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道:“可是侯爷先前的供述,明明是极明白的。”

蓝少绅不答。

清辉见他始终镇定相答,无法作答之时便缄默否认,心中微凉:“侯爷,还记得上次的鹿侍卫么?”

蓝少绅道:“自然记得,如何又提起他?”

清辉道:“当时我们百般审问,他都不肯供认,侯爷一出面,他忽然就招供了。但他明明口口声声说是因怀恨侯爷故而行报复之事,如此岂非前后矛盾?”

蓝少绅垂头道:“也许,是他良心未泯。”

季陶然听了这许久,忍不住道:“侯爷,你屡屡支吾,含糊不清,是不是瞒着什么?”

蓝少绅皱眉起身,呵斥道:“泰儿是我的儿子,我难道能做什么对他不利之事?我又有何隐瞒?如今府内乱作一团,内子又病倒,你们却来质问我是否有嫌疑?滑天下之大稽,请恕我不奉陪了!”一甩衣袖,疾步而去。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无法做声。

别了崔承,三人出了宣平侯府,想到方才蓝少绅坚持否认之态,都有些心情沉重。

季陶然咬牙:“能不能直接便把人拘到大理寺……详细审问?”

清辉道:“谈何容易,侯爷有爵位,且毕竟是受害者,我们虽知道有蹊跷,但此话传出去,谁人肯信?”

季陶然道:“等等,若是侯爷真的有嫌疑,他又为何要如此?”

清辉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云鬟始终静默,只听到这里,才道:“我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试一试。只不过,也许有些危险……且未必能够成功。”

季陶然忙凑近了些,清辉也催促道:“你且快些说来。”

如此低语了数句,季陶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个,只怕……”

清辉忖度了片刻:“我觉着,未必不可行。”

云鬟道:“以我对宣平侯为人的了解,他心中最看重的,便是……若此事真的跟他相关,他这般忍耐不说,兴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只能逼他一把。”

如此又说了几句,眼看将到刑部。

清辉正欲作别,却见前方路上,有一队人马呼啸而过。

季陶然眼尖,立刻道:“是世子!”

云鬟抬头看的时候,只望见像是晏王府侍卫服色的,在后跟随而过,哪里能见到半个人影。

这一夜,蓝夫人自睡梦中醒来,便对宣平侯道:“大约是我福薄,故而留不住泰儿,我方才做了一梦,梦见他到了观音菩萨座前,仍是昔日那个活泼样子,想是成仙享福去了。”

宣平侯微怔,继而道:“你说的对,必然是如此……泰儿离了我们,大约更好……”

蓝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是,我这样一想,心也有些宽绰了。只不过,你说泰儿在太平河殒身,然而至今他们仍没找到他的尸身,叫我心里仍是如锥刺一般。我因想着,不论如何,倒是不可叫他孤零零地,侯爷,你陪我去河畔祭祀祭祀可好?”

宣平侯有些意外:“这……你的身子这般,怎好轻易劳动?我并不是不想去,只不过毕竟你要先养一养才好。不然……泰儿见你如此,恐怕也不得心安。”

蓝夫人果然有些放开心怀似的,精神略见好了些。

宣平侯才觉心安,又挨不过蓝夫人的请求,便答应了。

是日,趁着天色晴好,一块儿陪她出了城。

车行缓缓,终于来到太平河畔,河边毕竟风大,却因是夫人的心意,倒也罢了,当下命人摆放各种祭品,点心果子,元宝纸扎等物。

宣平侯扶着蓝夫人下车,见她形销骨立,落足都颤巍巍地,不仅低声道:“夫人留神。”

蓝夫人握着他的手,往前几步,见那太平河波光粼粼,两边绿草如荫,好一片风光,不由道:“此处风景,倒是不错。”

宣平侯不知该如何回答,蓝夫人却又道:“只可惜,这条河跟我有仇一般,先是把我的鬟儿没了,如今,竟又轮到泰儿了……”

宣平侯微睁双眸,面有不忍之色。蓝夫人却凝视着那河面,微微一笑道:“当初鬟儿没了,我还时常觉着她一个人在里面,未免凄惶,却想不到……泰儿的名字是她起的,如今泰儿……却也陪着她去了,他们姐弟俩一处作伴,却也是件好事,对么,侯爷?”

宣平侯无法回答,只转开头去。

蓝夫人松开手,来至供桌前,烧纸焚香,往天跪拜了一回,看着甚是虔诚。

宣平侯正欲打起精神,劝她回府去。蓝夫人却向着河畔走了两步,口中道:“且让我看一眼……我苦命的鬟儿,泰儿!”刹那间,竟放声大哭起来。

宣平侯惊心,眼中便也涌出泪来,两个丫头上前,搀扶住蓝夫人。

宣平侯深吸了几口气,正想劝慰夫人的时候,却听得长堤之上,有马蹄声急急而来。

宣平侯一怔,拧眉远望,却见其中一个是崔承,而在前方的那位,身着刑部官服,袍袖在风中飞扬,竟是崔云鬟。

宣平侯只当他们又是来问案的,当着夫人的面儿,却很是不便。

正有些愠恼间,却见云鬟滚鞍下马,也不顾跌倒在地,只忙着向他的方向,叫道:“夫人,夫人!姨母……拦住她,侯爷!”

宣平侯原本不觉如何,听到她语无伦次地最后一句,才蓦地回过头去,此刻却见蓝夫人回眸嫣然一笑,继而撇开两名丫头,猛然跳向河中!

宣平侯大叫一声,想也不想,跟着狂奔过去,身后崔云鬟也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冲到河边,纵身跃入!

第402章

虽然入夏,骤然扑入这般长河之中,那股冰冷之意让是让人禁不住在瞬间窒息。

云鬟屏住呼吸,却拼命地睁大双眼,寻找蓝夫人的方向。

才跳进水中,水流纷乱,只模模糊糊看见水泡四散,影子晃动。

因太着急的缘故,几乎身不由己叫出声来,口中“咕噜”吐出一个水泡,旋即不见。

惊慌地寻觅中,终于看见前方有一道影子,飘飘荡荡,随着河流往前,却又迅速地下沉。

云鬟心神一振,急忙往那处靠近,猛力下潜!

越是深入,眼前越有些昏暗,流水在眼前一层层被拨开,尘世的喧嚣都被阻隔在水流之外。

这种感觉,何其熟悉。

云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还会回到这太平河中来。

她本以为上一回的假死遁逃,便是最后一次。

水流荡起无形的波纹,被一层层地推了开去,水面上的阳光照进来,那波纹缓缓扭动,却因为她往河底而去,光影逐渐地黯淡。

于云鬟眼前,便如一层层台阶般,指引着她一步一步而行。

就如江夏王府,翼然亭的台阶。

那时候,云鬟屏退了灵雨等,独自一人,拾级而上。

夜影幽淡,月光洒在台阶上,明明灭灭。亭子旁的一株花树,在夜色里独自绽放,随着夜风吹拂,阶面上也随之摇曳变幻出各色匪夷所思的形影。

云鬟始终是低着头的,默默地走过台阶,进了亭子里,周遭却悄然无声,只有虫儿低鸣。

直到她抬头看时,才发现旁斜坐着一道人影。

仓促里虽看不清是谁,但,却并不是意料之中的赵黼。

亭子内的光影自然比外头更加黯淡,那人半垂着头,扶着额,不知是怎么样。

正欲退时,乍然一眼,云鬟依稀认出是何人,竟有刹那的失神。

“白尚书?”忍不住脱口而出,却又忙掩住口。

那人抬头,声音有些低弱:“是……侧妃?”他仿佛有些怔然,旋即起身:“娘娘如何在此?”

云鬟皱眉看向亭子外:“原本是王爷相唤,大概是、错了地方……”

自忖不便多话,便只点了点头,想要离开。

谁知脚下一动,就见白樘身形摇晃,竟似站不稳般。

云鬟吃了一惊,往前一步,却又生生止住:“尚书是怎么了?”

因今夜赵黼宴请群臣,云鬟便又揣测:“莫非吃醉了?我叫人来相助。”

白樘轻轻咳嗽了两声:“不必。我……非是酒醉,也已经无碍了。告辞。”

他低头仿佛致意,后退一步,转身欲下台阶。

谁知才一迈步,整个人便往前栽了过去。

云鬟正担心,见状忘了顾虑,急忙跑了过去:“尚书留神!”

白樘蓦地刹住去势,倒退回来,手顺势在她肩头一扶,不知怎地,竟把她半抱住了!

——大概是太久不曾游水,乍然入水,无法适应,眼睛很快便涩了起来。

云鬟闭了闭双眼,复又睁开,那道影子就在眼前了,她拼命划动手臂,赶到跟前儿,用力一把将她抱住!

“姨母,姨母!”纵然无法出声,心中却已经大叫起来,“你不会有事,不会……”

云鬟抱着蓝夫人,扭身倒退,她仰头,狠狠盯着头顶那有光明闪烁处,奋力往上划去。

透明的水流碎裂,又复合。

影子晃动,心神迷离。

所以……前日里,才会那样震惊。

正被蓝泰出事所打击,心神溃散,又被白樘冷言相逼,竟是无法自制地流露脆弱的一面。

本以为白樘从来瞧低自己,所以就在那退无可退的时候,终于说出心里的话。

但是云鬟怎么也想不到,他竟并非是厌憎她的缘故。

在她说完之后,自觉刑部已经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也不想再被白樘斥责……便要即刻自行离去。

正欲走的瞬间,眼前光影闪烁,却是白樘抬手,将她的手臂握住。

云鬟挣了挣,他的手劲却竟奇大。她不知白樘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竟要再骂完了才许她离开?

却听白樘道:“你错了。”

云鬟缓缓抬头,想问他“错在哪里”,谁知下一刻,却被他拥入怀中。

她满面的泪痕血渍,都在刹那间,擦在他的官袍之上。

云鬟愣愣地,身不由己……也不能相信。

可是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泛出那似曾相识的一幕:翼然亭中,那面目晦明难分的人!

身子一颤,手抬起,正欲将白樘推开,几乎与此同时,白樘已松开了怀抱。

云鬟只顾睁大双眸,也忘了哭泣,只是呆看着面前的他——眼中的泪如此碍事,让她一度仍是看不清白樘的脸,就似在翼然亭内那种隐约惊心的感觉。

那也是所有最不幸的开端。

回忆如同包围周身的流水,将她层层包围,而长河之水,也仿佛都是令人迷惑的泪水一般,遮蔽眼前。

大概是沉在水中太久,胸口憋的似要炸裂开来,身上的力气却如飞星似流逝。

不觉又想起了……那天,同样的遭遇。

当她布置好了所有,决意死遁。

她当着崔侯府丫头们的面儿,跳入河水之中,并不是为了救人,只是为了自救。

而且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自救。

她潜在水中,忍受着那刺骨的冰冷,拼命往前游去,拼命要离开那些岸上之人的视线,也拼命要离开京城那个禁锢她的圈子。

或许……还有离开所有纠缠不清的往事,以及……赵黼留下的阴影。

正如云鬟曾对赵黼所说过的一样:经历过那些种种匪夷所思,艰难惊险,他们之间,早已经不是简单的爱恨,而是难以理清的纠葛。

但是对那时候的云鬟而言,她无法面对这样的赵黼,倘若他并不是跟她一样……都是“重生”而来,倘若只有她自己扛着那些难堪的荒唐的记忆,那么,她或许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偏偏不是,他从来都跟她一样。

赵黼的存在,像是一把避无可避的兵器,醒目地立在她的眼前,时刻提醒着过去那个不堪悲惨的崔云鬟。

但是她竟无法对他彻底而纯粹地痛恨。

——事实是,恰恰相反。

她有些憎恶、也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

逃走,是她唯一而必须的选择。

就算是用九死一生的方式,她也必须让自己……从这寒彻如黄泉的长河之中……重生。

此刻仍记得那时候,于水中拼力挣扎的那种绝望悲凉之感。

可是此刻,眼前的光明慢慢地黯淡下来。

她几乎精疲力竭,手中抱着的蓝夫人也仿佛用力往下坠去,云鬟忽然有些惊恐地发现,或许自己出不去了。

这种无力感,让她痛苦,也让她憎恨。

她怀中抱着的是蓝夫人,却也像是她自己。

眼中的泪跟长河的水交融,难分彼此,若是水中能够发声,云鬟必然已经嚎啕大哭。

耳畔忽地有隐约的声响,从水面传来。

云鬟重又闭了闭眼,拼最后一丝力气,将蓝夫人抱紧,最后往上一挣!!

水流破开,有个人冲过来,鹞鹰捕鱼似的将她一把拉住,纵身跃起,乍然出水。

蓝少绅带着云鬟,抱着蓝夫人,纵轻功跃到河岸上。

季陶然早抢上来把云鬟抱住,而此刻她已经全然失语,整个人几乎晕厥。

身后,是崔承湿淋淋地从河水中爬上来。

云鬟皱眉,约略睁眼看去,却见蓝少绅将夫人抱在怀中,耳畔是季陶然慌乱地叫声,叫道:“压她胸口,将水控出来……”声音断断续续地指挥。

云鬟却不愿季陶然如此对待自己,这般想时,喉头猛地呛咳起来。

云鬟陡然起身,伏身吐出两口水,大口大口地喘气。

季陶然扑过来,一边扶着,一边在她背上捶打,一边又忍着慌张一叠声问:“如何如何?”

云鬟的双耳有些失聪,只听见他嗡嗡几句,伸手掏了掏耳朵,才总算听清水声风声,吵嚷之声。

季陶然见她回过气儿来,早忙把自己的外裳脱下,便给她罩在身上。

云鬟只顾回头打量蓝夫人的所在,却见宣平侯照季陶然所说,果然蓝夫人吐了些水出来,却仍是不醒。

云鬟爬起身来冲过去,按照在鄜州时候所学的救援之术,如此半晌,才听得蓝夫人喉头“咯”地一声,双眸缓缓地睁开。

蓝夫人双眸朦朦胧胧地,忽地又莞尔一笑:“鬟儿……我终于又、见着你了……”

云鬟正俯身忧心看着,听见这句,眼中的泪滴共发端的水珠,纷纷如雨点般摇曳坠落。

且说先前,季陶然跟云鬟清辉三人路上惊鸿一瞥,所见的赵黼一行人浩浩荡荡,却是进宫面圣去的。

因他毕竟才回京来,入宫乃是头等大事,自决计不敢怠慢,何况这一次,还带着辽人“俘虏”——睿亲王,以及辽人的其他使者,更加事务繁重了。

赵世见了他,自然欣喜非常,又见他比先前仿佛更出落了,一时喜不自禁,便命他在身边儿,细细地将路上遇到伏击,又如何化险为夷,且突袭生擒了睿亲王的种种经过,详细说来。

赵黼毕竟是个“能说会道”之辈,把赵世逗得眉飞色舞,笑声不绝。

连王治都在身边凑趣道:“圣上见了世子……不过是这片刻,却比过去几个月来笑的都多呢。”

皇帝摸着赵黼的头道:“要不朕如何一直都盼着他回来呢?”

赵世颇为舒心,长长地吁了口气,道:“这一回,晏王妃也进京了,你那小小地世子府便有些住不下,朕先前已经想过了,就把西掖那个宅子给你们一家子罢。”

赵黼一惊:“皇爷爷说的,可是……可是开国太子的旧居?”

那个,却正是赵黼曾居住过的“江夏王府”,自然不由得他不惊心。

赵世笑道:“可不正是这个地方么,旧是旧了些,但是气派,稍微修缮整理一下儿,东宫也没有这般气势。你可喜欢么?”

赵黼干笑了两声,却道:“不大喜欢。”

皇帝要赐的东西,他竟敢这般狗胆。王公公在旁听了,吓了一跳,可虽是意料之外,但却是赵黼的行事之中,不由苦笑,不敢插嘴。

果然赵世笑道:“你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疯魔了?敢当面这般说。”因问赵黼:“为什么不喜欢,莫非是嫌弃老旧了?还是,你有什么顾虑?”

这宅子虽是开国太子居所,那光武太子也着实是个能征善战的奇才,为新朝立下汗马功劳,却因诸子之争,被卷入其中,蒙冤而死。

直到后来才恢复其名号,光复其功德。是以曾有人隐隐地说居处不祥。

赵黼自然并不在意那些,便道:“并不是,只是毕竟是太子的旧居,敢收不敢住,住进去岂不是眼中钉了?”

前世的他,却并未有这般忌惮心肠,横竖皇帝所赐,他也百无禁忌而已,但此刻回绝,自然是怕有人若是“故地重游”,未免更生出许多不快来。

但这话当然说不得,故而只拿借口搪塞。

不料赵世闻听,只当他真心这般想,便若有所思道:“不用怕,并没有人敢说什么。”

赵黼见他竟似发了固执之心,正要再转圜推辞推辞,赵世却道:“罢了,此事不必再说,横竖朕有主张。”

赵黼目瞪口呆,王治在旁也半哄半笑地道:“好世子,这是圣上一片美意呢,只快谢恩就是了。”

赵黼无法,只得不提。

心中却也另有盘算而已。

如此在皇宫中便盘桓了老半天,又宿了一夜。

次日出宫,本想着去谢府转转,怎奈府内晏王又催得紧。

赵黼也想先把手头的事都料理料理,才好得大空闲好生相处,否则仓促一见,又有些闲人来打三扰四,岂不颓丧?因此便也喜气洋洋地先回世子府了。

在晏王府内,晏王却也正是纳闷之中。

总算等了赵黼回来,晏王瞥着他满面春风地,问道:“见过你皇爷爷了,可还好么?”

赵黼行礼落座,先喝了口茶润喉,才道:“当然是极好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父王这么着急叫我回来?”

晏王啧了声:“那个阿郁,是怎么回事?”

赵黼笑道:“这件事母妃最清楚,你不如去问母妃,那可是她的‘远房亲戚’。”

晏王语塞,他之前自然也曾问过晏王妃此事。

晏王便瞪着赵黼道:“虽是你母妃安排的,但是你……先前在街头怎地对她那样?你果然……对她有心了不成?”

赵黼道:“父王怎么这般关切起来?先前不也跟母妃一样,急着要让我成家么?这会子来了个人,您很该也雀跃鼓舞才是?”

晏王一哂,道:“那是因为我以为那崔……”忙噤声,压低了嗓子道:“如今她好端端地,且……也的确是个非同一般的孩子,你怎么竟然又……难道你真的移情了?”

晏王既然有心倾向了云鬟,见赵黼忽然对个相貌如此相像的人不同,不免有些闹心,狐疑地打量他。

父子两个正说到这里,门口近身侍卫来道,竟急急说:“禀告王爷,宣平侯出了事,刑部的谢主事因此还跳了太平河……”

原来晏王因知道云鬟的身份,故而特派人暗中专注她的举止行动,有什么风吹异动的,自然立刻知道。

晏王正大惊失色,身边一阵风过,却是赵黼已经窜出门去了。

第403章

且说蓝夫人含笑看着云鬟,说罢复又晕厥。

因太平河边沿已经有些围观之人,远远地相看,不宜久留。

宣平侯将夫人抱回车中,又命几个跟随的丫头仆妇同乘最后一辆车,分了一辆给云鬟。

当下宣平侯亲去陪蓝夫人,季陶然陪着云鬟同乘一辆,崔承骑马,共同往回。

还未进城,白清辉也带了几个大理寺的差官赶来,原来先前云鬟跟崔承季陶然出城的时候,也派了人去告知白清辉,只毕竟慢了一步。

清辉忙先到马车边问询,季陶然报了平安。

如此这一干人等,匆匆进了城中。

季陶然因见云鬟浑身湿透,便想先回谢府,云鬟却道:“不妨事,此事必要顺势而为,借着这个机会,让宣平侯说……”还未说完,便听外头有些喧哗声响。

原来是一匹马急匆匆地冲了出来,拦住去路。

季陶然掀开车帘看了眼,起初不以为意,谁知见了来人,便吐舌。

即刻将帘子放下,对云鬟道:“你猜是谁来了?”

云鬟还未回答,便听得外头崔承又惊又喜地叫了声:“世子!”

来者果然正是赵黼,正四处端量云鬟在何处,见白清辉跟崔承都跟着第二辆马车,即刻心有灵犀。

赵黼打马过来,先匆匆对清辉道:“小白!”眼睛瞥着马车问道:“她在里头?”

清辉尚未作答,崔承道:“是。”

赵黼一拍马鞍,纵身落地,又轻轻一跃,姿势甚是灵动敏捷,便上了马车。

崔承甚至还来不及说第二句话,人已经消失在马车里了。

且说赵黼入内,惊见季陶然也在,而云鬟裹着他的衣裳,人仍是湿淋淋地,一缕发丝贴在脸颊上,忍着冷湿,却忍不住正哆嗦。

见他进来,抬眸轻轻看了一眼,长睫忽闪,眼珠却是漆黑微光,又因湿漉漉地,任是无情,更胜有情。

赵黼心里一时酥软怜惜,不可胜数。

因云鬟在前,赵黼只来得及匆匆一盯季陶然,便不由分说跳到云鬟身畔:“你是怎么了?平白跳河!”

举手把季陶然的衣裳扯下来,扔回他怀中,又问:“你是怎么看着的?”