀,侯爷对我很好。”

祝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嗯,时候不早了,你们小两口快出发吧。”

李贽、沈卿卿同时站了起来,行礼告辞。

侯府门外早就备好了马车,前面的那辆供夫妻俩乘坐,后面的装了李贽精心准备的回门礼。

两人坐好后,马车就出发了。

车厢里,沈卿卿目不转睛地盯着窗缝,好像外面有什么特别的景。

李贽回想她羞答答的那一眼,低声赞道:“七姑娘好本事,刚刚我差点以为你已经为我动心了。”

沈卿卿冷着脸,嗤笑道:“侯爷知道我是演的便好。”

李贽笑而不语。

她确实会演,当初小泉寺曹雄将她丢进湖中,沈卿卿扑腾着喊救命,不会水的样子骗过了曹雄也骗过了他。折回来之前,李贽只把沈卿卿当成京城那些自命清高实则花瓶一般的贵女之一,死不足惜,发现沈卿卿会水之后,李贽才先是欣赏沈卿卿的机敏,然后又注意到她过人的美貌、可爱的性情。

因为两人达成了要扮演恩爱夫妻的一致目的,所以到了沈家,沈卿卿与李贽配合地相当默契,至少沈廷文、陈氏都相信女儿已经喜欢上了李贽。

宋氏知道的内情更多,再加上她是沈渠的妾室无法露面招待孙女婿,看不到小两口演戏,故光凭沈卿卿的口头描述,宋氏并不太信。可惜沈卿卿很快就得走了,宋氏没有时间刨根问底。

“祖母,下次我再回来看您。”分别在即,沈卿卿抱住祖母道。

宋氏蹭蹭小孙女的侧脸,慈声道:“无论如何,记得家里还有祖父祖母替你撑腰。”

她这辈子是否委屈已经说不清了,但宋氏不想孙女委屈一辈子。

她出身富而贱,孙女贵为阁老之女,理该活得比她快活。

沈卿卿用力地点点头。

辞别家人,回府路上,沈卿卿蔫蔫的,再无来时的期待与欣喜。

李贽陪她沉默了一路。

入夜,沈卿卿先沐浴歇下了,李贽洗完过来时,就见她裹着被子缩在床里侧,娇小的身影显得很是可怜。

他坐到床上,掀开自己的被子躺下。

丫鬟们熄灯退了出去,李贽扭头,看着她的背影道:“其实,我是真心想娶你,只要你愿意,我们真的可以做对儿恩爱夫妻。”

他与她之间没有情深似海、至死不渝,李贽不懂那些,也没兴趣懂,功名利禄远比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重要。但李贽知道他早晚要娶妻生子,而沈卿卿是第一个让他觉得娶了也可以的姑娘,恰逢选秀时间紧迫,贵妃妹妹又再三催他,李贽便决定娶了。

既然娶了沈卿卿,她性子又讨喜,身子更让他着迷,李贽便会对她好下去。

男人声音低沉温柔,却不知在他开口之前,沈卿卿满脑都是李贽刚刚沐浴洗干净了没有……

因此,李贽出乎意料的温柔言语并没能触动沈卿卿分毫。

沉默片刻,转换了气氛,沈卿卿才幽幽道:“侯爷发过誓,等我生了嫡子就互不打扰。”

至于李贽的情话,沈卿卿才不会信他。

恩爱的提议被拒绝,李贽笑笑,翻身朝她压了过去。

嫡子嫡子,既然她只想着嫡子,那就使劲儿生!

第30章

新婚三日过后, 李贽开始上朝当差了。

他不在家, 沈卿卿自在了很多, 却也不得清闲。

李贽是一家之主, 但他成亲之前,沈家内宅都由二太太打理, 现在沈卿卿嫁过来了, 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祝老太太便让二太太将对牌交给沈卿卿。

所以一大早上, 沈卿卿就开始与二太太交接了。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 尽管来问我。”完事之后, 二太太笑着对沈卿卿道。

沈卿卿恭声道谢。

送走了二太太,面对一桌子账册, 沈卿卿只觉得心烦意乱。她又不喜欢李贽, 为何还要费心替他打理内宅?

然而抱怨归抱怨, 沈卿卿很清楚她必须担起侯夫人的责任。别的不说, 她注定要为李贽生个嫡子的, 孩子也是她的孩子, 她这辈子没有两情相悦的丈夫, 孩子她必须好好抚养, 只有打理好侯府内宅,孩子才能开开心心地长大。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下午沈卿卿就专心看账本了。

这一看,沈卿卿才真正领教了李家的富贵,与李家在江南的生意进项相比, 李贽身为侯爷、禁军统领的俸禄根本就是毛毛雨。幸好李家生意的细账都不归后宅管,后宅只有一目了然的总账,否则她光看账本都要累秃了头发。

傍晚的时候,李贽身边的小厮阿荣过来传话,说李贽军务繁忙,今夜晚归,嘱咐沈卿卿不用等他。

沈卿卿一听,高兴地都忘了看账本的疲惫。

吃过晚饭,沈卿卿早早就歇下了。因为前几晚都无奈瑟缩在里侧,趁李贽不在,沈卿卿抱着被子在能容四五人并躺的大床上滚了好几圈,尽兴了才重新躺到内侧。

李贽回府时,已是二更天。

禁军统领乃武官之首,位高权重令人觊觎,可官位越高就越繁忙,内阁那边沈渠几乎常年晚归,李贽当然也不能幸免。

夜深人静,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前,没等小厮帮忙挑帘,李贽便自己挑起帘子跳了下去,大步往里走。说来也怪,没成亲时李贽从不介意晚归,商场或官场都比一片小小的宅院另他沉醉,可这一成亲,白日里李贽便想了他的小妻子好几次,好奇她一个人都做了什么,暮色一至,李贽就更想她了,想她细软的小腰,想她压抑的低哼……

李贽直奔后院。

“侯爷回来了。”守夜的玉蝉听到动静,忙跑出来迎接。

李贽嗯了声,继续往里走。

玉蝉见他一身官袍,忍不住小声问道:“侯爷要沐浴吗?”

李贽头也不回地道:“太晚了,不必费事。”

玉蝉笑了,侯爷真是体恤下人啊。

李贽进了内室,内室虽暗,但眼睛适应了夜色也能看清。绕过屏风,透过垂落的纱帐,李贽看见他的小妻子仰面躺在里侧,被子不知何时落到了腰间,想到前几晚她睡觉之前总要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李贽唇角上扬。

看来他不在,她睡得很香。

脱了官袍,李贽慢慢钻进了纱帐。

沈卿卿睡得沉,直到身上一重,压得她快喘不上气,沈卿卿才醒了。李贽仿佛故意要等她似的,她睁开眼睛,他才开始去摸她的中裤裤带。

沈卿卿困极了,困到连厌弃他都没力气,小手捂住裤带哼唧着求他:“不要,我好困。”

李贽可一点都不困。

“一会儿就好。”他声音沙哑地哄她。

沈卿卿还是不肯,力气不如他,双手被李贽拿开,裤带眼看就要被解了,沈卿卿一急,抱住他腰整个人就往上贴了过去,夹得李贽不便再动作。

李贽也忘了动作,错愕地看向第一次主动向他投怀送抱的小妻子。

“我真的困,明晚行不行?”沈卿卿皱眉央求,眼睛都没睁开。

李贽莫名想到了外甥女二公主。

二公主喜欢出宫玩,去年上元节小丫头随他出宫赏灯,赏着赏着二公主就睡着了,小脑袋依赖地搭在他肩头。李贽抱着外甥女往回走,刚走几步,二公主睁开眼睛看了眼,嘟哝着说不要回去,李贽试图讲道理,二公主什么都不听,一直念叨着“不要不要”。

再看此时困得都肯抱他的小妻子,李贽不禁心软,低声问道:“真的不要?”

沈卿卿连连点头。

李贽想了想,先放她躺下去,然后他对着她耳朵蛊惑道:“让我亲一口,我就饶了你。”

沈卿卿有多困呢,困得她沾床就陷入了浅睡,以至于都没听清李贽说了什么。

她迷迷糊糊地点点头,管他要什么,只要让她睡觉,她都应了。

得到允许,李贽捧起小妻子温热的脸庞,指腹滑过她圆润的唇,李贽缓缓低头。

四唇相贴的时候,沈卿卿本能地往旁躲,不想被打扰。

李贽马上扣住她的头。

沈卿卿还是想躲,脑袋乱动试图挣扎,李贽心中有数,察觉沈卿卿要醒来,他及时结束了这个让他气息加重的吻。

当他离开,沈卿卿马上就又睡熟了。

李贽笑笑,从她身上翻了下去。

睡得虽晚,翌日但李贽刻意提前醒了半个时辰。

窗外夜色如墨,李贽再次掀开了沈卿卿的被子。

这次,无论沈卿卿怎么撒娇央求,李贽都没有放过她。

晃着晃着,沈卿卿彻底醒了。

身上李贽呼吸粗重,沈卿卿习惯地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捂着嘴。

一整天没见了,李贽想跟她说说话。

“昨日我不在,你过得可好?”李贽低低地问,声音还算平稳。

沈卿卿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聊天,闷声道:“你快点。”

李贽:……

小妻子都要求了,李贽只好奉陪。

统领大人快是快了,却丝毫没有要提前收兵的意思。

沈卿卿终于明白他会错意了,边哭边打他:“我是让你快点走!”

李贽懊恼道:“原来如此。”

也到该走的时候了,李贽便送了小妻子一个顺水人情。

沈卿卿不知道啊,误会李贽还算听话,她也就不计较他刚刚的疯狂了。

事毕,沈卿卿一如既往地缩在被窝里,等着李贽走了再收拾。

李贽从容不迫地穿好官袍,临走之前,他俯身下来,在小妻子的头顶问:“昨晚晚饭吃了什么,嘴里都是甜的。”

被窝里的沈卿卿一愣,什么意思?

疑惑刚起,沈卿卿终于有了些印象,她记得李贽回来地很晚,他想生孩子,她……

沈卿卿猛地放下被子,瞪着头顶的男人道:“你无耻!”

她没记起被他亲的过程,但沈卿卿很确定,李贽趁她头脑昏昏亲她了!

李贽凤眼温柔:“你亲口应了,七姑娘,也许你并没有你认为的那般抵触我。”

沈卿卿:……

她眼睛都要冒火了,他真的看不出来吗?

“今晚我尽量早归,等我。”

李贽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这才离去。

第31章

沈卿卿腰有点酸。

她不许李贽乱动她别的地方, 李贽就往狠了箍她的腰。

李贽走后, 沈卿卿筋疲力尽地又睡着了, 再醒时天已大亮。

玉蝉、玉蝶进来伺候她, 沈卿卿无精打采的。

玉蝉昨晚守夜,夫妻俩早上那长达半个时辰的动静她都听见了, 担心夫人埋怨侯爷不懂怜惜, 玉蝉笑着替李贽说话道:“夫人,侯爷真是离不开您了, 昨晚侯爷迟迟不归, 我以为他就算回来也会歇在前院, 没想到二更天的时候,侯爷还是过来了。”

沈卿卿心想, 原来李贽回来都二更天了, 怪不得她困成了那样。

念头刚落, 沈卿卿忽然记起来, 方才李贽好像穿着官服走的!

“昨晚侯爷沐浴了吗?”沈卿卿盯着镜子里的玉蝉问。

玉蝉摇摇头, 笑道:“侯爷体恤我们, 没叫我们备水。”

沈卿卿噌地攥紧了手!

好啊, 他体恤下人, 为什么就不知道体恤她?

一想到李贽与她生孩子时竟然没有仔细清洗那她在书里见过的丑物,沈卿卿就恶心地早饭都不想吃了。

沈卿卿也确实没有吃早饭, 厨房派人来问夫人何时开饭时,沈卿卿正在西侧间清洗身体……

洗完了,沈卿卿勉强用了一块儿紫薯糕。

“夫人, 四姑娘、五姑娘、江姑娘来看您了。”玉蝶进来通禀道。

沈卿卿微微一惊,这么热闹?

来者是客,沈卿卿暂且按下李贽惹起的怒火,笑着去了花厅,走到门口,就见里面三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坐在一块儿,四姑娘李珍笑容甜美,五姑娘李瑜清雅如菊,江依月纤细柔弱,美得各有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