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才听晏王又出声说道:“是了,有句话我一直想问,都未曾寻到机会,——上回我匆匆里那般决定,你心里可是怎么想的?”

云鬟一时转圜不过来,便问道:“王爷指的是什么?”

晏王对上她的双眼,道:“便是我想让你辞官、去云州的话。”

云鬟喃喃道:“我、并无什么想法,只是……感激王爷不罪之恩罢了。”

晏王看了她半晌,也瞧不出这是真心还是怎地。却笑道:“然而如今,这条路却也是不能够了。”

云鬟自知道他的意思,这几日里,几乎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辽人主动议和之事了,且还派了辽国皇帝最宠信的睿亲王、跟随晏王世子一同进京,以示诚意。

原先辽国锋芒最盛的时候,百姓们众说纷纭,都说辽人天生凶残无比,且又力大无穷,打起仗来更是鬼怪一般,再加上先前正是舜国极弱之时,连吃了几场败仗,更加弄得人心惶惶。

只是近些年来,有晏王父子镇守云州,不知不觉中情势才有了变化,尤其是赵黼跟花启宗那一战,堪称转折,才让民间对辽人的惧意大大地减轻。直到如今,听说辽人主动议和,百姓们的喜悦可想而知。

云鬟见晏王主动提起此事,面上虽无事,心里却又微微窜跳起来,却不知晏王是否又有别的安排。

晏王见她无声,便道:“只是……不日黼儿就回京来了,不知你作何打算?”

又是这般问话,先前在畅音阁内,薛君生也曾这般问过。

短短地半天之内,竟有两人一本正经地问她这句。

可知云鬟从来最头疼这件事,说是自欺欺人也罢,一味回避也罢,总是不肯仔细去想此后……尤其一想起跟赵黼的相处,种种皆是难以面对……就如昨夜。

云鬟伸手用力握了握脸,似宿醉未醒。

脑中嗡嗡然发声,情不自禁地轻轻捶头。

晏王见她敲头,又看脸色隐约苦恼,心头一动:“说起来,我竟是忽略了一件事……”

云鬟深深呼吸,勉强问道:“不知何事?”

晏王含笑道:“我自然知道黼儿对你是情深一往,却并不知你对黼儿,又是怎么样?”

可话虽如此问,晏王却也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看来,赵黼年青有为,俊美英武,出身皇族,又难得情深一往,这般人物,怎会不被人青睐?

云鬟再想不到晏王问的竟是这话,慢慢地红了脸,又如何能回答,只是越发地不自在。

晏王见她窘然,只当羞怯:“其实我原本还不觉如何,只是现在,越看越觉着,还是黼儿的眼光最好。”

可是毕竟,太“非同一般”了些。

别的尤可,这整日跟男子厮混在一起,昨儿又夜宿畅音阁,醉酒……

晏王忽凝视着云鬟的双眼,低低说道:“我虽明白你不同于寻常女子,只怕黼儿喜欢你,也正是因如此,可是……黼儿毕竟年纪这样老大,你也……因此我还是觉着,虽然云州不可去了,等黼儿进京后,你们之间,总要尽快有个结果。”这几句话虽轻,声音却肃然。

云鬟屏住呼吸,晏王道:“你可懂我的意思么?”

云鬟几乎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作答,怎样应酬,也不知道晏王是如何离去的。

只是后来,她闷头大睡了半天,但虽觉身心疲惫,但耳畔聒噪低语之声,却几乎从未断绝过。

是薛君生在幽幽地唱:“烟淡淡兮轻云,香霭霭兮桂荫。叹长宵兮孤冷,抱玉兔兮自温。”

一会是赵黼在耳畔窃窃低语:“这小道姑实在可恨,跟男人夜间私会,还说什么冰清玉润呢……”

却又是晏王,道:“你放心,经过上回的事,我自会留神……毕竟,还未看见黼儿成家,还未曾抱孙儿呢。”

又笑道:“是了,昨夜我听闻静王也在畅音阁,你见未见到他?”

云鬟睁开双眼,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第398章

云鬟歇了半日,过午醒了,沐浴更衣,才觉身心皆受用些。

在书房内看了会子书,毕竟心头有事,竟难看得下去,随便写了几笔字,想到终究前途未卜,不由搁笔走到窗前,胡乱打量外头景色。

素闲庄,可园,一直到如今这府邸,相比较前世而言,她已算是走出了那曾困禁她的地方,然若想起,那一山一石,人物花草,却仍历历在目。

此刻精神尚好,不似昨夜般迷乱,一念触及,倒算能撑得住。

正发愣中,便听见有说笑之声,隐隐从廊下传来,听着像是晓晴跟人说话。

却听晓晴道:“我还当你只管来的这样勤,留神王爷不喜欢,却没想到是王爷叫你来的。这会儿可算心安了。”

另一人道:“正是的呢,忽然王爷说你们这府里人手缺乏,我又原本是伺候世子的,如今世子未回,在府内用不上,所以叫我在这儿住一阵子,我心里也诧异,还当听错了呢。”

原来这答话的竟是灵雨,说了这句,又道:“不过近来王爷对主事比先前上心许多。听说今儿还来过?”

晓晴道:“正是,来的时候主子不在家,还特等了会子呢。”

灵雨道:“主事可好么?”

晓晴道:“昨夜给那柯蛮子拉着去看戏,不知怎地吃醉了,竟歇息在了畅音阁里,那蛮子自个儿倒是甩手回来了,等着他来,必要痛骂一顿。”

灵雨笑着劝解道:“主事自打进京,一向忙于公务,也极少有放开心怀的时候,偶然出去消遣消遣也没什么。只是无事就罢了。”

晓晴道:“就是怕有事,主子吃不得酒,先前回来还有些恍惚呢,又睡了半晌,才起来不多久,又在书房里用功了。”

云鬟听她两人渐渐靠近,怕站在这里吓着两个,便又后退到桌边儿坐了,抬手在额头揉了揉。

不多时候,晓晴引着灵雨走了过来,进内行礼,又含笑说道:“王爷说世子又不在府内,嫌我在府里躲懒清闲,又说主事这边儿人手少,故而遣我过来给主事使唤。”

云鬟听了这般温声软语,又见她们两人巧语嫣然,便也微笑道:“我本是受不起,只是晏王殿下一片心意,叫人不敢推辞,就暂且委屈姐姐了。”

灵雨抬头一笑。自此,镇日里就同晓晴两个负责云鬟的日常起居之事。

只不过灵雨虽那般说,然而对云鬟而言,晏王特意叫灵雨过来,却仿佛另有一层意思。

毕竟,才出了她在外头“酒醉”夜宿的事,后脚晏王便送了灵雨来……此中,兴许便有让灵雨留心她的行止之意,也未可知。

是夜,柯宪自刑部归来,果然来看望。

晓晴见了他,便先拦住质问,道:“柯大人!昨儿明明是你撺掇我们主子去看戏,如何你一个人回来了?”

柯宪作揖道:“我的错我的错,只不过我自然知道不至于有事,所以才放心回来的。”

晓晴道:“你说的轻巧,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罢了。幸而是无事,若是有个万一,你可担待得起?”

柯宪见她刁蛮,只是吐舌。

灵雨在旁忍笑道:“罢了,让柯推府入内见主事罢,想必还有话说呢。”

晓晴仍是哼道:“下回若还这般,以后你便不许来府里了。”愤愤地放了柯宪进内。

云鬟果然也有话问,见他进来,便道:“柯兄,昨夜到底是怎么样?”

柯宪道:“你果然都不记得了?”

云鬟道:“错把那酒当茶水喝了后,便醉得死了一般,哪里知情。你怎么把我撇在楼里了?”

柯宪忙道:“委实不是我有心的,当时你醉了,只顾趴在桌上睡,我当时却也并没想到是因醉了……只后来薛先生来看,才见你脸儿红红地,叫又不醒,扶也不走,才知道醉倒了。我便想叫阿喜来帮忙带回车上……”

当时,柯宪虽提议如此,薛君生劝道:“不可,是酒醉了的人,又出了一头汗,这会儿一出去冒了夜风,必要一场大病。不如且在阁子里安歇一夜。”

柯宪道:“这个……只怕使不得,还是回去妥当。”

薛君生笑道:“我同谢主事也是相识,如何使不得?何况醉得如此,若给有心人瞧见了,只怕又多些流言蜚语。”

柯宪因见了他的戏,也甚是喜敬他的为人,正有些犹豫不决,忽听有个声音道:“不妨事,就留在这里住一夜停当,管保一根头发丝也丢不了。本王的话,是再没有错儿的。”

柯宪大出意外,原来竟是静王。

果然,就见门口上,静王推开半扇门,含笑瞧了一眼里间儿。

有王爷发话,柯宪自然不敢违拗,便从了。

当即,薛君生竟叫了两个干净的小丫头,扶抱着云鬟,安置在一间精精致致的阁子里头,柯宪站在门口瞧了一眼,见行止这般谨慎仔细,这才放心而去。

云鬟听柯宪说完,呆了呆:“果然是静王殿下?”

柯宪道:“正是,我们只顾看戏,竟不知道昨儿静王殿下也是在楼里,若不是王爷发话,我也不敢把你留在那里了,只因我知道静王殿下跟世子爷是……”

柯宪戛然而止,举手拢在嘴角,轻轻咳嗽了声。

云鬟瞅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说了?”

柯宪自悔失言,只得道:“没什么……闲话罢了。”

云鬟道:“你说静王殿下跟世子爷怎么?”

柯宪讪笑道:“无非是殿下跟世子爷向来极好……所以知道静王殿下的话不是坏的,并没什么别的。”

云鬟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倒也并没再说什么。

柯宪暗里松了口气,因见她问的仔细,试探道:“你如何问起来,是在阁子里有什么不成?”

云鬟摇了摇头,问道:“今日部里无事么?”

柯宪道:“一切都如常。”

云鬟又踌躇了会子,却到底并没再问出别的来。

是夜,吃了晚饭,又看了会儿书,便早早地睡了,次日仍来部里,照例行事。

不觉日影正中,外间门扇上一声响动,却是季陶然过来叫她一块儿去吃午饭。

云鬟收拾了东西出来,季陶然道:“总是在部里吃,也有些腻了,今日不如且去外头。”

云鬟道:“你又要去哪里?不如且凑合着用些罢了,出去还要现找地方,我还有公务呢,别耽搁了。”

季陶然道:“并不远,骑马半刻钟就到了,请你吃点好的。”竟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外而去。

云鬟诧异笑道:“做什么呢?没见着有强拉着请客的。”

季陶然道:“这会子你不去,改日等他回来了,要去只怕也难了。”

云鬟一愣,季陶然才撒手。两两相对,云鬟道:“你说的是世子?”

季陶然叹了声,低下头去。

云鬟道:“就算世子回来了,难道能拦着人吃饭?”

季陶然欲言又止,把她拉着又走了一会儿,来至廊角僻静处,便说道:“我近来听他们闲言碎语,说是因世子打服了辽人,辽人才求议和,西北平定,世子立了这番大功,圣上又迟迟不肯立储,只怕便是等世子上京后才会行事……圣上因何这般迟疑?自然是跟晏王相关了。倘若殿下成了太子,世子又对你那样儿,只怕……将来越发了不得,哪里还有机缘吃喝相处呢。”

季陶然又盘算笑道:“所以我想着趁着如今未曾定局,世子又还没回来,奈何我不得的时候,咱们且多自在乐一乐,以后他纵然知道,也是无法。”

云鬟喃喃道:“怎么都这么说,就好像我一定会是什么……”

季陶然忖度她的意思,便道:“你当然一定会是,只因想到这一点儿,我的心也还有些服气。”

云鬟道:“这话更糊涂了,什么服气?”

季陶然道:“糊涂什么?我原本有些担心世子那个脾气,对你好歹之类,可是……倘若将来你真个儿是咱们大舜的皇……”

一句话还未说完,云鬟仓仓促促阻断喝道:“行了!”

季陶然陡然住嘴,略觉话多。

云鬟已经恼红了脸,颤声道:“别人胡说就是了,你怎么也跟着胡说。”

季陶然道:“我……我哪里胡说……”

云鬟见他兀自不改口,扭身便走。

季陶然忙跟上:“罢了罢了,我不说了就是了。咱们去吃饭可好?”

云鬟赌气不理,季陶然只好且走且哄劝。

正走间,却见前方有几个人缓步出现,其中一个,却正是白樘,他身侧陪同两人,都是同朝大臣。

云鬟慌忙止步,因季陶然只盯着她,还未发现那处,云鬟急把他死死扯住。

只见白樘陪着那两人,目不斜视地过门而去。

云鬟见白樘没看见此处,才出了口气,回头看季陶然之时,却见他仍是眼巴巴盯着自己。

云鬟苦笑:“只要你别再提那件事,咱们便去吃饭。”

季陶然忙应承道:“是是,再不说半个字了。”

云鬟方转恼为喜,又同他谈笑如故。

两人复又往外而行,谁知才出了角门,就见对面不偏不倚的,正是白樘去而复返。

竟又相遇,云鬟屏住呼吸,同季陶然站住行礼。

白樘徐徐走前一步,竟吩咐道:“谢主事随我来。”

云鬟惊疑交加,按捺心跳,答了一声“是”。

季陶然见吃饭又化作泡影,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云鬟跟随白樘去了。

且说白樘在前,一路缓缓而行,仍是回到自己公房之中。便转到桌后坐了。

云鬟站在桌前,不知他到底是有何事。

却听白樘道:“昨晚上,你都看见什么了?”

真是怕什么便有什么,云鬟愣怔,然而那句“什么也没看见”竟说不出口,便道:“尚书大人因何这样问?”

白樘道:“你如实说就是了。”

云鬟定了定神,才低声道:“我、仿佛看见尚书……跟一名、一名……甚是亲近。”断续的一句话说罢,自觉难堪。

依稀听白樘轻笑了声。

云鬟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却听白樘又道:“昨儿,是静王殿下请我去听戏,你看见的那个,是陪酒的伶官儿,当时是静王殿下一句戏言,他便故意调戏的,实则并未有什么。”

云鬟蓦地抬头,越发惊疑。

目光相对,白樘竟果然带一抹很淡的笑意,道:“怎么,你不信么?”

云鬟忙道:“我自然是信的。”

“本来,我行事从不必要向人解释,”白樘说罢,复又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跟你说这些?”

云鬟垂头,面有惭色,讷讷道:“知道。”

白樘道:“哦?你……知道?”

至此,云鬟心头一块儿石头才落了地,说道:“其实我……我当时的确看见了,只是并不敢、不敢乱说。因我只当尚书是在……我实不该妄自揣测,更不该小人之心地质疑尚书的品行。”

白樘为人自然正直光明,怎会做那种狎昵伎人之事?只因白樘当时也看见了她,所以知道有些误会。

难得的是他竟亲自开口澄清,可见胸中磊落无私。

悄然静默,白樘并未答话。

云鬟不知他究竟是何心意,也无只言片语,莫非仍是愠恼?正要抬头看一眼,却听白樘道:“若我说,不是因为这个呢?”

第399章

忽然听了这一句,云鬟不解,壮胆抬头看向白樘,却见他正站起身来。︾樂︾文︾小︾说|云鬟忙又垂首,双眼只管盯着地面,却见底下朱红的袍摆掠过来……竟是白樘走到身前。

云鬟虽低着头,眼睛却慢慢瞪大,正不知怎样,瞥见他又静静地走到身侧,站了一站。

如此怔怔地呆看间,却见那袍摆微动,他竟又走出她的视线了。

令人不安的寂静中,云鬟鼓足勇气,正要再问,却听得门外有隐隐地说话声传来。

侧耳听去,却说的是:“总之,我可不能让巽风哥哥戴……”

又有个笑道:“你别只管瞎说。”

先前那个道:“我哪里是瞎说?那天你难道没看见?阿水跟他……拉拉扯扯,竟比跟我们还亲密呢。”

云鬟却也听出来了,这两人,前一个是阿泽,跟他对话的,却是任浮生。

却听浮生笑道:“也不看看到哪里了,还不收敛,留神给四爷听见你这般嚼口,看怎么收场。”

阿泽道:“你当我傻呢?先前四爷陪着翰林院两位大人出门了,哪里能这么快回来,再者说,给四爷听见也使得,正好儿我觉着刑部的风气该整一整了,若是我们巽风哥哥的头顶都绿了,那可真……”

正说到这里,便听得一声轻轻咳嗽,从房中传来。

两个人却如听雷震,猛然止步,彼此对视一眼,更不敢再说一个字。

正进退维谷,呆若木鸡,便听得房中淡淡道:“还不走?”

两人闻听,如蒙大赦,比约好的还整齐,猛转身撒腿便跑。

顷刻掠出数丈开外,阿泽且苦着脸嘀咕道:“乌鸦嘴……”

浮生道:“你还敢说嘴!”刹那间走了个无影无踪。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云鬟才自白樘的房中出来。

她垂着头走了十几步,便听耳畔有人默默问道:“尚书叫你有什么要紧事?”

竟把云鬟吓了一跳,转头看时,才见是季陶然。

季陶然见她吓得脸色都变了,忙笑着扶住道:“发什么呆?果然吓着了?”

云鬟定神道:“你怎么在这儿?”

季陶然摊手道:“你不和我一块儿去吃饭,我一个人去也是没意思,索性来等你。”

云鬟哑然,禁不住回头看一眼,却见廊下寂寂静静,便又拉着季陶然离了此处。

出了这重院落,季陶然才又问道:“怎么了?尚书到底有何要事?”

云鬟长睫微动,轻声道:“没什么格外要紧的。是了,咱们去吃饭。”

季陶然道:“这会儿去,回来也就迟了……还是去厨下胡乱凑合一顿罢了。”

云鬟眨了眨眼,忽地微笑道:“不打紧,晚上去我府上,叫晓晴做几个菜,自在吃一餐如何?”

季陶然闻听此言,喜不自禁:“好极了!”

两人商议妥当,便自去厨房里胡乱吃了几口,又分头各行其事。

如此过了月余,不觉入夏。

这段时日,季陶然便时常往谢府来,有时候索性在府内歇息一两日,同云鬟柯宪一块儿去部里,又一同归来。

横竖不管是刑部还是谢府的人,都知道他天生性情热络和善,又跟云鬟皆是刑部的人,两下亲近,也是有的。

这日,三人仍往刑部而来,正下马欲往内,忽见大街上有一匹马飞奔而来,去势甚急。

刑部的公差即刻上前挡住,喝问如何。

那马上的人翻身而下,竟是跪在云鬟跟前儿,道:“谢大人,我们爷命我来传信儿……”

云鬟早认出是崔侯府的小厮打扮,忙令侍卫退了。

那人起身,低低地说了一句,惹得云鬟跟季陶然都变了脸色。

云鬟忙道:“你说的可真?”

小厮道:“是才发生的事儿,我们爷十万火急地叫我来告诉。”

季陶然紧锁眉头,道:“这非同小可,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云鬟慌乱欲走,忽地回头对柯宪道:“柯兄,劳烦给我们告个假。”

不等答复,云鬟跟季陶然两人复又上马,带两三个侍从,便随着这小厮一径前去。

不多时,来到了宣平侯府。

云鬟抬头看了一眼这虽则事隔经年,却在她心底毫无褪色过的熟悉门首,心中又惊又有些禁不住地慌张。

季陶然将她的手按了按,两个人才一块儿下马。

因事出突然,宣平侯府已经戒备起来,门口有十几个侍卫林立,虽见是刑部的差官,只因并未往侯府里走动过,是以仍是拦住。

两人正欲报名,里头有人跳出来道:“是承二爷请的大人,休要阻拦。”

这才放行,随着往内,一路上见府内的丫头小厮们,个个都面带惊慌茫然之意,满府内没头苍蝇似地撞来撞去。

正赶间,见崔承从内出来,眼圈泛红。

劈面相逢,云鬟失声道:“泰儿……泰儿真的不见了?”

崔承道:“是,今早上随着侯爷出外玩耍,没想到竟然……”

云鬟双耳轰鸣,心突突而跳:上回蓝泰已经被劫过一次了,好歹安然而回,可如今又行出事……这一次,却比先前更多添了几分未知的凶险。

崔承此刻也是意乱惶惑。先前,他因牢记云鬟曾叮嘱的话,不敢怠慢,只是他毕竟在军中任职,自然身不由己。

昨日才休假回京,略微整顿,今日便来探望,谁知还未进门,就见门上满面慌张,说是小公子走失了。

只因是随着蓝少绅外出游玩,那边儿发觉不见了,起初还怀着一线希冀,只当是蓝泰淘气,或许自行带人回家,藏在哪里玩耍,便命人详细寻找府内。

可整个府中翻了个个儿,仍是不见踪迹。

崔承便道:“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姨母?”

云鬟红着双眼,还未回答。季陶然道:“报了大理寺了不曾?”

崔承道:“已经催着去了。”

季陶然安抚云鬟道:“莫急,泰儿是个机灵孩子,福大,不至于有事。”

谁知云鬟因听季陶然问是否报官,不觉想起上次白清辉对她说过的话,便问崔承道:“侯爷可也在府内?”

崔承道:“听他们说,发现泰儿不见后,侯爷带人四处找寻,并不曾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